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0(1 / 2)

第25章 第 25 章

聶昭一字一句說的清晰, 穆清沒有聽錯,聶昭是真的讓他把這次科舉的機會讓給顧其玉。

穆清想笑,卻又笑不出。

他盯著聶昭的眼睛, 企圖從中找出一絲他撒謊的痕跡,可是沒有。

聶昭的目光堅定,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可當初是他答應的他會讓他安然科舉,他甚至在祈福法會上為他祈福, 如今卻對他說, 讓他彆考試,讓他讓給顧其玉?

“所以……你今日去找我,就是為了讓我給顧其玉讓路?”穆清眼裡蓄了淚,他從未想過聶昭竟能騙他至此, 而他卻也一次又一次愚蠢的信了聶昭的鬼話, 任由他一次次把他的心揉碎。

聶昭不說話, 他看著穆清, 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攥成拳頭。

穆清道:“若我不同意呢?若我非要去呢?”

“那我便隻能留你在東宮做客了。”

穆清掉轉頭就往門口走, 剛打開門就被兩道長戟攔住去路, 他看了聶昭一眼,扭過頭用力去推長戟, 被狠狠摜了回來, 重重摔倒在地, 他重新爬起來去闖,又再次摔倒,他一遍遍的爬起,一遍遍的摔倒, 手腕擦破,全身上下都在疼。

他可以成績不佳, 但他絕 不能連考場都不去。

聶昭不知何時走過來了,他看著又一次倒在地上的穆清,淡聲道:“東宮被重重把守,你闖過這一道還有下一道,你走不掉的。”

穆清沒有理會聶昭,再次爬起來要闖。

聶昭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扯到身邊:“夠了。”

穆清不語,使勁兒往外抽手腕,聶昭的手卻跟鐵鉗似的,他一點都掙脫不了。

“放開!”穆清盯著大門的方向,他要離開,他要去參加考試,他不要被困在這裡。

聶昭握的更緊了,他壓下身,湊在穆清耳邊,低聲道:“清清,你的好兄弟還在城防營呢。”

穆清的身子僵住,他緩慢的轉過頭去看聶昭,仿佛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人一般。

所以,送穆達去城防營,也是他計劃的一環?

想到自己感恩戴德的把把柄送到聶昭手上,穆清覺得自己簡直太可笑了。

他忍不住笑出聲來,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他再也支撐不下去自己的驕傲,顫抖著嘴唇稱讚:“殿下真是好心機,小人何德何能,竟能讓堂堂太子殿下為我這般費心。”

聶昭見穆清如此,恨不得把人揉進懷裡好好哄哄,卻隻能硬生生的忍著,他道:“機會還有很多,入朝為官也並非隻有科舉一途……”

穆清什麼都不想聽聶昭說了,他以為聶昭是京中權貴中難得的一個好人,卻不曾想,他的惡比謝敬賢他們的有過之無不及。

他打斷聶昭:“我答應你,我不去了,不過我有條件。”

“你說。”

“放穆達離開城防營。”穆清不會再考了,他要離開京城,帶著穆達一起回家,他本有一腔熱血報效朝廷,可自來到太學,一盆盆的涼水,把他渾身的血都澆得涼透了。

聶昭沉默著,穆達是他留下穆清的底牌,他絕對不能放手。

穆清不知道聶昭打什麼算盤,隻當聶昭是對他不放心。

想到此,他有些難受,他從未在聶昭麵前偽裝過自己,他恨不得把心挖出來給聶昭看有多赤城,可聶昭卻依舊疑心他。

想到自己曾經還想著能和聶昭長相廝守,如今看來,當真是天真的可笑。

他認定了聶昭是個好人,從未疑心過他的用心,即便聽他講他幼時艱難,不得帝後歡心,也隻是心疼他,恨不得多愛愛他,卻從來沒想過如此艱難的他依舊坐上了儲君之位,甚至這麼多年經曆過無數刺殺,依舊巋然不動。

聶昭心機深沉至此,他卻眼盲心瞎,認為他是良善之輩,當真愚蠢至極。

他苦笑道:“殿下放心,我絕非言而無信之人,我說了不會去,那便絕不去。”

“哼!那誰知道呢!”一道聲音從後殿傳來,顧其玉施施然走出來在聶昭身邊站定,他不屑的看著穆清,“你拚命的往上爬,不就是為了名利嗎?如今名利唾手可得,誰知道你會不會這邊哄著太子哥哥答應,然後掉頭就去參加科考呢?”

