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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大家跟著商船在外,自然也都知道,一次購買貨物越多,降價可能性才越大啊。”

瞧著那人一臉可惜的模樣,周海草知道這是購買欲降低了,於是又笑道:“不過萬事都有解決的辦法,若是我真的說通了掌櫃的和東家降價,到時候你們可以湊起來一起買啊。”

那人見峰回路轉,又被提起興趣追問道:“此話怎講?”

“兩人湊一起,一人便可買十包。四人湊一起,一人便可買包。五人湊一起,一人便可買四包。

這樣,最少隻需花八文錢,就能得四包。不是比花十二文買四包,要劃算許多?”

周海草一副替他們盤算省錢的模樣,叫這些夥計都有些心生感動。

這是個講義氣的!又白給他們喝,又給他們出主意,還要替他們花人情,去想辦法說服掌櫃和東家降價。

見過世麵,卻沒見過套路的眾人,紛紛表示要購買。

周海草心知時間拖越久,人的購買欲望會越低。而且,反悔的幾率越大。

最好現在就成交,但他現在不能成交。

不然降價太輕易,也會讓人以為這豆漿,本就可以這麼便宜。

所以必須拖一晚,他也要在真正成交之前,和張哥還有東家把今日之事說明……

畢竟他自作主張了。

“不過也還請大家能理解,我給掌櫃的還有東家說這事,也是冒著風險的。

若是說不成,我也就是挨頓訓斥。若是說成了,可大家夥又後悔不買了,那我可就要遭殃了。

所以,還請想買的諸位,能先給個五文錢,算是買貨的定金。我帶了筆墨過來,可以寫條子按手印。

明日若是成了,我就還是這時候帶著貨來,大家拿著條子與我拿貨再結清尾款,撕掉條子。若是不成,我明日就帶著大家的定金來,還了定金撕條子。

但有一點,若是明日成了,我帶貨來了,那時候說不要貨,定金可不退的啊。

條子上到時候都寫明,對咱們雙方也是個保障。”

周海草本不識字,張一金識幾個字。也是因為要來鋪子作掌櫃,被他爹按頭跟著賬房學了一段時間。

起碼的記賬要會,不然賬本都送不了。

而周海草會寫字,是來了豐水縣後,張一金把他會的那些都交給周海草了,但更多的他也教不了。

後來有個秀才公進鋪子買東西,他在秀才公進鋪子後,就想著求對方教他識字了。

在周海草接觸了秀才公半年後,二人熟悉了。他順勢提了這個請求,對方欣然應允。

鋪子裡平日也不忙,他沒事就拿手指蘸水在桌子上練。下值後,又拿樹枝當毛筆,在地上練。

這兩年多過去,周海草已經認識不少的字,就是字沒什麼字形不太美觀,但日常書寫是夠了。

商船夥計們和攤主都知道定金,尾款的,不僅知道,還很熟悉。

因此周海草說的時候,大家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聽完也能理解。

尤其是商船夥計,對這個提議更是沒有一點反對。

畢竟他們就是與這些打交道的。

若是換成其他的人,怕是聽到不給東西先給錢的時候,不是甩袖離開,就是破口大罵了。

周海草見他們同意的迅速,也覺得是找對了客人群體,能少費多少唇舌。

他從布包裡麵掏出木盒,打開後,木盒被擋板“T”型分成大小不均的三部分。

最前頭那個小的裡麵,放著一個用油紙包裹著的很小的圓型瓷盒,裡麵是印泥。

另外分成兩部分的,一邊放著短短的毛筆,下麵墊著可書寫的紙。

另一邊放著一個小方型的硯台,還有一塊用油紙包好的墨錠。

這些人都要買,鹵味攤的攤主也說要買,不過不是每人都買一整罐。

紙有四張,一張分四份,大小堪堪夠寫內容。紙再小,就不夠寫了。

周海草先讓湊單的和湊單的先站一起,湊單者隻需要多添名字,共用一張條子便可。

“兩人湊單,四人湊單,五人湊單的各自站一起。”

很快十三個人就站好了,四人湊單的有兩組,兩人湊單的一組,一人買一罐的有三人,五人湊單的沒有。

這樣分好後,條子一式兩份隻需要十二張。四張大紙能分十六張,還有剩餘。

一人買一罐的是二狗子,鹵味攤主還有那個一開始說不愛喝豆漿的大兄弟。

周海草聽他說要買一罐時,還愣了一下。

他寫完十二張條子後,讓商船夥計和鹵味攤主他們也看了一遍確認。

商船夥計裡有幾個認識幾個字,鹵味攤攤主也認得幾個字。

幾個人湊一起對著條子看半晌,把字認得七七八八。

他們這邊圍著一群人,早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碼頭上一群人聚集,實在是打眼,想忽視都難。

在他們辨認條子上的字時,又有不少人過來問怎麼回事。

二狗子不識字,沒去辨字,第一時間給來人說了緣由。

有不少人都好奇那豆漿粉,也驚訝竟然有人賣東西,東西都沒賣出去,先白給人吃的。

因此在確認條子無誤,十三人沾著印泥按手印交錢後,周海草看到了不少生麵孔。

打頭的生麵孔長得五大三粗,聲音大的像炮仗,張口就問,“那啥豆漿粉,還能嘗不?”

他是船上掌控船帆繩索的繚手萬大海,這除了要有一身力氣,也需要些子技術在身。因此出一次海,他賺的可不少。

萬大海這人也稀奇,吃喝嫖賭樣樣不愛,就是愛吃和打拳,不然也不能長的如此健碩。

聽二狗子說這豆漿粉多味美的時候,哪怕還不知道味道,就已經有些饞。

這麼多人沒看到貨都急著交定金,錢還比平日賣的豆漿貴,這味道能差?

不過彆人說的好喝,終歸不如自己喝看看。

若還能先嘗再買,要是好喝,他非得買個十罐八罐的。

周海草抬起頭來,與壯漢對視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這是個大客戶。

他笑的熱情,又說出掛在嘴邊的話,“能啊!當然能!相遇即是緣!大兄弟喝就是!而且大兄弟你長的與我大哥十分相像,我瞧著都想家了。”

“攤主,這人實在像我大哥,這般緣分大兄弟這碗熱水的錢我來掏,你給他來一碗!”

周海草直接忘了他一開始說的不花錢的想法,隻想著把這位大顧客拉住,尋了個借口賣個好。

壯漢聽到他說的話,沒忍住笑道:“你小子對我萬大海的胃口!”

鹵味攤攤主動作嫻熟的拿了碗,筷子和裝水的瓷壺來。

周海草掏出一包豆漿粉倒進碗裡,一邊倒水一邊用筷子攪勻。

那壯漢聞著香味,牛眼瞪的溜圓。

“這東西香!”

周海草收了筷子,示意對方喝,“大兄弟你喝看看燙不燙。”

壯漢端起碗,嗅著豆漿的香氣,還帶著一絲理智的吹了吹。

咕咚———

豆漿入口的瞬間,壯漢就不顧還有些燙口,邊吹邊喝,話都懶得說。

一直到他喝完,才一抹嘴巴,“這玩意好喝的能要老子的命!你還有多少?我萬大海全要了!”

他此言一出,人群裡還有些想嘗嘗然後買的人有些不高興了。

不過沒人說出來,怕他蒲扇一樣的大手,往他們身上扇。

周海草聞言高興不已,卻沒表現太明顯,收著情緒連忙回道:“還有十三罐。咱們這豆漿粉,開了罐子封口的注意防潮不沾水,能放一個月。

沒開封口的注意防潮不沾水,能放三個月。”

說完又勸對方,“大兄弟要是真喜歡,買個兩三罐就成。不然也放不久,豈不是浪費了?”

他這般不願多賺,處處為人考慮,簡直更合壯漢心意。

要知道他以往去食肆酒樓尋好吃的,對方都恨不得把他當冤大頭宰!

哪裡像眼前的小兄弟,做買賣憑的是一顆良心啊!

“哪能喝不完?我自己留三罐,其他當土儀,隨著這趟回去送給親朋好友。”壯漢頓了一下,似乎在盤算自己要送哪些人。

這一算,牛眼又瞪大幾分,聲音如雷鼓,“十罐都不夠我萬大海送人的!你鋪子裡咋這麼少的貨?”

周海草笑的像朵花,“這次是做的少了,好賣才能多做麼。”

壯漢聽著也覺得有道理,也不再多說。

周海草麻溜的寫了條子,壯漢都沒讓人幫他看,說相信周海草的為人。

周海草一副感動模樣,直說壯漢越來越像他大哥。

他說的情真意切,給壯漢也整的上頭,要不是開工時間快到了,兩人差點當場結拜為異姓兄弟。

等商船夥計走後,周海草也收拾好東西,回了鋪子。

張一金見他出去沒多久,就又斜挎著布包,抱著罐子回來了。

以為他在外受了打擊,正準備出聲安慰兩句呢,就瞧著周海草笑的後牙都能看見,事情一定不簡單。

果然,下一刻就聽周海草道:“張哥!我全賣完啦!除了試吃的這一罐!十九罐!全賣完啦!”

張一金驚訝的趕緊從櫃台裡出來,問他,“真的假的?你怎麼賣的?快和我說說。”

然後張一金就聽了周海草十分詳細的講了全程。

他看著布包裡沉甸甸的銅板,櫃台上放著的七張條子,上麵都按著紅彤彤的指印。

一時間不知道是要誇周海草,不僅提高了售價還在短時間全賣光了新貨。

還是要訓他先斬後奏,不聽東家的指示辦事,若是惹了東家不悅,又該如何。

周海草看出張一金的擔憂,他收了笑容,老老實實的給他分析,“張哥,我覺得東家不會不高興的。

你看啊,咱們鋪子其實沒什麼生意的。東家之前突然過來,四處看了不說,還待了好一會才走。

回去後就弄出了豆漿粉,今日就拿來鋪子裡售賣,定位人群也是碼頭的那些人,這說明東家是想發展鋪子的。

若非不是原料確實低價,還是大家都知曉的低價,東家不一定不想賣貴些。

我猜東家定那價格,是因為沒正麵與那些人推售,不確定再貴一些還會不會買。

所以才折中定了三文錢兩包,如果我是東家,我的心理價位就是兩到三文錢一包。”

張一金聽他講這些,也覺得有道理。

可他畢竟不是東家,他隻知道高位的人,不喜歡下麵的人自作主張。

更何況之前東家又是那樣……他現在有些後悔沒和周海草怎麼提過東家的事。

“鋪子關了,跟我回一趟莊子。”

張一金說完又提醒道:“把那些定金還有條子也帶上。”

周海草點點頭,也不敢說什麼。拿上裝定金的布包,又把櫃台上的條子裝進去,跟著張一金關了鋪子的門。

為了能早點到莊子把事說清楚,二人出了城後就花了三文錢坐牛車。

進雲莊見雲懷瑾,需要先通報管事。

張木橋見到大兒子帶著周海草回莊子,還有些奇怪。

張一金急著見雲懷瑾,與他爹大概講了事情經過。

張木橋聞言看了周海草一眼,這孩子是個有能力的,就是不知東家對他的這份能力,是怎麼看的了。

說實話,他現在也不知道東家到底是個怎樣的人,還不如之前那樣好猜。

“走吧,我帶你們去。”

雲懷瑾和雲初剛回來沒多久,這會正帶著雲初坐在院子裡曬太陽玩風車。

他吹風車吹的有些頭暈,雲初仰著臉說要幫他揉揉頭。

此時筆墨進了院子,通傳了話,“東家,張管事帶著南城雜貨鋪的掌櫃和夥計求見。”

雲懷瑾有些疑惑,他不是剛從鋪子離開,張一金怎麼來了?難道出什麼事了?

