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嬌(二合一)(“我怎麼覺得你們母女倆聯...)(2 / 2)

十六和四十一 三水小草 12363 字 8個月前

就像大樹不會讓想讓春天萌發的樹苗遭受酷烈的寒風與無可躲避的積雪。

可是今天,她女兒就這麼站在了她的前麵,雖然還是笨拙的,還是雞同鴨講的,還是脫不開“愛因斯坦”的,但是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女兒在努力去解決問題。

看看自己被女兒抓著的手腕兒,何雨笑了一下,握住了女兒的手。

不對,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是握住了她自己的手。

“默默啊,媽媽現在覺得你真是,長得太快了。其實你媽我……也一直希望有一天,就理直氣壯地告訴你姥姥,她是錯的,但是呢,但是你媽我不知道什麼是對的,我自己也過得稀裡糊塗,我能跟她講什麼呢?我講她不應該早早把你姥爺燒了,她問我,一堆人都在她麵前鬨騰,她怎麼辦?我不知道……我講她不該總想著靠著一個男人,她說她現在連廣告牌上的字都認不全,到我爸去世她七八年沒工作了,也沒工廠再要她這麼一個老女工,不靠男人她靠誰?有天晚上她起夜上廁所,摔了一跤,淩晨三點吧,她打電話對我哭,說要是有個男人她不用遭這個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說的對,她邏輯有問題,可她這些問題已經六十多年了,她們那個年紀的女人從來就沒幾條路,就隻能沿著一條路走到黑,改不了,她改不了,你跟她說了什麼,到最後都會被繞進她自己的圈子裡。”

這些話,到底還是說出來了。

何雨隻跟於橋西討論過自己的媽媽,一開始的時候全是抱怨,全是無可發泄的怒火,時間久了,就成了無奈,苦笑,和說起“我媽”兩個字之後直接陷入沉默。

有什麼用呢?

她把口條說禿嚕了,她媽也不會有變化。

“對不起,媽媽。”

“啊?”

何默默一如既往認真地說:“對不起,媽媽,我以前沒看見這些。”

“我就不想讓你看見聽見,你跟我道什麼歉呢?對了……”何雨抬起手,“手表”上的數字已經變成了“22”。

“這我跟我親媽吵架,你怎麼還給我長時間啊?”

“手表”當然不會回答她。

何雨又想歎氣了。

何默默晃晃她的手,小聲說:“媽媽,我們出去吃飯吧。”

“行吧。”何雨也吵得腦門疼,她不想做飯了,也不想讓女兒做飯了,“我把包子收起來,明天早上熱著吃,你也換身衣服,今天腿疼不疼?是打車回來的吧?”

“還行,是打車回來的,您手臂還疼麼?”

“早就不疼了。”

小小的家,在不久之前就像是一個戰場,這裡有過硝煙與進逼,有過炮彈和退卻,也有過堡壘,有烽火。

何雨,也有了戰友。

現在,她們互相問候身上的傷,一起打掃著戰場。

“媽媽,我們今天去吃烤魚吧,公交站那邊新開的烤魚店在打八折。”

何默默從媽媽的衣櫃裡找了一條灰色的襯衣裙,還把辮子解開重新梳理了一下。

何雨也換了一身衣服,她給女兒買的牛仔背帶裙,女兒從來沒穿過,現在她自己穿上了,裡麵是一件白色的T恤,T恤的領口有一串鵝黃色的小花,也是何默默平時不太穿的樣子,她配在一起,覺得還挺好看,何默默皮膚白得像她姥姥,又是正好的年紀,怎麼看都讓人舒心。

照著鏡子,何雨的心情一下就好了。

“好啊,咱們點條小魚,再吃個米飯。”

明明是母女倆說好了要吃什麼,坐進店裡的時候卻是三個人了,計劃裡兩人份2斤7兩的魚變成了3斤半的,還多點了午餐肉、寬粉和一份泡餅。

“嘿,小林,咱這個也能算是慶功宴了吧?你對著魚怎麼還苦大仇深的。”

明麗奪目的女孩兒抬了抬眼,正是突然來找何家母女的林頌雪。

“我就是想不明白,那幫同學他們為什麼會那個樣子?我昨天差點兒說了他們都彆走,我一個人給五千塊錢。”

何雨清楚地看見小林說這個話的時候偷偷瞟了自己的女兒一眼,心頭頓時一樂,看女兒一雙眼睛盯著魚,她說:

“你怎麼還想著這事兒啊?人也抓了,也通報教育局了,感謝信周一就寄到學校了,換彆人高興都來不及呢,你倒好,來我們這兒糾結著呢,要喝酸梅湯嗎?”

