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是時新月在笑。
最後轉向了林頌雪,她是一直拿著手機拍攝的那個人。
“我的被迫的。”林頌雪說,她的目光充分展示了自己對何默默深切的同情,和想笑。
何默默:“……”
視頻在轉回到何雨那兒的時候結束了。
“哎呀,默默她們在外麵玩兒得這麼開心啊!”路過雜物室的店長聽見了手機裡的熱鬨。
何默默想搬家。
本市呆不成了。
還是去瓦肯星吧。
“何姐?你這端著水喝還是不喝呀?光顧著看女兒了?”
何默默機械地低下頭要喝水,在將要喝到前0.01秒想起來這裡麵有自己吐回來的水。
“我去趟洗手間。”
倒掉水洗乾淨杯子,何默默看了一眼洗手台上依然亮著的手機屏幕。
上麵“何默默”笑得開心極了。
她沒見過何默默這麼笑過。
好像也沒見過自己媽媽這麼笑過。
從前的媽媽是什麼樣子呢?
何默默看著鏡子裡的那張臉,她努力做出了一個大笑的表情,又是那麼陌生。
她低下了頭,又抬了起來看看“自己”,然後又低下,這次她摸了一下自己左手上的“手表”。
無限趨近……
是不是也可以……永不等同?
她後退了一步,在鏡子裡看到了“何雨”有些驚惶,這個表情她見過,在變成了媽媽的某一天,她發現了媽媽原來不隻是媽媽,那時候她也是這種仿佛是發現了新世界的驚訝。
幾分鐘後,她回到了工作崗位,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
下午四點多,何默默如約趕到了海洋公園的門口,花錢買了一張遊玩票。
然後她在旋轉飛輪的項目旁邊找到了媽媽她們。
正巧何雨正在跟林頌雪學企鵝的樣子,臉上掛著笑,看見了女兒,她跑了過來。
不知道為什麼,何默默在瞬間停在原地,看著“何默默”在混亂人潮裡大笑著跑向自己。
她心裡有什麼變得更堅定了。
“你們,要玩兒這個?”一分鐘後,何默默指了指高大的“旋轉飛輪”。
何雨還在笑:“對呀,為了等你,我們都去看了一圈企鵝呢。”
何默默看了一眼已經在半空中橫起來的機械臂,又開始緊張了。
她其實很喜歡玩兒這些很刺激的項目,但是她有個缺點,每次玩兒之前都會把這個項目想象的驚險刺激,玩兒的過程中卻會因為驚險刺激而喪失了臉部表情。
何雨小心觀察著女兒的表情,說:“你喜歡玩兒嗎?”
“喜歡。”
“正好,有默默媽媽陪著我就放心了……你們玩兒吧。”時招娣從何默默身上卸下了書包,又去接何默默帶來的小包。
何默默眨眨眼,說:“你不玩麼?”
“不行了不行了……”
時招娣指了指自己的腿:“剛剛玩了個刺激的,看了半小時企鵝都沒緩過來。”
時新月看看媽媽,說:“我陪著你吧。”
時招娣當然不希望女兒因為自己耽誤了玩耍:“你去玩兒,我正好吃點兒東西。”
林頌雪也對時新月說:“你去玩兒,我也坐在這兒。”
坐上設施的時候,何默默看了時招娣一眼。
又看了看坐在前麵的時新月。
說實話,她今天差點沒認出時新月。
她變了,不僅是樣子比從前清爽可愛,也變得能用話語表達自己的想法。
時阿姨,一直在看著她,還在笑。
地麵上時招娣發現了“何雨”的目光,她招了招手。
設備開始旋轉,何默默收回了視線。
然後隨著加速而逐漸失去表情。
晚上七點多,她們一行五個人才從即將閉園的提醒聲裡走出了海洋公園。
然後一起去吃了烤肉。
是在鐵網架上自己動手烤的那種。
最後大家互相告彆的時候,都很開心,這是足夠被寫進回憶的一天。
林頌雪跟著何雨和何默默一起坐上了回家的公交。
不用彆人問,她直接說:“我讓司機晚上十一點去你家來接我了。”
現在才九點半。
夜裡的公交車上人不多,林頌雪拉著何默默坐在了一個雙人座上,何雨笑著看了一圈,坐在了兩米外的一個單座上。
“那些驚險刺激的項目你坐完了下來真的是一點表情都沒有。”
“其實是害怕的,你今天不累麼?辛苦你了。”
“不辛苦。”
“對了,你媽媽說你們換回來這件事是卡住了,什麼情況呀?”
“沒什麼……”何默默看向窗外飛過的斑斕霓虹。
幾秒鐘後,她對林頌雪說:“一開始,我特彆想更多地理解我媽媽,現在我發現,理解其實是有極限的。”
這幾天,何默默閉上眼睛,都能看見媽媽抱著吉他痛苦的樣子。
林頌雪在一旁說:“理解當然是有極限的,理解比了解更進一步,其實一個人都未必真正能了解自己,也就不可能完全去理解另一個人。”
“嗯。”何默默點了點頭。
何默默明白,自己並不能完全理解媽媽在那一刻的痛苦。
所以,那是超越了她想象極限的痛苦。
公交車停了,一會兒又重新啟動,車上有了空位,何雨趁機坐在了她們的前排。
“默默,等換回來,媽媽再帶你來玩兒,要不咱們今年夏天去迪士尼吧?”
“好,媽媽。”何默默笑了一下。
“對了,默默,換回來這事兒你彆著急,媽媽有辦法了……”
“媽……我有一個想法,大概可以換回來。”
“什麼想法?”
“暫時不告訴你,你讓我試試嘛。”何默默又笑了一下。
林頌雪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對母女,當一抹窗外的光從她的眼前劃過,她的眉頭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