雲懷瑾起身道:“讓他們進來吧。”

見著雲懷瑾要離開,雲初有些小失落。阿父又不能陪他了,他還沒能摸到阿父的頭,給阿父揉揉呢。

去見人之前,雲懷瑾蹲下身問雲初, “乖寶,阿父待會還可不可以來找你,幫阿父揉揉頭啊?”

雲初聞言心裡的小失落消失大半,期待的點頭,“可以!阿父可以!”

第027章 第 27 章

雲懷瑾輕輕捏了捏雲初的小臉, 觸感軟軟嫩嫩的,“那乖寶先去屋裡陪黑黑玩玩?它受傷了不能出來,獨自待著也會很難受的。”

“好。”雲初乖乖點頭, 然後就轉身進了屋裡。

主院沒有談事情的地方, 雲懷瑾見到人的時候,讓他們跟他進了東廂房。

梅蘭在人牙子那受過教導,這會也去泡茶了。

東廂房裡,張一金和周海草都低著頭, 先後道了聲,“小人見過東家。”

雲懷瑾坐在小榻上, “你們也坐,是出什麼事了嗎?”

二人不敢坐,路上張一金小聲的和周海草說了些雲懷瑾以前的事。

他之前沒說, 一是確信東家不會出莊子, 周海草也不會和東家接觸。

二是,這些事聽著也駭人。

三就是他不喜在背後說人是非,不論對錯, 他都不會主動去說。

現在是不得不說, 得讓這孩子心裡有個數才行。也不出所料的,沒見過世麵的臭小子, 現在已經被嚇懵了。

周海草是懵了,他沒想到連鋪子裡的小夥計,都能想著給一碗豆漿喝的東家, 竟然那麼可怕!

張一金先開口道: “東家我們就不坐了,來莊子確實是有事。”

他本想替周海草說的, 但周海草在他說之前開口了。

周海草是覺得這事是他自己乾的,就得自己說。張哥替他說了, 東家若是生氣,難免會遷怒於他。

“回東家的話,我把豆漿粉全賣完了?”

雲懷瑾一愣,“這麼快?”

周海草點點頭,然後把過程又給詳細的講了一遍。還把布包裡的條子,定金都輕手輕腳的倒在矮桌上。

聽完後,又換雲懷瑾看著小榻矮桌上放著的條子和定金了。

他第一反應是周海草是個天生的商人,放在後世也會從普通銷售晉很快就升到金牌銷售,再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他到了一定位置,會離開自己創業。若是與公司相處實在是好,上位者也確實不錯,也會選擇再磨礪幾年,成為股東之一。

不管是哪一種,都是成功的。

雲懷瑾想到他爸的公司,那公司規模其實不算小。

他爸手底下也有一批人才,他上大學後,每年寒暑假會在那實習。他實習的時候,不是真的底層實習生,而是會跟著這些叔叔阿姨們身後,也學到很多學校裡不會教的東西。

他清楚周海草這樣的人,用好了就是替他在外“開疆辟土”的將軍。用不好,要麼因他離開被斷臂膀,要麼他成為刺向自己的暗箭。

雲懷瑾在短短瞬間想了許多,但在張一金二人看來,卻像是他立即就回應了,“不僅全賣了,還提了價,這是好事啊!”

周海草有些懵,不是說東家很可怕嗎?

“東家,您不怪我自作主張嗎?”

雲懷瑾笑道:“你這是在合理範圍內外替鋪子多掙錢,怪你做什麼?不僅不怪,還要給你賞呢。”

周海草剛要鬆一口氣,又聽雲懷瑾道:“不過在我手下做事,要講究一個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不可將所售物品,擅定虛高高價。更不可過分誇大物品的功效用處,欺騙他人。這樣的人,雲莊留不得。”

周海草聽出這是在敲打他,連忙點頭應下,“小人知道了。”

雲懷瑾見他態度誠懇,且推售時說的那些話,也有分寸,便沒有再多說其他的話以作警示。而是與他說了提成的事情。

“鋪子裡的豆漿粉,你賣出一罐,便能另得一文錢。”

雲懷瑾對周海草說完,沒看他驚訝喜悅的模樣,又轉頭對張一金道:“張掌櫃,日後雜貨鋪會比較忙。

你要管理整個鋪子,也多有勞累,我會給你增月錢。鋪子實在太忙的話,你也可再招夥計。”

張一金沒想到還有他的份,也是又驚又喜。

二人連連道謝,雲懷瑾擺了擺手,讓他們停下。

梅蘭沏好茶進來的時候,這邊已經談完了話。

主院裡平日不備茶水,都是現泡,是費了些時間的。

泡好的茶總不能浪費,雲懷瑾估摸著他們一路過來,肚子也該有些餓。

叫梅蘭又拿了些點心蜜餞過來,讓二人配著茶水吃了再走。

張一金和周海草受寵若驚,不複來時的忐忑不安,美滋滋的品嘗了一番美味。

臨走的時候,周海草問了雲懷瑾下一批貨什麼時候能到。

雲懷瑾說明日就可以。

第二批今天已經開始炒製,研磨,明天上午定是能送到縣裡去的。

周海草聞言心裡有了數,知道這豆漿粉做起來其實還挺快的。

回去的時候,是王大柱讓黑馬套著板車送二人到縣城門口。

路上,周海草還悄默聲的對張一金說:“張哥,我瞧著東家沒你說的那麼可怕啊。雖然敲打我的那兩句,是叫我有些心慌。”

張一金也鬨不明白呢,“東家與之前變了很多,不過如今倒是更叫人看不明白呢。”

“這話又是怎麼說?”周海草追問道。

張一金回憶著過去的“東家”,與現在的“東家”做對比。

“以前的東家,喜怒都在臉上。討厭的事表現的會很明顯,大家隻要小心著避開就能減少挨罰的次數。

但是現在東家變得好說話,也溫和許多。可同時也看不出他是否在生氣,也摸不清他的底線在哪了。

既看不透摸不清,自然也就無法提前規避。而且,也無從得知,現在的東家真的發怒後,會以怎樣的手段懲治。”

周海草先聽著也覺得有些怕,後來想到自己今日得了賞,又笑了起來,“不過這樣的東家也挺好的。明事理,辨是非。

隻要我們做好本分的事,不耍那些滑頭,東家也不會故意為難人。”

張一金也想到了自己漲了月錢的事,也咧嘴高興,“你小子說的對,我在莊子裡這些年,可還是頭一次漲月錢呢。”

……

翌日晌午,周海草將豆漿粉全都搬到獨輪車上。用麻繩固定好後,斜挎著個布包,推著往碼頭去了。

他到的時候,在他這購買了豆漿粉的商船夥計,都已經在鹵味攤子上等他。

一行人翹首以盼,終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來了!來了!是帶著豆漿粉來的!降價的事成了!”

二狗子激動的朝著周海草揮揮手,其他人聽到二狗子的提醒,也都朝著周海草看了過去。

萬大海嘿了一聲,撥開人群,“傻站著乾啥,去幫忙推車啊!”

說完後,他就先上前幫著周海草推獨輪車。

周海草一路推過來,手臂酸痛的很。這會也沒和萬大海客氣,隻笑著說一聲,“謝謝大兄弟幫忙了。”

萬大海也跟著笑道:“你小子瞧著細胳膊細腿的,能一個人推這麼遠,竟是有點子力氣的。”

商船夥計們也都趕了過來,來的快的就扶著車上的罐子,來的慢的沒了位置,則就跟著一起往回走。

但他們的目光都時不時的落在獨輪車的黑罐子上,昨天的那碗豆漿,真的是香煞了人。

搞得他們從昨天下午就開始一直回味著味道,一直想著念著,好不容易把人給盼來了。

把獨輪車停在鹵味攤前不遠處,這攤子上有彆的食客在,周海草就沒有占桌子用,直接在獨輪車前麵開始銷條子。

他一個個念,然後開了罐子取豆漿粉。

遞給他們的時候,還不忘提醒他們如何保存。

條子很快就銷完,萬大海買的多,商船夥計們都幫著他搬上船。

二十罐豆漿粉,一共收了八百四十文。錢雖不多,但這畢竟隻是個開始。

顧客也隻有十幾人而已。

周海草把銅板收好,他沒急著走,而是看向鹵味攤上,對著他這邊一臉好奇的食客。

“諸位好啊!”

昨天給人免費喝的豆漿粉還有一包,周海草出來的時候,直接泡好了,裝在了水囊裡。

他走向攤子,從布包裡掏出水囊,開始了新一輪的推售。

這次顧客試喝的量很少,一人頂多兩口。

可哪怕隻有兩口,也足夠抓住人的味蕾,叫人想要買了多喝些。

周海草又是昨天差不多的話術,還拿剛剛搶購的商船夥計和攤主舉例,一番唇舌後,他又賣出去五罐。

傍晚時分,渝州商船的休息時間到了。

萬大海一口氣拿了三包豆漿粉,疾步前行去船裡的廚房要熱水。

中午的時候就想喝的,結果管事突然說要搬貨上船,提前開工,害得他隻能又忍了一下午。

現在終於下工了,他必須得喝個三大碗才能解饞。

廚房裡的廚子見到萬大海,以為他餓了來找吃的,“飯還有兩刻鐘就好,萬繚手再等等。”

萬大海沒聽對方說的話,隻勾著脖子找燒水爐子,“我不找吃的,給我個碗筷和熱水。”

廚子聽他隻要熱水,就轉身去裡麵的燒水爐子那,把燒開放了一會的水壺拎了出來。

途中又順了個大海碗和一雙筷子,等到了萬大海跟前才說:“你來的夠巧,剛燒好沒多久。不過你好好的咋想起來喝熱水了?又要筷子做什麼?”

萬大海沒心思搭話,直接接過碗,把一包豆漿粉倒了進去。

廚子有些奇怪,“這啥東西?”

仔細聞聞後又說:“還帶著豆香。”

“豆漿粉。”萬大海回了一句後,就拎起水壺開始倒水。

豆漿的香氣,在二人之間彌漫開。

萬大海用筷子攪拌均勻,廚子則看傻了眼。

這啥玩意!這是豆漿嗎?不可能啊!他喝過的豆漿,也不像之前那樣啊!

廚子的驚奇萬大海一點也不在意,他隻想炫豆漿。

接連喝了三碗後,萬大海解饞了,也覺得通身舒暢了。

“萬繚手,你喝的這什麼豆漿粉的,我怎麼從沒見過?聞著挺香,好喝嗎?”

廚子終於逮到機會問出心裡疑惑,萬大海咂咂嘴,回味著豆漿的清甜醇香,“當然好喝,不然我能喝這三大碗?”

在廚子的好奇追問下,萬大海把豆漿粉的事說了個大概。

知道豆漿粉來源後,廚子表示能不能問萬大海買一些嘗嘗。

這味道實在太香了,勾人啊!

