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惡中更惡,變中生變(1 / 2)

“戴黔!”

她顧不得其他,亦是一躍而下,縱身躍入水中。

於沉沉夜流之中,她勉強扶住一旁停泊的老木船,拚命地朝著水花四濺,腦袋起起伏伏之處伸出手。

“戴……咳咳……手!手給我!”

他聽不見她的呼喊,什麼也聽不見,隻是撲打著水花。

距離太遠,她無法夠著。慌亂之中儘可能讓自己在這冷水之中平躺漂浮,重重蹬向那木船,腿雖吃痛,痛得發麻,可借由這蹬力,她終於抓住了那隻還在水中揮舞的手。

“你彆往下拽!我也,不會……水……”

她被嗆了幾大口水,她拚命撲騰,想拖著戴黔朝那木船劃去,可乍然落入這夜半的冷水,她的傷腿猝然抽筋,更無法蹬水。

她的手豎直伸向水麵,起起伏伏,驟然淹沒在這水麵之下。

“走!”

她的腦袋再度浮出水麵。與此同時她分明感受到他重重推了自己背後一掌。重得像是要她的命一般。

她噴出一口血,很快便洇開在這黑黢黢夜色的流水之中,極強勁的衝力被水化解了半成,饒是如此她還是被拍在了船舷之上。

“噗……咳!咳咳咳咳!”

也不知吐出的是水還是血,她撐起手臂,不住地自口鼻嗆出不明混合物,她一邊咳著,嗆著,一邊抹了抹遮擋視線的水,朝著水麵尋去。

“戴……咳咳……戴黔!”

所有的聲息皆被暗流吞沒。水麵靜悄悄,除了來回往複的漣漪,什麼動靜也不剩。

她匆忙撐起身子,手忙腳亂地解下停泊的麻繩,便撐起搖櫓,朝著記憶裡的位置劃去。

一道黑影閃過,利落地縱身躍入,“砰”地一聲爆出劇烈飛炸的水花,船身也被波及搖晃,她慌忙側過臉去,以手臂擋住水花。

待再度轉過來,水麵之上咕嘟咕嘟冒出幾個大泡。其餘黑黢黢的,什麼也看不清。

她心急如焚,拚命揮著搖櫓,可這搖櫓怎麼劃也還在原地打轉。

噗的一聲,水麵的正中心再度蕩起巨大漣漪,露出兩個腦袋來。漣漪波及至她立足之處,她穩了半天方才站穩。

那人並未顧及她的呼喚,而是扛著戴黔,將他拖上了岸沿,放倒在伸出的水埠之上。

她鬆了口氣,忍著胸口與傷腿的疼痛,足下重重一點,躍至二人身畔。

那人放倒戴黔後,起身便要走,她急忙拉住了那人手臂:“多謝閣下仗義相救!還請稍留片刻,定當重謝。”

那人並未轉過臉,隻是重重掙開了她的手,聲音如這夜河一般冰冷:“跟他在一起,有什麼不好!”

這聲音有些耳熟,她還未來得及疑惑他這莫名的一句,這寂靜得不正常的岸邊便莫名湧來三五個人。隨後一隊官兵蜂擁而至。

“就是她乾的吧?”

“嘖嘖,什麼仇怨啊,要推人落水啊!”

“哎呦,這不是安平錢莊那個少東家嗎。年紀輕輕的,謀財害命啊!”

“不是這樣的!他是自己跳下來的!”

這驟然之間的詰難讓她登時怒火中燒,張嘴便自白了兩句,可如今並不是與人爭吵之際。

“先送他去看大夫啊!你們在這指責我有什麼用!”

一名官兵上前大致查探了戴黔的鼻息,高聲道:“此男子應當是中了春藥。”

“這你就看出來了?!”她滿臉詫異。

“誒呀,彆裝了,都知道你在耍什麼心機。”

“看著清清純純,小小年紀,沒想到是個蕩/婦!”

“八成是攀附不成,下此毒手!最毒婦人心!”

突如其來的汙蔑和指指點點,斜著眼睛上下打量後嘖嘖的神情語氣叫她實難咽下這口氣,她哪裡遭受過這般羞辱。

她扯住那黑衣男子濕漉漉的窄口衣袖死命搖晃:“你說話!你說話!我剛才搖船去救他的啊,你看見了對不對!”

