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李文忠的怒斥,容梔仿若未聞。她轉身徑直朝著門外走去,步伐決絕。
李文忠背叛鎮南侯府、出賣藥鋪機密,在前世導致無數百姓喪生,她又怎能輕易放過。
今日她特意帶著謝沉舟前來,除了試探外,更重要的是要讓他看清,圖謀侯府之人的下場。若他是無辜也就罷了,若他不無辜……容梔微微勾唇,示意獄卒推開官獄大門。
官獄外,天光大亮,刺得謝沉舟用手擋了擋眼。厚重的鐵門擋住了裡麵行刑之人的慘叫聲,謝沉舟渾身還打著顫,似是被嚇得不輕。
容梔彆開眼,不去看他那可憐兮兮的模樣:“郎君,我還有事,便不相送了,就此彆過吧。”
謝沉舟點了點頭,而後攏了攏身上勾線的薄衫,獨自走進瑟瑟春風中。
“縣主,需要殺掉他嗎?”親衛長伸手指向自己的脖頸處,做出個抹喉的手勢,詢問道。
“殺什麼殺?他沒做壞事。”如果僅憑喜好便肆意殺戮,鎮南侯府與其他豪族世家又有何不同。
說罷,容梔伸手扶住流蘇,上了馬車。然而她又想起了什麼,將身子探出半截,對著親衛長囑咐道:“對了,讓李文忠吃些苦頭就行,彆把人給真的弄死了。”
親衛長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連忙應承下來。
………
沂州城外,土坡上蓄滿積水,四周荒草叢生,人跡罕至。
塵土儘頭忽然竄出一匹駿馬,飛揚著嘶吼而過,馬蹄劃開水波,濺起一片浪花。
“殿下!”一女子端坐馬背,發尾束起,英姿颯爽。她勒馬在謝沉舟麵前停下,而後下馬抱拳一禮。
謝沉舟身上那粗劣的棉衣已被換下,玄色繡雲紋錦袍勾勒出他勁瘦的腰身。
來時懸鏡閣已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她擔憂道:“縣主是不是對殿下起疑了?”
謝沉舟翻身上馬,手握韁繩,雙腿輕夾馬腹,神色倨傲地揚手揮鞭:“並未。”
她既已試探出個結果,就說明暫時沒找到懷疑自己的證據。連李文忠,她也不會真的殺。阿月什麼都好,就是心太軟。
“按您吩咐,殷閣老已在偏院等候。”
“知道了。”謝沉舟片刻未停,策馬一路往山上飛奔。昨夜他命裴鬱飛鴿傳書,江都那邊晝夜兼程趕路,如今部分勢力已至沂州,就駐紮在廣濟寺裡。
“殿,殿下。”守在門口的幾個侍衛瞧見渾身煞氣的謝沉舟,跟見了鬼一樣支支吾吾。
謝沉舟頷首,側身給了裴玄一個眼色。裴玄心領神會,足尖一點就消失不見。
偏院內烏壓壓跪了一地人,謝沉舟踱步而至,恍若未見般,斜斜支著腿在主座落座。
潔白的香爐中青煙嫋嫋,謝沉舟湊近聞了聞,滿意極了。確實是容梔身上慣用的朱欒香。他這才從衣襟內摸出那荷包,舉到香嘴前熏著。
那官獄臭氣熏天,荷包上的朱欒香都被衝淡了。
“謝沉舟,你,快把解藥拿出來,一切都好說……”殷嚴跪於最前,恨恨咬著牙道。
昨夜傳信,他以為謝沉舟要在沂州開設懸鏡閣分部,興致勃勃趕到,沒成想是鴻門宴,一進寺廟就中了他下的毒。
謝沉舟一臉漠然,摩挲著腰間佩刀,眼神冷峻,似鷹隼般淩厲。“殷閣老手伸得好長,都能威脅我的人了?”
竟被他發現了。殷嚴眸光閃了閃,大言不慚道:“老夫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先太子大計。殿下潛伏縣主身邊,遲遲沒找到玉璽,老夫自然著急。”
“殷嚴,”謝沉舟似乎聽到什麼笑話,嘴角惡劣地勾起一抹譏諷弧度:“商世雍已經死了。你要效忠一個死人?”
殷嚴大驚失色,不敢相信他就這麼直呼先太子名諱,指著謝沉舟半晌說不出話:“他可是你父親,你,你……”
謝沉舟戲謔打斷:“我姓謝,不姓商。”
“就憑你,也想讓我們賣命?”人群中有個跪著的人突然站起來,不服道:“我們乾嘛怕他,我們人多,把他殺了便是。”
“不可!殿下是先太子唯一血脈!”殷嚴怒斥道。
謝沉舟眼眸微眯,他認得他。剛被接回懸鏡閣時,這人沒少欺辱他。
“裴玄。”他冷聲喚道。
暗處倏然冒出一個女子騰空而起,長劍自半空而落,寒芒閃過,轉身後那人已倒在地上沒了呼吸。鮮血淅淅瀝瀝淌了一地,裴玄抱臂站回謝沉舟身側。
殷嚴顫抖著身子,眥目儘裂:“你!你到底要什麼。”
“想活命嗎?殷嚴。”他陰鷙一笑。
“吃了這枚解藥,而後滾回京城,老實埋伏在那人身邊。”謝沉舟拿出一個瓷瓶,倒出粒黑色藥丸,捏在手中。
殷嚴一瞬間衰老下去。眼前瘦削的少年曾經隻是一個好用的傀儡,卻不知不覺已生出了自己的野心。
記憶中先太子模樣,漸漸與之重合。
殷嚴無力道:“懸鏡閣從此,可以……”他話音未落,裴玄忽然擲出手中利劍,劍身在空中旋轉一圈後,穩穩插入殷嚴身前地麵。
殷嚴被嚇得一口血差點湧出來,立時噤了聲。終究是命更重要,他閉了閉眼:“隻要是為了先太子,我等,但憑殿下差遣。”
“至於你,裴玄。”他打量了身邊女子一眼,“留在沂州,去阿月身邊護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