萬大海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不是他小氣,是他舍不得。

“我聽著賣豆漿粉的小兄弟,和慶州商船那邊的夥計說了明日來給他們送貨,你明日晌午去碰碰看。

實在不行就花兩文錢進城去,就在南城的雜貨鋪。”

廚子知道了地方,也就沒再說要和萬大海買些的話。準備明日去蹲一下人,蹲不到就隻能抽空去趟城裡。

萬大海前腳剛走,廚房裡又陸續來了不少夥計。

無一例外,全都是來要熱水的。

等商船開飯的時候,甲板上有好幾人都端著碗豆漿。

沒豆漿的夥計見狀,立即詢問,“你們哪來的豆漿?我打飯的時候怎麼沒看著啊?”

有豆漿的夥計回道:“不是廚房做的,是我們自己買的。”

“自己買的?你們今天晌午不是又去鹵味攤子那吃東西了嗎?那還賣豆漿了?”

“不是,是豆漿粉衝的。”

“啥是豆漿粉啊?”

買了豆漿粉的夥計隻好把他買豆漿粉的經過說了一遍,聽的對方一愣一愣的。

“彆說,你這豆漿聞著可真好聞。比現磨的好聞多了。”

聽到對方的誇獎,有豆漿的夥計反而謹慎許多,他沒有再接話。而是吹吹豆漿,咕咚咕咚的喝起來,生怕對方開口和他要豆漿嘗嘗。

喝豆漿的夥計不少,有些人看到了以為廚房有。

大部分都直接沒問,跑去廚房端豆漿,結果自然是啥也沒端出來。

廚子知道他們來找豆漿,隻好一遍遍的給他們解釋豆漿粉的事情。

最後就連幾個管事都以為廚房有豆漿,要來端豆漿喝。

他也隻能耐心解釋。

有幾個有豆漿的心思活絡,知道管事的也去廚房端豆漿,就拿著他們的豆漿粉,給管事的送去了。

第一次見豆漿粉的管事們因為好奇,都收下衝泡嘗了嘗。

這一嘗就一發不可收拾,咋這樣好喝?!

要買!要多多的買!咱不差錢!

第二天,雲莊趕在晌午前,運了五十罐的豆漿粉去雜貨鋪。

剛送到,就被周海草搬了一半放獨輪車上,運去了碼頭。

他到的時候發現有點不對勁,碼頭的夥計有點多,前麵似乎還站著幾個穿著貴氣些的人。

瞧著模樣,最小也是個管事。

二狗子站在人群裡湊熱鬨,看到周海草忍不住喊了一聲, “來了!來了!周小兄弟帶著豆漿粉來了!”

周海草的獨輪車很快就被商船夥計接手,眾人七嘴八舌的圍著他說話。雖然聽的比較費力氣,但也總算弄明白了眼前這是怎麼回事。

簡單來說,就是他要發財了。

他先讓眾人等一等,他得先給昨天在他這交定金的夥計交貨。

貨給完,五張條子銷毀。

渝州商船的一位管事第一時間張口道:“我渝州商船要一百罐豆漿粉,你們雜貨鋪可有貨?”

周海草聽著管事的話,就像是聽對方說要給他一百文錢,問他願不願意要。

他沒絲毫猶豫, “有貨!”

第028章 第 28 章

周海草這時候還以為對方隻要一百罐, 誰知對方又道:“這一百罐是以咱們渝州商船的名義買的,我私人還想再買五十罐。”

他們商船出海,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

若是在哪個地方發現了比較新奇有趣的貨物, 都會酌情帶回一些, 在渝州售賣看看。

若是東西賣的好,便想辦法與其商家定大量購買的契約。若是賣的不好,便想辦法清倉處理了,自然也不會與商家定契約。

這豐水縣的豆漿粉, 從前未曾聽過,想來是剛出來的新東西。

更重要的是價格低廉, 味道卻十分香醇,又能放的久。

不帶些回渝州售賣,看看市場的反響如何, 實在是可惜。

周海草這次沒急著應話, 而是掃了一眼前麵站著的這些人,“諸位可是都想購買豆漿粉?若是的話,可來我這報個名號, 加上需要購買的數量。統計完後, 我便去找東家拿貨,定第一時間給諸位配上貨。”

此言一出, 渝州商船想要購買的幾位小管事立即你一言我一語。

“徐舟山,三十罐。”

“錢有,三十罐。”

“陸照明, 六十罐。”

“李懷州,五十罐。”

管事們報完後, 就挨到了商船的夥計。這次直接個人購買一整罐的多了許多,甚至昨天買過的也來了, 說是想著買些做土儀送人。

有的買一整罐,有的是兩罐。

商船的三個廚子買的最多,每人買了十罐子。

這些人加起來,一共是六十罐。加上四位管事,還有商船要的一百罐,一共需要三百三十罐的豆漿粉。

雜貨鋪裡的貨肯定不夠,周海草先把手頭的二十罐給先出手了,又寫了條子收了訂金,被顧客們催著趕緊回去找他東家拿貨。

收好訂金和條子後,周海草在催促聲中推著獨輪車回了雜貨鋪。

“掌櫃的,我要去一趟莊子。”

張一金聞言,以為他這次出去又惹了什麼事,“你又自作主張了?”

周海草有些委屈,“哪有的事啊!”

說著,就把渝州商船那些人要買豆漿粉的事情和張一金說了。

聽完後,張一金從兜裡掏出幾文錢給周海草,語氣急切,“拿著去坐牛車,趕緊的!”

周海草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雲莊,雲懷瑾聽聞他一轉眼又賣出三百多罐的豆漿粉,心中也是有些驚訝。

這絕對是個銷冠啊!

“我知道了,明天晌午之前,會送過去。”

雲懷瑾給了準確的回複後,又對周海草道:“你回去給張掌櫃帶句話,讓他在縣裡打聽打聽一個叫萬老三的走鏢人,再多問問人關於他所在的鏢局如何。”

本來昨天就該和張一金提這事,但他給忘了。

周海草點頭應下,沒有多嘴詢問緣由。

他來去匆匆,很快便離開了莊子。

雲懷瑾在周海草離開後,立即找了張木橋。讓他把莊子裡能用的人手都安排起來,在明天上午前,趕出周海草要的數量。

事情安排妥帖,雲懷瑾哄了雲初午睡。

崽崽睡著後,他自己閃身進了靈泉空間。

昨天晚上的時候,他就在空間裡四處找人參,靈芝還有天麻。

可惜沒有找到,最後隻能給空間裡的果樹還有他種的那些東西澆了水,便直接離開空間。

現在進空間,自然還是想要再找找看。

這次雲懷瑾換了個方向尋找,隻可惜,還是沒有找到。

空間的地麵麵積實在是太大,生長的植物種類豐富,雲懷瑾在這片廣袤的“草地”裡尋找那三樣東西,無疑是大海撈針。

不過他倒是又看到了苜蓿,也是牧草的一種。比起黑麥草要更好。

苜蓿的麵積很大,起碼有三畝地。雲懷瑾站在苜蓿地裡,隻覺得大的看不到頭。

雲懷瑾歇了一會後,又朝著靈泉的方向走回去。

這些日子,雲懷瑾又了解到空間的一個規則。

在空間裡想要出去的話,隻能在靈泉周圍五百米內。

超過這個範圍,他是沒辦法出去的。

走回去後,他又照例查看了一下他種下的果樹,還有一些瓜果蔬菜。

在作物種下去的第二天,雲懷瑾就發現了空間地裡的作物熟的特彆快。

這幾日下來,果樹長勢良好,小樹苗已經長的粗壯許多。而那些瓜果蔬菜,都已經開始掛果了,且沒有發現任何的病害蟲害。

而南院種的那幾樣,芽苗才開始破土。

雲懷瑾猜想著,可能是與空間裡的靈氣還有靈泉水澆灌有關。

沒有在空間裡多待,雲懷瑾查看完種的東西後,很快就出了空間。

他剛出空間沒多久,雲初就醒了。

雲懷瑾發現崽崽有個小習慣,不管是早上起來,還是午睡醒來,都會先盯著他看一小會。

這一小段的時間裡,崽崽是一動不動的,隻是很專注的在看他。

似乎是在確認些什麼,等他“確認”好之後,才會乖乖巧巧的黏過來,軟著小嗓音喊他阿父。

“阿父。”

雲初小小的身體貼過來,雲懷瑾摸摸崽崽的臉,笑問道:“乖寶要不要和阿父出去逛逛?”

小崽崽恨不得一天到晚都和他的阿父待在一起,這會聽了雲懷瑾的提議,自然沒有拒絕,高興的應下。

“要!”

雲懷瑾給雲初多穿了件小夾襖,現在的天氣已經見冷,雲初自幼沒養好,身子骨弱的很。雲懷瑾怕他凍著再給生病,所以寧願他多穿了些,也不要他少穿了。

又給雲初挎了精巧的小包,是錦緞縫製,還有個纏花盤扣可扣起封口。

小包裡麵放著一些油紙包裹著的蜜餞果脯,鬆軟糕點。又斜挎著一個小巧的水囊,裡麵裝著溫熱的加了靈泉水的井水。

最後雲懷瑾又給崽崽戴了一頂柔軟的小帽子,這才牽著雲初離開院子。

雲懷瑾準備帶雲初去一趟棗溝村。

莊子裡與雲初同齡孩子幾乎沒有,稍微再大一些的,因為那被仗責發賣的事,也不敢在雲初麵前出現。

雲懷瑾覺得孩子還是要有同齡的玩伴才好,整天和他待在一起,失了小孩子的活力。

既然莊子裡沒有能一起玩的玩伴,那便去村裡看看。

不過他也不僅僅是為了讓雲初能與同齡人有個接觸,同時也是想了解一下棗溝村村民們的情況。

周海草的爆單讓雲懷瑾意識到,豆漿粉是真的好賣的。

這還僅僅隻是個開始,他覺得渝州商船這趟回去,再來的時候,怕是就能有更大的生意。

生意做大,離不開人手。

現在莊子裡的長工,丫鬟和小廝,已經全都用上了,做出來的豆漿粉量也隻夠一個渝州商船。

後麵豆漿粉大額出貨,肯定還是要招人。

古代不比現代,招人的話最好還是招知道點根底的好。

棗溝村和山前村是雲莊下頭的村子,這兩個村的村民,將會是首要人選。

雖說雲懷瑾想要招村民做工,並非一定要親自前來。

隻是他自己在莊子裡閒著也是閒著,正好還能帶著雲初出來玩玩,也不必在那院子裡拘著。

……

雲莊距離村子有一定的距離,雲懷瑾沒有坐馬車,而是坐了牛車。

板車上鋪著厚厚的乾稻草,上麵又鋪著柔軟的被子,雲初上去的時候,整個人都陷進去,還懵了一會。

隨後又發覺好玩,自己個悄摸摸的左右滾滾,偷偷傻樂。

徐老栓趕著牛車,晃晃蕩蕩的去了離雲莊最近的棗溝村。

鄉野小道,兩邊的田地廣闊。

雲初縮在雲懷瑾的懷中,看著熟悉的場景,心境卻與之前大不相同。

那時的他,隻覺得這條路長的可怕。他怎麼也走不到頭,看不到人,也找不到吃的。

回想過往種種,雲初隻覺得如今像是在做一場真實的美夢。

他下意識的抓緊雲懷瑾的手腕,低下了頭,長長的眼睫蓋住眼中的情緒。

雲懷瑾看不到孩子的臉,隻以為雲初的陡然用力,是因為牛車顛簸,怕歪倒才會抓緊他的手。

因此他又稍微用力些的將崽崽抱緊,溫和清潤的聲音在崽崽的頭頂響起,“阿父抱緊乖寶了,彆怕,不會摔倒。”

