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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秀鳳抬起頭, 就看見自己女兒抱著自己的外孫女。
她一下子就哭不出來了,看著“何雨”她擤了一把鼻子。
“何雨!你到底教了默默些什麼?啊?你對你媽我到底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你要跟孩子講那些話?你是想她也恨我是不是?”
“……沒有講什麼,一直就隻是教了做人的道理, 你彆哭了。”何默默的大腦還在努力分析現狀的情況,同時努力把媽媽擋在身後。
從小媽媽和姥姥吵架都是關著門的, 等著她們吵完了,姥姥就會對自己更好。
何默默從來沒想過這是為什麼, 這也是她第一次直麵了姥姥的憤怒。
現在的姥姥把自己當成了媽媽, 她的怒火像是乾枯的老樹藤, 堅韌而粗糙地直接抽打了過來。
其實真的很疼的。
“你以為我願意哭啊?何雨, 你自己都當媽這麼多年了, 你怎麼還是一點都不懂事呢?你怎麼還能對默默說我的壞話呢?”
“沒有。”
何默默說的是實話, 她媽媽從來沒有對說過姥姥的壞話, 可姥姥呢……一些似是而非的抱怨, 一些貶低媽媽彰顯自己功勞的話,伴隨著那些充滿了關愛的日常,在這一刻想到那些, 何默默突然感覺到了一些割裂。
姥姥對她很好。
姥姥……
此刻, 何默默的手還抓著媽媽的手臂,在她一開始抱緊媽媽的時候,媽媽是在顫抖的,她很慶幸現在的自己能夠察覺到媽媽正在痛苦。
是什麼時候呢?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姥姥和媽媽已經有這樣尖銳的矛盾,明明有那麼多影子, 她之前卻視而不見。
心中有很多的困惑, 讓何默默的表情變得冷淡而平整, 同時她也知道,首先要解決的是當下。
至少現在, 無論對錯,媽媽作為“何默默”和真正的“何雨”是所有糟糕情緒的接受方。
這是不對的。
何默默讓自己站得筆直,在這個時候她要成為一堵牆,擋住雙方的互相傷害。
“沒有人說過關於您不好的話,她和您說的話都是她自己真正想說的。您與其生氣彆人告訴了她什麼,不如想想,她說的是不是真的。”
“什麼是真的?你教她說的那些話就是胡說八道!我男人死了我找個男人我有錯嗎?什麼叫我纏著男人?大道理我不會講,你就告訴我,我現在再找個男人,是不是就有人把我抓了,關起來?啊?我是讓你找個男人,我就錯了嗎?啊,你看看你把默默給照顧成了什麼樣子,本來挺好的一個孩子……”
何默默打斷了姥姥的話,很認真地說:“如果您覺得‘何默默’很好,那是‘何雨生’的好,‘何雨’養的好,她沒有什麼‘本來’,她的‘本來’就是她的媽媽,拿‘何默默’來攻擊‘何雨’是矛盾的。”
麵對何雨的韓秀鳳和麵對何默默的時候是完全不同的,老太太的肩膀微微內縮,說話語氣依然在強調自己是無辜的,氣勢卻比之前弱了很多:
“行了,我知道了,你這是說你們娘兒倆就是一夥兒的,我這個老太婆什麼也不是,哈哈,我這還來給你收拾床單,我這是圖什麼呀?我這是圖我外孫女和我女兒輪著把我罵一頓。”
“我謝謝您幫忙收拾東西,我也謝謝您做了包子……可是,可是如果因為您做了這些,就要承認您說的每一句話就是對的,這就像是愛因斯坦提出了‘相對論’之後我們就要承認他做飯也最好吃一樣,不是這樣的,沒有人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理,沒有人在任何方麵都是最好,也沒有人不會有錯誤,更不該有人拒絕交流,就因為彆人說了他的問題。”
何默默努力向著外婆表達著自己的觀點:
“我這些天最大的感想就是,就是每個人的人生都有好,也有不好,那些最勇敢的人總會讓自己去直麵那些不好的東西,然後把所有的情緒都自己承擔,這就是您女兒,您女兒竭儘所能地活著,把‘何默默’撫養長大,可是同時她覺得自己的人生一片貧瘠,因為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她生命中美好的東西都失去了,我想那裡麵除了她父親之外,一定有一個是能夠理解她的媽媽。”
身後的手臂動了一下,何默默還是牢牢地抓著。
這些話,何默默沒有對彆人說過,甚至包括媽媽,如果麵前坐著的人不是姥姥,她不會說這些,那些被媽媽藏起來的柔軟和悲傷,她希望姥姥能知道,因為姥姥也是媽媽的媽媽。
何默默希望自己現在能夠冷靜而客觀地看待這一切,姥姥在進攻,媽媽已經決定了退讓,如果她做不到客觀公正,繼續挑動兩個人的情緒,事情隻會變成無法解決問題的情緒發泄。
她在處理彆人關係問題的時候,思維似乎不像從前那麼僵硬了呢。
韓秀鳳站了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床單都被她攥出了折痕,她看看站在房間門口兒的門口的女兒和外孫女,一雙總被人誇“精氣神十足”的眼睛在這個時候是晦暗的。
“這不還是批判大會麼?下次我再要來,我折個紙筒,掛個牌牌……老了老了,幾十歲的人了,被晚輩說得啥也不是。什麼好呀不好呀?啊,我就是你這兒的不好唄?那默默呢,你也覺得你姥姥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你,這是有錯啊?”
