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其直接裝在竹篾籃子裡,又蓋上半圓形的竹篾蓋子,第二天一大早,雲懷瑾就讓方三爺快馬加鞭往府城最大的藥鋪送去。
府城距離較遠,雲懷瑾暈車厲害,去縣城都艱難,便打消了親自去府城的想法。
現在吳家已經找上門,估計也和周家通了氣。
得在他們還沒開始動手前,能拆多少周莊的生意,就拆多少。
以他打聽來的關於周家和吳家的消息,這兩家也都不是善茬。之前周家的寶貝疙瘩被雲初反揍,一直按捺不動,他心裡其實是有些沒底的。
而且,這周莊的莊主,也是當初在縣衙莫名罵他的三人之一。
以他所見的周莊主為人,以及周家在外風評,他們可不是那種會講道理的,定是憋著壞呢。
與其被動的等他們出手,不如他先掌握主動權。
時間緊迫,叫方三爺快馬趕去,隻需四個時辰。
若坐馬車,得八個時辰。
為節約時間,還是讓方三爺帶著人參直接去的好。
雲懷瑾寫了一封信,將要說的全都寫在了信裡。讓方三爺見到藥鋪掌櫃,直接把信交給對方就可以。
經過一年大旱之後的府城,沒有方三爺記憶中那樣的繁華。
入城的費用也從兩文錢變成了四文錢,若是擺攤行商,那還得再翻倍。
如今江州府的知府是原先的右同知提上來,其他人也跟著依次往上升了官位。
城內主路上不準騎馬,那藥鋪正好在主路上,方三爺便下馬牽著馬走。
一路走來,方三爺隻覺得府城的氛圍沉默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有一種壓抑氣息。
不如豐水縣給他的感覺舒服,更比不上雲莊。
甚至還比不上之前那位江知府在位時給他的感覺好。
很快到了藥鋪,方三爺將馬栓在鋪子前的拴馬樁上,把掛著的籃子取下,進了藥鋪。
進門便是一陣濃鬱的草藥氣息,大堂寬闊,入目所及皆是排列整齊有序的藥櫃。
那櫃子貼著牆,直接頂到梁上,櫃前擺放著小木梯子,方便取藥用。
此時濟仁藥鋪來買藥的人不少,偌大的大堂,雖不是摩肩接踵,卻也是少有空位。
有的是來按方子抓藥,有的是來交藥材,也有是來大量購買藥材的。
濟仁藥鋪的夥計都練了一雙火眼金睛,接待賣藥材的夥計正好空閒著,轉頭看見拎著籃子進來的孔武大漢,便直接走了過去,“這位壯士是來賣藥材的?”
方三爺正好在張望著,準備抓個夥計來說話。
這會主動湊上來個人,方三爺立即點頭,“嗯,是好藥材,我要見你們掌櫃的。”
夥計聞言笑了笑,“來我們濟仁藥鋪賣藥材的,就沒有一人說自己的藥材是不好的。
壯士要見掌櫃的也可以,但這籃子裡的東西,得先過了小將這關,才能往上見不是?”
方三爺也沒惱,覺著這夥計說話有趣。
不過東家給他的這人參實在是過於珍貴,他走鏢這麼多年,也沒少護送珍貴藥材。
這樣珍貴的百年老參,他也護送過。可是他沒一次性見這麼多根啊!
這會藥鋪人多眼雜,若是被人瞧見這麼多老參,怕是會引起不必要的混亂。
但夥計說的也有道理,藥材好不好,不是賣藥材的人說了算的。
方三爺拎著籃子的手攥的更緊一些,他給夥計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道:“找個偏僻地方。”
夥計一瞬間了然,不著痕跡的看一眼那平平無奇的籃子後,也收斂了神色,“跟我來。”
藥鋪大堂有個小門,穿過去後兩側有小房間,那是用來看藥材的。
夥計關上小門,示意方三爺把籃子放在桌上。
小房間開了小窗,能看到後頭院子裡的一點綠意,自然的天光打進屋中,借著這光亮,夥計看見了滿滿一籃子的老參。
他心裡做好了這人是賣珍貴藥材的準備,可他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多的百年老參!
夥計連忙蓋上蓋子,緊張的吞咽著口水,“壯士請隨我來。”
方三爺跟著夥計出了小屋的門往後院去,接著七拐八繞的繞過後院的藥田,到了一個小院停下。
這一路上,方三爺被藥鋪後麵的布局震驚到說不出話,這濟仁藥鋪背後的主家是真的有錢啊。
能在府城主路上,有個這麼大一塊的占地,這甚至都不是簡單的有錢就能辦到的。
夥計敲門後,裡麵很快傳來了回應。
開門的是個小藥童,梳著兩個羊角辮子,見到人後樂嗬嗬扭頭朝著院子裡喊人,“掌櫃的,王四哥帶著人來啦。”
院子裡傳來一道渾厚有力的聲音,“快叫人進來。”
能讓王四領著來後院找他的,定是難得的珍貴藥材。
藥童讓人進了院門,方三爺緊跟著進去,看到院子裡還有藥田。
不過這麵積就小很多,像是院子裡種些觀賞花卉植物的量。
人進來後,華掌櫃的放下手裡給藥材澆水的小木勺,拿出帕子擦擦手,笑嗬嗬的看向方三爺手裡的籃子。
“這位壯士是想來賣什麼藥材?”
華掌櫃兩鬢半白,留著長須,麵色紅潤聲音洪亮,人也一直樂嗬嗬的,叫人很容易心生親近之感。
方三爺把籃子放在手邊的石桌上,他打開籃子,露出了裡麵品相上乘,又長又粗的老參。
本還有些漫不經心的華掌櫃在看到人參後,立即收了笑,滿臉的驚詫,整個人都貼到了籃子上,瞪大了眼睛去看人參。
“老朽這是眼花了不成?怎麼這麼多的百年老參?”
小藥童在邊上扒著石桌,踮腳往籃子裡看,眼睛瞪了大大的數人參,“掌櫃的你眼睛沒花,籃子裡有十根參。”
方三爺把懷裡揣著的信遞給了華掌櫃,“掌櫃的,這是我們東家寫的信,說是要掌櫃的看了信後,決定要不要這批人參。”
華掌櫃接過信,拆開後立即看了起來。
雲懷瑾信裡沒有寫太多的內容,整體的意思就是,以後雲莊可以給藥鋪提供參源,品質和眼下所給的差不多,但有一個前提要求,不能再收周莊的人參。
雲莊的人參,一根參須的藥性都能抵得過周莊一整棵人參的藥性了,這有點腦子的都知道該怎麼選。
周莊那位東家什麼德行,華掌櫃也有所耳聞。
不過對方是江州府境內唯一一個能種出人參來的莊子,生意上的往來,實在無法避免。
且周莊和他們濟仁藥鋪沒有競爭的關係,一直以來相安無事,華掌櫃也就沒說什麼。
想來這周莊定是做了什麼惹了雲莊,不然雲莊也不會如此陣仗。
華掌櫃看著信紙落款的名諱,盯了好一會。想到江州是雍京雲家的祖地,出聲問道:“你們東家,姓雲?可是雍京雲大人家的家眷?”
方三爺點頭,“華掌櫃認識我們東家?”
“並不相識。”華掌櫃將信疊好塞回去,“隻是若是雲家人,那老朽便蹚一趟這渾水。”
兩家鬥法,他們藥鋪其實最好的選擇是先不要站隊。
在觀望一段時間,分析利弊後再做抉擇是最好。不然若雲莊落敗,那他們鋪子與周莊結怨,參源又會成了問題。
不過既然是雲家人,他若是不幫一把,怕是也說不過去。
但藥鋪也是商戶,在商言商。
若是雲莊人參不如周莊的,華掌櫃也不會因此舍下周莊去。
但眼下,雲莊的人參品相藥性,一根抵得過周莊每年供的數十根人參。華掌櫃閉著眼也知道該選哪個。
“回去告訴你們東家,藥鋪會按著他信裡說的去做。”
方三爺聞言又從懷中掏出兩份契書,“東家說華掌櫃若是同意,便看看契書,上麵一應條款都沒問題的話,可以直接簽定。”
華掌櫃以為要和對方的東家麵談後才簽契,沒想到直接帶來了。
仔細看了契書,華掌櫃覺得沒什麼問題。
雲莊每年供十根百年老參,一根百年參百兩銀子。
他們鋪子整根賣出去,這樣品相的老參,可以翻倍賣。
切了賣參須,參片價格也能賺不少。畢竟這人參藥性十足,注定賣不了低價。
兩份契書雲懷瑾都事先簽了名,按了私印的。
華掌櫃確認無誤後,也簽了名,按了私印。
藥鋪購買單個藥材的事,他是可以全權作主的。隻需要事後彙報上去,再包一份藥材,讓上頭過目便可。
兩份契書,雲莊,藥鋪各一份。
華掌櫃收好契書,又讓方三爺稍坐片刻,他從賬房那支了一千兩百銀,用大木匣子裝著,由賬房的兩個夥計抬到了小院,讓方三爺清點。
“勞煩華掌櫃再給方某一破布麻袋。”
華掌櫃讓夥計去找,很快夥計拿著個麻袋過來,方三爺將木匣子裝進大麻袋裡,然後將麻袋口扭起來打了結。
一千兩百銀差不多七十斤左右,加上木匣子的重量,整個麻袋七八十斤。
方三爺力氣大,提起來並不費什麼力氣。
華掌櫃送方三爺離開,並承諾道:“明日之前,藥鋪便會與周莊徹底斷了生意。”
方三爺樂道:“成。”
來之前東家打聽過了,出了正月就是周莊給藥鋪送人參的時候。
他們趕在正月前截胡了周莊生意,藥鋪又不是錢多的沒處花,有了他們的生意,自然不會再做周莊的生意。
方三爺辦好了差事,提著半麻袋的銀子,健步如飛的出了藥鋪,上馬走人。
他前腳剛走,藥鋪就派了人去了周莊。
華掌櫃也給背後的主家寫了人參買賣的經過,又挑選了一根老參,放在精致的螺鈿匣子裡。
匣子與那封寫了經過的信也一起用小包裹包好,由專人送出去。
華掌櫃將包裹遞給送東西的人,囑咐道:“這裡麵的老參最少也有百年,路上可要千萬小心,莫要磕碰。
還有,回來時也打聽一下大人對雲家的態度,若是不行,與雲莊的生意,咱們也不能繼續做。”
那人點頭,拿著包裹很快離開了鋪子,騎馬朝著雍京方向去。
方三爺回雲莊後,第一時間見了雲懷瑾,將那一千兩銀子和簽好的契書交給了他。
同時也事無巨細的告知了華掌櫃看完信的反應,以及他問的那句話。
雲懷瑾有些疑惑,“你是說,華掌櫃在確認我是雍京雲家人後,才同意與雲莊做人參生意的?”