雲初聽著聲,鼻尖有些酸澀,這是此前他不會有的關懷。

他將自己的臉貼在雲懷瑾的手背上,感受到了真實存在的溫度後,嘴角揚起淺淡的笑意。

牛車很快便到了棗溝村,村口坐著不少婦人和嫁了人的哥兒,正帶著孩子在話家常。

這時候是農閒,家家戶戶的壯勞力,基本上都出去找活乾了。

有的是去碼頭扛大包,有的則是去縣城裡的富貴人家當小工,總歸不會在家裡閒著。

棗溝村尋常不會來外人,更彆提是坐著牛車來的。

村口在拉呱的婦人和哥兒們遠遠瞧著牛車過來,就已經討論猜測開了。

直到牛車靠近,聲音才逐漸消停。

十幾雙眼睛齊刷刷的盯著牛車看,目光裡充滿了好奇與打量。

徐老栓被看的心裡有些發毛,直接扭頭扶著東家和小東家下牛車。

父子二人下牛車後,與棗溝村村口的婦人和哥兒們打了個照麵。

原身沒有出過莊子,也沒有來過棗溝村。

雖說他聲名在外,但是莊子下的兩個村子,也沒有人見過他到底長什麼樣。

而之前雲初每次出現在村子裡的時候,都是灰頭土臉的,樣貌本就看不清。

如今雲初的變化也實在太大,村民們根本沒有認出來人。

雲懷瑾的衣服質地用料都很好,全是原身置辦的,他在自己身上是非常舍得花錢的。

而不久前雲懷瑾給雲初買的衣服,也都是好料子。

父子二人翻箱倒櫃的,也找不到一件粗布麻衣,隻能就拿了櫃子裡最不紮眼的顏色套在身上。

但即便如此,也足以叫村口的婦人和哥兒們知道,來人身份不簡單。

至少不是窮苦百姓,人家穿的衣裳不僅料子好,針腳細密,更是連塊補丁都沒有。

不像是他們,身上的衣服全是補丁。

這種明顯的差距,即便是沒認出來人身份,也依舊讓村口的婦人和哥兒們沒有第一時間說話。並且全都站了起來,有些畏懼的等著牛車上下來的人先開口。

雲懷瑾看出了村民們的拘束,還有肢體語言透露出的畏懼。

他看著目之所及,全都是補丁縫合的衣裳,乾瘦的身體。大冷天依舊是穿著草鞋,甚至有的草鞋已經爛掉,且並不合腳。

在不遠處玩耍的小孩子們,看到有陌生人來,還是衣著貴氣的。他們天然的有些害怕,這時候也都靠近了大人,縮著脖子貼著自己的阿父還有娘親。

小孩子們瘦巴巴的小身板,穿著並不合身的破布衣衫。有的光腳,有的也是穿著不合腳的草鞋,正偷偷摸摸的打量著衣著精致的父子二人。

雲懷瑾看著人群,在南城時,他以為自己已經見到了這個時代裡,底層人的窮困。

此時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那時所見不過是冰山一角。

他很快收斂了心緒,對著前麵站著的村民們道:“我是雲莊的東家,雲懷瑾。”

不說還好,一說村民們更害怕了。

本來還有些散開的人群,短瞬間內聚到了一起,一個個的連頭也不敢抬了,呼吸聲都輕了許多。

村民們內心惶恐不安,不知道這叫人聽著名號都膽寒害怕的東家,好好的怎麼來村子裡了。

他們顫抖著身體,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能彎腰弓背的站在一處,連句話也說不出來。

雲初也一個勁的往雲懷瑾身後藏,一下子見到這麼多的人,他下意識的也有些害怕,隻想躲著。

正往後縮呢,他突然看到人群裡有個熟悉的身影。

是青平哥哥!

他之前來村子裡,青平哥哥每次都會偷偷塞豆子給他吃。

雲初看到熟人,眼睛亮晶晶的。他的小手下意識的按著腰間的小包,裡麵全是阿父給他裝的好吃的。

他想把自己的好吃的,也分給青平哥哥吃。

可是阿父會同意他這樣做嗎?

雲初有些猶豫,又不敢開口問雲懷瑾,隻能一個勁的盯著人群裡那半大的小孩看不停。

李青平貼著他娘周翠翠站著,總覺得有人看他。

悄悄的打量一下四周,又沒看到有人看他。正要收回視線,就無意間瞧見前麵貼著東家站的小豆丁,一雙眼睛像是能發光一樣的看著他。

李青平沒有認出那是雲初,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李青平發覺了雲初盯著他看後,不僅沒移開視線,還偷偷的對雲初做了個鬼臉。

雲初沒有害怕,反而被李青平滑稽的模樣給逗笑了。

聽到笑聲的雲懷瑾低頭,注意到了雲初的視線。跟著那視線看去,自然也注意到了尚未來得及收好表情的李青平。

李青平也看到了雲懷瑾朝他看來,對於莊子裡東家的傳言,他聽的也多。

這會也覺出些怕來,不再做鬼臉,而是縮著脖子低下頭去。

雲懷瑾一時間也有些不知所措,他能猜到村民們會怕他,但是沒想到會這麼怕。

本也有些打退堂鼓,想著不然先回去算了。可想到雲初剛剛的笑,又看著前麵人群裡站著的不少娃娃,雲懷瑾還是硬著頭皮留下了。

他家崽崽社恐,他是寶爸,得和其他寶媽寶爸們打好關係,能讓他家崽崽和其他的娃娃們一起玩才行。

“諸位不必怕,我這次來,是有事與大家相商。”

雲懷瑾說了一句話後,心裡的無措感消失了許多。雖說村民們依舊沒敢給他回應,但他也沒那麼在意了。

“莊子的雜貨鋪上了個新貨,過段時間,莊子裡要招工做活,一日可得三十文錢。今日便是想來問問,村子裡誰家有人能來做工,可以與我說說。”

雲懷瑾心知村民們不敢與他閒談,便直奔主題。雖說真正的招工還要等一些時日,可說其他的,村民們也不敢接茬。

不出雲懷瑾所料,他話音剛落,安靜的人群中,像是平靜的湖麵投進一顆石子,泛起了漣漪。

婦人和哥兒們先是小心抬頭麵麵相覷,各個都是滿臉的不可置信。

乖乖,一天三十文錢啊!他們男人扛大包,十個包才一文錢。

累死累活扛一天,能賺三十文錢就了不得了!

給縣裡富貴人家當短工,一天也才二十文。不過那裡包早晚兩頓飯,也挺好的了。

可再好,也沒三十文啊!

差的那十文錢,豆子都能買三斤,還能有剩餘。三斤豆子,能吃多少頓啊?

哪怕豆子沒供的那兩頓飯吃得好,可他們求的也隻是吃飽飯,而不是吃好飯。

在一天三十文錢的誘惑下,人群中逐漸傳出來了聲音。

“東家……我家裡能出人的。”

“我家裡也能,我家能出好幾人呢東家。”

“我家能出的人更多,東家啥時候要人?”

“東家,我家!我家人是最多的!我力氣還大,啥活我都能乾!”

“東家!我力氣也大!”

呼喊雲懷瑾的聲音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

此時的他們在銀錢麵前,在吃飽飯麵前,已經忘卻了驚恐害怕。

隻怕自己慢一步,聲小一點,就與這來之不易的招工機會,失之交臂。

雲懷瑾聽著此起彼伏的呼喊聲,看著他們臉上急切的又渴望期待的表情,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不是莊子太大,雜活也多。莊子裡的人手確實要抽一部分維護打理莊子,甚至都不需要再另外招人磨豆漿粉。

豆漿粉的規模還是太小了,根本就招不了這麼多人……

雲懷瑾目光有所偏移,不太敢看婦人和哥兒們期盼的視線。

他輕咳一聲,人群瞬間安靜下來,就怕惹了東家不快,這一日三十文錢的活就沒他們的份了。

雲懷瑾見大家安靜,他也站累了,乾脆坐在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上。

“大家也坐吧,仰著頭看你們,也怪累的。”

村民們沒有遲疑,紛紛找地方坐下。

之前他們聚在村口閒聊的時候,大部分也就是盤著腿席地而坐,這會也一樣。

全都坐下後,雲懷瑾才道:“叫孩子們去玩吧。”

村民們聽了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大人談事情,小孩子在邊上確實是不方便的,便都讓娃娃們去玩了。

雲懷瑾也趁機對雲初說:“乖寶也去玩吧,阿父談完事情找你。”

雲初心裡想著李青平呢,聽了雲懷瑾的話,高興的點點頭。

看著孩子離開的背影,雲懷瑾嘴角掛著笑。希望雲初能結交到可以玩耍的小夥伴。

村民們聽到雲懷瑾自稱“阿父”,這才意識到那一直貼著東家的小娃娃是小東家。

這可真是大變樣啊!他們愣是一點也沒看出來!

不是說東家很厭惡小東家嗎?之前都不給吃不給喝不給穿的,怎麼這會又給了?

而且父子倆的感情,瞧著還挺好的。

村民們沒能細想,就聽到雲懷瑾道:“這次招工有人數限製,我需要先大概了解你們的家裡情況,了解之後,再定奪招哪些人。”

雲懷瑾是想著,既然招工人數有限,不如就先招那些家裡更困難些的。

隻是他一眼看過去,還真分辨不出你誰家更困難。

瞧著日子都是不好過的……

村民們不曉得雲懷瑾問家裡情況是為的什麼,但也都如實說了。

雲懷瑾聽完,隻覺得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這家婆婆常年臥床,那家公公傷了腰要治病。要麼是孩子多,吃不飽飯。要麼是人口少,賺錢的人不多,也就攢不了錢。

這一聽,哪家都困難,哪家都缺錢。

不過也是,家裡條件稍微好點的,也不可能穿的破爛,身上還瘦的沒多少肉了。

雲懷瑾在此刻,突然就理解了他表哥的難受。

他和表哥雖差著年歲,但兩人感情比較好。

表哥是大學生村官,去的村子在大山裡。剛開始的時候,表哥會給他打電話哭,說太苦了。

他自己過的苦,村民也苦。每天一睜眼,就覺得眼前是一片看不到頭的絕望。

那時候雲懷瑾還在上高中,他雖也心疼表哥日子過的苦哈哈,可他畢竟出生在城中,家庭雖不幸福,物質生活卻沒有虧待過。

他那時,並不能想象出絕望的,看不到頭的貧困與痛苦。

即便能因描述而想象到艱難,卻也是有限的。

因為他沒親身體會過,也沒有親眼看過。

後來他表哥立誌要帶著村子脫貧致富,整天忙的團團轉,睜眼就是要搞錢。

他也要忙著高考,兩人之間聯係就少了。

如今,雲懷瑾理解了表哥,也體會到了表哥當年的心境。

雲懷瑾歎息一聲,眼下他哪怕是因受環境與情緒感染,想和表哥一樣,帶著村民脫貧致富,也是心有餘力不足。

他手裡那點銀錢,差點都不夠養活莊子裡那五六十口人的。

哪裡又能將兩個村子的未來往身上攬呢?

