31、第 31 章(1 / 2)

響炮,悶炮 花花歐尼 6761 字 5個月前

(三十一)

“你看你乾的好事!我兒子從來都不是同性戀!都是你帶的!”哪怕是已經在電話裡知道了鄒黎要帶一個“男朋友”回來,真的帶回來後,她還是難以置信不願相信這個事實,彆說給王曾亮倒茶了,王曾亮手裡提的牛奶和禮品都還沒能放下,就挨了她結結實實的一個耳光。

那是王曾亮第一次挨這種抽到臉上的巴掌,被抽得半天都沒能回過神。

在農村這種重男輕女的地方,李秋美王春一胎就得了男那完全就是“全家族同慶”的氛圍,就他們家那會兒那麼窮都還殺了殺了幾隻雞為這事兒擺了幾桌席,敲鑼打鼓地慶祝,可以想象他從小生活窮歸窮,但著實沒受過一分金錢以外的委屈,算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裡長大的。不然後來也不能那麼混蛋,學說不上就不上了,都是給慣的。

“就算喜歡男的,你怎麼也好意思帶回來這麼一個人!”鄒芮作為一個教授,罵人的話卻層出不窮,除了有些特彆肮臟的詞彙用不出來,總體的傷害力水平還是非常給力的,“一個混混,你也敢?”

那時的鄒黎就是像現在這樣不言不語,也不看他,滿臉都是冷漠:“你不是說帶回家吃飯?不吃我們走了。”

不經意被那目光掃過的王曾亮一下子便識彆出了其中的含義:說了讓你彆來,你非要來。

見父母的事是王曾亮主動提出的,他已經帶鄒黎回了家成功過關,他想著再見見鄒黎的父母,萬一也過了就相當於“訂婚扯證”了,以後就是按夫妻身份名正言順地生活了。他一向考慮事情都很樂觀,完全沒想到會遭遇這麼一盆冷水。

臉上火辣辣得疼,尷尬又羞恥,鄒黎事不關己仿佛什麼也看見的樣子也讓他感到無措。還有自己都察覺不出來的憤怒和委屈。

“阿姨,叔叔……”鄒黎的父親是個沒有存在感的人,他也是個教授,周身氣質是和鄒黎如出一轍的事不關己。

他父親叫秦陸,是入贅鄒家的女婿,據說一年到頭在家的天數一隻手都能數得出。多的鄒黎沒有再講,他也沒有再問。隻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秦陸是張國字臉單眼皮頭發微卷,骨架很大個頭很高,除了那“處變不驚”的性格,沒有一處和鄒黎相似。

“我知道我不夠優秀,有點配不上鄒黎,家庭也不如你們好,也沒有學曆和文化,但是請叔叔阿姨相信,我會努力的,我現在手裡還有一些錢夠我們生活,我以後會給他買大房子,買好車……”他很慌地說著一些提前準備好的話,前言不搭後語,像來求婚的女婿一般不停地承諾著自己的雄心和決心。

鄒芮氣得大叫,讓王曾亮閉嘴。

秦陸捧著個茶杯坐在沙發上,眼睛不斜地看著午間新聞。

鄒黎則是很不耐煩,再次重複:“吃不吃飯,不吃就走了。”

發生了那樣的事,最後他們竟然還留下來吃了飯,他媽媽親手做了很豐盛的一桌,邊吃飯邊把王曾亮貶低得什麼也不是,鄒黎跟他父親低著頭完全不受影響很正常地吃飯,什麼也不說,留下王曾亮一個人在那裡頂著一個紅辣辣的巴掌印,拿著對空筷子尷尬地擠笑,不知道自己是該吃還是不該吃。

這就是王曾亮的第一次上門。

以鄒黎那見怪不怪的眼神來看,那個對王曾亮來說石破天驚的耳光和後繼而來的唾罵根本算不上是侮辱,隻能算是這個家中家庭成員的正常待遇。

那時候他才知道,這個在他眼裡肉眼可見不正常的家庭對鄒黎來說才是“正常”,他今天遭受的待遇,卻是鄒黎從小到大的日常。

也就是那天,他才明白鄒黎在最開始答應他在一起時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答應你,讓你進這個圍城來看看。】

這哪裡是圍城。

這是地獄。

他知道這是地獄,鄒黎也知道。

他背著鄒黎去找過鄒芮好幾次,無一例外每一次都得腫著臉回去,後來他也就不去找罪受了。上一次去的時候鄒芮還罵他死皮賴臉,問他什麼時候放過鄒黎,他那會兒剛好也跟鄒黎鬨不愉快,回去之後還真認真思考了這個問題。

就在那條遇見當時還是胖子的李圓的河邊,喝著酒想這個問題,他想:要不算了,圍城裡的風景都見完了,也沒什麼大不了。

早點離開早點好。這不是圍城啊,這可是地獄啊王曾亮。

你有什麼本事去地獄裡撈白骨?去妄圖解脫一個早已經把地獄視為正常生活的亡靈?就為了那麼一個光鮮的殼子?為了那麼一層皮?劃不來啊?

他想得頭痛,和胖子抱頭痛哭,打算哭完回去就重新做人,再也不乾這場劃不來的生意了。

結果回去之後,他看見那個向來都能穩穩坐在電腦麵前麵辛勤工作的人,竟然對著電腦在發呆,連他開門的聲音都沒聽見。

那個人一動不動地發著呆,像沒靈魂的石膏人。

就那樣坐著,三分鐘,五分鐘,十分鐘,就好像王曾亮不開口打破這個靜止,他就會永遠這麼放空下去,直到生命的終結。

“你在乾什麼?”他問。

隻見那人突然被驚醒,緩緩朝他這邊看過來,而那一眼,就讓已經下了一整夜決心打算再也不做虧本生意的王曾亮徹底潰敗。

那眼神,就好像在說:啊,原來,他在啊。

……

“如果不是你,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

這不是王曾亮第一次挨這個女人的耳光,也不是第一次看到鄒黎的無動於衷,但是卻是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心空白一片。

沒有預想之中的悲傷難過,沒有被羞辱之後的憤怒恥辱,沒有被所愛之人的母親厭惡的惶恐無措,更沒有曾經聽到這些荒謬言語後滿心想要辯解的冤屈委屈。和以往很不同,心情是出乎意料的淡,一個耳光都沒能讓他有個什麼大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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