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似乎，不太想當黑幫老大？”
之前源稚生也跟他們講過，其實他自己對於現在手上的權利是壓根就不在乎的，他隻是想去法國的沙灘賣賣防曬油而已。
源稚生點了點頭。
楚子航忽然說道“如果你真的不想呆在這個城市當黑道老大，就該不管三七二十一離開。總該為了自己而活一把。”
這話其實很難從楚子航的口中說出來，但是楚子航在和路澤飛呆久之後，也被對方一種無賴樂觀的精神感染了。
有些事情，想做就做了，不應該那麼瞻前顧後。
出了事隻要能承擔後果就行。
路澤飛其實也是一個充滿正能量的人，即使從他嘴裡說出少年啊我們就是要向著太陽奔跑這樣的中二台詞，也會沒來由地動人心魄。
源稚生燦然一笑，搖了搖頭，“我也想，可惜，我做不到。”
“為什麼？”楚子航追問了一句。
源稚生的目光變得晦暗深邃，“這座城市當年叫江戶，下雨的時候我會覺得東京又變成了當初的江戶，燭光火影。長祿元年，太田道灌開始修築江戶城。以後，隨著扇穀上杉氏的衰落，此城被小田原城的北條氏奪得。天正十八年，討伐北條的小田原之戰後，德川家康入封關東，以江戶為居城，江戶城開始繁榮起來。慶長八年，家康在江戶開設了流傳二百多年的德川幕府。從此，作為全國政治、經濟中心，江戶城得到很大的發展，最終形成了如今的東京都。
東京的前身就是江戶，那時它是日本最時尚和新潮的城市，征夷大將軍在這裡開府，葡萄牙人在港口販賣鐵炮和紅衣大炮，挎著籃子的女孩們走街串巷販售小鐵盒裝的舶來品，各國的文化在這裡交融，群星璀璨，人們過著富庶繁華的生活。那個年代的武士還有佩刀權，每個人都為能成為一名武士而自豪。
武士們大馬金刀，昂首闊步走在街道中央，如果平民擋路武士就會拔刀威脅要砍了他們，夜裡維新派的人斬們很活躍，幕府要員們惶惶不可終日。
黑道，在那個時候應運而生。
一開始的黑道，並不是什麼高端的東西，純粹是一群沒能力正常生活的人組成在一起的。
那時組成黑道的是沒落武士、手工藝人、碼頭工人和妓女，他們靠一技之長討生活，不偷不搶，聯合起來保護自己的勞動成果，為了不被彆人欺負而組成行會。”
“所以，是先有的蛇岐八家，還是先有的黑道？”
楚子航忽然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聽源稚生的口吻，一開始的黑道，都不能叫黑道，更像是工會性質的東西。
源稚生說道“蛇岐八家一直都有，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而黑道是從江戶時代以後才有的。
江戶時代之前，蛇岐八家的身份，應該歸攏於貴族。
古代日本平民是沒有姓氏的，隻有混血種，才配擁有姓氏。
也隻有擁有姓氏的人，才配稱之為貴族。
蛇岐八家侍奉過不同的君主，包括天皇、幕府和戰國的諸位大名，他們是天皇君主們的黑手套。
每一位風魔家主都叫做風魔小太郎，之所以會承襲這個名字，是因為曆史上那位忍者之王風魔小太郎曾經救過一位天皇的命。
黑道幫會在最初都是弱者的組織，真正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根本不屑沾染黑道。
蛇岐八家身為貴族，自然是看不上黑道這種下九流的東西，但是，貴族也有被打倒的一天。
貴族被打倒之後，蛇岐八家也在變革中失去了田產和地產，無力養活自己。
這個時候，八姓家主也知道必須要求變才能存活下去。
他們於是當初的八姓家主介入黑道，把手弄臟來賺錢。
這些貴族本身就是混血種，因此，他們有天然的優勢。
他們可以通過混血種的天賦，以武力在黑道中立威。
畢竟，在有熱武器的年代，混血種尚且可以混的風生水起，更彆提在那個連熱武器都沒有的年代了。
蛇岐八家庇護那些窮苦人成立的幫會。
窮人們接受他們的保護，然後給他們上繳供奉。
蛇岐八家作為黑道執法人的身份是從那時開始一步步確立的，畢竟，沒有人能夠從武力上挑戰蛇岐八家的權威。
但其實，蛇岐八家參與黑道，也沒多少年。”
楚子航緩緩點頭。
源稚生點燃了一根香煙，此時芬格爾和夏彌已經吃完第五輪大餐了，芬格爾挺著肚皮，夏彌依舊是一副欲求不滿的模樣，不斷讓廚師給她烤魷魚。
“日本是允許黑道組織依法注冊的國家，因為有些年代久遠的黑道幫會就是當初的行會，是弱者為了保護自己而建立的組織。多年之前他們是弱者，現在他們中大多數人也還是弱者。黑道或許對你們來說，是暴力的，是血腥的，是沒有任何規矩的，可你根本不懂，這偌大的東京，有多少地方是黑道根本無法顧及的。黑道是不容於世的，但黑道又是不能根除的，因為世上永遠有卑微的、弱小的、陰暗的人，那些上等人永遠會覺得他們醜陋不堪，會覺得他們就應該趴在地上討生活，隻要存在階級，就會有弱者，弱者需要保護，就會有黑道。”
楚子航點評了一句，“是不是成為黑道的第一步，就是要被這樣洗腦，你們是弱者的領袖，感覺你們在故意粉飾自己。”
源稚生失笑著搖了搖頭，“當然不是這樣，我們不是救世主，也無意帶領弱者建立沒有壓迫的社會，我們是跟黑道做生意的人，從本質上來說，你可以把我們當作商人，嗯，我們收幫會的錢來協調黑道中的平衡，但是我們大多數時候，確實是為弱者說話。”
楚子航點了點頭，對源稚生的話表示了認可。
源稚生繼續說道“而且，在這些年的發展中，本家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是站在弱者的立場上考慮的，比方說，弱者隻活在當下，根本對於其他的事情不管不顧，也不考慮以後和將來，所以本家才會建立基金會給這些人醫療和養老保險，設立了熱線電話方便他們求助。日本黑道是有自己的一套秩序的，而維護這套秩序的，就是本家。
如果有人想在黑道中濫用武力，他立刻就會被列入本家的清洗名單，如果雙方衝突械鬥超過了限度，本家會出麵調停，拒絕接受調停的，也被列入本家的清洗名單，因為黑道有了皇帝，所以，黑道才有了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