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沒人記賬嘞?我舅舅輪休去了?”
“可不嘛,說是家裡婦人病了……陳九叔還笑話嘞,道定是那日小寡婦來找他的事兒被家裡媳婦子曉得咯,臉被撓花了出不了門嘞……”夥計十五六的樣子,正是好聽這些成年人故事的年紀。
小江春滿臉疑惑,“什麼寡婦?我怎不曉得嘞?”
“你怎可能曉得,我都是那日才聽說嘞!你舅舅以前定親了的人家本姓夏,隻後來夏家老頭看不上在家種地的高洪叔,把親給退了。後來夏家姑娘嫁了縣裡賣豆腐的,這不還沒幾年的嘛,賣豆腐的男人死了,小寡婦就找上高叔了。隻道以前自己是被逼無奈嫁來縣裡的,現今婆母每日間不是打就是罵的,鬨著要歸家,請高叔幫忙請狀師嘞……”
江春已經聞到了一股濃濃的綠茶白蓮花味……
果然。
“高洪叔先也是不想惹這身麻煩的,隻那小寡婦連著幾日上店來哭訴,高洪叔眼見無法,隻得給請了狀師……這狀師也請了,那小寡婦還是日日來,每日間就點一碗米線,邊吃邊找高洪叔吐苦水……”小夥計繼續八卦道:“十五那日高洪叔的正頭娘子來了,正好撞見小寡婦倚著櫃台說話嘞……你舅母倒也沒吵鬨,隻看著不太痛快的樣子嘞!”
原來如此,江春懂了。原來是當年的負心小白蓮眼見前男友逆襲了,又送上門想要再續前緣,卻被正房撞見反害得正房流產胎落的故事。隻不知舅舅高洪在這場鬨劇裡擔著怎樣的角色了。
大人的事,江春不清楚前因後果,不予置評。她隻知道有過感情來往的倆人,如果是各自成家了,不管以後你過得是好是壞,幸或不幸,都是自己選擇的後果,與他人無關,憑什麼要用彆人努力爭取來的幸福與你自己作出來的不幸做陪葬呢?!做人不要白蓮花得這麼理所當然哦!
兩人聊著聊著不好久也就到縣裡了。江春本以為中秋後的第一集該是人不多的,誰知才將進了城門人就擠起來,估計是下麵鄉裡農忙起來,請工做活置辦酒菜的人不少,菜蔬都要比平日賣得好些。
賣完了菜,拿著手裡的九十文錢,江春背上白果和蛤~蟆菜往熟藥所去了。
今日的熟藥所門前排隊等候的人倒是不多,趁著還沒開門,大家三三兩兩的聊著天,見這小姑娘又來賣藥了,還有麵熟的幾人打趣她呢。
待穿著青衣的一男一女來開了門,江春發現那女子又換了。
這次的女子眼見也就十一二歲的樣子,還一副稚氣未脫的女~童模樣,說話也是歡脫不少。看見江春一個小妹妹背著大簍東西,忙擠上前來與她搭了把手。
“你這小就會采藥啦?不得了呢!我有你大的時候還白前白薇不分,黃連黃柏不辨哩……你每日都來嗎?我有伴兒聊天啦!他們都是些老頭子,好沒趣啦~~~~(_)~~~~ ”說著還眯眯眼,吐吐舌,一副淘氣女孩子的樣子。
似乎又反應過來:“對啦,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我叫胡沁雪,沁人肺腑的‘沁’”。
這樣的動人活潑,仿佛才是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該有的樣子。
江春自是笑著道:“我叫江春,今年九歲。”
胡沁雪驚奇:“你就有九歲啦?我還以為你才六七歲呢。”說完又趕快蒙上嘴巴,一副害怕說錯的樣子。
江春鬱卒:我也想長高啊,做夢都是自己又跑又跳,還彆說,它就是跟吃了小矮人藥水似的一動不動。
倆人聊了會兒天,胡沁雪就去辨驗藥材了,到了江春的背簍,她一見小江春自己就把蛤~蟆菜按大小品相分好了,白果也是個個勻淨的,自是又讚了一遍。
待江春去老所長處領條子時,老人家細細打量了小丫頭一眼,道:“丫頭那日表現不錯,臨危不亂,能治病救人,甚有恩德。”
“治病救人,甚有恩德”是晉代名醫葛洪讚譽沈羲的話,可見老先生對江春還是有幾分讚賞的。
江春生怕他又問起她跟誰學來的“活人術”,因已兩次見到女子上工了,忙岔開話題道:“老先生你們這兒還招辨驗藥材的女工嗎?”
“自是招的,隻一條,要識字嘞”。
江春:……我的醫古文不是白學得,其實我也認字的!
老先生遞了她一張“江氏,兩千五百三十文”的條子,不無可惜地歎了一口氣。
雖然得了錢,但江春還是高興不起來的,因為現實再一次給了她當頭一棒。
走時,胡沁雪依然熱情道:“江妹妹,你記得下集還來找我哦,我一直在呢,一定要找我哦,彆找我師兄……哎師兄來啦,我,我什麼都沒說……”
江春隻隨意應了一聲,打過招呼就走了,自是沒注意到身後有青衣少年在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出了熟藥所,江春照著王氏的安排,買了肥肉~豆腐和花生、黃豆子等物。
又想著舅母小產了一遭,正是需要調養的時候,自家肯定是沒什麼相送的,而舅母每次見了自己都是又親又抱的,她的恩情自然不是金錢可以還清的。遂又折回熟藥所花了一兩半銀子稱了一斤阿膠,可以養血補血,滋陰止血的,想著哪日拿去給舅母補補身子。
自此,今日得的銀錢就隻剩一千零三十文了,江春家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