方三爺點頭,華掌櫃那反應,他不會看錯。
雲懷瑾摸著下巴沉思,實則是在翻原身記憶。從頭翻到尾,也沒發現有關於雲家和江州府的濟仁藥鋪有關的記憶。
或許是原身沒那個資格接觸到這些吧。
後麵還是得想辦法搞清楚,華掌櫃為何會在意他是不是雲家人才行。
不過這次也算是誤打誤撞有了個好結果,他本來還想著要是不成,明日他就自己跑一趟呢。
……
周合正在庫房清點著對付雲莊的東西,就見管事疾行而來,粗喘著氣道:“東家!大事不好了!藥鋪來人,說不做咱們人參的生意了!”
“你說什麼?”周合皺眉,又驚又怒,“不做咱們生意,那可是要賠銀子的!”
管事臉色也不好看,“要賠的銀子他們的人帶來了,一點也不少。”
周合見藥鋪是鐵了心要毀契,有些急色要往外走,“帶我去見見人。”
見到藥鋪來人,周合臉色黑如鍋底,語氣也衝的很,但好歹有些理智,沒說什麼難聽的話,“不知濟仁藥鋪好好的為何要毀契?”
藥鋪夥計麵帶微笑,像是根本沒感受到周合的怒氣,“生意往來,本就是合則聚,不合則散。毀約賠付的銀錢已儘數帶來,還請周莊主拿來契書。”
周合咬牙切齒道:“我若不給呢?”
藥鋪夥計臉上笑容更甚,似乎是聽了什麼笑話,“多日不見,莊主都會說笑了。左右藥鋪都不要莊子上的人參了,即便是莊子拔了運去鋪子,賬房也不會給錢的啊。
莊主又何必要費力不討好呢?此時毀契,不僅能有賠付銀子,還能給莊子裡的人參另尋買主,這豈不是才是上上之策?”
周合聞言,心知對方說的對。一方要毀契,最好的辦法就是毀了拿賠付銀子。
他也沒有彆的辦法,隻能惡狠狠的瞪了藥鋪夥計一眼,咬著牙恨聲的對管事喊道:“把契書拿來!”
藥鋪夥計拿了契書,留下賠付銀子後,立即離開了周莊回去交差。
周合看著人離開的背影,越想越氣,一腳踹在了身邊小廝的腹部,將人踹出去老遠。
“叫人去查查到底怎麼回事!”
吩咐手下人去查問藥鋪突然要毀契的緣由後,周合又叫管家帶一大批人手,從庫房搬東西,等趁著天黑的時候,去一趟雲莊的地裡。
藥鋪那邊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但他要先給雲莊點顏色瞧瞧。
翌日,棗溝村去上工的村民,路過莊稼地的時候,發現地裡不對勁。
心懸著跑下田裡查看後,驚慌的喊出了聲。
哪個天殺的畜生在他們地裡撒了這麼多鹽和石灰!這地都燒死了,哪裡還能種啊!
第048章 第 48 章
張木橋行色匆匆的小跑著去了主院。
今日村民來上工, 說了來時看到莊稼地大片大片的被鹽和石灰燒壞了,他連忙去看了一眼,發現還真是。
確認後第一時間過來稟報, 心裡對做這事的人也有些猜測。
八成就是周莊乾的。
雲懷瑾從張木橋那知道後, 眉心也皺了起來。雲莊大片莊稼地被鹽和石灰給燒了,就算是緊急清理,今年春耕肯定是不能種東西。
不僅如此,想要恢複也還要養幾年才行。
張木橋說完後有些自責, “東家,是我的錯。我沒想到周莊會如此不惜財力, 也要搞垮咱們莊子。”
石灰雖說便宜,可那麼大的量可就不便宜了。鹽更不用說,本就是貴價之物, 且還有衙門管控。一下子根本拿不出這麼多來。
因此張木橋壓根就沒想過周莊會來這一手, 而雲懷瑾並不知道土地相關,也沒有在這方麵防範。
隻以為周莊會在春耕後,可能會來破壞田裡莊稼。哪裡能想到他們直接把地給徹底破壞了。
雖說石灰大量采購倒是容易些, 可是足以毀掉大片土地的鹽, 在古代是極其難弄的。
鹽鐵在這裡,是被管控的物資。
能毀那麼大一片地的鹽量, 官鹽很難買到。八成是私鹽。
在大雍,私鹽買賣同罪。
雲懷瑾倒是沒怪張木橋,周莊這做法, 是真難想到。
吃一塹長一智,如今事情已經發生, 最要緊的不是事後懊悔沒想到,而是想辦法補救。
莊子裡除了做豆漿粉的, 其他所有人包括棗溝村和山前村的村民,全都去了地裡。
被撒了鹽和石灰的地有數十畝,還全是上等田。
這田離莊子有一段距離,離村子也有一段距離。動作輕些,還真很難發現。
自從流民不在,流竄的那些也儘數被抓後,雲莊也不再往外巡邏,隻嚴防死守著莊子。
想來周莊是沒辦法對雲莊下手,這才轉向了被忽略的莊稼地。
土地經過一夜,已經乾硬很多。
看著肥沃的上等田成了如今乾硬的都不好翻地,村民們心裡都難受的很。
作孽啊,這麼好的田!
雲懷瑾幫不上忙,他隻能給在地裡忙碌急救土地的莊子下人和村民們,提供足夠的飯食。
期間他也下地裡蹲著看了一會,土地乾硬結塊,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入目看去,一片白茫茫的。
他回去後,進了趟靈泉空間。看著一望無際的草地,蹲下身,挖起一捧黑土。
種在空間裡作物,澆灌靈泉水,口感極好,生長速度極快。種在外麵的作物,同樣澆灌靈泉水,但隻有口感上有變化,生長速度上並沒有。
原因應是在空間的土地上。
水有靈氣,土地亦有靈氣。
雲懷瑾準備挖空間的土,當作肥料撒進莊稼地裡試一試。
死馬當活馬醫,總不能真什麼也不做,看著地被燒壞,以後就算養回來能種地,肥力也不如從前。
隻是他不好直接將土弄出去,想了一下後,雲懷瑾找來方三爺。
他讓方三爺帶著鏢師,去買糞肥。
大雍有成熟的糞肥,人的,牲畜的,全都有。
買了二十車的糞肥回來,雲懷瑾沒有直接弄地裡養地,而是讓方三爺帶著人又去藥鋪買了不少的草藥,還去山上砍了好多的柴。
在空地裡挖了個地坑,連同草藥全丟進去開始燒。
等這些全都成灰了,雲懷瑾又讓他們加水攪拌,然後曬乾。
徹底曬乾後,全部裝進了麻袋裡,和糞肥一起堆放在倉庫。
雲懷瑾趁著沒人注意,將那些草藥草木灰的麻袋,全都換成了他事先在空間裡,用麻袋裝好的靈土。
等莊子的地弄好,雲懷瑾讓張木橋帶著人去倉庫搬麻袋,“我根據之前看的古籍雜書,琢磨鑽研出來的一個新的肥地藥肥。先撒藥肥,再撒糞肥。
具體管不管用也說不好,沒人試過。但憑天意吧。”
張木橋不知什麼古籍,也不知什麼藥肥。他知道東家是真的想救活那片地,這幾日帶著鏢師們也是從早到晚的忙活。
他也知道田地再多的補救,也是於事無補。不過總不好什麼都不做,試試看,萬一老天爺開眼了,就有用呢?
“東家放心,我會叫人好好撒的。”
雲莊的種種動作,全都傳到了周莊。
周合聽說雲莊忙活著撒糞肥,企圖養活那片地,不由嗤笑。
費那麼大勁養活又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不勝從前?
不過他們這樣忙活也好,後麵整個雲莊都是他們周莊的。這幾十畝地雖然隻能淪為下等田,但總比什麼也種不出來的好。
反正是給他們周莊未來的地忙活,隨他們去吧。
看那雲莊還敢不敢和他周莊做對,這還僅僅是個開始!