穆清冷眼看著顧其玉:“便是有幸拔得頭籌,想來太子殿下也有能力抹去我的名字,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顧其玉臉色有些難看,便是抹去又如何,騙騙外人罷了,他們這個圈子裡的,恐怕大家都心知肚明,到時誰還看得起他?

穆清說完,便沒再理會顧其玉,他看著聶昭,等著聶昭的回答。

聶昭沒有讓他等很久,可他回答卻讓穆清失望,他說:“此事容後再議。”

顧其玉一聽,頓時喜上眉梢,他挽住聶昭的手臂,還不忘給穆清上眼藥:“還是太子哥哥英明,彆看他隻是個鄉巴佬,慣會用狐媚手段迷惑人,你是不知道謝小侯爺還有裴家公子,都被他害的好慘。”

穆清聽著顧其玉在這裡顛倒黑白,看向聶昭,聶昭眉眼溫柔的看著顧其玉,看起來對顧其玉的話極為讚同。

穆清心裡一陣苦澀,他以為聶昭親自去救他出來,至少是知道真相的,原來在他心裡,竟是他先勾引了他們,所以才落下這麼一個下場,他當真是活該啊。

“那我可以離開了嗎?”穆清不想再在這裡待著了,和聶昭呼吸同一片空氣,他覺得空氣中都似乎充斥著聶昭身上的冷香,那味道刺得他心肝脾肺全都在疼,五臟六腑仿佛被紮爛一般。

不等聶昭回答,顧其玉再次開口:“那不成!你這樣的人……”

顧其玉沒有明說,可輕蔑的表情也知道,即便說了也沒什麼好話。

穆清沒再理會顧其玉,他看向聶昭,聶昭看著顧其玉,他們二人對視著,聶昭笑低聲哄著他:“都聽你的。”

說完,這才分了些許目光給穆清:“既然其玉讓你留下,那你便留下吧,待春闈結束,我會放你離開。”

顧其玉和聶昭一起離開了,殿內隻剩下穆清一人。

窗戶開著,顧其玉和聶昭的話順著風傳進他耳中。

顧其玉說:“明日太子哥哥要陪我一起去!”

“好。”

“這次我一定要拔得頭籌。”

“一定會的。”

“那到時候太子哥哥準備怎麼獎勵我?”

……

餘下的話穆清聽不清了,他在原地站了好久,腿腳都有些僵硬才稍稍動了一下。

他六歲喪父,之後便被先生接進書院,十年寒窗,不曾想竟敗在最後一步。

聶昭說,皇帝身體已經垮了,恐怕撐不了多久,再等三年,這天下怕都是聶昭的了,他此生怕都與科舉無緣了。

他忍不住想,若是那日沒有遇見聶昭,沒有向他求救,那他是不是就能如常考試,可轉念一想,聶昭早就布好了局,便是當初他沒有向聶昭求救,他依舊會走進今天的死局,無論是因為他這張臉,還是因為他擋了顧其玉的狀元之位。

穆清走到窗邊,仰頭看著明月,它依舊和剛才一樣,隻是剛剛它還在見證他和聶昭的柔情蜜意,如今卻是在見證他如喪家犬一樣的頹喪。

他在窗前站了一夜,直到過了入考場的時間,這一刻,他奇異的沒有難過,沒有遺憾,隻是生出幾分解脫的輕鬆感來。

他在東宮待了三天,春闈結束那日,他再次打開正殿大門,看著擋在麵前的長戟,他看向一旁守著的侍衛:“春闈已經結束,太子殿下答應放我離開的。”

侍衛麵無表情:“我們未曾得到殿下命令,還望公子海涵。”

穆清緊抿著嘴,直到他們也是聽命行事,他為難他們也沒用,他深吸了口氣:“煩勞找一下阮公公。”

那侍衛看他一眼,沒有理會,穆清知他故意,不由分說再次硬闖,又被摜倒在地。

前幾日他身上的傷還沒好,此時摔到之前的傷,疼得他泌出一層冷汗。

他走不了,便隻能在東宮等著,一直到了深夜,聶昭才回來,與他同來的還有顧其玉。

顧其玉看到穆清,眉毛立刻豎起:“你怎麼還沒走?”他就是為了來看穆清還在不在的,沒想到竟然真的如此死皮,還不肯走。

穆清看向聶昭,他也想知道,為何不讓他走。

顧其玉拉著聶昭的袖子不斷晃著:“太子哥哥,快把他趕走,我不想在京中再見到他。”

穆清垂眸譏笑了一聲,這京城,他也不想再待。

顧其玉被穆清這一笑刺激得格外惱怒,他指著穆清,厲聲道:“你笑什麼?”

