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猜到隴西商隊會來找她之前,她便已想好應對之策。現今主動權在她手中,隴西有求於她,她自可端起架子。反正早已與隴西翻過臉,她也不在乎再鬨翻一次。
姚肅聞言心中一震,臉上最後一抹輕鬆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嘴角繃地筆直,目光冷沉下來:“縣主這是在威脅老夫?”
她一臉平靜,不卑不亢地反問:“我隻不過是在闡述一種可能性,怎能說是威脅?”
姚肅的麵色越發陰沉,他死死地盯著容梔看了許久,最終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做出退讓的姿態說道:“那麼一成怎麼樣?”
容梔果斷地搖了搖頭,然後緩緩地抿了一口熱茶,轉頭說道:“謝郎,此事就全由你來處理了,你與他好生談談吧。”
容梔心中暗自盤算著借此機會試探一下謝沉舟。畢竟姚肅是他的故交。在此種情形下,謝沉舟會作何舉動?某種程度上也預示了日後若碰上江都謝氏的人,他將會如何抉擇。
謝沉舟非常順從地應了一聲,對著姚肅豎起了一根食指。
“這是同意了?一成?”姚肅麵色一喜,覺得殿下果然還是顧念著懸鏡閣的。
而後,那根食指左右搖了搖。他毫不留情碾碎了姚肅的幻想:“一成也不行。在下若是同意了姚伯伯的條件,消息定會散布整個沂州,屆時所有商行都會要求鎮南侯降低稅收。此計不可取。”
姚肅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沒有談的必要了。老夫這就告辭。”說罷他一甩衣袖就要離開。
他剛站起身,謝沉舟又淡笑著補充道:“此後明和藥鋪一半的藥材,都從隴西商隊采購。”
姚肅沉默了須臾,終是訕訕坐了回去。倒也非他故作姿態,隻是與鎮南侯府合作一事著實誘人。此後在清河郡有此關係,眾商隊皆要對他禮讓三分。
他又打量了一番容梔的臉色,見她沒有反駁,最終還是妥協下來:“老夫,沒有異議。”
………
“縣主便回去歇息吧。”謝沉舟緩步踏下馬車,轉身朝坐在軟墊上斜倚著的容梔告彆。
解決了一樁心頭大事,她應當是舒暢才對,可謝沉舟敏感地覺察到,她此刻心情並不好。
“今日應是十七了,對嗎?”容梔卻並未走,而是突然問道。
謝沉舟抬頭看了眼天上的彎月,又掰著手指數了數,“是十七沒錯。”
“碧泉山上有個廣濟寺,郎君識得嗎?”馬車內熏著朱欒香,讓她有些昏昏欲睡,可潛意識卻又清醒得很。
廣濟寺?那不是懸鏡閣在沂州的大本營麼。月光模糊了他詫異的神色,容梔隻知道他輕輕點了點頭。
“醜時三刻,在月門等我。”她嗓音涼薄,謝沉舟險些以為自己聽岔了,探究的眸光更深幾分。三更半夜,她去廣濟寺做甚。
“沂州有宵禁,縣主如何能去?”
容梔錯以為他這是在拒絕自己,擺出了從前他的邀約,“你當時說要請我烤肉的,可不許食言。”
“半夜吃烤肉,”他思忖片刻,低笑一聲,打趣道:“縣主……好特彆的嗜好。”
世家貴女皆遵循過午不食之律,每日僅食兩餐,以求節製。然她卻獨樹一幟,反其道而行之。
容梔似是疲極,合眸不視,聲若自鼻中擠出:“我自有出府之法,你隻須答應與否便是。”
“縣主既有邀約,在下豈敢不從?”他何時對阿月言過一個“不”字。若她有所想,縱令他連夜攜她赴江都焚了謝府,或許他亦會欣然應諾。
醜時三刻,謝沉舟搬了個椅子坐在月門翹著二郎腿打盹。
月色輕盈,容梔提著裙擺,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生怕驚動門房。
“來了。”立在房簷上的裴鬱收刀入鞘,很快隱匿在黑夜裡。
謝沉舟馬上坐直了身子,一襲翠綠色暗紋織錦花袍在月色下更顯淡雅,眉眼間笑意融融,端得是芝蘭玉樹,謙謙君子。
"阿月......"容梔才躡手躡腳地推開門,他那溫柔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噓!"容梔瞪大了眼睛,急忙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巴,示意他不要發出聲音。她貼近他的耳朵,輕聲說道:"快點把你的燈滅掉。"
她的呼吸急促而緊張,仿佛一隻偷了腥的貓。
謝沉舟唇角那抹笑漾開,心情愉悅極了:“我們這般,算得上是幽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