急救莊稼地的這幾日,雲懷瑾除了為靈土暗渡陳倉的一通忙活外,他還畫了個頭麵樣式。
大雍的首飾種類繁多,珍寶各異,樣式卻都中規中矩的。
雲懷瑾翻著原身的記憶,他在雲家雖沒怎麼出去過,對雍京的一些東西也並不了解。
可原身隔三差五就能見到雲夫人,她是個極其愛美的人,首飾衣物都是要最好,最漂亮的。
為此也不吝惜花費諸多錢財,可記憶裡,即便是她,佩戴的首飾來來去去都是那幾種款式。不過都是用不同的珍寶去做。
原身也不止一次的聽對方抱怨,首飾一直沒個新樣子,接著身邊伺候的嬤嬤便會說,這已經是雍京最時新的首飾。
雲懷瑾雖不是珠寶設計專業,可他托前世記憶的福,見過曆史長河中諸多朝代的精美首飾,哪怕記不全,腦袋裡也並沒有細節,可隻有一個大概的樣子已經足夠了。
大雍不缺工匠,隻缺新奇的點子。
他畫出個大概樣子,剩下的,能工巧匠們自會將其補足。
將那套頭麵的圖紙收好,雲懷瑾這次親自去了趟府城。
與藥鋪買賣不同,他現在手裡沒有實物叫人看,隻有個大概樣子的圖紙,他不親自去談,怕光憑一張紙,很難說服人。
方三爺想到前幾日去府城時那股怪異感,這次雲懷瑾要去,便多帶了兩人。
他騎著黑馬,另外兩個在馬車前駕馬。
一路顛簸來到府城,雲懷瑾到城門時便下來行走,到了府城一家首飾鋪子後,不舒服的勁也緩過來許多。
方三爺常年走鏢,對府城比較了解。
他帶雲懷瑾來的這家鋪子,正是周莊首飾鋪子的對家。
周莊的首飾鋪子原本是不溫不火的,後來從雍京那得了時新的樣式,一下子就熱了起來,壓的其他鋪子沒有出頭之日。
府城的首飾鋪子,算是周莊的鋪子一家獨大。其他的四家,隻能望其項背。
另外三家倒還好些,被周莊從領頭位置拉下來的珍飾閣卻是很不痛快。
不過生意上的事情,也不是你一句心裡不痛快就能解決的。他們沒有更時新的樣式,生意做不過周莊的寶飾樓也是在所難免。
方三爺知道些這幾家鋪子裡的恩怨,因此他直接帶了雲懷瑾來到珍飾閣,談成的幾率要比其他幾家大一些。
珍飾閣的門頭除了有牌匾外,還掛著兩排的珠鏈,一排綴著個簪子,一排綴著對耳飾。
哪怕不識字,光看外頭掛著什麼,就曉得這鋪子是做什麼買賣的。
“客官需要什麼?咱們珍飾閣首飾應有儘有,材質上乘,客官若有喜歡的,還可試戴觀賞。”
雲懷瑾剛踏進鋪子,夥計便笑臉迎來,嘴皮子利索的招呼著。
珍飾閣鋪子裡很寬敞,打掃的也極其乾淨,今日陽光好,光線亮堂。首飾擺放在一格一格的櫃子裡供人挑選觀賞,鋪子裡金光閃閃,珠光寶氣。
夥計剛要把人往男子首飾區域領,就瞧見雲懷瑾眼下的紅色孕痣,腳下步伐來了個急轉彎,準備帶著人朝著哥兒首飾區域走。
邊走邊笑道:“客官要看看首飾嗎?請跟我來。”
雲懷瑾搖頭,“首飾先不看,我想見你們掌櫃。有筆買賣想和他談。”
他直接將畫了頭麵樣式的紙給了夥計,“勞煩將這給你們掌櫃看看,見不見我,看完後自會作出選擇。”
話說到這份上,夥計也不好婉拒。隻能硬著頭皮將那紙拿進內室,遞給掌櫃。
送給掌櫃看的東西,夥計不會私自先看。若是這紙上寫了什麼秘辛,叫他看去了,怕是日子要難過起來。
因此夥計按著好奇心,直接將那張折疊好的紙,送到了珍飾閣李掌櫃的手中。
“掌櫃的,有個哥兒要來談生意,說您看了這紙上的東西,會決定與不與他談。”
李掌櫃聞言來了些興趣,有些好奇那紙上的東西。
他接過夥計抵來的紙,打開的一瞬,便坐直了腰背。
頭麵都是一套,挑心,壓鬢,掩鬢,花鈿,分心,簪子。
大雍首飾,以各種材質簪子,釵環,發帶,發冠為主。像這種一整套相互輝映的頭麵,是沒有的。
哪怕這一套首飾,並沒有畫的很詳細。可隻看一個輪廓樣子,李掌櫃也能想象到,這要是做出來該有多華麗精致,又該掀起怎樣的熱潮,得多少人捧著錢來買啊!
“那哥兒在哪?快快將人請進來!算了,我親自去請!”
夥計很快反應過來,連忙帶著李掌櫃去請人。
李掌櫃匆忙出去見到人,不等雲懷瑾說話,便道:“在下珍飾閣掌櫃,李景,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雲莊東家,雲懷瑾。”
李掌櫃做了個請的手勢,“雲莊主快請進內室談話。”
雲懷瑾跟著李掌櫃進了內室,夥計很快上了茶,然後跟著方三爺一起在外候著。
李掌櫃是個急性子,他將繪製著頭麵樣式的紙,攤開放在小桌上,開門見山道:“不知雲莊主有何打算?”
“這是成套的頭麵樣式,李掌櫃若是看得上,可以買去,按著這樣式去讓能工巧匠添上細節,做的精致些。”
李掌櫃沒立刻回答,而是靜靜等著雲懷瑾的未儘之語。
果然在片刻的停頓後,又聽對方說道:“不過李掌櫃想要買的話,我也有個要求。”
這時李掌櫃才接話問道:“雲莊主請講。”
“我想讓李掌櫃聯合其他三家,一起打壓周莊的寶飾樓。”
李掌櫃一聽,心裡樂了,臉上也沒能控製住,直接笑了出來,“周合那狗東西惹了雲莊主?”
雲懷瑾微微一笑。
不用多說,李掌櫃就知道定是這樣。他看著那畫著頭麵樣式的紙,心裡是喜歡的很。
他一直想打個翻身仗,可惜苦於沒有更好看的首飾樣式。
又不像周家,朝中有人做官。他們李家就這個首飾鋪子,代代相傳,好不容易站穩腳跟。
結果也沒風光多久,就被踩了下去。
說不想翻身是假,可翻身也不是他們李家說想翻就翻的。
眼下有這麼個機會在,李掌櫃不想放棄。
珍飾閣的東家就是李掌櫃自己,他在沉思過後,下定了決心,“雲莊主說的事,我會與另外三家商談。”
說完便與雲懷瑾議頭麵樣式的價,最終李掌櫃以五十兩的價格買了。
他本以為五十兩買不來,誰知剛開口,對方就直接同意了,一句提價的話都沒有。
雲懷瑾本來也沒指著這圖樣賣什麼錢,對方說多少他收多少。
臨走的時候,李掌櫃感念於雲懷瑾低價賣他圖紙,還認真的保證,“雲莊主你放心,我待會就去聯係另外三家。”
本以為這次沒有實物,生意會難談一些,倒是沒想到會談的這麼順利。
雲懷瑾笑道:“靜候佳音。”
李掌櫃將人送走,便讓夥計備車,親自走一趟。
他在車上時,也忍不住看著圖紙上的首飾樣子,心裡有些感歎,如果這隻有他一家賣,得多賺錢啊。
不過還是想想就算了,雲莊主是鐵了心要搞垮周莊的寶飾樓,這才找上他,叫他白撿個便宜。
而想要搞垮寶飾樓,光靠他珍飾閣一家根本做不到。隻有四家聯手,靠著不斷的出新樣式,將其以最快速度打壓下去,才能成功。
他倒是想全攬下,可沒那個財力啊。
隻能和另外三家分一杯羹了。
李掌櫃跑了兩天,徹底將事情定了下來。這事對他們來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哪怕沒打壓下寶飾樓,他們也能因新的首飾花樣,賺一筆錢。
若是打壓下了,瓜分了寶飾樓的客源,那更是大賺。
有錢不賺那是傻,因此三家沒多猶豫,都決定與珍飾閣聯手。
也怪周莊平日裡恨不得錢都賺自己口袋裡,與同行交惡過深,這才叫人抓了機會連猶豫都沒有,全都選擇他們的對立麵。
此時雍京,丞相府。
莊嚴肅穆的府邸,門前連路過行人都無。
一匹黑馬停在相府前,馬上的人翻身下馬,相府很快出去一個小廝,將馬牽去馬廄。
馬上下來的青年則通過門房,從一側小門進了相府。
相府占地極大,府內亭台樓閣,假山奇石,竹林梅園,池塘水榭一應俱全。
著裝統一的下人們莫不言語,都在安靜的做著手裡的事情。
青年走過九曲廊橋,穿過幾座小院,見了美不勝收的林園奇景,腳都走的有些累了,才在一個小院子前停下。
小廝進去通報後,帶著青年進了院子。
這院子裡住的,是崔府的管家,崔慶。
青年將東西都交給崔慶,靜靜的候在一邊。
看完華掌櫃的信後,崔慶打開了精美奪目的螺鈿匣子,露出裡麵躺在紅色絨布上的百年老參。
見多了奇珍異寶的崔慶,在看到老參時,也不由得暗暗歎一聲,“好參!”
也難怪華掌櫃寧可毀約,冒著參源斷掉的風險,也要定雲莊的人參。
隻是這雲莊……
一旁的青年心裡記著華掌櫃的囑咐,見崔管事看完了信,正滿意的看著人參,猶豫著開口道:“管事,掌櫃的說雲莊那位是雍京雲家的人。”
崔慶眉頭微皺。
渝州之前也來了消息,說要與豐水縣雲莊做什麼豆漿粉生意。
那豆漿粉很快就賣來了雍京,不少達官顯貴看是崔家的鋪子在賣,為了討好丞相大人,紛紛購買。
結果因味道口感上佳,竟是真心喜愛上。如今這豆漿粉在雍京,可以說是賣的十分好。
就連丞相大人有時晨起都要飲一碗。
丞相大人從未有過主動要吃什麼的時候,隻有這豆漿粉,是丞相大人主動問起過的。
現如今,豐水縣的雲莊,又要和丞相大人手下的藥鋪做生意。
如果不是確定,無人知曉濟仁藥鋪是丞相大人的產業,崔慶都懷疑被雲家棄下的那個哥兒,為了重返雍京,故意接近崔家了。
“華掌櫃的擔憂我知道,今日我會見丞相告知此事。”
崔慶讓青年先下去休息,晚上的時候,崔慎在宮禁之前,出了宮回到府上。
雕花精美,隱有檀香的馬車停在相府。
緊閉的相府大門打開,下人們提著燈籠,候在門口等著。
車內傳來金屈膝撥開的當啷聲,做工精細,雕刻纏花紋的踏凳立刻被車夫放下。
隨著木質車門打開,身著一襲紫色官袍,腰間掛著金魚袋,頭戴黑色雙翅官帽的青年彎腰而出。
藏金線的黑靴踩在踏凳上,青年低著頭,隻看得見鼻尖弧度優美的輪廓,還有一點顏色豔麗的唇。
待出了馬車,青年抬起頭時,露出了一張漂亮到不可思議的臉。
黝黑的雙眸微轉,長睫輕動,漂亮的叫人移不開目光的臉,此時正皺著眉。
美人動怒,該亦是賞心悅目。
可此時守在邊上的崔慶卻沒有一絲賞心悅目之心,而是怕的額頭不由冒冷汗。
他彎腰曲背,上前回道:“丞相,飯菜準備好了。”
崔慎目不斜視,徑直往府裡走,那如同溪水潺潺般悅耳動聽的聲音,也帶著怒氣,“不吃。”
崔慶不敢多言,隻能與丞相大人的貼身小廝青竹對視一眼。
對方苦兮兮一張臉,對崔慶比劃了個手勢,然後搖搖頭。
一番無聲的短暫交流,崔慶也明白了丞相大人生氣的原因。
看來公子闖禍的事,大人知道了。
進了院子,青竹淨手後給崔慎換上一身月白長袍,官帽脫下後,也換了一根玉簪。不同於紫袍官服的尊貴威嚴,眼下這身簡單的裝飾,給人添了幾分清冷出塵之感。也更襯的那張臉,精致漂亮。
崔慎換好衣服出去後,見崔慶還在,懶洋洋的看他一樣,“有事?”