穆清不理顧其玉,看向聶昭:“還望殿下成全。”

聶昭擺擺手,沒有說話。

穆清卻不動。

顧其玉見狀,嗬斥道:“太子哥哥讓你滾,你還厚著臉皮在這兒做什麼?”

“我要帶穆達走。”穆清說。

聶昭看向穆清:“我會安排下去。”

“何時?”穆清一刻也等不了。

聶昭緊抿著嘴,深深看著穆清,看著他恨不得離他遠遠的樣子,心裡一陣發堵,他冷冷道:“明日。”

穆清得了承諾,這才轉身離開。

顧其玉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眼中有寒芒閃過。

聶昭垂眸看著顧其玉的表情,眼神一片冰冷。

他安排顧其玉在偏殿睡下後,立刻招來暗衛吩咐了幾句,顧其玉心眼小,心又狠,他擔心他會對穆清不利。

此時已經入夜,穆清離開東宮獨行在寂夜長街,一時不知該往哪裡走。

城門已經關了,客棧估計也都爆滿,他隨意走著,不知不覺竟走到了貢院門口。

他拾階而上,站在朱紅大門前,抬手覆上大門,心裡突然一陣酸澀。

他本可以走進這裡同其他學子一起參加考試,可惜再也沒有機會了。

他在門口站了好久好久,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喊他的名字,帶了幾分不確定:“穆清?”

穆清身子僵住,是林斐。

想到他為了聶昭的幾句謊言,拒絕了真心幫他的林斐,穆清隻覺無言麵對他,好在林斐不知道。

身後的腳步聲在靠近,一隻溫熱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穆清調整了一下表情,笑盈盈的看著林斐:“林大哥,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兒?”

林斐沒有說話,沉沉看著穆清。

穆清自顧自說著:“我睡不著,出來走走,想著考試結束,總算是可以放鬆了,沒想到竟然又走到這裡。”

林斐還是不說話,看著穆清的眼光又是生氣又是難過。

穆清被林斐看的有些不自在,他笑容逐漸僵硬,最後連看都不敢看林斐的眼睛了。

“林大哥,怎麼不說話啊?”穆清訕訕說著。

林斐道:“我去求了陛下,讓我巡查考試,我在考場內走了三圈,穆清,你在哪?”

穆清驚訝的看向林斐,他沒想到林斐竟然會出現在考場。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所有的話都梗在喉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以為他不在乎了,可當林斐問他在哪的時候,他才發現他在乎,明明就差一夜他就可以參加考試了。

林斐看著穆清這樣,心上悶痛,他拉過穆清,將他抱進懷裡,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撫他。

穆清再忍不住了,他抓著林斐的衣襟痛哭出聲,哭他不能給十年寒窗一個交代,哭他此後再無緣科考,哭他辜負了奶奶和老師的期望……

穆清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得頭暈腦脹,氣都要喘不過來。

林斐緊咬著牙,眼眶也跟著泛紅,他不知道穆清為什麼沒有來考試,但他知道絕非穆清所願,想著昨天突然出現的聶昭,竟沒有讓他生起絲毫警覺,就那麼讓穆清跟他離開了。

他嗓子發緊,半晌才擠出一句:“抱歉,如果昨日我……”

穆清搖頭,他從林斐懷裡起身,目光晦暗,再無半分少年意氣,他說:“林大哥,你已經幫我很多了,即便昨日我跟你離開,即便今日我進了考場,我也不會榜上有名的。”

“什麼意思?”林斐皺眉。

穆清搖頭,不想再提:“沒事。”

林斐見穆清不肯說,也不再追問,他自會去查:“走吧,今晚先隨我回去。”

“多謝林大哥了。”穆清已經決意離開,今晚剛好跟林斐告個彆。

由於之前說好穆清要來待考,林斐一早便讓人給穆清收拾出一間屋子,他帶穆清到了屋裡,看著穆清紅通通的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睡吧,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穆清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他現在沒有絲毫睡意,可林斐為他擔憂,想必這幾日也沒好好休息,否則今晚就不會出現在貢院門口了。

“有事要說?”林斐問。

穆清搖頭:“沒事。”頓了下又道,“這幾日,讓你操心了。”

林斐沒再說什麼,隻讓穆清什麼都不要想,好好睡覺。

穆清躺在床上,本以為會睡不著,可不知是不是這幾日在東宮不能安眠的緣故,沒一會兒他便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已經天光大亮。

院子裡有灑掃的聲音,除此之外,無論是說話還是走路,聲音都極其輕微,仿佛怕驚擾到彆人一般。

穆清穿戴整齊,本想把自己拾掇得不要那麼狼狽,可看著銅鏡裡的人紅腫的眼睛,當真是一點也遮不住的狼狽。

他深吸了口氣,過去把門打開,剛出去就聽到林斐的說話聲:“醒了?”

