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就連明景宵也不敢再鬨騰了,他委屈地癟了癟嘴巴,就把臉埋到玉姨娘的懷裡去了。
周昭如看著這幅畫麵,更加不喜。
男女七歲不同席,這三房的庶子,今年都八歲了,還整日要抱,還把臉埋到一個姨娘的懷裡。
這要是放在平日,被周昭如看到。
周昭如肯定是要說什麼的,但今日,她自己心裡也亂糟糟的,眼見那邊消停了,也就沒再管那對母子倆的事。
隻是不大高興地看了姚千雲一眼。
她這妯娌也是,作為原配正妻,卻連一個姨娘和庶子都管不住,每天就知道吃齋念佛,跟尼姑一樣。
但姚千雲從始至終都閉著眼睛,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
周昭如這一眼等於白看。
“怎麼還沒來?”周昭如重新把視線看向外麵,她麵上焦急畢露,雙手也緊張地交握在一起。
葉昔先前一直不曾說話,這會倒是柔聲寬慰了一句“嫂子彆擔心,剛才已經來報過信了,按著腳程,估計快了。”
可周昭如依舊麵色焦灼。
這種焦灼,不僅僅是因為焦急看到那個孩子,還有一個原因……她其實有些不知道怎麼麵對那個孩子。
她的病情,如今已經好多了,也不似從前那般渾渾噩噩。
她也已經知道,瑤瑤不是她的孩子了。
但十年的陪伴不是假的,如果那個孩子沒出現,她會一輩子把瑤瑤當做自己的孩子,好好疼愛她。
可現在那個孩子回來了,她的孩子馬上就要回來了!
她應該高興的。
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能夠平平安安回來,她怎麼可能不高興呢?可她卻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解釋府裡發生的一切,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瑤瑤的存在。
她會不會怪她?會不會恨她?
這些事情,周昭如都不知道,也想不出辦法,所以她擔心、焦急,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在場這些人,誰不知道周昭如這會臉色難看,是在想什麼,但沒人開這個口。
還是周昭如的貼身婢女淨月,柔聲勸她道“夫人不必擔心,去的時候,您不是囑咐過周媽媽她們了嗎?而且姑娘打小就善良,她肯定會體諒您的。”
“你說的是,瑤……”
下意識想說瑤瑤,卻又不知為何,忽然蹙眉住了嘴。
這瑤瑤兩字說出口,一時都有些不知道喊得是誰,最後周昭如喊的還是那個小名“嬿嬿從小就善良,她肯定會原諒我、原諒我們的。”
她像是在給自己鼓勵一般,一直不住的,呢喃重複著這句話。
但其實,她都有些記不太清嬿嬿的樣子了,記憶中那個總愛穿著一身紅衣、梳著雙螺髻,愛跑愛笑的小女孩,她的麵容早已有些看不清了。
取而代之的是明瑤那張清麗的臉。
是她一聲聲的母親,是她說起話來,柔聲輕語的樣子。
她心裡的那個瑤瑤,早已變成了明瑤,變成了那個陪伴她十年的人……
周昭如想到這,心裡一時又有些忐忑和愧疚。
她知道這樣不對,便連忙搖了搖頭,試圖把關於明瑤的記憶和模樣,從自己的腦海中踢出去。
她儘可能地去回憶小時候的那個孩子,回憶那個總是甜蜜蜜、歡聲笑語喊她“娘親”的孩子。
“夫人,來了,姑娘回來了!”
外麵忽然有人跑了進來,氣喘籲籲喊了這麼一聲。
周昭如幾乎是立刻就站了起來,她鬆開手,大步往外走去。
其餘人見她這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是也都跟了過來,就連先前一直閉目沉默的姚千雲,也終於睜開了眼睛。
看著這滿滿一窩蜂的人。
看著周昭如大步前去時的焦急樣子,姚千雲的眼中,卻閃過一抹譏諷。
把自己的女兒都能認錯的人,算得上什麼母親?
可笑的是,以前還能用瘋病掩飾,如今呢?明知道自己的親生女兒要回來了,卻還把那個替身當做寶貝,知道派人去跟自己的親生女兒說府裡的事,卻不知道自己先把後院的事理清楚、弄乾淨。
到頭來,還得讓所有人都安慰她。
“您不是有意的,您也是太想念姑娘了,才會如此,姑娘那麼善良,肯定會體諒您的。”
真是笑話,一大把年紀了,又是侯府主母,反過來,竟讓一個十六歲,且失蹤十年、吃了十年苦頭的人,來體諒安慰。
這是什麼樣的母親?
什麼樣的人家?
“夫人。”
身邊傳來碧落的聲音。
知道她是擔心旁人看到她如今這副表情,心生不喜,姚千雲麵色冷然,不鹹不淡地應了一句“知道了。”
她雖厭惡周昭如為人。
但她也不會做這個出頭鳥,去說什麼。
這侯府如何,皆與她無關,她要做的,就是當好這個明三夫人,不給娘家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