村口的村民們都說完了他們家裡的情況,這會都等著雲懷瑾說話。

見雲懷瑾低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他們也不敢出聲說話。

人群裡,周翠翠神色猶豫。在一番糾結後,像是豁出去一般,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東家,我有個姐妹,她今日沒來村口,我能不能替她說說家裡情況,給東家了解了解?”

對周翠翠來說,讓東家曉得家裡情況,東家了解了,就是在東家那記了名字。

雖說不一定會被選上,可起碼也有這個機會不是?

雲懷瑾被周翠翠的聲音拉回了神,他也知道村口的人不是全部,也沒有拒絕周翠翠的話,讓周翠翠說了那人的名字還有家裡的情況。

周翠翠聽到東家應允,喜出望外。

她連忙開口,將人的名字,還有家裡情況說了大概。

棗溝村是混姓,沒有大姓。

周翠翠嫁的是同村,並未出村。她那小姐妹叫苗靈芝,周翠翠自幼便與苗靈芝交好。

在周翠翠看來,她的小姐妹苗靈芝也是個苦命的。先頭的丈夫出了意外死了,她一個寡婦帶著兩個孩子,被婆家趕了回來。

兩個孩子都是哥兒,如果不是哥兒,這孩子她怕是都沒法帶在身邊。

苗靈芝在家中排二,上頭有個姐姐。

她的父母也沒生出個兒子,家裡四個孩子不是女子就是哥兒。

如今她的兩個哥兒弟弟也沒嫁出去,都十五十六的年紀了,還在家裡待著。

這要是等苗父百年後,家裡就是絕戶了。

她一個被趕回來還帶著兩個孩子的寡婦,還有那兩個哥兒弟弟,這日子還不知道要怎麼過。

周翠翠記得自己小時候貪玩落水,是苗靈芝救了她。眼下有個能掙點錢的機會,周翠翠是真的想讓苗靈芝能被選上。

第029章 第 29 章

關於苗家的事, 棗溝村的村民們也都知道。

這家人也是可憐,連個兒子都沒有,以後就是絕戶了。

若是生的是四個女兒, 倒也好比如今, 生的兩女兩個哥兒。

苗靈芝雖說是個寡婦,可她終歸是女子。

若是沒那麼多的要求,她想要再嫁,也不是不行。就是她的那兩個哥兒孩子會受些罪。

可苗白術和苗白芍兩個哥兒, 以後還真不知道要怎麼辦。

就不說哥兒懷孕本就困難,即便是懷了孩子, 請大夫來剖腹取子,也是一筆很大的花銷。

生完之後還不能立即乾活,要養著傷口。

這些個事加在一起, 就更沒人家想娶哥兒了。

這般金貴難養, 若是出生在富貴人家,也沒什麼。

可偏偏落在了村戶人家,嫁也嫁不出去, 在家裡待著吧, 活也乾不了重的。

農閒時候,更不能和漢子一樣出去找活乾。

這才真是愁煞了人。

苗家本來日子就過的艱難, 苗靈芝帶著兩個哥兒孩子回來後,那日子更彆提了。

一碗清粥都能一家七口人輪流喝,喝完一家七口也一起餓肚子。

也就東家說降租子那天, 苗家才舍得做了點乾的,一家子邊哭邊吃。

村子裡相鄰的三家是沒有秘密的, 誰家裡有人放個屁,一左一右的兩家都能聽見。

苗家人那天壓的聲音再低, 相鄰的兩家也都聽見了。

可聽見又能怎樣呢?誰家日子不苦啊?

他們日子也就是比苗家好一點,那也照樣吃不飽飯。

地就那麼多,產出也是定量。交了稅和租子,落手裡的更少。

想要吃飽飯,要麼再多種地,要麼就農閒時出去做工。

但即便是這兩樣,也是難上加難,求而不得。

彆說沒那個本錢再多佃地,就算是能多佃地,人力也終歸有限。一個人一年到頭,風吹雨打不停的忙,也就能忙十幾畝地。

再多,人就得累死。

做工更彆提,農閒時又不是隻有他們棗溝村一個村子農閒。去縣裡找工的漢子,多如牛毛。

那縣城一共就那麼大,碼頭商船也就那麼多,富貴到要請小工的人家也有限,哪裡能供得上那麼多人有活乾啊。

有不少的人為了能賺些銀錢,不惜走遠路去府城。

吃住艱難,有時候都要和乞丐搶地方睡。

難,都難。

不過有了周翠翠這個開頭,又有好幾人替他們交好,卻又沒來村口的人在雲懷瑾那報了姓名,說了家裡的情形。

雲懷瑾聽著村民們的一言一語,心裡很不是滋味。

在這個時代的百姓,活著已經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

與大人那邊的低氣壓不同,小孩子們湊在一起玩鬨,哪怕手裡隻有小石子,也能玩的不亦樂乎。

有大人在,身為孩子王的李青平不敢帶著一群小弟們爬樹玩。

於是就撿了一堆的小石子,和小弟們猜拳。誰輸了就給對方一個小石子,最後贏的那個可以當一天大哥。

李青平在這個遊戲上從未輸過,可以說是打遍棗溝村和山前村無敵手。

又輕鬆贏了一局後,李青平暫停了猜拳玩耍。

不是玩膩了,是他實在沒辦法忽視不遠處的小豆丁了。

那小家夥躲在樹後麵,一直盯著他看。那目光像有實質一般纏在他的身上,根本忽視不了。

其他的小孩也有不少都看到跟著他們過來,然後躲在樹後麵的小孩。

對方是東家帶來的孩子,他們不敢靠近,也就隻當沒看見。

小孩子們不知道東家有幾個孩子,他們曾經見過雲初,知道雲初是東家的孩子。但是因為東家不喜歡雲初,所以對雲初很壞。

今天東家帶來的小孩,東家應該很喜歡吧。

反正和雲初不一樣,雲初都沒衣服穿,也沒吃的,渾身臟兮兮的,比他們都瘦,說話也不利索。問半天,才知道結結巴巴的說自己的名字。

雖然這個小孩也很瘦,但是他乾乾淨淨的,穿的衣服也是好衣服,東家還把他帶在身邊。

他肯定很得東家喜歡吧。

小孩們心裡這麼想著,還有點羨慕。尤其是看著對方身上的衣服,鞋子還有腦袋上漂亮的藍色小帽子。

像天空一樣,可漂亮了。

李青平走到了棗樹前,低頭看著小豆丁。他好幾天沒見到出來找東西吃的雲初了,也不知道那小家夥是不是還活著。

他心裡是有些擔心的,可擔心也沒有辦法。

想到雲初過的那麼慘,眼前的小豆丁卻能過的這麼好,李青平有些替雲初憤憤不平。

雖然以前看到雲初,他也不怎麼和雲初玩,也沒和雲初說過幾句話。

但不妨礙他替雲初不平,討厭東家帶來的這個小豆丁。

“喂,你一直看著我乾嘛!”

李青平居高臨下的看著小豆丁,怕吸引大人的注意力,他聲音壓的很低,但語氣很差。臉上表情也不好看,凶巴巴的。

雲初本來看到李青平終於注意到他,還朝著他走過來,心裡可高興了。

他仰著頭眨巴著漂亮的大眼睛,小手手拽著錦緞小包,想把裡麵的好吃的,都分給青平哥哥吃。

誰知道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就被李青平嚇得縮縮脖子。

看到平時偷偷給他塞豆子吃的青平哥哥凶他,崽崽委屈的紅了眼眶。

他低著頭,拽著錦緞小包的小手用著力,把包都給揪皺了。

李青平看著小豆丁突然低下頭,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他懶得和對方說話,剛想走,就看到小豆丁腳前的黃泥地,有幾滴圓圓的深色。

小孩豆大的眼淚砸在地麵,一聲不吭,隻有細微的抽泣聲。

李青平驚覺不妙,他有些慌張的朝著大人那邊看了一眼。發現他們沒有看過來,這才鬆口氣。

“我可沒欺負你,你好好的哭什麼?”

李青平覺得這小豆丁有毛病,他啥也沒做呢,就哭,搞得像他欺負他一樣。

可不管他欺沒欺負對方,要是被東家知道,他肯定要倒大黴。

真晦氣,早知道就不過來了。

李青平低頭看著小豆丁腦袋上的那頂漂亮的帽子,藍藍的,還有他看不懂的暗紋。

真不知道這布是怎麼弄的,怎麼這麼漂亮。

“搞不懂你有什麼好哭的,雲初都沒有衣服穿,沒有鞋子穿,更沒有漂亮帽子戴。你什麼都有,還動不動就哭,你哭什麼哭?”

李青平越想越不高興,東家又不能打殺了他,罰就罰唄。

反正他沒欺負人,是這家夥自己愛哭。

真不知道他過的這樣好,有什麼可哭的。

雲初聽到李青平的話後,愣了一下。隨後眼淚汪汪的抬起頭,小鼻子通紅的。

李青平猝不及防的看到小家夥哭的慘樣,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說的太過分了。

“青平,嗝,哥哥,雲初,嗝,我呀。”

小孩一邊抽泣一邊說話,又從自己袖子裡的小兜兜掏出帕子,乖乖的給自己擦眼淚。

李青平反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小孩喊他哥哥,還說自己是雲初。

這不鬨呢嗎?

雲初他能不知道?

雲初他……

李青平一邊想著雲初的模樣,一邊仔細打量著眼前小孩的臉。!!!

大眼睛!長睫毛!瘦巴巴!真的是雲初!

“一段時間不見,你咋變成這樣了?”李青平眼睛瞪的溜圓,一臉的不可置信。

雲初抿抿嘴,像是在努力微笑,“阿父,好。對我,好。”

李青平聽著雲初的話,猶如聽天書。

他拉過一邊離得近的小孩,指著他對雲初說:“你剛剛說的什麼,再說一遍給他聽。”

雲初聽話的又重複了一遍。

然後李青平不看雲初,問邊上的二牛,“他剛剛說的啥,你聽清楚了?”

二牛流著鼻涕,吸了一下後說:“咋沒聽懂,就那幾個字。他說他阿父對他好呢。我阿父也是,對我可好了,都不打我。”

李青平確認不是他耳朵有問題,那一定是對麵小孩有問題,他不相信的又問一遍,“你真是雲初啊?”

“是呀。”雲初點點頭,“阿父,一個孩子,我。”

李青平聽懂了,東家隻有雲初一個孩子。

“啥?你是雲初?”

二牛驚訝出聲,滿臉不可置信,“你咋變好看了?還穿上新衣糊啦?你快告訴我你咋變得,我也想變一個,我也想穿新衣糊。”

二牛盯著雲初身上的衣服,流露出了羨慕的目光,發出了想要的聲音。

雲初拍拍衣服,“阿父,買。”

二牛瞬間明白了,扭頭就喊,“阿父!牛牛要買新衣糊!牛牛要變好看!”

