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道:“煩你帶我去書房。”
影衛帶了他過去,他便磨了墨,開始寫請罪折子。
李珩必死無疑,他也不想為他求情,但他身為反賊之子,官位乃至性命,都是難全。他上折子,詳述了整件事,請求自刎,隻求罪不及家人。
晏時玥跟這夥人,一直熱鬨到半夜,等那些人都喝倒了,她離了席,才聽人說晏時嶸醒了。
她過來一看,就看到晏時嶸扶著桌子在哭。
晏時玥進來,看了看他寫的折子,就直接往桌上一擲:“這不行!”
明延帝向來最煩這一著。
就這種上來就求死,然後要以之換取家人安全的,好像他死他能有什麼好處一樣,憑啥討價還價?彆說明延帝了,她都煩。
晏時玥道:“阿兄,我問你,如果唐完璧不是這麼厲害,你本來打算怎麼辦?”
晏時嶸已經哭的眼都腫了,半晌才道:“我,我本來都安排好了,想叫捕快把他拿下,然後押至禦前的。”
“那不就結了?”晏時玥正色道:“你要明白,出身、父母,無法選擇,但人生的路可以選擇,你的選擇是真正的‘大義’滅親,你既然堅信這條路是對的,那麼又為何要為此愧疚?”
晏時嶸茫然的看著她。
晏時玥道:“首先,我不認為一個與伎子生出孩子,然後直接遺棄的父親,能稱之為父親;其次,我不認為在國泰民安這個前提條件之下,為了皇位汲汲營營,妄生是非,枉顧人命的人,能稱之君子。所以,他對你而言,是一個陌生人,一個小人,一個於國於民有害的反賊,我認為你的選擇沒有錯。”
“當然,你這樣的選擇,肯定會有人罵你,也有人會說你貪圖榮華富貴,但那又如何?你讀萬卷書,不是為了黎民百姓嗎?不是為了報國嗎?小人毀譽,又能奈你何?”
晏時嶸漸漸的冷靜下來。
他道:“可是,縱我有此心,聖上……又豈能容?”
“你沒有試過,怎麼知道不可以?今日之事,若是許先生在,必將一揮而就,寫出足以打動人心的錦繡文章,你是許先生的弟子,探花郎當假的麼?你寫不出來嗎?”
她靜靜的看著他:“為黎民、為百姓,為妻兒,為家人……臣欲儘忠,君敢信否?”
臣欲儘忠,君敢信否?
探花郎一揮而就,然後叫人快馬加鞭的送往行宮,而他,淡定的繼續處理玉米的後續事宜。
明延帝在這之前,就收到了影衛的傳訊,對於這戲劇性的“親爹是李珩”,以及之後這更加戲劇性的自淨自身,心情十分的複雜又好笑。
但對於唐時嶸的處理,他還真有些傷腦筋。
按理說,對於反賊,絕對是寧可錯殺一萬,不可放過一個的。就算勉強放過,也絕不可能再做官。
但他是晏時玥的兄長。他又怕傷了晏時玥的心。
可是在收到晏時嶸的折子之後,他卻忽然沉默了。
臣欲儘忠,君敢信否?
這折子,真的打動了他。
起初他考慮饒他一命,主要是為了晏時玥。
可直到此時,他才想到,他是也是天下儘識、才華腹的探花郎。
要知道,當初查唐完璧,查李非,他們傳訊,大多是通過茅廁,說真的,雖然確實不容易想到,可這麼猥瑣的方式,說出去真的貽笑大方。
說白了,就算木子教,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個跳梁小醜,無礙大局。
更何況是晏時嶸。
就算他真的包藏禍心,又能怎樣呢?
他召了眾臣來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