崔慶立即彎腰,將剛剛讓人送來的人參奉上,“回丞相大人的話,這是藥鋪送上來的人參。
華掌櫃說換了參源,與豐水縣雲莊定了參源。他覺得這人參實在是好,便給大人送了根過來。”
崔慎聞言,漫不經心的垂眸掃了一眼螺鈿匣子裡的人參,嗯了一聲後沒有再說其他。
崔慶見他對雲莊沒什麼反應,心想這筆買賣能繼續做。
“崔逸人呢?”
冷不丁的被詢問,崔慶反應迅速,張口道:“在雲府。”
崔慎聞言冷笑一聲,“打了人就往雲府跑,告訴雲府,崔逸既然愛去,就叫他一直在雲府待著,不必回來了。”
崔慶不敢多言,隻好領命,“是,小人這就去辦。”
……
江州府府城的首飾鋪子,最近出了好多漂亮的首飾,都是成套售賣,統稱為頭麵。
售賣頭麵的這四家首飾鋪子,以不同的材質,做出了各種不同的風格。
赤金累絲攢珠,玉嵌珊瑚瑪瑙,金鑲寶石雕花……看的人目不暇接。
一時間,江州府掀起了頭麵熱潮。
那些有頭有臉不差錢的,都一改往日隻有幾根長簪的打扮,戴起了雍容華貴,精致繁複的頭麵。
而府城四家首飾鋪子的熱銷,更襯的周莊首飾鋪子的冷清。
周合在莊子裡聽著首飾鋪子的掌櫃彙報,氣的狠狠的拍了桌。
那四家怎麼可能突然一起得了新樣式,還說好了一樣同時發售,直接將他們寶飾樓的客源給搶光了。
濟仁藥鋪就是被雲莊截胡,他手下的人剛打聽到,見到方三爺去過濟仁藥鋪。
現在突然冒出來的新款首飾,也一定是雲莊那賤人乾的!
以為前幾天的教訓夠對方受的,現在看來還是他太心慈手軟。
還有,那賤人以為靠著這一套頭麵就能搞垮他的首飾鋪子?想的到美。
“去叫手下的匠人照著另外四個鋪子新出的首飾去打造,他們怎麼賣,我們就怎麼賣!”
周合冷哼一聲,你想了個新的又怎樣?他看到了,就也是他的。
白白給他周莊送個新樣式,真想看看那些人拿他沒辦法,隻能咬牙受著的嘴臉。
周莊的上新速度很快,鋪子一下子就做了另外四家主推的頭麵,集齊四家之精華。
雲懷瑾收到李掌櫃的信後,直接笑出了聲。
貪心不足蛇吞象,周合怕是根本不會意識到這點。
你既然能抄,那就讓你抄個夠。
雲懷瑾早就料到周莊會這樣,他畫了一大遝的樣式,連同一封信一起送去府城。
江州府的首飾鋪子,最近像是得了什麼秘寶,一個接一個的上新。
各種造型的步搖,項鏈,掛飾,耳飾,層出不窮,款式新穎彆致。
這些不是一次全都上,而是四家鋪子上一種,每家賣的材質不同。這家賣金銀材質,另一家就買玉石材質。
四家各做幾種不同的材質,將市麵上常見的材質囊括。
而周家則跟在後麵將所有的都給做了,一開始的時候,因為他家囊括所有,顧客不用到處跑,真的吸引了一批前去。
後來另外四家實在是上新太快了,周家剛做好,另外四家就卡著點又上新。
舊不如新,當然是選新的啊!
越到後麵,周家鋪子積壓越多,根本賣不出去。
首飾不比其他,成本是很高的。
周莊的首飾鋪子漸漸的撐不下去了,另外四家還在上新,可他們鋪子賬麵上卻再難拿出錢來跟著做。
第049章 第 49 章
周莊首飾鋪子流水急劇減少, 掌櫃去莊子報賬都兩股顫顫,打著哆嗦不敢去。
東家的臉色一次比一次難看,這次去稟報, 他怕是都得挨頓踹。
“你說什麼?”
周合眉頭皺起, 臉黑如鍋底,怒吼著出聲。
寶飾樓掌櫃心生懼意,硬著頭皮又說一遍,“東家, 寶飾樓賬麵上的銀子,已經不能再跟著另外四家出新品了。
他們上新太快, 我們寶飾樓跟著出的那些,根本就賣不掉。出來就是過時,來買的人也是將價格壓的很低, 賺不到錢。
鋪子得停下跟著出新品, 再鬥下去,鋪子怕是得關……”
啪——
茶盞落地,瓷片碎裂的同時, 茶水也四濺開, 大部分都灑在了寶飾樓掌櫃的衣擺。室內彌散著濃鬱茶香,氣壓低至極點。
周合氣的臉色漲紅, 眼角都隱約抽搐著。他做生意至今,也知道寶飾樓掌櫃說的沒錯。
再撐著鬥下去,不是兩敗俱傷, 而是他的寶飾樓慘敗收場。
心知沒其他更好的辦法,周合隻能咬牙妥協道:“讓工匠停工, 想辦法將之前堆積的首飾清掉回賬。”
寶飾樓掌櫃鬆一口氣,還好沒有非要與那四家死磕。
“小人這就去辦。”
在雲莊手上又吃一個大悶虧, 周合越想越氣,覺都沒睡好。
翌日一早,就叫人套馬車去了趟府城,去吳家找人。
吳權仁正在書房寫字,周合被請去坐在一邊看著,他坐如針氈,一會看看吳權仁字寫沒寫完,一會急色的喝茶,整個人動來動去,沒片刻安靜。
“區區一個小莊子,還是個哥兒,就叫你如此坐不住。你這性子如此急躁,也不知能成什麼大事。”
吳權仁收下最後一筆,紙上躍出一個殺氣橫生,鋒利尖銳的“忍”字。
周合品不來書畫,他看著這“忍”字,總覺得像“殺”。
被吳權仁說了一頓,周合心裡總歸不痛快。雖然他巴結吳家,可不代表能接受吳權仁當爹訓兒子一樣的訓他。
而且他找吳權仁好幾次,他就隻知道勸他忍忍忍,就知道忍。
忍到最後能有什麼?刀子沒落到你吳權仁身上,你站著說話不腰疼,當然張口就能叫他忍。
周合心裡不痛快,也不想彆人痛快,“那雲莊將周莊兩個大生意全攪黃了,還與裴家聯手給有客來酒樓添堵。
聽說酒樓在豐水縣還有府城的生意,因為好味居的原因,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流失大半的客源。
吳兄難道就不想將他們按下去,收拾一番?”
周合知道吳權仁這人最愛麵子,喜歡被人捧。現在當他麵說他的酒樓不如被他曾狠狠踩在腳下的好味居,和抽吳權仁臉也沒什麼區彆。
一把軟刀子插在吳權仁心上,他聽了周合的話,果然動了怒氣。
但他偏還扯著嘴笑,想要做出喜怒不形於色,結果火候又不到家,臉都抽搐了幾下。
“叫你忍,是讓你以退為進。讓對方放鬆,才好一擊斃命。”
周合滿腦子都是一擊斃命,想到了什麼後,他顧不得撒火,而是壓低聲音說:“吳兄的意思是,直接殺了對方?”
吳權仁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和周合說了查到的東西,“我叫人仔細查了,這雲莊的東家,就是被家中棄出的哥兒。聽說是與下人私通,大了肚子。
因這樣的事,被家中趕回祖籍地,甚至都不在雲家祖地的青山縣,而是最偏僻的豐水縣。
趕來至今,青山縣雲家都沒來一個人。這已然是徹底不認這人,雲家不會再庇佑。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人活著哪能一直順風順水的,吃個糕點都能噎死人,雲懷瑾是死是活,又有誰在意呢?”
周合聽完,深覺有道理。
他此前見雲莊那般硬氣,還以為雍京雲家會給他撐腰呢。
結果不過是被雲家完全棄出去的不要的哥兒,真不知有什麼可硬氣的。
周合笑了一聲,眼睛轉一圈後,對吳權仁道:“吳兄,那阿四可還在府上?他若無事,便讓他跟我幾日?”
吳權仁繼續寫字,頭也沒抬,“最多三日。”
周合要到了人,臉上也露出勝券在握的笑來,“放心吧吳兄,最多一日就能解決。”
從吳家出去後,周合身後跟著一個身形偏瘦,一身黑衣,麵露凶光的青年。
他也一掃之前的陰霾,回莊子上第一件事就是組織人手,直接打去了雲莊。
雲莊從裡到外都有鏢師守著,在看到有一群人帶著長棍,鞭子過來,立即進去通傳。
雲懷瑾心知這次是真逼急了周莊,對方徹底撕破臉,要直接對上。
雲莊對此早有準備,方三爺等候已久,領著人像一座座小山一樣,堵住了周莊人的路。
看到方三爺一夥人時,周莊的人隻覺得震驚。
怎麼會有人長得如此高壯!
雲莊夥食好,方三爺又每日都訓練手下一幫兄弟,他們本就底子好,雲莊裡待一年,比之前還壯實。
有些個頭本來矮些的,身上的肌肉也一塊塊如小山鼓鼓囊囊,衣服都要撐破。
周莊來的這些青壯,比起鏢師們,那真是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這種壓迫感,讓周莊打前頭站著的,不由自主往後退不少。
周合帶著寶貝兒子周瑞下了馬車,父子倆趾高氣昂的走到前麵,周合看一眼方三爺,冷笑道:“平順鏢局已經落魄到給這樣的小莊子看家護院,當看門狗了?”
方三爺個頭比周合高,他沒低頭,眼睛直接往下看,“周莊也好不到哪裡去,出門找茬還要東家親自出馬湊人頭當打手,是窮瘋了嗎?
哦,也對,聽說周莊的大生意都黃了,周莊主近日可還有銀錢吃飯?沒錢的話,帶著一家老小,端著碗去吳家,想來吳家會賞口飯給周莊主吃。”
周合氣的捂著胸口大喘氣,手指著方三爺直發抖。
周瑞擔心的扶著他爹,轉頭怒視方三爺一眼,隨後轉頭對著身後人大喊道:“你們是死人嗎?這看門狗如此辱罵我爹,你們若是不將他打死,我今日就打死你們!”
