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內,金殿左邊,是當朝丞相殷開山的衙署。剛一放榜,便有門下省的官員前來道喜,說是陳文錦高中頭名狀元。
當朝並沒有殿試,會試便是最終成績。
這陳文錦正是殷開山的親外孫,原名林江。兩個多月前的那樁驚天大案,眾所周知。上到丞相,下到黎民,都知道陳文錦的身份。
父親是狀元,兒子也是狀元,不少人感歎真是虎父無犬子,真乃文曲星下凡等等,眾多的誇讚之詞不絕於耳,自動過濾了這狀元從小是被農夫養大的。
陳文錦的策論針砭時弊,引起了唐皇的重視,親自召見,當庭封任。
殷開山也沒心思再辦公了,擔心會錯過親外孫披紅掛彩,跨馬遊街的盛況,這就前去向皇帝請假,順便先在金鑾殿見見給他長臉的外孫。
然而剛走到金殿的門口,聽到從裡麵傳出來的話語氣得他想揍人。
“家父文思敏捷,出口成詩,兼博學多才,對農田水利頗有研究。”陳文錦從科舉考試的內容可以看出,皇帝看重詩賦和國計民生,可勁的往這兩個方麵誇讚他爸爸。
林旭進過學堂確有詩才,又將引進的新物種大肆推廣解決了糧食短缺問題,陳文錦這麼說也算是所言非虛。
唐皇李世民尚且記得陳光蕊是貞觀十三年的狀元,文思敏捷,出口成詩他是知道的,卻不知還懂農田水利,疑惑地問道:“愛卿還懂農田水利?”
這話是對陳光蕊說的。
陳光蕊哪裡懂什麼農田水利,隨朝理政跟在皇帝身邊的他聽到皇帝這麼問,當即明白皇帝是誤會了,解釋道:“陛下,吾兒說的並非是微臣,而是他的養父林旭。”
皇帝相問,不能不答。
陳光蕊心思玲瓏剔透,不難猜到兒子在皇帝麵前提到林旭絕對是故意的,卻隻能如兒子的意說出林旭這個人來。
此刻殿外有人通報:殷丞相到。
待到殷開山走進金殿,言明自己是來請假的,李世民念他年老體弱,批準之後命人賜座上茶,將他留了下來,十分體恤的讓他們祖孫兩多待一會兒。
殷開山在殿外聽到陳文錦的話,此刻見到了人,對親外孫金榜題名的喜悅已經淡了。兩人交換了個眼神,各自讀懂了對方所表達的信息。
殷開山:“為了一個來路不明的人自毀前程,真是少不更事。”
陳文錦:“想趕走我爸爸,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李世民不知道他們祖孫二人的交鋒,他求賢若渴,十分和藹地繼續詢問陳光蕊:“愛卿,那林旭現在何處?”
陳光蕊不敢所有隱瞞,恭敬地答道:“現在殷丞相府中。”
李世民當即吩咐左右道:“帶進宮來。”
內侍領命,前往丞相府請人。
林旭聽聞皇帝召見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在詢問來請他的內侍後方才得知緣由。兒子高中狀元對皇帝說是他這個父親教的好,並向皇帝舉薦了他,皇帝求賢若渴讓他進宮麵聖。
他不由得感歎,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這坑爹的熊孩子。
真正教導陳文錦的是學堂裡的夫子,他可不敢搶功。他若是想當官,早就去考科舉了,何必等到現在。
入了官場,再想抽身就難了。
殷丞相的府邸在外郭城內,離皇城有段距離,李世民等了老半天,終於等來了人。眼前這人比他想象中的要年輕許多,看起來不超過弱冠之齡,儼然又是一個陳光蕊。
陳光蕊是因為在龍宮“昏睡”了十八年將近十九年才得以容顏不老,這林旭又是得了什麼大造化?
他年輕時認為神仙根本是不存在的,直到近日去地府走了一遭,閻王為他添了二十年陽壽,才開始相信鬼神之說。
眼前站著的,莫非是個活神仙?
李世民將目光放到了陳文錦身上,示意他再說點什麼。
陳文錦並沒有領會到皇帝的意思,心道爸爸若能得到皇帝的賞識,親外公就不會再強迫他們父子分離了,再接再厲地誇讚道:“家父隨口一說,便是膾炙人口的詩句。”
林旭見兒子在坑爹的道路上狂奔,小聲阻止他道:“莫亂說,我不會。”
陳文錦沒想到爸爸會當眾拆他的台,現在可不是藏拙的時候。在他的記憶中,爸爸是無所不能的,絲毫沒有想過爸爸會是真的不會。
對林旭說的話,他一個字都不信。
金殿上無人敢喧嘩吵鬨,林旭的聲音再小,也被周圍的人聽見了。這話傳到了李世民耳中,正要治陳文錦一個欺君之罪。
殷開山和陳光蕊臉上滿是擔心和憂慮,生怕皇帝一怒之下把人給砍了。
陳文錦不慌不忙地道:“家父的意思是要分彆以莫、亂、說、我、不、會這六個字為開頭做出一首詩來。”
此話一出,驚呆了眾人。
陳文錦出的題目實在太難,昔日才高八鬥的曹子建行七步作出一首詩,現在卻讓一農夫當場作出六首詩來。
簡直是強人所難。
不過這對林旭來說並沒有難度,甚至不需要思考,張口即來。前世他不會作詩不代表這一世也不會,起碼不會輸給兒子,隻是願不願意的問題。
現在這種情況,容不得他不願意,隻得開口。吟完前三個字的詩句,他未做停頓,吟出了後三個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