一向氣派的林頌雪今天顯然是情緒低落的,她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上麵印著一個紅色的塑料袋,腿上穿著掛著金屬環的灰色牛仔褲,一頭卷毛沒有像平時在學校裡那樣紮起來,而是披散著,現在這個樣子說是個唱搖滾的小歌手倒是有些像。

就是現在這勁兒像是個專輯銷量慘淡的小歌手。

“酸梅湯就不用了……本來,都是說好的,一起去抓人,結果突然就鬨開了,一開始好像隻是兩個人之前就有矛盾,可說著說著,問題就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十二個人走得就剩了五個。”

林頌雪並不習慣於表現自己的沮喪,她一直低著頭,語氣沉悶。

何雨笑了,隨手擺了擺服務員送上來的泡餅:“剩五個人已經夠不錯了,昨天晚上默默說你們不定貓哪兒練兵呢,我一想就覺得你們是一個人也去不了了,知道麼?”

林頌雪抬起了頭:“為什麼?”

“因為人就這樣兒,越琢磨,越覺得什麼都彆做最好了,能跳出這一步的人,那就都已經不是一般人了,你啊,最大的問題就是讓他們湊在一塊兒琢磨了,懂了嗎?”

何雨覺得跟女兒比起來,看著更氣派的小林還是更像個小孩子的,有點兒天真還有點兒傻,之前她就沒這麼覺得。

“就拿昨晚上的事兒舉例子吧,你從一開始本末倒置了,最重要的不是這些人咋樣,是吧,那就一個人,你真帶去了八九個十七八的小夥子,怎麼也能給抓了,你就應該一開始就說走就走,在那踩踩點,找找線索,就算這時候有人想退了,也就……”

正說得眉飛色舞,何雨停下了。

她轉頭,看向在自己身邊一邊看書一邊等著吃魚的女兒。

“默默,哎呀,我反應過來了,你昨天晚上就是這麼套路你媽我的呀!”

何默默抬起頭看自己媽媽,表情有些茫然:“媽,怎麼了?”

何雨頭一撇,說:“小林,我可教不下去了,我這也是被人給套了呢!你要學,跟我旁邊這個學,可厲害了,隨時放招兒,防不勝防。”

林頌雪看看耍起了脾氣的“何默默”,又看向真正的何默默。

竟然在笑。

“媽。”何默默笑著晃了晃何雨的肩膀,“我沒有套路您啊,我是去了之後沒忍住。”

“哼,沒忍住?你可彆騙我了,何默默,你媽我現在可算是了解你了,你呀,什麼事兒都得在腦子裡轉八百個圈兒,你會沒忍住?你一開始說要跟我一起去我就應該想明白的,我真是大意了,一步一步被你繞著呢。”

何默默辯解:“我真沒有。”

“我不信。”

“真的。”

這是……母女兩個人在吵架麼?

烤魚的湯汁燒開了,隔著熱氣,林頌雪看著那對母女。

她不知道這樣的互動是什麼,因為她沒經曆過。

“媽,吃魚吧。”何默默夾了魚肚子上的一塊肉放在了何雨麵前的碗裡。

何雨坐正了身子,賞臉似的唱了一口。

“挺好吃,你也多吃點兒。”她給女兒夾了塊午餐肉,又把泡餅往林頌雪麵前推了推。

“小林你把這個放你那邊兒泡魚湯裡稍微一煮就香了。”

林頌雪還在糾結昨天的事情:“我是方法錯了嗎?”

何雨總結說:“你是經曆得少了,遇事兒還不成熟。”

“那昨天晚上何默默為什麼就能做到呢?她遇到的事情就會比我多很多嗎?”

無聲吃飯的何默默又抬起了頭,她咽下嘴裡的東西,低聲說:“我沒有。”

為什麼林頌雪會連這種玩笑話都信,她看起來是很會把握人心的人嗎?

屬於“何雨”的臉上是無辜的表情,林頌雪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下,說:“可你做到了呀?”

“沒有……我真的是好奇,然後發現這個人的行為邏輯特彆有意思,實際過程中發現可以用排除法,有了方法我當然要試著把題解完,並不存在我一開始就什麼都知道的可能,而且,其實中間我媽也想回來的。”

“那你們怎麼還堅持到最後了?”

“嗯……”何默默眨眨眼,認真回想了一下之後,她說,“因為我嘗試了新的方法。”

“什麼方法?”

今天的林頌雪仿佛一下子就有了何默默的求知欲,一連串的問題都窮追不舍。

“撒嬌。”說完了才覺得有點害羞,何默默低頭又吃了一塊媽媽不知道什麼時候夾在自己這的魚。

林頌雪沉默了。

沉默了半分鐘,也吃了幾塊魚肉,她說:“我怎麼覺得你們母女倆聯合起來秀了我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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