兩方很快打了起來,方三爺帶著人以一打十,遊刃有餘。
周合被周瑞護著去馬車裡,看見安排的人,趁亂溜進了雲莊,陰冷一笑。
他剛剛看了,外麵出來的鏢師有四五十人。雲莊一共也就請了這麼多的鏢師,現在全都在外頭,裡麵疏於防範,隻有一些長工小廝,不足為據。
那人定能得手。
周合正想著雲懷瑾不久後就要命喪黃泉,報他生意被截之仇,心裡就暢快的想笑。
倒是周瑞有些擔心,“爹,那人能行嗎?他一個人真的能殺了雲莊東家?”
“那可是吳家找來的刺客,最擅長潛入暗殺。現在鏢師都被我們引出來,莊子裡隻有一些下人,想要得手很容易。”
周瑞覺得有道理,點了點頭。
青天白日的周莊就帶人打上門,雲懷瑾總覺得有貓膩。動靜搞得越大,越會讓人忽視細節的部分。
雲懷瑾便留了心,沒讓鏢師全都出去,免得對方是為聲東擊西。
選了莊子裡高壯的長工和小廝,讓他們跟著方三爺出去。
不管周合到底是有什麼圖謀打算,先讓對方以為莊子裡疏於防範,才能讓對方露出馬腳。
留一半鏢師由大山帶著,在莊子暗處守著,沒想到還真捉到“一隻老鼠”。
這人看著瘦小,但出手狠辣,眼中殺氣畢露,七八個鏢師動手,才將其擒住。
大山在與其過招的時候,就看出對方招式路數,是隻有刺客才會練就的毒辣的殺人招式。
擒住人後,大山和雲懷瑾說了猜測,雲懷瑾不由多看了那人幾眼。
他還是頭一次見活生生的刺客。
觸及到對方那如蛇般陰冷的視線,雲懷瑾心有不適,移開視線。
大山見對方還企圖掙紮反抗,直接卸了對方的手臂,骨節哢哢兩聲響,那刺客痛呼出聲,手臂軟趴趴的垂落。
接著大山拿著匕首,抵在刺客的脖子上,逼問刺客還有沒有同夥。
對方冷漠轉頭,一言不發。
雲懷瑾看刺客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出了譏諷和殺意。
這種感覺讓人很不舒服,或許是他最開始對視後,選擇了躲開視線,讓對方覺得他好欺負了。
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雲懷瑾踱步上前,從大山手裡拿過匕首,緩緩蹲下身。骨節分明的手,握著匕首,抵在刺客脖頸,用了些力道,刺客脖子見了血。
刺客冷笑一聲,“哥兒的手勁這麼小?”
雲懷瑾對他微微一笑,似乎並不在意刺客話裡的嘲諷。
他握著匕首的手緩緩下移,停在了刺客命|根|子的地方,溫和道:“勁是不大,但切了這玩意綽綽有餘。我數三聲,你若不老實交代,後果自負。”
“一。”
刺客沒想到這哥兒竟然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威脅,不由緊張的吞咽著口水,想要往後退,強壓著情緒沒張口。
雲懷瑾微微歪著頭,握著匕首的手往下按,匕首刀身部分,死死的抵住對方襠|部。
“二。”
刺客察覺到擠壓的微痛,一旁看著的鏢師們,都替他緊張的皺著一張臉。
見刺客還是沒張口,雲懷瑾似乎有些不耐煩再等,手上動作沒有絲毫猶豫,是真的準備一刀插進去,“三。”
“我說!”
那袍子都被匕首插了個洞,一股腥臊氣傳來,刺客竟是被雲懷瑾嚇尿了。
雲懷瑾嫌棄的皺眉,起身遠離,將匕首轉手還給了大山,“說吧。”
刺客額頭冒著冷汗,心臟狂跳不停。後怕的情緒衝擊著他,腦袋有些空白,一五一十的告知了雲懷瑾周莊計劃。
說他本來是吳家雇的,被周合借來刺殺雲莊莊主。也說了來這裡的刺客也隻有他一個,沒有其他人。
說完後,刺客還心有餘悸的看雲懷瑾一眼,怕對方不滿意他的回答,再要切他命|根|子。
一旁看了全程的鏢師們也都有些毛毛的,東家真是人狠話不多,比他們有手段。
雲懷瑾聽完後讓大山把刺客抬出去。
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他得徹底打消周家和吳家暗殺他的心思。
刺客被拖出去後,大山按著雲懷瑾的指示,將人往周家馬車上砸。
馬車外就傳來一聲巨響,像是什麼重物狠狠的砸在車門,然後又翻滾落下。
周瑞嚇一跳,連忙推開車門,就看見那吳家找來的刺客,此時正捂著心口在地上吐血。
他驚訝萬分,轉頭道:“爹,刺客失手了。”
周合不信,這刺客他是知道的,替吳家做了不少醃臢事,從未失手過啊!
他快速探出頭,往地上一看,還真失手了!
此時外麵的打鬥聲也停了下來,周莊的人被雲莊人打的在地上翻滾,時不時的哀嚎著。
“周莊主,這人誤入我雲莊,我將人給你還來了。”
雲懷瑾聲線溫和,說話時臉上帶著三分笑意,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覺得他很好相處。
隻是這些人裡,不包括周家父子。
周合怎麼也沒想到,雲莊的人竟然能將這從未失手過的刺客阿四給打出來了!
雲莊的下人竟然這樣厲害?
他驚詫的抬頭看向雲懷瑾的方向,這才發現鏢師們穿的衣服和莊子下人穿的衣服一樣。
雲懷瑾身後帶出來的人,和方三爺帶著的人差不多的高壯。
但方三爺帶著的人手,後麵站著的人明顯比其他人的體格子小一些。
所以,剛開始出來的那些人,並不全都是鏢師。
雲莊的長工和小廝也隔三差五的跟著方三爺他們練,這能強身健體,還能保護莊子,練了好處多的是,乾嘛不練?
加上長工小廝們,自雲懷瑾來了之後,就也是一日三餐。都沒再餓過肚子,又有適量的運動鍛煉,因此跟在後麵的長工小廝,體格上看起來也比周莊來的青壯要強很多。
這也讓周合以為他們也是鏢師,加上這還是雲懷瑾有意為之,周合很難不入套。
“你是故意讓我以為莊子裡疏於防範的?”
因為被騙,周合臉色很不好。
雲懷瑾點頭,“周莊主變聰明了。”
周合後槽牙都要咬碎了,“雲莊主,莫要猖狂,今日隻是開始,往後的日子還希望雲莊主都能如今日這般幸運。”
他能被騙一次,絕不會被騙第二次。這次是那賤人耍小聰明走了運,下次可就沒這麼好運了!
雲懷瑾怎麼可能給他來殺自己第二次機會,周合突然瘋了一樣明目張膽的動手,大概率是確認了他沒後台,雲家不會管他。
沒後台,他給自己搭一個不就行了。
“周莊主,你莫不是以為我雲懷瑾當真是你想殺就殺的砧板魚肉?”
周合冷哼一聲,意思不言而喻。
雲懷瑾輕笑,“想來周莊主知道了即便是殺了我,也不會得罪雲家。可周莊主有沒有想過,你殺了我雖不會得罪雲家,但是會得罪崔家呢?”
“得罪崔家?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不過是與崔家有個豆漿粉的生意罷了,還真以為崔家會為了這破生意護著你不成?豆漿哪裡沒有?就你雲莊的好?”
說到這個周合就來氣,真不知道崔家怎麼想的。現在看來,崔家也不是看在雲家的麵子上才來和這賤人做生意。
周合是真想不通。
雲懷瑾聽周合的話,就知道周合沒有喝過他們雲莊的豆漿粉,也不知道雲莊豆漿粉有多好賣。
前幾日他收到了崔家來信,這次要五萬罐的豆漿粉。還說了雍京那邊賣的多好,信裡還說希望能與他達成長期合作,有其他商船采購的話,可以優先考慮崔家。
雲懷瑾猜等碼頭徹底破冰通商後,除了崔家商船,應該也有其他的商船觀望結束,準備來采購。
崔家消息靈通,所以才透露了售賣情況,表明自己的實力,又提出想長期合作。
就是怕被後來的人瓜分了豆漿粉的量,到他們手裡少了。
也因這封信,雲懷瑾確認,周合不敢再對他動手。
“崔家從雲莊采購的豆漿粉,在渝州和雍京售賣的多好,周莊主或許還不知道。
今日我將話撂在這,我死了,崔家的生意就會斷。豆漿粉對現在的崔家多重要,損失了這筆生意,崔家會怎樣,我多說無益,不如周莊主自己派人去查探一番。”
周合盯著雲懷瑾看了一會,哼了一聲,“虛張聲勢。”
他嘴上這樣說,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信了的。
畢竟這事隻要仔細查,就能查出來。姑且就再等幾日……
周合還是帶著人走了。
看著周莊人離開,方三爺在一旁問道:“東家,咱們就這麼放過他們?”
雲懷瑾轉身回莊子,“我們總不能也找人去刺殺他,雲莊背後無人相護。真惹了人命官司,不可能像周家,吳家一樣能悄無聲音的逃脫,我可不想因為這種人下大獄。
這次之後,周合和吳家人不會再敢對我下殺手。我們隻需要防著生意上的打壓就行。”
方三爺一想覺得也是,但心裡還是有些不得勁,早知道趁機去揍周合和周瑞了。
他心裡這樣想也說了出來,雲懷瑾一聽樂了,“今日這筆帳先記下,遲早給他還了。”
方三爺笑道:“東家到時候指哪,我方老三就打哪。”
……
當天晚上,周合就帶著受傷的刺客阿四去了吳家。
吳權仁知道阿四失手,有些驚訝。
聽完全程後,隻覺得周合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那阿四也是仗著自己有點功夫,就以為自己無人能敵,在陰溝裡翻船。這人以後不能留,遲早壞事。
吳權仁又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向周合,“你搞那麼大動靜做什麼?讓阿四夜中行動,都比你自以為是的聲東擊西要來的好。”
周合聽著不高興,明明是那賤人太狡猾,怎麼可能是他的計謀有問題?
今天在雲莊丟了臉,現在被吳權仁指著鼻子罵的周合,有些氣不過,也顧不得麵子功夫,話說的也有些陰陽怪氣,“吳兄你聰明,你聰明怎麼去一趟雍京,都沒查出崔家和雲莊的豆漿粉生意往來?”
