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芝出嫁的時候, 二太太齊氏決定好好操辦一番, 去一去多年來的晦氣,畢竟,這是自從二老爺過世以來,二房的第一樁喜事。再說, 葉芝是個庶女,卻嫁給了嫡子,雖然是個九品小官的嫡子,在齊氏看來也是不錯了,想當年二老爺任工部所丞,也是九品而已,就算是二老爺在世,這門親事也是自家高攀了, 更何況現在二房隻有葉礎一個男子, 還隻是個秀才而已。
“母親, 你和三妹妹招待內院女客,我在外院招待男賓。”葉礎一身乾淨的靛藍錦袍,看起來很像二老爺。
齊氏道:“現在還早, 你先看會兒書吧,今年秋季就要鄉試了,一刻都不能放鬆,爭取考中舉人。”兒子已經十九歲了, 要是今年不中, 就得再等三年, 她還想等著葉礎中了舉人之後再給他議親呢,畢竟,舉人說出去可比秀才好聽多了,而且舉人已經可以做官了。
葉礎皺了皺眉,現在到處亂哄哄的,怎麼可能安心看書,不過,他沒有和母親說,隻是轉身去了外院,說了也沒用,她隻要看見自己就是叮囑要抓緊時間看書,恨不得用膳的時候也一邊看書一邊吃東西才好。葉礎的步子有些沉重,秋闈他並無把握,考舉人遠比自己想象的要難。
今日邀請的客人特彆多,凡是沾點邊的齊氏就給下了請帖,她以前在濟平候府主持中饋,常常帶著葉芊去參加宴會,認識了不少勳貴家的夫人,這次葉芝成親,也是個難得的機會,要是能和這些人熱絡起來,將來葉蓉議親就更方便了,所以,連榮安伯府、遠勇侯府都收到了她的帖子。
不過,二老爺葉承浤當初是獲罪處斬,一般人都不願意再沾染這家人,所以真正來的勳貴並不多,白競霜和安有珍倒是來了,白競霜是白夫人看在濟平侯府的麵子上逼著她來的,安有珍則是不服氣,想著碰到葉芊了要刺她幾句才行。
葉芊也來了,不管私底下如何,這種禮節性的往來還是要維持的,燕雲熹也跟著來了,她還沒見過大齊的姑娘出嫁,很是好奇,前院後院都亂轉了一通,葉芝的花轎出門後,葉芊準備回去,才發現找不到她了。
二房的宅子不是很大,葉芊在後院沒看到燕雲熹,讓跟著自己的綠翡去找找,她又想著是不是在小涼亭裡,她沿著夾道過去,經過廂房的後窗,卻聽見齊氏和葉蓉的爭吵聲。
“你個死丫頭,躲在這裡做什麼,今日來了那麼多的人,正是和人結識的好時機,多認得些人,你議親也更容易啊。”
“娘,我說了不嫁人的,這輩子我都不會嫁人的,你要是看不慣我留在家裡,那我就剪了頭發做姑子去!”
“你,你真是要氣死我了,哪個姑娘不嫁人的,芝姐兒嫁了,芊姐兒比你小,明年也就出嫁了,你怎麼就逮住做姑子不放了呢!”
“不管誰嫁人,反正我不嫁!就算全天下的姑娘都嫁人了,我也不會嫁的!”
隔著後窗葉芊都聽到了齊氏呼哧呼哧的喘氣聲,顯然是被葉蓉氣得不輕。隨後,“哐”的一聲,門打開了,估計是齊氏被氣走了。
葉芊皺著眉頭,葉蓉為什麼不肯嫁人?說起來她也很久沒見過葉蓉了,平常也不關心二房的事,實在不知道葉蓉發生了什麼事讓她這麼排斥嫁人。
她剛想邁步走開,就聽見門“吱扭”一聲關上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葉姑娘真的不想嫁人嗎?”
葉芊的腳步停下來,竟然是白競霜!
“白姑娘不知道非禮勿聽嗎?偷聽了彆人說話,還理直氣壯地上前來問,我還真沒見過你這樣的。”
“葉姑娘莫要氣惱,我隻是——”白競霜歎了口氣,“我其實和你一樣,也不想嫁人。”
葉芊的眼睛睜大了,身子不由自主地湊到了後窗下,側耳聽著她們說話。
“白姑娘在開玩笑吧,我怎麼聽說你在和我那世子大哥議親呢。”
“隻是兩邊的父母有這個意思罷了,離正式議親還早著呢。”白競霜和聲細語,“其實我是想勸勸你,這世道對女子嚴苛,真要誓死不嫁可能並不容易,不僅要對抗外麵的流言蜚語,還要看家中兄嫂能不能容人。我倒是有個想法,挑一個門戶低好拿捏的軟弱男人,嫁過去,咬著牙苦熬幾日,再給他納幾房美妾,夫妻兩個各過各的,互不煩擾。這樣既不會有人說三道四,又和做姑娘時一樣清淨。”
她為什麼說“咬著牙苦熬幾日”,難道嫁人對她來說如此痛苦?葉芊心中疑惑更甚,卻聽屋裡沒了聲音,兩人都沉默了半晌,才聽到葉蓉狐疑地問道:“你既然也不想嫁人,那為什麼挑葉礪,他可不是個門戶低好拿捏的軟弱男人。”
白競霜歎道:“哪裡是我挑他,不過是家裡父母的意思罷了,我又不能明著對他說不願意。上次去善覺寺,我本來已經想好了,侯府上下最是寶貝葉芊,隻要我對她下個狠手,那侯府肯定就放棄了。可是皇太女和葉礪都在一旁,再說,說實話,就算沒人,對著葉芊,我也實在是下不去手。這些天,我正煩惱著如何解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