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你來我往(2 / 2)

氣氛短暫凝滯了一瞬,謝沉舟的抗拒來的莫名其妙,她解釋道:“這是姑姑熬的,你病情反複,光塗藥可不行。”

說罷她又把瓦罐往他麵前送了送。謝沉舟隻是強逼著自己瞥了一眼那湯藥,喉嚨仿佛被什麼東西緊緊掐住,窒息感充斥了全身。他胸膛劇烈起伏著,似是受了驚嚇。

容梔錯愕不已,雖不明白謝沉舟為何突然這樣,卻還是急忙把瓦罐放回案幾,伸手輕拍了拍他的後背。“不喝不喝,不喝便是了。”

她不自覺放輕了語氣,嗓音也不再冷冰冰的。

須臾後,謝沉舟輕咳幾聲,眼角微微泛紅,無力道:“抱歉,是不是嚇到了?”

“這湯藥我喝不了。”他抿了抿唇,啞著嗓音說道:“幼時我曾被人故意喂藥時燙傷過喉嚨,此後我聞到湯藥便會呼吸急促。”

容梔愣了愣神,倒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遭遇。她淡淡瞥了他一眼,“你直說便是,何必勉強自己。”

“說來縣主莫要笑話……我本是江都見不得人的私生子,母親去世後,主母苛待我,我受不住便拚死逃了出來。”說罷,他露出一個苦笑,頗有些哀傷地歎了口氣。

容梔對他的私事並不好奇,隻當他對自己說這些話是因心中抑鬱難舒,隨口一言。她安慰道:“你既來了沂州,沂州便就是你的家。”

家?謝沉舟心底劃過一抹譏諷,似懂非懂地朝她點點頭。

“等著,我去重新煮藥來給你。”喝不了苦澀的湯藥,那食療總可以吧。末了她補充道:“保證不苦,也不難喝。”

謝沉舟眸光微動,嘴唇囁嚅了下,還是乖順地由著她去了。

天色昏暗,剛是月初,天幕上隻懸一根銀線,欒鈴陣陣,踏碎一地浮金,也踏碎滿院藥草香。

容梔抓了人參白術黃芩各三錢,一氣嗬成地丟入瓦罐中。爐灶上很快升起嫋嫋的霧氣。她歪著頭想了想,又擱了一把紅糖和枸杞進去。紅糖很快中和了苦澀的藥味,隻剩下馥鬱的甜香。

院門響起三聲急促的短笛,容梔停下手中動作,緩步而去。

“拜見明月縣主。”親衛統領收拾完林中殘局,馬不停蹄趕來向容梔彙報。

她瞥了眼遠處謝沉舟屋裡熹微的燭光,壓低嗓音問道:“李文忠綁回去了嗎?”

“已被押解至官獄,侯爺說此事由您親自審理。但…”親衛長眉頭緊擰,躊躇片刻後嚴肅道:“親衛們趕到時,李文忠旁邊躺著的賊人已被就地正法。”

容梔先是驚訝,而後眉心彎成川字,心頭閃過紛繁的疑惑。“能查出來是誰所為嗎?”

“傷口平整,一擊斃命,不像世家的作派。”沂州這幾個世家都是百年望族,望族手段多齟齬,不會讓人死的太舒服。

從她和謝沉舟下山到親衛趕到不超過一個時辰,會有誰消息這麼靈通,而且剛好要那人的命。“我知道了。”她眼皮倏然一跳,聯想到方才少年那張清和俊逸的臉。

“還請親衛長幫我查一個人。”

“縣主儘管吩咐。”

“江都謝氏,謝沉舟。”謝沉舟方才那番推心置腹,容梔半信半疑。實在是他的出現太過蹊蹺,就像一根細微的針,在她生活裡的每個細節無孔不入。

這種命運無形中糾葛在一起的感覺,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

謝沉舟這次對那碗藥粥並沒有抗拒,許是真的有些餓了,三下五除二就一掃而儘。她望著他睡下,輕緩地熄了燭火,轉身回屋。

窗外有鳥雀停在海棠枝頭,垂著頭看著伏在案上奮筆疾書的容梔。明和藥鋪在沂州並不算溜尖的那幾家,光做藥材生意自然是不行的。待她尋到合適的掌櫃後,便把食療作為主要賣點推出。

城南有幾家免費醫肆,或許可以和他們合作,在那些醫肆裡推廣食療,前期可以先以捐贈的名義,等打出名號來再從長計議……

這兩日發生了太多事,容梔緊繃著的神經倏然放鬆,隻覺得眼皮似灌了鉛般沉重,神色懨懨地閉上了眼睛,很快陷入沉睡。

毛筆滾落在宣紙上,劃出一道水漬,而後一路向門口滾去,直到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撿起。

謝沉舟半張臉覆在月色下,夜風吹得他衣袂飄飄,清俊的眉宇間那雙眼眸卻不複溫潤,而是晦暗難辨地看著熟睡的少女。

他眼神微暗,掩去眼底的潮湧,片刻後唇角輕扯,有些玩味地低笑出聲。容梔是他見過最漂亮的貴女。

她皮膚白皙,五官精致小巧。可她骨子裡透出的卻是淡漠,特彆是那雙眼睛,清冽如高山雪水,孤傲又冷寂。

找到這雙眼睛,他用了整整十年。

“少主。”一個黑衣人倏然落入院內,停在枝頭上的鳥雀也撲騰著翅膀立於他肩上。

“一柱香內,她們不會醒來。”他用的迷藥無色無味,是大內進貢之物。

“裴鬱,你好大的膽子。”謝沉舟眸光微眯,腕間機括哢擦作響。

尖銳的短箭瞬間沒入屈膝跪著的男人腿間。裴鬱吃痛,卻一聲不吭地恭敬跪著。

淡淡的血腥味飄散在空中。他嘴角揚起涼薄的弧度,語氣卻是漫不經心:“沒有我的允許……誰準你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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