“不過是掩耳盜鈴,掩人口實。”身影未動,聲音依舊冰冷,冷得衣擺上滴答墜落的水漬似乎都能凝結成冰。

“什麼?”她鬆了手,難以置信。

那人轉過身來,晦暗的雙目之中透著掩不住的悲憫:“諸位,我方才途經岸邊,看得清楚,此女子在窗邊脅迫不成,便將他推入水中,見我入水救他,便才入水,實乃居心叵測。”

她錯愕地眨了一下眼睛,蔑笑著嗬了一聲,再不與之辯駁,轉向官兵吼道:“你們愛說什麼說什麼,能不能先救人!”

“你們不是官兵嗎!為什麼不救人!”

“都帶走!”為首的官兵麵露煩躁,擺了擺手。

兩個時辰後。

夢粱城府衙大牢。

幾點幽火搖搖晃晃,晃得她眼花。她雙手戴著鎖鏈,正坐在兩名不知是什麼官兒麵前,已然是反反複複交代過幾回細節,從進門兒到落水,一字一句不落。

那兩人一個冷臉,一個笑臉。

墨已然乾涸,卻沒記錄下半字,隻是以審訊的名義,不懷好意地要她展開說說,戴黔是怎麼拉她的手,又是怎麼抱住的她,摸她哪裡了,真沒摸嗎,既然能拔劍為何不拔呢,不是蓄意勾引嗎,真的沒有被侵犯嗎?我們都是正經父母官,定會為你伸張正義的,需得一五一十,細細交代來。

她起先以為是審訊的流程,為證明二人的清白,隻得強忍著惡心與心酸,老老實實複述了一遍,可看著眼前兩人暗中流露出的不懷好意和隻字未動的紙張,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他們不過是把自己的苦難當作談資消遣。

她收起眼眶裡打轉的眼淚,厭惡地望了二人一眼便撇去一邊,再多看一眼都嫌臟,冷笑著說:“兩位大人聽了這樣多遍,還記不住,怕是深夜辛勞,該補補腦子。不若明日再押我回金風客棧,我當場指給你們聽聽,也叫百姓們都來聽聽,你們訊問的重點何在。看看,是誰比較下不來台。”

那兩人並沒被她這話唬住,上頭交代過了,這牢房她是出不去了。

一人清了清嗓子,假模假式地擺著官腔道:“你說,那藥你也不知道怎麼混到茶裡的?門也不知道怎麼上鎖的?”

“是。”

那人哼了一聲,厲聲道:“你打量著蒙誰呢!店小二說了,那茶是你要的,也是你親手端進去的,沒人經手過。那是金風客棧,不是金風青樓,給你們下藥,上鎖,圖什麼?”

她張口便急著辯駁:“我不知道是誰要害我和他,但必定居心叵測,另有所圖。”

那人看她急了,朝後一靠,嘴角帶笑:“難道你要說是那戴黔下的藥?妄圖奸汙於你?”

她顫抖著唇反駁道:“他不會!否則也不會跳進水裡!”

那人直起身,重重拍了桌子,一臉正經,似是站在正義的一端,很是憤慨:“那除了你自己,還能有誰!天色已晚,竟然獨自出入男子屋內,一看便知是個輕浮浪蕩的貨色!做出這種害人性命的事來更是輕車熟路。”

她詫異了一瞬便也不再詫異,從他們嘴裡說出什麼樣的話她都可以想見。

她怒上頭來,望著隨著手臂一道顫抖的鎖鏈,咽下怒火,儘可能心平氣和道:“大人,素日便是這樣判案的?真是荒謬。”

“人證物證俱全,你有什麼可抵賴的?”

她忍著惡心,抬起眼睛望著說話之人,鎮定地道:“你說我下的藥,那麼請問,我藥從何處來?賣家是誰?又有何人看見我下藥?那鎖是從門外上的,我又如何上鎖!”

那人再度向後一靠,蹺起腿,眼裡帶笑:“上鎖?沒人指證你上鎖了啊,查探所得,門扇完好,且並未鎖上!謊話連篇,還不從實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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