人群中,二牛的阿父江菖蒲聽到自家臭小子的聲音,平生第一次升起了想揍小孩的心思。

二牛四歲的年紀不懂事,好在李青平七歲了,他懂事了。

知道大人們在談事情不好受擾,他一把捂住了二牛的嘴,沾了一手的鼻涕,給他惡心壞了。

“快彆叫了,你阿父現在忙著呢。”

二牛撅嘴不高興,但他又怕李青平,隻好點點頭。

李青平見他點頭才鬆手,把手往地上蹭蹭,讓泥土灰蹭掉了手上的鼻涕。

李青平是棗溝村的孩子王,見老大去了棗樹前那麼久還沒回來,一群小崽崽們也不玩小石頭了,屁顛屁顛的都跑過來找老大。

瞧著手下的小弟們都來了,想到雲初剛剛被他給嚇哭了。李青平怕小弟們沒個輕重,再把雲初給嚇哭,於是先給他們介紹了雲初。

小孩們反應一模一樣,全都瞪著個眼睛看雲初。

像是要把雲初看出個花來,他們怎麼都沒辦法把現在的雲初和以前的雲初聯係到一起去。

雖然之前因為家裡大人耳提麵命,他們也不敢多靠近雲初,但雲初穿的實在太差,比他們還不如。過的也特彆不好,連口飯都沒得吃,身上還全都是傷。

因此雲初在他們心裡的印象極其深刻,與現在完全像是兩個人。

雲初見人多,有些害怕,往樹後躲了躲。

李青平見雲初害怕,便要帶著小弟們都回去玩。

雲初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也不敢追出去。隻是用小手扶著樹乾,有些羨慕的看著又重新玩起來的孩子們。

雲懷瑾聽村民們說話的時候,偶爾會抬頭看看雲初。

看到有小孩靠近雲初的時候,雲懷瑾是又擔心又高興。擔心雲初受欺負,高興有差不多大的孩子能和雲初說話。

隻是那群孩子沒在雲初那待多久就又離開了,小崽崽一個人趴在樹後麵,一直看著那些孩子玩。

雲懷瑾默默歎口氣,慢慢來吧。

村民們報完了人名,也都按著雲懷瑾的要求,說了家裡的情況。

招工的事,第一步就算告一段落,就等著東家最後通知,看到底要哪些人了。

其實要是能在雲莊做事,一天哪怕十文,二十文,他們也是願意的。

離家裡近,還能有錢拿。

莊子裡再重的活,他們這些婦人和哥兒乾的,也就是個灑掃和漿洗,比漢子們乾的體力活要輕鬆不少。

所以即便是十文,二十文,也儘夠了。

隻是之前雲莊一直沒有要招工,他們哪怕是為了賺點錢,不怕東家動不動就打罰,也沒那個機會進去做活。

如今東家親自來招工,他們看著坐上牛車離去的父子二人,都默默的祈禱著,希望能選中自己。

回去的路上,雲初有些悶悶不樂。

他拽著裝著吃食的小包,心裡有些懊悔。為什麼沒有大膽一點,把好吃的給青平哥哥。

他以前吃了青平哥哥好多豆子,都是青平哥哥好不容易省下來的……

雲懷瑾感受到崽崽的低氣壓,也意識到了崽崽因之前的種種,有些膽小怕人。

他把雲初調了個麵,父子倆麵對麵坐著。雲懷瑾雙腿稍微用力,把雲初夾住,又將手環在崽崽身體兩側,防止他摔倒。

突然被調了個麵,雲初還有些懵懵的。

他仰頭看向雲懷瑾,大眼睛裡麵滿是疑惑。

雲懷瑾捏捏小崽崽的鼻子,看著他有些發紅的眼睛,“乖寶哭過?”

雲初抿唇,眼簾垂下,猶豫後點點頭。

似乎是怕雲懷瑾責怪,又連忙解釋。

他話說的很不利索,斷斷續續的,還詞句顛倒。也總是沒辦法找到合適的詞彙去形容,隻能連說帶比劃。

好在雲懷瑾還是聽懂了,明白了前因後果。

然後他就見崽崽低著頭,很失落的說:“我,不好。哭。阿父,不怪。”

雲懷瑾有些心疼,“乖寶沒有不好,乖寶是覺得委屈了才哭的。”

他摸摸小崽崽的臉,安慰道:“阿父委屈的時候也會哭,乖寶會覺得阿父不好嗎?”

雲初聞言仰起頭來,有些急切道:“阿父,好。哭,也好。”

“所以啊,乖寶也是一樣的。”

雲懷瑾看著有些茫然的雲初,又輕聲說道:“乖寶,下次來,阿父做一些好吃的,乖寶到時候拿給青平哥哥好不好?”

雲初有些想點頭,但是一想到青平哥哥身邊總是那麼多人,又有些害怕。

雲懷瑾看出小孩的猶豫,他又道:“阿父在不遠處陪著乖寶,到時候乖寶多帶一些,也可以分些給其他的小朋友。

如果有欺負過乖寶的,乖寶就不給。這樣好不好呢?”

“阿父陪?”雲初確認道。

雲懷瑾聲音溫和,十分的堅定,“嗯,阿父陪著,乖寶不怕。有阿父在,不會讓人欺負乖寶。”

“好。”

得到雲懷瑾的確認後,雲初有些期待的點點頭。

隻是這次回了莊子後,一直過了近十日,雲懷瑾都沒抽出空來做些吃食。

碼頭那邊商船多,渝州商船的動作沒能瞞過其他商船。

更何況周海草每天還特彆積極的跑過去推售。

他後麵給人試喝,都是直接泡好裝在大水囊裡,誰要嘗嘗味道,就給人倒一點。

與第一天那樣,一試就是一整包的情形,再也沒有了。

豆漿粉比雲懷瑾想象的要受歡迎的多,商船上的這些人,也都將其當土儀買,花起錢來眼也不眨。

尤其是那些個管事,他們走南闖北的,就愛個稀奇。

加上豆漿粉味道實在太好,他們朋友又多,也有些想給上峰送點稀奇的東西嘗嘗,一買就是幾十罐。

雲懷瑾每天都要兌好幾次靈泉水,加上他準備用靈泉水澆地,看看靈泉水在外頭,對這些植物有沒有什麼影響。

於是乎,他每天不是在主院裡兌水,就是帶著雲初在南院侍弄菜園。

得空了還把自己關雜物房,進空間裡麵忙活,忙完了再找找人參。出來後,還要陪著雲初玩一會。

每天忙得很,一時半會的還真出不了莊子。

……

經過五日的航行,渝州商船終於抵達了渝州。

渝州在南方,雖不及清洲那般的繁榮富庶,但比起其他地方,也是個難得的富貴地。

李懷州將一百罐豆漿粉入了庫房,引起管理庫房的管事祝有財注意,“懷州老弟這次出海,又替東家尋了好物了?”

想到豆漿粉的清甜醇香,李懷州臉上就是抑製不住的笑,“是個好東西,我自己也買了不少。給祝大哥你帶了一罐,待會就讓人給你送來,是個好東西,可彆浪費。”

祝有財聽了樂嗬嗬道:“哎呦,那小老兒在這就先謝過懷州老弟了。改明個兒記得來家裡吃個便飯,叫你嫂子做你最愛吃的醬豬蹄。”

李懷州也沒推拒,“成,過兩日就去。”

離開庫房後,李懷州也沒急著回去。而是拎了兩罐的豆漿粉去了主家。

能在大雍有商船的,背景都不一般。

渝州商船出自崔氏,大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崔慎,便是渝州崔氏人。

在渝州,崔氏算是一家獨大,就是一州知府,遇上崔家也會禮遇三分。

崔家的生意做的大,各行各業均有涉獵,不拘於一處。

除了渝州,其他州府也有莊子和生意。不過那些畢竟在彆人的地盤上,強龍也壓不過地頭蛇,生意自然是沒渝州這樣好。

倒是雍京的幾個鋪子,因為崔慎的關係,生意很是不錯。

一年的收益,快趕上其他幾個地方鋪子的總收益了。

即便是富庶如渝州,對於雍京城的富貴,也是望塵莫及。

那才是真正的銷金窟。

崔家人好東西見得多了,自然也就不稀罕。

能引起他們注意的,是新奇的東西。

價錢反而在其次。

李懷州作為商船的總管事,他替鋪子搜羅新奇的東西,其實也就是替主家搜羅。

每次帶回來的那些,除了入庫房的,也會給主家送來一些。

這豆漿粉味道是美,不過價格也著實低廉。李懷州怕主家看不上這低價的玩意,便沒有送太多來,隻帶了兩罐。

就這兩罐,主家也不一定會喝。

畢竟他之前帶回來的東西,雖然也有低價的。可最低也沒低於一兩銀子的,而且還都不是入口的東西。

這三文錢一包的豆漿粉,還是用這麼醜的罐子裝著,主家怕是看都不會看一眼吧……

雖然主家可能連看也不看,但東西他得送。

把豆漿粉交給門房,細細的與對方說了食用方式以及存儲方式。然後看著門房將豆漿粉送進去後,李懷州便先離開了。

以往也都是這般,他將東西給門房後就走。主家要是對東西感興趣,會派人來與他說的。

崔府。

崔恪正在廚房裡躲著,準備趁人不備的時候偷吃的。

他這次府學考教又墊底第一,照例被他爹罰三日不準吃飯。

這對於一頓不吃餓得慌的少年來說,是堪比酷刑一樣的折磨。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他崔恪從小到大,還就沒乖乖的聽過一次話。

真要聽他爹的話,三天不吃東西,他早八百年餓死了。

廚房裡的人也不是真沒看著崔恪,他自己躲人偽裝的技巧和他的成績一樣爛。

可憐的廚子,廚娘,還有燒灶,洗菜的幫工們,明明看到了人,還得裝沒看著。硬逼著自己做睜眼瞎,不然還能怎麼辦呢?

小少爺要是真餓出個好歹來,大夫人不得活剝了他們啊?

這會,崔恪正頂著個大籮筐,側著身子聽人講話。

“王廚子,這是商船那邊送來的新奇東西,叫什麼豆漿粉,你們先開了嘗嘗味。

彆回頭主家聽了覺得稀奇,想嘗味道卻是個難以下咽的,那咱們罪過可就大了。”

門房先頭將豆漿粉送進府,是見了總管事。

待得了崔府總管事的意思,便先將豆漿粉送來了廚房。而管事的則去見主家,說明商船帶回了未曾聽聞過的豆漿粉一事。

王廚子是管著崔府廚房的,他身材高胖,手掌肥大。從門房手裡接過兩個黑罐子,那罐子到他手裡,都莫名覺著小了許多。

門房又與王廚子細細講了衝泡方式,還有存儲注意的事項。

王廚子點頭, “得嘞,我都記下了,待會就嘗。”

目送門房離開後,廚房裡的人都聚集了過來。

豆漿粉,他們還真沒聽過。

王廚子心裡也是對此好奇不已,他將兩罐豆漿粉放在桌上,隨便挑了一罐,敲了罐口的黃泥,拆了裡麵封口的油紙。

“拿碗勺來,再將爐子上的熱水拎來。”

第030章 第 30 章

燒灶的幫工按著王廚子說的, 將東西都拿了過來。

王廚子從黑罐子裡取出一包油紙包,狐疑著打開後,聞到了濃鬱的豆香。

他本是不信這粉末被水衝泡, 就能變成豆漿的。

可在聞到味道後, 立刻就信了大半。

他做廚子這麼多年,還真沒聞過這樣好的豆香,也不知道是什麼豆子磨出來的。

將豆漿粉倒入碗裡,熱水衝泡, 瓷勺攪拌。

一時間香氣嫋嫋,豆香四溢。

王廚子下意識的吞咽口水, 身邊圍著的人,也都跟著咽口水。

一碗豆漿飲罷,王廚子隻覺得自己以前喝的那些豆漿, 都是下品!