吳權仁聽到崔家和雲莊有生意往來,愣了一下,一時間也沒在意周合的語氣,“他們什麼生意往來?豆漿粉是什麼?”
豐水縣的豆漿粉,因為雲莊影響力的原因,在豐水縣的縣城有些名氣。
也因雲莊豆漿粉的原始包裝過於低廉,自家喝沒什麼,有頭有臉的人家要拿去送人確實上不得台麵。
吳家雖說在豐水縣有酒樓,可酒樓掌櫃也不會拿低賤的豆漿粉送去吳家。
府城並沒有豆漿粉,吳權仁也不曉得豆漿粉。
周合見吳權仁不知道,這才給吳權仁大概說了。說完還憤憤不平,“真不知道那些人怎麼想的,破豆漿有什麼好喝的。”
吳權仁聽完後想法與周合完全不一樣,他準備等周合走後,叫人去豐水縣買來嘗嘗。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周合這不中用的蠢貨,真不知道周大人怎麼會有這樣的親眷。
他上次派人去雍京,雖說是圍繞著雲懷瑾打聽,但雍京若是真有什麼過於時新的東西,去的人也會有所耳聞。
吳權仁叫來了被他派去打探消息的下人,問他在雍京有沒有什麼豆漿粉。
那下人聞言搖搖頭,周合見狀笑道:“我就說那賤人虛張聲勢誆我呢!”
吳權仁沒搭理他,對下人說:“再好好想想,是崔家的生意,能衝泡喝的東西。”
形容的具體之後,下人恍然大悟,“豆漿粉沒聽到過,但雍京確實有一種可以衝泡的粉,是崔家的生意,叫玉漿粉。
那鋪子整日排著長隊,全是達官顯貴家的小廝丫鬟,每家都限量購買呢。
我當時瞧著人多好奇,還問了人是賣什麼的,那人和我說是賣玉漿粉。
一罐最低也要六兩銀子,最高的五十兩都有。貴的嚇人。”
周合聽到價格後嚇的大叫,“啥?最低也要六兩銀子?”
他可是知道,那豆漿粉在豐水縣,一罐不過也就幾十文啊!
這他娘的得多賺錢啊!
想到其中暴利,周合後背都冒出一層冷汗。雲莊那小賤人真叫他殺了,崔家失了這生意,怕是真能活吞了他。
吳權仁見周合麵色不對,意識到是價格有問題,問他,“豐水縣賣多少錢?”
“加陶罐好像才四十多文。”周合聲音有些虛。
吳權仁也被這個價格驚到,他能猜到崔家在包裝上肯定是做了改變,提高了售價。
但這其中的暴利,也是實打實能看見的。
吳權仁看一眼周合,“以後還是在生意上動手,彆對人動手了。”
周合有些慌亂的點頭。
他回去得讓人買些豆漿粉嘗嘗,到底是什麼味道,能讓雍京皇城腳下的達官顯貴,都趨之若鶩。
周莊自從那日不遮不掩來雲莊生事,被打了回去後就徹底安靜了下來。
出了正月,碼頭水麵化凍,陸續有商船前來。
李懷州火急火燎的來,然後搬運了五萬罐豆漿粉的量後又匆匆離開。
給渝州商船的豆漿粉,都不是小陶罐一罐罐裝著,而是大缸,數著包數往缸裡塞。
雍京和渝州都缺貨,李懷州來去匆匆,根本不敢多待耽誤功夫。
嘗完豆漿粉味道的吳,周二人,也相信這豆漿粉是真的能爆賣。
這味道是真的太好,哪怕是他們,喝了之後都覺得極其美味。
打探到渝州商船通船後第一時間來雲莊進貨,吳,周二人是徹底打消對雲懷瑾這個人動手的念頭了。
他們若是生意上的打壓,搞垮雲莊,崔家人作為生意往來的人不好說什麼。
可他們若是故意取了雲懷瑾性命,讓崔家丟這筆生意,這可以視為對崔家的挑釁。
吳,周二人不敢冒險。
除了他兩家盯著碼頭看渝州商船和雲莊豆漿粉生意,林縣丞也在盯。
知道渝州商船運了大量的豆漿粉離開,林縣丞坐不住了,他帶著人起身去了趟雲莊找雲懷瑾。
雲莊主院東廂房,雲懷瑾喝完一口茶問道:“林縣丞的意思是,準備將雲莊豆漿粉作為豐水縣特色土儀去推售?”
林縣丞點頭,“江州府下八個縣,豐水縣年年在末。也是唯一一個連個特色土儀都沒有的。
豆漿粉本官喝過,味道極好。在豐水縣內賣的也不錯。
據我所知,渝州崔氏在做這門生意,賣的也極好。若能借著這股東風,讓人都知道我們豐水雲莊豆漿粉,對縣裡的發展也有裨益。
豆漿粉賣的多,村民種的黃豆就賣的好。
銷量高的話,還可以建設更大的工坊,這樣也能招更多的工。
百姓手裡有錢,才會花錢。這樣大家逢年過節的搞不好也能買些豆漿粉嘗嘗味道,這是個良性循環。”
雲懷瑾本就想將豆漿粉弄成特產,林縣丞說的正好在他心坎上。
而且有衙門在後麵支持,比他自己單打獨鬥要好很多。
擴大豆漿粉規模這事也不是不行,唯一麻煩的是泡豆子的靈泉水。
得等今年莊子裡用靈泉水澆灌後長出來的黃豆下來,混著沒用靈泉水澆灌的黃豆磨粉,看看不泡靈泉水味道能不能行。
“林縣丞說的這些,對莊子裡的豆漿粉生意也是大有裨益。莊子自然是同意的。不過這豆漿粉往外推售的話,倒是想不要帶雲莊二字,改為“瑾初農莊”吧。”
雲懷瑾早就想改了雲莊的名頭,不想和雍京雲家扯上關係。
瑾初農莊,他和乖寶的農莊,這多好啊。
名字都是小事,林縣丞直接應下。
林縣丞的動作很快,他回衙門就給趙縣令提了這事。
趙縣令因為雲懷瑾在旱災那年積極響應種紅薯土豆,最後還解了他燃眉之急,讓豐水縣撐到了朝廷賑災,對雲懷瑾很有好感。
因此林縣丞一提,趙縣令就同意了。
古代推售特產方式,與現代很不相同。雲懷瑾有些好奇衙門要怎麼在短時間內打開豆漿粉在江州府的知名度。
沒等他去問林縣丞,他就在三天後,從周海草的嘴裡,聽到了一個關於豆漿粉的故事。
這天周海草來彙報賬務,他一邊彙報一邊偷偷看雲懷瑾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詭異的感動。
雲懷瑾有些受不了,打斷了周海草的彙報,“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周海草聞言也憋不住話,一臉情真意切,“東家,你和小東家一定能越過越好的!”
雲懷瑾懵了,“好好的說這個乾什麼?”
“東家你不知道嗎?”周海草問道。
雲懷瑾反問, “我該知道什麼?”
見雲懷瑾完全雲裡霧裡,周海草直言道:“就是豆漿粉的來源啊。”
然後雲懷瑾就聽了周海草說書一樣的,說了個父慈子孝的故事。
豐水縣瑾初農莊有個雲哥兒,夫君早逝,獨自一人帶著剛出生的孩子,苦苦撐起一個家。
莊子裡刁仆欺主,雲哥兒和孩子過的艱難,父子二人相依為命。有一日,雲哥兒落水受寒病重,生命垂危之際,想要喝一碗熱騰騰的豆漿。
可那些刁仆竟然故意不給,說沒有豆漿。
可憐雲哥兒隻有四歲的孩子,為了讓阿父喝一碗豆漿,小小的孩子自己去磨。
但因為孩子不曉得豆漿這麼磨,隻將黃豆磨了粉,又加了水衝泡,以為這是豆漿,端給了他病床上的阿父飲下。
四歲的孩子,還沒灶台高,為了弄熱水,手都被燙出許多燎泡。
這豆子粉加水直接泡的豆漿,味道其實是難以下咽,可雲哥兒感念兒子孝心,也心疼孩子手上的傷。病弱的臉上還是勾起一抹笑,誇兒子磨的豆漿,是他這輩子做的最好喝的豆漿。
神奇的是,喝完這碗豆漿後,雲哥兒的身體慢慢的好了起來。
原來是孩子的孝心以及雲哥兒對孩子的愛,感動了上天,這才讓雲哥兒身體逐漸康複。
不僅如此,雲哥兒還在夢中得了指點,改良了豆漿粉的配方,因此做出了真正美味的豆漿粉。
有了秘方傍身,雲哥兒又曆經生死,為了孩子也硬氣起來,發賣了刁仆,帶著兒子在莊子裡做著小生意,過著自己的日子。
周海草說完之後,眼眶都有些濕潤。東家和小東家,一定會一直好好生活在雲莊的!
雲懷瑾聽的一頭黑線,不過看周海草的反應,看來這個奇葩離奇的故事,比較受古代人的喜歡。
古人寫故事,人物身份都是真假摻半。反正又不會有人大老遠的去找證實,而特產這東西,還就需要故事去帶。
不然狀元糕也不能這麼火。
這父慈子孝的故事,比雲懷瑾想象的火。哪怕是莊子裡和棗溝村,山前村的人,他們聽了竟然也有大半人相信。
雲懷瑾簡直不敢相信,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信。
雲懷瑾差點懷疑自己的記憶被篡改了。
這事他也不好去“辟謠”,他聽完周海草說的故事後,就去衙門走了一趟,找了林縣丞,問了這則小故事的事情。
林縣丞說,這是他親自操刀寫的,最後由縣令大人過目潤色,然後滿懷期待的問他寫的好不好。
雲懷瑾能說什麼呢?就這樣吧,反正不痛不癢的,也不是壞事。
在衙門的推動下,這故事像風一樣從豐水縣刮遍整個江州府。
豐水縣瑾初農莊豆漿粉,在江州府境內,以最快的速度,家喻戶曉。
此時,之前對豆漿粉持觀望態度的那群人,見崔家以“玉漿粉”的名字,將其賣出了名氣後,他們也決定跟在後麵分一杯羹。
他們下船前以為這豆漿粉現在名氣都沒出豐水縣,定然好買。
結果下船後走兩步就聽到瑾初農莊,再走兩步又聽到豆漿粉。
不是,這才多久,豆漿粉就這麼有名了?
