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珩頭也沒回,徑直往宮內走去,往前走的時候,倒是問了一句張守義“什麼時候晉升的?”
張守義跟在顧明珩的身後。
聽到這話,這個黑臉的男人,倒是顯見地變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了“半年前。”
三年前,張守義也隻是個普通的守城門的守衛。
因為說話帶口音,人又長得黑,還是外來人,他沒少被人看不起。
要是一般人,忍著忍著也就過去了,偏偏他是個急性子、脾氣又大。
要是聽不到也就算了。
但隻要聽到了,那就不可能裝作沒聽到,就算拳頭比不過彆人,也要動手撒氣。
好讓他們知道他的厲害。
他那時候總覺得憑借自己的拳頭,就能讓彆人怕他,可他越是這樣,彆人就越看他不順眼。
加之他這個脾氣,更是容易得罪人。
那些人單獨在他手上吃了虧,就會叫一幫人,一起來揍他。
有一次張守義被人揍倒在地,正好被顧明珩看到。
顧明珩倒是也沒出麵幫他。
他這個身份,要是出麵,就算那些人明麵上放過張守義了,但等他離開京城,恐怕張守義吃的苦頭還要更多。
何況武將之間,看中的從來都隻是實力。
要是實力不夠,就算背後有人撐腰也會被人看不起。
他當時是在張守義齜牙咧嘴抹著嘴角的鮮血,喊著“忒娘的老子”的時候出現的。
他也沒勸張守義。
他那會就跟張守義說了一句話“隻會動拳頭、不會動腦子的人,走不長。”
張守義那會並不知道他是誰。
顧明珩很少回京,何況那時他也沒穿代表著他身份的蟒袍,他那個急性子,一聽這話,頓時臉更黑了。
“你說誰沒腦子!”
他沉著臉,又想動手,但他也不是真的不知道好歹。
看顧明珩那一身矜貴的氣質,就知道他不是等閒之輩,當下雖然不滿,但也隻能先忍氣吞聲,忍著痛想回去。
沒想到身後卻傳來男人的聲音“敢不敢跟我過招?”
張守義覺得這個男人瘋了。
雖然長得高,但長得這副漂亮樣,一看就是尊養在家裡的富貴公子。
跟他一個武將過招?
不是瘋了,就是傻了。
他懶得理會,還是想離開,可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勁風。
作為一個練武之人的本能,張守義自然想也沒想就回頭反擊了過去。
他那時本來就已經十分不爽了,沒想到這個男人還要來挑釁他。
想著反正是這個男人自己提議的,那就算把他打傷也是他活該!
抱著這樣的想法,張守義也就沒再忍讓。
可他沒想到,他竟然連那個男人的衣服都沒碰到,就被他製服在了地上。
張守義當時不敢置信。
他一向覺得自己不錯,那些人能讓他負傷,不過是仗著人多勢眾。
所以他從來不服他們。
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這麼俊美的男人,居然這麼輕鬆就可以製服他。
“知道自己放到戰場,能活多久嗎?”
男人那時候問他。
張守義被問懵了,但他很快又不以為然道“老子就算隻能活一天,也要拉著那些蠻子一起死!”
他是天不怕地不怕。
要不是家裡有個瞎眼的老娘要他照顧,他才不會憋屈地待在這個京城,早往邊關那邊跑了。
沒想到那個俊美的男人聽到這話,眼中竟流露出了一絲哀傷和責備。
他鬆開了製服他胳膊的手。
起來的時候,高大俊美的男人,居高臨下看著他“人活著從來不是為了找死。”
“你想讓彆人尊敬你、怕你,也不是打幾次架動幾次拳頭就行了。”
“你的拳頭再有力量,可一個人的能力始終是有限的,想讓彆人怕你,那就站到比他們更高的位置去,讓他們打心裡尊敬你、佩服你。”
從來沒有人和張守義說過這樣的話。
當時張守義躺在地上,人徹底懵了,被男人扶起來的時候,都沒有回過神。
直到看著男人離開,他忽然看著男人的背影喊道“你是誰!”
可男人並沒有回答他。
他徑直從他的視野之中離開了。
張守義也是第二天,問了覃飛覃指揮使,才知道自己竟然碰到了長安王。
長安王是何許人也?
隻要是武將,就沒有不佩服他、不想成為他的。
如果家裡不是有個瞎眼老母,張守義最想投奔的就是長安王的黑甲軍。
他沒想到,原本在他心中猶如神祗一般的長安王,竟然會出現在他麵前,更沒想到他會出現點撥他。
自此之後,張守義努力壓抑自己的脾氣、提升本事,雖然還是沒有跟那些人為伍,但也沒人再欺負他。
半年前,他通過重重考核,終於憑借自己的本事,站到了這個位置。
這一路,他被人嘲笑過。
他們說他好高騖遠,說他異想天開,區區一個在午門口守城門的,居然也妄想坐上指揮使的位置。
他們覺得他肯定會被刷下來。
沒有人看好他。
可他最終還是憑借自己的本事,拿到了第一,成為了這幾個城門的指揮使,接替了覃指揮使的工作。
他的脾氣依舊火爆,性子也依舊粗糙。
可就像當年王爺說的那樣,那些人也終於開始敬畏他了。
這一次他們怕他,不再是因為他的拳頭,而是打心眼裡尊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