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文哥兒提來木桶,姐弟二人順著剛才挖過的路線,專揀洞口較大的灌水,爬不出來的則是直接用鋤頭挖開,沒挖多久,一桶又滿了。
因為深諳“可持續捕撈”的重要性,太小的螃蟹姐弟倆都沒動,隻捉了秧雞蛋大的,都有七八斤重的樣子。
等姐弟倆回到家的時候,奶奶王氏菜園子去了,爹媽和三叔三嬸都下地未歸,家裡隻有軍哥兒在院角玩泥巴,二妹江夏不知道又溜哪兒去啦。
——人少,正適合做實驗。
大醬倒是有,可惜不會做醬爆螃蟹。
瓦罐裡豬油太少,鹽巴也沒多少,鹽焗螃蟹也來不了……
好吧,巧婦難為無米炊,更遑論不是“巧婦”了,那就清蒸吧。
倆人將螃蟹提回來就全泡在清水裡了,江春隻挑出二十幾隻最大的,挨個用菜刀敲暈,用絲瓜絡洗刷淨腹麵及步足的泥沙,放進盆裡,倒上一點兒爺爺薑老頭喝的黃酒,泡上半個時辰去腥味。
期間,軍哥兒全程一副“我不知道是什麼,但感覺很好吃”的樣子,亦步亦趨,眼巴巴地看著。
待江春去屋後菜園裡拔了一塊生薑,摘來幾個火紅的小米辣,螃蟹去腥也進行得差不多了。
她先讓文哥兒搬個板凳來,自己踩著才能勉強夠得到灶台和鍋,畢竟……人真的太矮了!說她隻有五六歲都有人信。
再摘來一把竹葉墊在蒸籠底上,以免其沾上腥味,生薑切片鋪陳其上,再均勻地放入螃蟹即可。加兩瓢水,點燃灶火,蒸開一刻鐘就可以出鍋了。
順便將剩下的生薑切絲,小米辣剁細,配上點兒蒜泥,沒生抽隻能用大醬湯汁代替,再加點兒苦酒(即醋),蘸水就成型了。
直到泥猴子文哥兒和小家夥軍哥兒在灶旁看得快流口水時,江春穿越後的第一頓“肉”終於出鍋了。
揭開鍋蓋,初秋的野生螃蟹最是肥美,透過金黃色流油的甲殼,散發出一股海鮮肉類獨有的鮮香味,那都是純天然的高純度蛋白質啊!
還沒等冷卻下來,文哥兒已抓起了第一隻,早已不是那直嚷“會鬨人”的猴子了,邊呼手燙邊往嘴巴送。
送到嘴邊卻又猶豫起來:這到底該怎麼吃呢?軍哥兒也在一旁乾著急。
雖然內心憋笑,小子,也有你不會的時候!但江春還是先抬出蒸籠冷卻中,打了清水給兩個小家夥洗手。
隨後隻見她取出一隻肥蟹,腹麵蟹蓋部分呈大麵積的橢圓形,顯然這是一隻母蟹,先拔下八隻步足和夾鉗子放一邊,掀開蟹蓋,橘紅色的蟹黃躍然於目,口水已經按捺不住了……江春先用筷子尖頭將蟹黃挑出,滴上一滴苦酒,喂給軍哥兒吃。
兩歲的軍哥兒尚未吃過如此鮮美之物,驚豔得眼睛都眯起了。
旁邊泥猴子一看,早忍不住了,撿了一隻螃蟹,雖然是公蟹,但並不妨礙他跟著江春有樣學樣,先就著蘸水吃了蟹膏,剔除蟹心、蟹肺和蟹腸,吃完了蟹肉,最後還無師自通地“吧咂吧咂”吸完了蟹腳蟹鉗……
呼,好吃,但不過癮,於是,一隻,兩隻,三隻……待江春喂完軍哥兒轉過頭來,泥猴子腳下已經蟹殼一堆了。
江春:……是誰說會鬨人來著?
其實,螃蟹性寒,味鹹,歸肝、胃經,具清熱解毒、補骨填髓、活血祛痰之功,滋味鮮美,但對於脾胃虛寒,平素便溏之人不宜多食久食,並非有毒,隻需方法得當,也是一味佳肴。故江春以黃酒浸泡、隔生薑烹製、以生薑苦酒蘸食、趁熱食用等細節,均能製約其寒涼之性。而對於軍哥兒這樣長期吃不飽的小兒,脾胃定虛,亦不可多食。
待三人吃完一半蒸螃蟹,已經撐得肚飽肥圓了,正逢奶奶王氏提著菜籃子進了院門。
一看滿地蟹殼,正待張嘴開罵,泥猴子急忙拿出螃蟹對著老人家獻寶,還很狗腿的教奶奶怎麼吃。
等她半信半疑地吃完一隻螃蟹,哪裡還有半分初進門的神色,隻不住嘴地嗔怪道:“幾個饞了挖蛇吃的崽子,這都被你們想得出來,我老江家是缺你們吃還是缺你們喝了?”
江春內心對曰:可不就是缺吃少喝的了嘛,穿越來半個月了,今天自力更生才第一次吃上肉星子呢……以及剛才那憋了一周的暢快大便,個中滋味,隻可意會啊!
雖然嘴上念叨,但奶奶王氏還是舍不得多吃,方吃了一隻就堅決不再吃了。心想下地的兒子兒媳都一個月未沾油葷了,她老婆子不下地不挑糞的,不用吃那麼多肉。
儘管江春姐弟強調吃完了還有,剩著可多呢,但老人家就是不肯,直嚷要去造晚飯……真是可愛的老人啊,江春也很無奈。
待江春爹娘和三叔三嬸下地歸來,當然,二妹江夏總是能瞅準了在長輩回來之前歸家,眾人學著吃了剩下的螃蟹,皆雲“好吃”,就連一向吝言的爹老倌都誇了句“不錯”……江春不是沒有自豪感的。
是夜,“奔波”了一天的江春躺床上。心想穿越過來也半個月了,原身也不知哪去了,貌似自己再穿回去的機會不大,該是好生珍惜這段年輕了二十幾歲、具備無限可能的人生才對。
但腦海裡總是浮現現代社會裡母親各種語重心長、威逼利誘、哭天抹地花式催婚自己的畫麵,還有父親那常年勞作佝僂了的背,以及眼見母親催婚無果後,他那緊挨牆角吸煙筒的沉默背影……也許,“剩女”二字的殘酷,才是那些文化淺薄、無人開解的農村父母的切膚之痛。
當年,舉全家之力才供養出自己這個醫學生,也不知道,沒了自己,父母怎麼過。
雖然還有一個親弟弟,但成家了的弟弟,始終是讓江春不放心的。
想來可笑,母親也常笑江春杞人憂天,給自己擔子壓得太重,好像除了自己,就算把父母交給親弟弟都不放心。母親常掛嘴邊的話就是“隻要我老兩口能動得了一天,就絕不會麻煩你們姐弟倆”,可現在……
另一時空的父母啊,你們是否安好?女兒在這個時空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