看來商船這次是真的尋到了好物啊。

豆漿粉如此味美, 王廚子不敢再拿罐子裡的嘗味。主家若是要喝,這兩罐都不夠分的,哪裡容得了他因饞嘴而再多嘗。

王廚子重新用油紙封口, 麻繩紮好, 將兩罐一起放在了櫃子裡。

午休的時候,確認廚房裡灶台, 爐子的火都熄滅了,一行人關起門,離開廚房。

崔恪把身上的籮筐給撅了, 哢噠哢噠幾聲響,籮筐在地上滾了兩三圈停下。

他聽著王廚子說那叫什麼豆漿粉的東西味道好, 心裡想著王廚子是一等一的好手,口味也刁的很。連他都稱讚不已, 那毋庸置疑,一定是美味。

既然是美味,他怎麼能放過呢?

小爐子的火雖熄了,但上頭放著的壺裡依舊有熱水。

崔恪把那開封的黑罐子又給從櫃子裡抱下來,開了罐口,就伸手掏紙包。

這玩意確實是稀奇的很,他此前還真未曾見過。

崔恪此時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餓了。

他動作迅速的給自己衝了一碗豆漿,聞著香味就埋頭狂喝。

好喝!

這哪裡是什麼豆漿啊!這分明是瓊漿玉液啊!

他雖心知不論是什麼東西,一次多食,都是對身心有損的。

可他實在忍不住,饞得慌,最後還是又泡了兩碗喝下。

一連三碗下肚,崔恪又找了幾塊肉餅往嘴裡塞。

這肉餅放在灶台裡溫著,說白了就是廚房裡專門給他留的。

他其實挺喜歡吃這肉餅的,肉餡鹹香,餅皮外酥裡軟有嚼勁。

可今日不知怎得,總覺得這肉餅有些油膩膩的。

可聞著味道,又與以往一般無二。

崔恪餓的很了,壓著那股有些反胃的油膩感,還是吃了三塊才停嘴。

走的時候,又順了十包的豆漿粉,小心的往懷裡一揣。

吃飽喝足的離開了廚房,崔恪回去繼續麵壁思過去了。

晚飯的時候,崔家家主崔長藹聽聞商船帶回了個新奇的吃食。

豆漿粉,豆漿竟然還能成粉?這玩意有意思,他聽了覺得有趣,便叫人著廚房備了些送來。

崔夫人見是豆漿,有些不解,“這豆漿隨處可見,哪裡可算稀奇?李懷州怕是沒東西尋了,才隨便弄了這麼個東西回來。”

崔長藹聞著香氣,沒忍住端起來準備品嘗,“說是用粉衝泡的,不是豆子現磨,哪裡不稀奇了?我瞧著就稀奇的很嘛。”

說罷便飲了一口,眼眉不由一挑,“這味道不錯。入口醇滑香濃,回味甘甜。”

崔夫人皺著眉頭,“能有這麼好喝?”

“好喝,好喝的很,夫人快嘗嘗吧。”

崔長藹說完就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崔夫人是不太相信的,不就是個豆漿嗎?聞著味道是不錯,可再不錯也是個豆漿,豆漿能好喝到哪裡去?

不過她也沒想駁了夫君麵子,還是很給臉的捏著小勺,低頭輕啜一小口。

就這一小口,崔夫人就知道自己先前是真想岔了。

哎?這是豆漿的味道?

這樣香醇味美的口感,竟然是豆漿的味道?

崔夫人手上動作不由自主的加快,完全忘了之前隻是想給個麵子喝一口的想法。

一時間,飯桌上隻有夫妻二人勺碗輕碰的聲音。

一碗喝罷,崔長藹身心舒暢,對身邊伺候的小廝道:“和管事說一聲,這豆漿粉給雍京送些過去。”

渝州崔家大宅裡,平日若是得些新奇有趣的,亦或是稀罕的物件,那都是先緊著雍京那邊挑的。

這次自然也是不例外。

雖說這吃食是有些價廉,不過近些日子雍京那來了消息。說是有不少人參丞相生活奢靡,就連入口的水,都得是去城外山上尋的山泉水。而身上一應穿戴,所用之物還無一不是價值連城。

既如此,這次明麵上就是送些豆漿粉過去,稀罕貴價的東西放下頭沒人看見,倒是也能堵一堵那些人的嘴。

……

李懷州沒想到主家會喝那豆漿粉,更沒想到不僅喝了,還要給雍京那邊送去。

管事的來找他說時,他都以為自己聽岔了話。

回過神後,他將自己準備送人的豆漿粉裡,抽了三十罐出來。

這三十罐當天就跟著去雍京的商船離開了渝州。

李懷州本來以為這事就算完了,誰知道沒兩天後,管事又來了。

還是因為這豆漿粉。

原因是老太太喝了也覺得喜歡,當天晚上還難得的睡了個好覺。

聽貼身伺候的嬤嬤說,那晚連安神香都沒燃,竟就安安穩穩的睡了三個多時辰。

要知道老太太年紀大了,最是覺少難眠。

突然睡這麼個好覺,自然是要查看一番是何原因。

而老太太那日除了多喝那碗豆漿外,與平日也並無兩樣。

本來還有些不信是這一碗小小豆漿的原因,當天晚上就沒有喝。然後便是一如既往,輾轉反側的睡不著。

後來還是嬤嬤給衝泡了一碗,隔了小半時辰後,老太太便開始慢慢的打起盹來,沒一會就入睡了。

這下就不由人不信了。

老太太醒來後,怕是豆漿粉有什麼問題,被人動了手腳,加了什麼藥,才叫她睡的那樣好,因此還請了幾位大夫分彆查驗。

結果都是豆漿粉沒有任何問題。

老太太聽著奇怪,沒下藥?那她還真是喝個豆漿就能睡好覺?

以前也不是沒喝過,但也沒像如今這樣睡了好覺啊。

聽著老太太的疑惑,幾位大夫麵麵相覷,小聲商議了一會後,由最年長的那位道:“天下萬物用好了便都能滋補人體,《食與醫》有記,雖豆漿性質偏寒,胃疾者不可飲。

但豆漿同時又能調節人體陰陽,改善骨質,亦有延緩衰老的作用。

老夫人飲完豆漿便能得安睡,想來是這豆漿起了功效,調節了內裡陰陽。

隻是尋常豆漿並無法如此奏效,即便是藥方,也需要日日飲用,配合針灸,過段時日才能慢慢見效。

而老夫人的這豆漿,為何能有如此大之功效,老朽實在是無從得知了。興許是有獨門秘方所做。”

老太太聽著也覺得有理,知道豆漿本身沒有問題,那是真心的高興。

她終於能睡個好覺了啊!

大夫走的時候還特意叮囑了幾句,說這豆漿雖好,但不宜多喝。不然會適得其反,身體反而會受不了,因此出問題。

老太太也是知道利害的,點頭應了下來。

送走大夫後,老太太就找了崔夫人,叫她再多弄些豆漿粉來。

同時也把大夫說的話同崔夫人也說了一遍,崔夫人聽到“延緩衰老”四個字的時候,險些沒坐住。

她實在喜愛那豆漿的香甜,早晚都喝,連著喝了兩日。

細細想來,這兩日她睡中也是比以往要好,不會在夜裡突然清醒一瞬。

雖不知到底能不能延緩衰老,但眼下已經可以確定,這豆漿粉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竟然隻賣三文錢一包,合該賣三兩,不,三十兩銀子還差不多!

就老太太院裡點的那外域來的安神香,一兩還要二十兩白銀呢,效用都沒這豆漿粉來的好。

燃一晚上,也不過就能睡兩個時辰多些。

崔夫人得了老太太的話,立馬找了許管事,讓他去尋李懷州,要多些的豆漿粉回來。

可李懷州手裡哪還有什麼豆漿粉啊,除了自己家裡留下的三罐,其他不是被送去了雍京,就是被他當土儀送人了。

“管事的,不然你去庫房裡找找?剛回來的那天,我入了一百罐進庫房。這會應該還沒拿鋪子裡賣。”

許管事的聞言,也不再多待,連忙去庫房找豆漿粉去了。

正如李懷州所言,那一百罐豆漿粉還都在庫房裡,沒來得及拿去鋪子裡售賣。

許管事也沒猶豫,直接將那一百罐的豆漿粉,全都運崔家大宅去了。

保不準老太太,老爺和夫人哪天想著覺得這東西好,要拿些去送人。

到時候要是拿不出東西,那才難看。

許管事的想的沒錯,一百罐豆漿粉運回崔宅後,老太太和崔夫人,就分彆給交好的送去了些。

這家五罐,那家五罐的,加上崔宅自家留下的,一百罐也就是眨眼瞬間,就被瓜分乾淨。

就這還沒有夠送呢。

崔長藹也想給好友送些,可惜來遲一步,全被他的老娘和夫人給分完了。

宅子裡留了三十罐,三房妾室那各送了兩罐,六個孩子那也各送兩罐。

老太太那送了五罐,他們自己院裡一共七罐。

這七罐是兩人的量,崔長藹實在是舍不得勻出去,想想就算了,當是他那幾位好友,沒這口福吧。

崔長藹舍不得給好友分,崔恪舍得的很。

他直接抱著兩罐子帶去了府學裡,給各位同窗一人整了一碗。

一時間室內豆香四溢,夫子來時,大家夥還都圍著崔恪問豆漿粉的事,亂糟糟猶如鬨市。

然後,崔恪又又又被請家長了。

崔長藹是擰著崔恪的耳朵出的府學,他這小兒子,當真是一點也不省心!

他隔三差五的就得被夫子請來府學一次,就沒一次是好事!

“你這臭小子,再有下次,看老子不揍死你!”

崔長藹氣的吹胡子瞪眼,若不是還顧及些崔家的臉麵,他真恨不得當街揍人。

崔恪疼的齜牙咧嘴的,哎喲哎喲的叫喚著,“爹你輕點!我耳朵都要被你揪掉了!”

崔長藹聞言下意識的鬆了些力道,氣衝衝的把人拽進馬車裡回了崔宅。

進了宅院後,許管事就迎了出來,表情有些為難,“老爺你可終於回來了。”

“出什麼事了?”崔長藹問道。

許管事的回說: “老太太和夫人交好的幾位來了,都在問那豆漿粉,說是想要一些帶回去。”

崔長藹一聽就知道為何許管事會一臉的為難模樣了,崔宅裡麵,哪裡還有能送出去的豆漿粉啊。

他們自己都不夠喝呢。

再說最多也就能勻那一兩罐,夠誰分的?

來的都是婦人,崔長藹不方便去後宅,便壓著崔恪去了書房繼續教訓。

天晚些的時候,崔夫人來書房尋人了。

崔恪正站在牆根,捧著一本書看,一臉精氣神被精怪吸乾了的模樣。

看到他娘來了,瞬間容光煥發,“娘啊!您可總算來啦!”

崔夫人來的路上就曉得這混小子又乾了什麼混事,沒好氣的點了他的腦袋一下,“擾亂課堂,不尊夫子,你還好意思叫喚!”