他們不由自主的加快步伐,前往雜貨鋪訂貨。
前麵崔家一口氣運了五萬罐離開,這些日子因為衙門暗中推動,豆漿粉名聲傳播甚遠,周圍的一些行商嗅到商機,第一時間就來豐水縣找豆漿粉。
在試喝之後,全都被豆漿粉的味道折服,紛紛加大的購買量。
他們來之前隻是衝著這名氣,運走了肯定會有人因好奇買去嘗味道。
可沒想到竟然這麼好喝!而且還能放很久!買!買多點!他們要發財了!
行商們你五百罐,我一千罐的,這段時間下來,豆漿粉供不應求。
少量的一罐兩罐買倒是能買到,但是大量買,那不好意思,等排期。
商船的管事們驚呆了,好嘛,來晚一步。
有人反應快,第一時間說要等排期。張一金給記了名字,給了編號。
後麵也很快反應過來,既然都要等,那肯定是排在前麵最好啊。
豆漿粉迎來了它的售賣高峰期,雲懷瑾看著排號的單子,準備今年多種些黃豆。
被周莊燒壞的那數十畝地,這些日子經過靈土和靈泉水的滋養,表麵上看著與往常一般無二。
張木橋和村民們也看不出來到底是養好了,還是沒養好。得先種東西上去看看。
這數十畝地,在雲懷瑾和張木橋的商議下,準備也全種黃豆。
怕種麥子到時候再活不了,可就浪費了。黃豆沒那麼心疼。
雲懷瑾還準備種十畝地的西瓜,等著夏天吃西瓜。
豐水縣春耕播種一般在三四月份,得趁著春耕來之前,多存些豆漿粉的貨才可以。
春耕的原因,村民們需要回去農忙。豆漿粉就隻有莊子裡的下人們做,產量上會比之前減少一半。
雲懷瑾也考慮起另外建豆漿粉工坊,擴大招工的事宜。
就是到時候運輸靈泉水有點麻煩,他也得換個方法換水,不然那麼大的用水量,他整天都隻能待在院子裡換水了。
第050章 第 50 章
回去後雲懷瑾想了幾種辦法, 都沒辦法躲開人工大量從莊子裡運輸靈泉水的過程。
最後還是決定等用靈泉水灌溉的黃豆收獲後,和收來的黃豆按比例搭配,看看口感。
混入普通的黃豆, 也能不影響口感是他最期待的結果。
這樣的話, 莊子可以收購其他的黃豆,大家都能有錢賺。
如果加了其他黃豆影響了口感,那隻能隻用莊子裡種植的黃豆了。
要擴建豆漿粉工坊的話,選址搭建也需要時間。古代與現代不同, 施工隊隻有農閒的時候才能找到。
快要春耕農忙,現在出去找施工隊, 做不了多久就得停工。而且土也還硬,不好破土。不如等播種結束再找,多找一些人, 能趕在夏收前搭建起來。
眼下這事急也急不來, 隻能暫且放在了一邊。
豆漿粉工坊的事暫且擱置,雲懷瑾沒閒著,帶著雲初將蔬菜乾徹底做了出來。
根莖類蔬菜切薄片, 泡適量鹽水後, 再拿出來擦乾水分。擺在瓷盤上,送入預熱好的麵包窯中。
中途拿出來翻麵, 根據烘烤的程度,再適量的調整溫度。
與燒窯的苗父還有練手的雲莊下人,反複多次的實驗, 最終得到了酥脆的蔬菜乾。
保留了蔬菜本身味道的同時,又隱約帶著一絲鹹味, 酥脆有味。
而且還都是暖房裡用靈泉水澆灌種植出來的蔬菜,直接烘烤出來, 菜香更濃鬱,回味帶著清甜。
雲懷瑾還弄了沒有泡鹽水的,直接原味。
烘烤完成後,蔬菜本質的味道被放大。因為沒有泡過鹽水,回味甘甜之感比泡了鹽水的更加明顯純粹。
兩種味道都不錯,口味重些的吃鹹味會很喜歡,口味清淡些的吃原味會更喜歡。
成功之後,雲懷瑾便大量烘烤蔬菜乾。
暖房裡的菜太多了,目前菜價太貴,很多小飯館門都沒開。有點能力的酒樓,暫時也不想卷入吳家和裴家的鬥法,因此農莊的菜還是隻能提供裴家的好味居。
裴家訂菜的量終是有限的,剩下的那些做成蔬菜乾,能存放一段時間。而且市麵上沒有蔬菜乾,他們蔬菜乾後味道又極好,想來在縣裡北城也好賣。
除了蔬菜乾以外,雲懷瑾又做了草莓醬。
草莓熟了之後,爛的快。運輸也是個大問題,因此除了北城的雜貨鋪會上新鮮的草莓,還有好味居采購外,雲懷瑾沒打算鮮果外銷。
靈泉水澆灌出來的草莓,果香濃鬱,酸甜可口。加上蜂蜜或者是糖熬煮,味道更是不用提,香甜誘人的很。
熬醬的那天,整個小院子都被草莓的香甜氣息所包裹著。
雲懷瑾還炒了低筋麵粉,加了靈泉水牛奶和麵發酵後,放麵包窯裡麵烘烤出了麵包。
麵包受靈泉水激發了香氣,香甜綿軟。
雲懷瑾將麵包切開,抹了草莓醬給雲初吃。
小家夥吃的可凶,巴掌大罐子的草莓醬,他後來抹了半罐子下去,一副餓崽撲食的樣子,嗷嗚就是一大口。
孩子長身體,正是能吃的時候。不過草莓醬加了糖熬煮,小孩吃太多對牙齒不好。
雲初吃了半罐子後,被雲懷瑾製止了,說再吃牙會壞。
雲初一直都是雲懷瑾說什麼就聽什麼,這會明明還很想吃,但也什麼都沒說,隻乖乖點頭後,眼巴巴的看著被收起來的草莓醬,吞咽著口水,可憐兮兮的。
雲懷瑾看著雲初那小表情,實在不忍心,“乖寶不然再吃一點?”
以為雲初會點頭,誰知小孩搖頭說:“不吃,牙痛,阿父擔心。”
雲懷瑾聞言,一顆慈父心感動的稀裡嘩啦,抱著雲初就是一通亂揉,“阿父的乖寶怎麼這麼乖啊!”
雲初嘿嘿笑著,任由雲懷瑾揉完他的頭發揉他臉,“嗯,我乖呢。”
……
瑾初農莊雜貨鋪,上了三樣新品。
蔬菜乾,草莓醬,吐司麵包。
做吐司麵包的模具,是雲懷瑾專門定製燒的長方體瓷具。
裝草莓醬的瓷罐子也是專門燒紙,罐子上在雲懷瑾的授意下,畫了個圓嘟嘟紅彤彤的草莓,邊上寫著“瑾初農莊 草莓醬”。
這次預算充足,雲懷瑾沒在外包裝上省。主要也是草莓價格本就貴,賣不了低價。更彆提裡麵還加了糖,成本頗高。
壓根走不了薄利多銷的路線,不如外包裝稍微好點,賣的貴些。
北城雜貨鋪的草莓鮮果賣的本就很好,一開始是在好味居沒吃滿足的食客們,聽裴詩文說這裡賣草莓鮮果,大家一窩蜂的來買了。
後來是來鋪子裡買豆漿粉,豬肉脯和肉鬆的下人們,見這草莓實在是太好,便買了些回去,迎得了主家的喜愛,得了獎賞。
沒兩日,草莓鮮果除了好味居的食客叫人排隊買,鋪子周圍的富戶也讓下人排隊買。
這次雜貨鋪的上新,也不同以往。
似乎是因為北城雜貨鋪這段時間,上新的東西味道都特彆不錯。
慢慢給人留下一種,鋪子上新的東西都是好東西的認知。
因此蔬菜乾,吐司麵包還有草莓醬上新之後,夥計都還沒來得及解說推售,就被眼尖的小廝發現,問了是什麼後,直接每樣來一份。
有了個開頭,後麵的基本都跟上了。隻有少數銀錢沒帶夠,隻好能買多少買多少。
剛上的貨,瞬間空了一半。
張二銀看著空一半的貨架,也有些感歎,要是一年前有人和他說,他們雜貨鋪的貨能瞬間賣空,他肯定是不會信的。
南城那邊高價的東西不好賣給百姓,因此與北城的售賣不一樣。
草莓醬不比豆漿粉那麼便宜,它的高價注定商船夥計買不起,能買得起的隻有商船管事。
草莓一直在暖房種著,摘了一批還有一批。豐水縣內的購買力,肯定是沒辦法包圓的。
一月能賣五百罐,就已經是極限。
草莓醬最好的售賣渠道,是各大商船的管事大量訂貨。
與管事談生意,周海草若是夥計的身份上便不太夠格。
張一金和張二銀也有些撐不起來,雲懷瑾便給周海草提了職位。
將他和新招的兩個夥計從南城雜貨鋪提了出來,專設了個瑾初農莊銷售部,目前由周海草暫做銷售管事。
這職位新穎,從前未曾見過。不過周海草喜歡,做管事,一月還加五錢呢。
雲懷瑾讓周海草帶隊,領著兩個夥計,對著碼頭商船管事推售。
草莓醬單獨賣給安州商船,蔬菜乾賣給楚州商船,吐司麵包因為麵包窯有限,加上麵粉太貴,價格過於不實暫不對外出售。
周海草有些不解為何要這樣分開賣,“東家,為何是賣安州草莓醬,賣楚州蔬菜乾?”
雲懷瑾見周海草不清楚,便細細給他講明,“草莓醬的售賣價格貴,財力不足的商船便直接排去。
安州商船是眼下豐水縣有的商船裡,財力最雄厚的。
而且他們除了有錢外,也是現在所有商船裡麵,對我們莊子的貨,最信任看重的。
我看了排號單子,排號的商船裡,還有許多家在瞻前顧後,隻跟著渝州和安州後麵訂一點。
安州商船訂購豆漿粉的量是最多的,僅次於渝州商船。
現在鋪子裡出了新品,出於信任與看重,他們比起其他的商船,購買的意向會大很多。
裴掌櫃正好也給我傳了消息,說看見了安州商船於管事在他那吃飯,對方很喜歡草莓果盤。
因此對他推售草莓醬,成功的概率最大。
不過具體要不要,最終還是看於管事自己。我們隻要儘自己所能的去推售,哪怕不成功也沒事,換一家繼續就行。”
“至於為什麼是給楚州商船賣蔬菜乾。”
雲懷瑾頓了一下問周海草,“楚州前麵是哪,你可知道?”