穆清點頭,彆開臉不與林斐對視,倒不是怕林斐看到他的狼狽,他隻是不想讓林斐擔心。

林斐走到穆清身邊,沒有戳破他,他若無其事道:“怕你沒睡醒便沒讓丫鬟進去打擾,既然起來了,先洗漱一下,飯菜馬上就好。”

穆清洗漱完稍稍好了些許,跟林斐一起吃過早飯後,林斐本想帶穆清去附近散散心,穆清拒絕了。

他站起身,朝林斐拱了下手,林斐忙起身扶住他:“這是何意?”

穆清看著林斐,扯了下嘴角,笑得有些難看:“林大哥,我打算離開京城了。”

“什麼?”林斐心下一空,急道,“你若是因為銀錢的問題我可以幫你,何必要離開?三年匆匆,這次你雖錯過,但下次……”

“林大哥……”穆清打斷林斐的話,聲音透著苦澀,“你真的認為我還有機會嗎?”

林斐沉默,彆人不知道,但他知道,如今皇帝已經是強弩之末,能不能撐過今年還未可知,若是……那三年後穆清再來,麵對的便是聶昭。

這次聶昭能讓穆清錯過,那三年後未必不可,甚至他可能會做的更絕。

穆清知道林斐已經知道緣由,便也不再多說,他道:“過幾日我就要離開京城了,便先同你道個彆吧 。”

林斐沉默,他想要留下穆清,可他知道,他留不下,也不能留,他勉強笑了笑,問道:“何時離開?我為你踐行。”

穆清道:“興許明日,興許後日。”他得問過穆達。

“走之前告訴我,我送你。”林斐說。

穆清點頭,沒再拒絕。

穆清本來打算用過早飯後就離開了,又被林斐留了頓午飯,這才匆匆趕往城防營。

結果去了卻撲了個空,穆達巡城去了,是一直帶著他的校尉季巡見的他。

穆清記性很好,對季巡的名字有印象,當初聶昭安排穆達進城防營,便是讓穆達來找季巡的,進來後,便一直是季巡帶著他。

季巡年紀不大,長相也不錯,隻是與長相不符的是他行為舉止極為奔放,與他在一起時倒不會緊張,甚至讓人放鬆。

他大大咧咧坐在穆清對麵,歎了口氣,惋惜道:“你當真要帶穆達離開嗎?”

穆清點頭,他不放心把穆達放在聶昭眼皮子底下。

季巡又“唉唉”歎了兩聲氣:“穆達習武認真,又吃苦肯乾,最重要的是他感知極為敏銳,若留在軍中,日後必定大有作為,真是可惜了,哎,可惜……”

穆清垂下眼睛,他知道季巡說的是真的,穆達若在軍中,定然能有作為,可若要拿穆達性命去賭,他寧願穆達庸碌此生。

季巡見穆清不說話,知道他是鐵了心要帶穆達走,隻能鬆口:“穆達今日還走不了,需得給他安排一下,要走恐怕得明日了。”

“那就有勞校尉了。”穆清頓了頓又問,“不知穆達何時回來,我想同他交代幾句。”

季巡為難道:“他一時半會兒恐怕回不來,不若這樣,你同我說,我轉告他。”

季巡雖是聶昭的人,但聶昭既然已經放他走,穆清也沒有多想,讓季巡轉告穆達他明日在太學等他,便離開了。

第二日,穆清一早就收拾好東西等著穆達,從早晨等到正午,眼看著時間越來越晚,穆清再坐不住了。

他從太學離開,一路往城防營的方向走。

從太學到城防營要路過一個樹林,日出和日暮時不少進城出城的人都會借道此處,此時要早不早要晚不晚,林子裡隻有穆清一個人的身影。

便在此時,穆清突然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停下步子向四周看去,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可樹葉卻無風自舞。

穆清心下一沉,他怕是遇上埋伏了,可這裡是京城近郊,什麼人會埋伏在這裡,目的又是為何?