何默默還是擋在自己媽媽的前麵,她說:
“您不該把兩件事情放在一起說。您撫養何默默,當然應該感謝您,回報您,在何默默長大成人之後對您好,可這不代表您不是一個會讓何默默的媽媽傷心的人。”
“你傷心?那我不傷心啊?啊?我不傷心?我男人死了我不傷心?我女兒讓個陳世美給扔了我不傷心?默默說的這些話,就不傷我的心?”
“您說的前兩件事情是事實,死亡和傷害確實會讓人痛苦,但是最後這件事不對。真理不會殺死人,隻有悖逆真理才會讓人痛苦,無視真理才會讓人死去,揭開事實也不會傷害人,隻有掩蓋事實、扭曲事實的人才會在事實麵前痛苦。您不應該把事情放在一起說。”
何默默早就想說了,她姥姥說話的邏輯真的是一直都有問題的,她多吃一口飯姥姥就能更高興,這樣的邏輯何默默從小學的時候就想反駁了。
她的唇舌確實是比從前流暢了很多。
“事實是何雨在竭儘所能地生活之後應該被她的家人讚揚,她應該自信地、像從前一樣地,像一朵盛開的花一樣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而不是被自己的媽媽傷害到崩潰還要掩蓋自己的情緒。您應該安享天年,過您自己想過同時也不會傷害彆人的生活,您可以照顧自己的孩子,照顧自己的外孫女,因為您愛我們,您的一切照顧是為了愛,不是為了在吵架的時候拿出來壓倒對方的,就像我們回報您的時候也是因為愛您,而不是為了還債,這樣我們才是家人。”
“家人”不應該是這樣僵硬而互相互相傷害的關係,何默默現在想起自己剛剛看見的劍拔弩張還覺得很難受。
太難受了。
沉重而黏稠的氣氛裡,一對母女希望對方能感覺到痛苦。
從剛剛開始到現在,她姥姥說的每一句話,目的都是希望“何雨”會感覺到痛苦,進而反省。
這是不對的。
韓秀鳳麵對著現在麵前的“女兒”,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習慣的是跟女兒互相傷害,揭開身上最深的疤,她是媽媽,自己踩著“道義”讓女兒閉上嘴,最後聽她的。
愛,家人……這是演電視劇嗎?
都是因為今天的“何雨”不一樣。
她在一個勁兒地講自己讓人聽不懂的大道理。
說實話,韓老太太是被繞暈了。
“我不跟你說了,我呀,我就回去,我就當我是個沒人管的老太太……”
沒人管?
何默默立刻說:“我明天買點兒牛肉給您送過去。”
韓秀鳳:“……你以為送點兒肉就行了?”
何默默再次指出自己姥姥邏輯上的疏漏:“肉不是重點,重點是彆人會看見,然後知道您有人管。”
老太太頓時覺得一口氣兒梗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何默默試圖緩和氣氛,語氣僵硬地說:“快到晚飯時間了,我們一起吃飯好不好?我請客,我們出去吃。”
“不用!”回到熟悉的領域,韓秀鳳表現得比剛剛“何雨”講道理的時候更加氣憤,“我吃不起你們的飯!把我罵了一頓還請我吃飯?美得你們!”
老太太推開擋在門口的人走了出來。
“你不準再跟默默說亂七八糟的……”
“我沒說。”
“那她……”
“我們很愛您,我覺得您應該反省。”
“我反省?我反省什麼呀?”
“從您的思維邏輯入手吧。”
何默默沒想到自己說了這麼一大堆,姥姥居然還要複習一遍提綱。
韓老太太火速換了鞋,步伐矯健地衝出門,何默默在她身後追著說:“明天我給您把牛肉送過去。”
回答她的是門被關上時“嘭”的一聲響。
對著門長出了一口氣,何默默轉身看自己的媽媽。
剛剛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媽媽一句話也沒說。
像是一尊沉默的雕像。
“媽……”
何雨歎了口氣,慢悠悠地說:“你跟你姥姥都胡說些什麼呀?愛呀,不愛呀,跟她說有用麼?她……”她就隻愛他自己,什麼事兒都要自己沾了便宜才行。
後麵這些話何雨說不出口。
她不想讓女兒知道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