周海草想了一下,“是金州。”
雲懷瑾嗯了一聲,問他,“想想金州缺什麼。”
周海草低頭想了起來,很快就想到了原因,眼睛都亮了,“金州位處西北,多風沙多牛羊,但菜少!”
“楚州離金州近,陸路隻需三天。脫水烘乾的蔬菜乾保存好的話,可放一年。
隻要楚州管事想到了金州,他大概率就會買下我們的蔬菜乾。”
周海草連連點頭,迫不及待的要去商談。
雲懷瑾看他氣勢十足,不由道:“做好了,這次也有提成。把那兩個也帶過去,讓他們跟著看看,學學。”
聽說又有提成,周海草高興的要命。他賣豆漿粉,已經飽和。很久沒有新客源,提成也拿的少許多。
周海草做夢都想要再拿提成,這樣就能快點給大哥他們蓋房子了。
“東家放心,這次無論如何也要給東家定個大單子!”
……
去碼頭之前,雲懷瑾給周海草三人都準備了新衣服。
先敬羅衣再敬人,與管事談生意不比和商船夥計,還是需要點派頭才行的。
三人換好新衣,臉上都帶著笑。
他們都是一件衣服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穿。
布貴的很,新衣對他們這樣的人家來說,是很難得的。
眼下白得一身新衣,怎麼可能不高興。
等喜悅的情緒稍微平複些,周海草不想辜負東家信任與看重,拿出了些做管事的態度,對兩個新招的夥計道:“這是你二人第一次出來,不需要你們做彆的,隻先看著我如何說,如何做。
等看清了,回去後練練,我在稍微帶帶你們。之後,就要靠你們自己了。”
二人紛紛點頭,“我們曉得了,小周管事。”
周海草見二人都很配合,也鬆一口氣。
他其實比二人年歲要小,很怕因為年紀原因,壓不住人。
新來的兩個人如此配合,也是因為經過這些天的相處,看出周海草是真有本事。因此對他很信服,並沒有因為他年紀小就看低了他。
這也得力於張一金招人的時候,將性格品行放在了首位。
若是品行性格不好,能力再強,他們小小的雜貨鋪,也招架不來。
三人到了碼頭,魚腥氣隨著冷風一起往臉上拍。
跟著周海草一起來的鄭多和許小五,看著一艘艘商船有些眼花繚亂,不知道該往哪邊走。
周海草看了一圈道:“我們先去安州商船。”
許小五年紀隻比周海草大三歲,因此對著周海草的時候性子也更活躍些,有什麼不懂的,直接就問了出來。
不像鄭多,大了周海草七歲,遇到想不明白的,第一時間是逼著自己先想。實在想不通了,雖說也會有些覺得不好意思,但也會去問。
這會許小五就不明白,直接問了,“小周管事,為什麼我們要先去安州商船?”
周海草將雲懷瑾說的話,也給他們說了。
鄭多和許小五恍然大悟,跟著周海草上了安州商船。
這商船的管事是個微胖的中年人,見人就是三分笑,他一眼看見周海草,就將人認了出來,笑嗬嗬道:“喲,這不是雜貨鋪的小周夥計?是不是鋪子裡豆漿粉來貨了啊?”
周海草也笑道:“於管事好記性,最近我得了運道,蒙主家看重,眼下不是夥計,是個小管事了。”
於管事聞言恭賀道:“喲!那可真是恭喜啊,小周管事。”
“於管事客氣。”
周海草說完又回了於管事問的豆漿粉,語氣熟撚自然,“豆漿粉貨還沒到,於管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渝州商船剛運走幾萬罐,將咱們存貨都清空了。
您這安州商船也財大氣粗,一下子定了那麼多的貨,咱們莊子還得做一陣子呢。”
周海草這話明裡暗裡的誇,他講得自然又誠心,非但不叫人覺得是拍馬屁,反而聽的於管事十分舒心。
說完也不等對方問,周海草主動拿出布包裡裝著的草莓醬。
這草莓醬是用小瓷盒裝著的,掌心點大,沒打開的時候,還以為是印泥盒子。
“這個是我們鋪子新出的草莓醬,今日特意拿來給於管事嘗嘗味道。
若是於管事喜歡,咱這第一批貨,就任於管事先挑。”
周海草拿捏著拉人情套近乎的度,沒有親近太過反叫人生厭。
於管事聽周海草說特意給他送來嘗嘗,心裡受用。又聽說是第一批貨,還是草莓醬,可以叫他先挑,一時間還真被說動。
他剛來的時候去縣裡的酒樓吃飯,本來是要去常去的有客來,但看到對麵的好味居人很多,直接就讓於掌櫃改變了想法。
於掌櫃在外吃飯,一直信奉著,哪家人多,哪家就好吃。
事實證明,他沒選錯。
這好味居彆看主打菜色是家常菜,可那味道叫一個絕,拿魚翅鮑魚來他都不換。
看到隔壁桌點的草莓果盤,於掌櫃被那草莓香氣吸引,被那品相震驚,也跟著買了一份。
味道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他走南闖北這些年,第一次吃到這樣好吃的家常菜還有草莓。
後來他想多買些草莓,被夥計告知限量限購,要買的話得第二日趕早去北城的雜貨鋪買才行。
結果於管事日日早去,可連著三天都沒蹲到一顆草莓。
沒想到,今日倒是遇到了草莓醬。
他知道兩個雜貨鋪都是瑾初農莊的,這草莓醬應該是那很好吃的草莓次品做的吧,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味道。
周海草見於管事感興趣,心裡有了幾分把握。他麻利的打開瓷盒蓋子,草莓醬香甜的氣息開始溢散。
聞著香甜的味道,於管事還些驚訝。
果醬都是加了蜂蜜或是糖,聞著香甜也是正常。
上好的果醬,吃起來的時候,是在有足夠的甜度同時,又能保留更多的果味。次等果醬,就隻有甜味,沒有果味。
而眼前的草莓醬,聞起來草莓味就很濃鬱。這還是於管事第一次聞到果香這樣濃的果醬。
用小瓷勺弄了一些入口,於管事舌尖輕動,不由瞪大了眼睛。
果肉細膩,草莓香濃,酸甜可口,這果醬乃上上品啊!
還有,這味道好熟悉啊!
“小周管事,你們東家是拿了那上上品的草莓做果醬嗎?”
於管事吃著味道,確實和之前在好味居吃的草莓味道差不多,因為加了糖的原因,更甜一些,不過並不膩口。
周海草咦了一聲,裝作不知道,“於管事吃過了我們瑾初農莊的草莓?”
一提這個於管事可有的說了,“在好味居吃過。不會那地方一次就給買一盤,聽說之前還是兩盤的。
想多吃點就得去北城雜貨鋪買,可我去了三天都沒買著。
不是我說,你們莊子東西好是好,就是量真的太少了。”
苦等三天無果的於管事,終於找到了地方傾吐怨氣。
周海草麵上流露出些歉意道:“叫於管事苦等了,不過也是實在沒辦法,這草莓金貴,顛簸不得。
尤其是熟了的,稍微碰一碰,都能給你破個皮。
因此運輸上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提心吊膽的運,最後還是壞了好多,所以到鋪子裡的才少。”
周海草說著點了一下那散著果香的草莓醬,“這不,我們東家專門做了果醬,就是為了能讓更多的人吃上。”
於管事的注意力也被引到草莓果醬上,這果醬味道是真的不錯,運回去是不愁賣。
他回味著剛剛的香甜味道,“怎麼賣?”
周海草笑了一下,“於管事走南闖北這些年,見多識廣的,應該也知道其他草莓是個什麼樣子,什麼味道。”
於管事還真知道,那些草莓小小的,酸多甜少。根本不如瑾初農莊半點好。
他心裡知道歸知道,這話可不敢接。在外做生意的,哪裡能對賣家誇他家東西好呢。
於管事笑笑不說話,周海草也不需要他說話,隻是讓於管事順著他的話去想一下,在心裡留個印象。
“果醬成本是本來就高,果子貴,糖也貴。咱們瑾初農莊的草莓,又是獨一無二的好。
加上江州府去年乾旱一年,收成不好,莊子裡的這點草莓,養育成本也是直線上升。”
周海草說到這裡,微微停一下,讓於管事有個時間消化思考。
這個時間隻有瞬息,沒有太久,接著周海草就報了價格,“於管事,我也不說虛的,草莓醬莊子裡數量也有限。
莊子裡直接往外賣是二兩銀子一罐,於管事若是要,每罐便宜五錢銀子。”
聽了價格後,於管事沒出聲。
對比於市麵上比較好的果醬一兩左右的價格,瑾初農莊的果醬翻了一倍,量也沒那些果醬多。
不過這味道也真的是好,值得這個價。
若是他隻是自己買著吃,二兩銀子他是願意出的。可他現在是談生意,哪怕一罐隻五百文,他都是覺得貴。
周海草見於管事猶豫,適時道:“於管事,渝州那邊還不知道我們出了新品,您若是想買,得快些下手才是。
不然這草莓醬,怕是也會和豆漿粉一樣,給崔家包圓了。
到時候要想再買,也隻能像現在這樣等著排號了。時間也沒了,錢也沒賺著,多虧啊。”
於管事想到崔家靠著豆漿粉日進鬥金,又在外揮金如土的樣子,那點猶豫果然沒了,直接問道:“莊子裡有多少存貨?”
周海草眉頭不動聲色的微挑,“三千罐。”
“全要了。”
於管事也揮金如土道。
全程跟在周海草後麵一言不發的鄭多和許小五二人,聞言都震驚了。
周海草笑嗬嗬的收了定金,約了交貨和付尾款的時間,帶著鄭多和許小五下了商船。
接著周海草又帶著兩人去了楚州商船,不出雲懷瑾所料,周海草在說了來意,又給嘗了蔬菜乾的味道後,楚州商船的管事臉上的笑都壓不住,也大手一揮,將莊子裡的蔬菜乾全訂了。
楚州商船的管事隻恨瑾初農莊的蔬菜乾量太少。
金州地大可不缺有錢人,他花了一百文買一罐,到時候翻三倍的價賣出去。
以那邊缺菜的程度,加上這蔬菜乾的上好的口感和存儲條件,五千罐肯定都不夠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