崔恪撇撇嘴,很是心虛的樣子。

“行了快走吧,我與你父親有事要說。”

崔夫人發話,崔恪立即腳底抹油,跑的比兔子還快。

等他走後,崔長藹哼了一聲,“無非就是讓商船去豐水縣購豆漿粉的事,有什麼好背著他說的?

我看你就是溺愛這臭小子,不舍得他受一丁點的苦楚,都寵的他無法無天了!這以後,誰還能治得了他?”

崔夫人被說中了心思,嘴角一僵。隨後又作無事發生的模樣,輕咳一聲道:“老爺,這豆漿粉的生意,我覺得咱們可以做起來。”

談到正事,崔長藹也收了些脾氣,“怎麼,要的人多?”

崔夫人想到下午的那情形,眼下都還有些驚歎著,“多!要的人多,量也多。我和母親送出去的那些人家,今日就來了大半,明日指不定還要來人呢。

老爺你想啊,她們後麵得了豆漿粉,也會往外送。這一送,又多了不少人曉得,喜歡。那些人再往外送,人不是又會更多?”

崔夫人來時就已經打算好了,這會也沒瞞著崔長藹,把想法全說了,“那原來的罐子,是上不了台麵的。

我想著若是不能將那製作秘方買下的話,那便買來豆漿粉後,咱們換個瓷罐裝。

這樣拿出去送人,也不會覺得不妥,這價格也好定一些。”

他們這樣的人家,哪裡好意思問人伸手要那一罐四五十文錢呐。

外頭罐子換得漂亮些,按著罐子精美程度,最低定個一兩銀子,高的十兩八兩的,他們崔家也都能賣的出去。

對他們這些人家來說,這個價位,也不是什麼貴價。

崔長藹也有這想法,夫妻二人不謀而合。

第二天的時候,李懷州就又帶著人出海了。

……

這大半個月來,雲懷瑾每天都用靈泉水澆灌南院種的那些菜蔬,發現靈泉水確實能促進菜蔬的生長。

不過速度沒有很誇張,隻是相比起其他的,用靈泉水灌溉過的,長勢更好些。

但他空間裡種的那些菜蔬,已經快要成熟了。果子也不再是一開始的小苗,雖說還沒有掛果,但肉眼可見的粗壯了許多。

雲懷瑾照例在空間裡澆水,突然聽見筆墨在外頭喊他,於是出了空間,打開雜貨間的門,“怎麼了?”

“雜貨鋪來人了。”筆墨回道。

又來人了?

雲懷瑾有些奇怪,這段時間莊子裡每天供一百罐的豆漿粉,足夠雜貨鋪售賣的。

買的大部分都是碼頭商船的人,周邊的居民倒是沒多少人買。因此一天一百罐,足夠雜貨鋪用的了。

不過如今天氣越來越冷,想來豐水縣碼頭的商船也走了不少。

這次來人,八成是說要減量的事。

也不知道渝州商船什麼時候能回來,該不會年前就不來了吧?

又或者豆漿粉在渝州根本就賣不動……

哎,如果是這樣,那棗溝村招工的事,八成是黃了。

雲懷瑾想到棗溝村的村民,眉心微微皺著,有些不想把這事擱置,不想給了人希望後又將其打破。

他心裡琢磨著還能做些什麼,能把人給用起來。

思來想去,也隻有將北城的豆漿粉生意做起來了。

北城是豐水縣最富庶的地方,住在那的人手裡不差錢。東西貴價些沒什麼,隻要好就行。

那裡要是打開了市場,豆漿粉定然會賣的好。

隻是張二銀不是個能說的,那邊的那個夥計,也比較憨厚,少了些靈活,得招人才行。

至少在十月底,得把棗溝村招工的事情落實了。

雲懷瑾心裡有了盤算,見到周海草的時候,也輕鬆幾分。

周海草人靈活聰明,卻也因年歲還小,藏不住心事。

剛打一照麵,雲懷瑾就瞧出了周海草此刻十分的高興。

如此一來,定是有好事要說。

能讓周海草這樣高興的,八成和豆漿粉的事有關。

雲懷瑾想到一種可能,有些不確定道:“渝州商船來了?”

周海草眼睛一亮,“東家你咋知道?”

雲懷瑾笑了一聲,“都寫在你臉上了。”

周海草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隨後又很激動道:“東家,人我帶來了,李管事說要和東家親自談。”

渝州商船的人能這時候來,說明肯定是要進貨的。

隻是如果單純進貨的話,並不需要非和他談。哪怕是周海草做不了主,還有張一金這個掌櫃,實在不行,還有張木橋這個雲莊管事。

點名和他談,怕是還有彆的想法。

雲懷瑾稍微想了一下,心中了然。左右不過是想要豆漿粉製作的方子罷了,不過這方子他就算是給了,對方也做不出來啊。

畢竟這豆漿粉能如此與眾不同,是靠著空間的靈泉水。

“帶人進來吧。”

雲懷瑾先行去了東廂房等著,周海草帶人來的時候,梅蘭也正好泡好了茶,給端了進來。

李懷州遠遠看著雲懷瑾,瞧著那身型,還以為是個俊逸的公子。

結果一個照麵,就瞧見了對方眼下的孕痣。

這倒是讓李懷州微怔,不動聲色的拉開了些距離。

他先拱手與雲懷瑾介紹自己,“在下李懷州,乃是渝州崔氏商船的管事。”

雲懷瑾頷首回應,“我是雲莊的東家,雲懷瑾。李管事,快些坐罷。正好嘗嘗我雲莊裡的茶,不過應是沒渝州的茶好喝,還請彆見怪。”

李懷州沒客氣,按著雲懷瑾說的,坐下來品茶。

東家談生意,周海草不方便在裡麵待著,便跟著梅蘭一起告退出去。不過東廂房的門並沒有關,筆墨和紙硯也都在門口守著。

主院裡用水,都是筆墨打了井水放水缸裡。

雲懷瑾每次也都會順手給他們用的水缸換些靈泉水進去,因此梅蘭泡茶的熱水,是加了靈泉水的井水燒開的。

李懷州端起茶盞,打開杯蓋的那一瞬間,茶香便撲鼻而來。

他微微挑眉,心道這窮鄉僻壤的,竟然還有這樣好茶?

飲啜一口後,清冽甘甜的茶水,讓李懷州忍不住歎一聲,“好茶!”

雲懷瑾含笑道:“李管事喜歡便好。”

李懷州實在是品不出這樣的好茶是個什麼品種,隻當是他這樣的人接觸不到的貴品。

這個認知,讓李懷州很是受用,臉上的笑都真誠了幾分。

畢竟被主家人拿貴品茶葉招待,是主家人重視,很難不叫人心喜。

“雲莊主,李某此前在雲莊下屬的雜貨鋪裡買過些豆漿粉。帶回了渝州後,機緣巧合下,得了主家喜歡。”

李懷州一邊說一邊打量雲懷瑾的表情,見他一直帶著淡淡笑意,一副傾耳傾聽的模樣,又繼續道:“我主家是渝州崔氏,當家的人托我問問,雲莊主能不能賣了豆漿粉的方子給崔家?”

雲懷瑾聞言,心想還真是想要方子的。

他故不做聲,臉上表情淡了幾分,似是不悅要生氣。

李懷州瞧著他的神色變化,連忙解釋道:“雲莊主勿怪,實在是當家人孝心一片,家裡老太太喜歡喝這豆漿,便想著來問看看。若是莊主願意給方子,崔家定然不會少了買方子的錢。”

他像是為了證明崔家真不是想霸占他的秘方,立即伸出三根手指頭,“三百兩白銀,雲莊主你看如何?”

怕雲懷瑾還不同意,又遊說道:“雲莊主,也就是崔家這樣厚道人家,才會拿出這麼多銀兩來買這方子。不然這豆漿粉再味美,又如何能賣出這樣的價去?

俗話說得好,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雲莊主,可得好好考慮啊。”

雲懷瑾看對方一臉的情真意切,心說信你就見鬼了。

豆漿粉雖低廉,可積少成多,最後的價格是個非常可觀的數字。

更彆說這還能細水長流,並不是一時的買賣。

而且,即便是他真的因為急需要用錢,將方子賣了賺點快錢應急,可對方又沒靈泉水,哪怕照著方子做,也做不出那味道來。

到時候味道不一樣,不找他麻煩才怪。

思及此,雲懷瑾故作不悅,冷著臉道:“這方子不賣,不管是崔家還是王家,李家,趙家,誰家來,這方子我都不會賣。”

雲懷瑾拒絕的堅定,同時也給李懷州透露了個消息,他雖然不賣崔家,但也不會賣其他家。

這勉強也算是個好消息,可李懷州有些高興不起來。

他至今為止,還沒遇到過有誰拒絕崔家的。

而他不高興的同時,心裡也帶著些驚訝,沒想到這鄉下哥兒,竟還是個有魄力的。

“雲莊主,你可想好了,你拒絕的可是渝州崔氏。”

李懷州提醒的這一句,倒不是威脅,而是想讓雲懷瑾再好好想想。

畢竟渝州崔氏,可真不是有點魄力,就能得罪得起的。

原身自幼沒接受過什麼教導,對於貴族大戶了解的並不多。

因此雲懷瑾也搜尋不到關於渝州崔氏的信息,但光聽著這名號,就知道是個不能輕易得罪的大族。

可話又說回來,那方子本就不是他想給就給的。他從頭到尾就隻有一個選擇,方子給不了。

“嗯,我知道。”雲懷瑾肯定道:“方子就是不賣。”

李懷州被雲懷瑾的肯定驚呆了,沒忍住脫口而出,“雲莊主,那可是當今丞相的家族,渝州崔氏啊!你如此堅決,為的是什麼啊?”

丞相?崔家?好熟悉啊。

雲懷瑾一時間有些想不起來這突如其來的熟悉感,但他知道丞相地位超然,還真是個得罪不起的龐然大物。

他心知自己也不能硬來,便做出一副不願開口,卻又不得不揭開傷疤的模樣,“說出來不怕李管事笑話,我是被家族趕出來的哥兒,帶著個孩子在這小小的豐水縣過日子。

這豆漿方子是我自己鑽研出來的秘方,是我和兒子安生立命的東西。

崔家若是非要不可,那真是不如要了我的命。”

李懷州哪裡想到還有這麼個事,他張張嘴,又給閉了起來。

罷了罷了,反正主家還給了第二條路。他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人,非要把人往絕路上逼。

“哎,雲莊主還勿見怪,我不是有意要揭莊主傷疤。”

李懷州語氣裡帶了真誠的歉意。

雲懷瑾聽了出來,也沒拿著不放,給了對方台階,“我知道,李管事也隻是儘心的替主家辦事罷了。”

“雲莊主是個明是非的,那我也不好再繞彎子。”

李懷州借著台階趕緊下,“若是方子實在不能賣,不知莊子裡能否供應五千罐的豆漿粉呐?”

五千罐,二百二十五兩,錢有了!棗溝村招工也能提前落實了!

雲懷瑾心裡激動,麵上卻不動聲色道:“能,不過要等一段時間,至少要半月才行。”

李懷州知道肯定要時間備貨,隻要能在一月內回去就成。

“好,商船也還有貨要送,正好大概半月後回來。”李懷州喝一口茶,接著說道:“我們可先簽契書,定金是貨款的三分之一,雲莊主覺得可行?”

雲懷瑾點頭,他可不怕崔家人跑單,畢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可丟不起這人,“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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