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要見他!”
封不良點了點頭,立刻伸手一領。
瞧見這個動作,魚得水和他的屬下們登時愣住,錯愕地看著封不良。
一個屬下忍不住開口提醒道:“封捕頭,您這是要我們去求見他?”
封不良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但他卻並沒有改變主意,“魚總捕,諸位,隱世高人,咱們多擔待些。”
他弓著腰,陪著笑,一臉謙卑,但誰都看得出來,他很堅持。
或許支撐他的,正是那位高人所給予的自信。
“好。”
在確認了封不良的想法之後,魚得水很利索地就點了點頭,像是給手下們解釋,又像是自我安慰般補了一句,“畢竟咱們是有求於人嘛!”
封不良點頭哈腰,帶著眾人朝前走去。
果然如他所言,那位高人所住的地方很近。
眾人步行也隻走了數百步,便來到了一條小巷中的一座小院外。
小院普通、陳舊、乾淨,就像這個世間絕大多數平凡的人一樣。
封不良朝著魚總捕欠了欠身,然後便走上去,叩響了門環。
房間內,正因為老仆方才那句話心頭驚駭又無言以對的陳穩和老仆齊齊扭頭。
院門外傳來一聲通傳,“陳小兄弟,在下華陽縣捕頭封不良,有事相詢。”
魚得水站在門口,看著封不良的動作,聽著他的言語,他可以確定,封不良動作中所彰顯的恭敬,比他在自己麵前時要真誠得多。
他挑了挑眉,耳畔似乎又響起尚書大人和侍郎大人的咆哮,看來事情得以解決的希望又多了幾分。
片刻之後,房門被拉開,露出了門內的身影。
看著門口那個蒼老得甚至有些佝僂的老者,封不良主動邁出一步,“老先生,在下......”
他的話音未落,老者卻默默朝旁邊一讓,將他身後正從房中走出來的身影讓了出來。
衣衫老舊但整潔,就和這個院子一樣。
那張麵孔,絕對稱得上好看,同樣也十分年輕。
可往往,年輕就很難帶給人安穩和信任。
一個病急亂投醫的人,需要的是立刻能治病的藥,而不是強身健體未來可期的計劃。
所以,夜風吹滅了魚得水和他的屬下們眼中的希冀,隻剩下晦暗難明的狐疑。
“陳小兄弟,這位是咱們刑部的魚總捕。”
封不良依舊恭敬地,向房門口的年輕人主動介紹起來。
事已至此,久曆世事的魚得水隻得按下心頭的懷疑,再度拱手,還未開口,那個年輕人卻先朝他點頭拱手,直接道:“走吧。”
魚得水借著身後火把的光,看著年輕人那張平靜的臉,“閣下早知道老夫會來?”
陳穩淡淡道:“在下並不知道,但閣下來了,在下便知道閣下前來所為何事。”
“哦?”
陳穩神色坦然,平靜道:“封捕頭近七日回家,路過在下院子的時辰分彆是子時、亥時末、酉時、戌時、亥時、亥時、子時。這應該是在第三日將案子移交給了刑部,所以輕鬆了幾分,然後在第五日依舊沒有傳來消息,便重又緊張了起來。”
“案發已經七日,諸位登門,說明案子到現在都還沒破。一個老將軍被滅門,這麼大的事情,諸位的壓力不用多言。”
“今夜風涼,但有幾位額頭上還有未收的汗,能在這樣的時候趕路成這樣,諸位之焦急不言而喻。”
他看向魚得水的雙眼,“最後一點,洪家出這麼大的事情,您這樣的刑名高手一定不會放過那位作案嫌疑極大的洪老將軍次子。但是現在依舊沒有破案,抓不到他的可能很小,這般情況抓到了不招供的可能也不大。所以,問題很可能就出在,這位洪老將軍次子招供了,但你們不認他的招供,卻又找不出其他的可能,以至於遲遲不敢結案。”
魚得水徹底收起了狐疑,佩服拱手,“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陳穩:.......
我也想問這個問題。
好在這時候,身後的老仆主動接話,“我家少爺姓陳,單名穩,表字鎮之!”
魚得水連連點頭,側身一讓,“陳兄弟,哦不,陳先生,請!”
在他身後,手下自動讓開一條道路。
陳穩穿著樸素的長衫,平靜邁步。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那波瀾不驚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此刻慌得一比的心。
他不明白,原主到底是個什麼身份,竟然給他挖了這麼大一個坑!
他剛才甚至連自己叫啥名字都不知道,就要去麵對堂堂刑部總捕!
那可是刑部總捕啊,放在武俠世界那就是六扇門總捕頭,妥妥的江湖大佬。
我特麼和他談笑風生!
隻是雖然猜到了對方的用意,但他卻沒有拒絕的餘地。
不接,身份暴露;接了,雖然現在幾無所知,但還能搏一手。
看似兩個選擇,實則隻有一條路。
但對於一個彆說對案情,連對這個世界都一無所知的人而言,這條路,無異於絕路。
胡思亂想間,一行人已經快步走到縣衙,魚得水直接命令道:“虎子,把你的馬讓出來!”
然後他朝陳穩道:“陳小兄弟,請!”
壓根就特麼不會騎馬的陳穩神色平靜,雙手背負,一臉理所當然道:“我想坐馬車,和封捕頭再梳理探討一遍案情。到了之後,勞煩總捕將卷宗再與我一看,咱們抓緊一切時間。”
他必須在到達刑部,見到更多的人和最後的犯人之前,努力搜集更多的信息,至少得把這案子的前因後果搞明白。
魚得水眯了眯眼,封不良連忙道:“沒事,衙門有馬車,我這就去弄來。”
魚得水便也不再說啥,等封不良手忙腳亂地弄來馬車,眾人便抓緊出發。
在刑部捕快的焦急驅使下,馬車跑得很快,陳穩就像是被裝在盒子裡拋來拋去的珠子,若不扶著窗棱,怕是能滿車廂亂撞。
他艱難地把著窗棱,穩住身形,看著對麵的封不良,“封捕頭,勞煩將你所知道的案情原原本本說一遍,不用管我知道哪些,從頭到尾說,我理一理,說不定線索就藏在裡麵。”
這算是梳理案情的慣常手法,封不良不疑有他,點頭開始了講述。
話語在夜色中響起,和他們路過的喧囂一般,轉瞬又消散在夜風中。
一行人帶著風,焦急地衝向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