穆清屏住呼吸,邊往前走邊注意周圍動靜,便在此時,兩旁樹木齊齊發出窸窣的聲音,看來是要動手了。

穆清撒腿就跑,他不懂武,除了跑,他什麼也不會。

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接著便是錚錚破空之聲,就在穆清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一旁斜出一個黑衣人,黑衣人執劍朝他襲來,穆清登時僵在原地。

便在此時,一旁傳來兵戈相撞的聲音,穆清扭頭看去,卻見朝他迎麵來的黑衣人和他身後的黑衣人戰成一團,二人打的格外膠著,可明顯救了穆清一命的黑衣人武藝要更高一些。

他打傷那個黑衣人之後,轉身向他走來。

穆清上前一步,剛要拱手致謝,黑衣人突然舉劍刺向他的胸口。

一半的劍身沒進胸口,可穆清卻奇異的沒有絲毫痛感,他低頭看著劍,又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低聲道:“裝死。”

穆清反應過來,這是做給另一個人看的,他捂著胸口,黑衣人突然抽劍,不知哪裡來的鮮血四處噴射,穆清也跟著躺在地上。

見穆清倒下,黑衣人轉身看向另一個黑衣人,他提著滴血的劍朝著那個黑衣人走去,那個黑衣人見狀,立刻拿起武器逃走了。

他奉顧其玉之命來殺穆清,現下穆清已死,他也沒必要把自己搭進去。

看著那個黑衣人走遠,黑衣人這才折返回來,他看著儘職儘責躺在地上裝死的人,道:“起來吧,他走了。”

穆清立刻起身,他朝黑衣人拱了下手:“多謝兄台救命之恩。”

黑衣人向旁邊躲了一下:“不必謝我,是我家主子讓我救你的。”

穆清有些意外:“不知你家主人是?”

黑衣人道:“他就在前方不遠處。”

“不知方不方便過去道謝?”穆清問。

黑衣人點頭,率先往前走,穆清緊隨其後,不多時便看到一輛樸素的青棚馬車。

穆清跟著走到馬車前,朝馬車拱了下手:“在下穆清,多謝閣下施以援手,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閣下若是……”

穆清話還沒說完,馬車的簾子被挑起,車裡的人笑看著他,喚他:“清清。”

穆清麵色瞬時冷了下來,他轉頭就走,黑衣人上前一步擋住他的去路。

他扭頭看向聶昭:“你要做什麼?”

聶昭施施然從馬車上下來,走到穆清身邊,他溫和的看著穆清,待他一如從前,就像他從未說過傷害他的話,從未做過傷害他的事一般,他說:“清清,我來帶你回去。”

第26章 第 26 章

穆清隻覺可笑, 聶昭害他至此,他是如何恬不知恥說出如此可笑的話的?

“殿下記性真差,這麼快便忘了自己說過的話。”穆清冷冷開口, 譏諷的看著聶昭。

聶昭依舊笑著,嘴角的弧度都沒有改變分毫,他說:“我違心的,我還要和清清你長相廝守, 怎麼可能放你離開?”

他朝穆清邁近一步, 穆清立刻全身繃緊,他怒視著聶昭:“殿下這深情的遊戲還是找顧公子陪你玩吧,我玩不起,告辭了。”

穆清說完, 掉頭就走, 剛剛救他的黑衣人如鬼魅般擋在他身前。

聶昭道:“清清, 沒有我的允許, 你走不掉的, 聽話, 跟我回去。”

穆清隻覺血氣上湧,他怒瞪著聶昭, 卻又頹然發現他根本奈何不了他分毫。

目光不經意瞥見黑衣人腰間佩劍, 他心臟狂跳起來。

聶昭順著穆清的視線看過去, 心下一陣苦澀,他自作孽,穆清怎麼恨他都是應該的。

他朝黑衣人伸出手:“丁炤,劍給我。”

丁炤立刻拔劍交到聶昭手中, 穆清慌亂的收回視線,被發現了, 聶昭要對他做什麼?

聶昭看著穆清的反應,更是難過,若是過去,即便他執劍對著他,他也會認為他是要保護他,可如今,他卻在怕他。

聶昭接過劍,走到穆清身邊,穆清立刻就要同他拉開距離,他一把拉過穆清的手腕,把劍塞進穆清手裡,深深看著他,明明笑著,眼底卻是一片哀傷。

穆清使勁兒躲著,聶昭握著他的手卻紋絲不動,他裹著穆清的手讓他緊緊把劍握住,然後他鬆開手緩步後退,退到劍尖足以抵在他胸口的位置,張開手臂笑看著穆清:“清清若是還生氣,那便來刺我泄憤,刺多少劍都無妨,隻要清清能解氣便好。”

穆清隻覺手中劍無比燙手,他脫手丟開劍,不敢去看聶昭的眼睛,低低罵了一句“瘋子”,掉頭就走。

聶昭心底苦意因為穆清的反應散去幾分,他麵上笑容擴大,疾走兩步攬過穆清的腰身,打橫把人抱起,愉悅道:“清清,你不舍得傷我。”

“你放開我!”穆清不想回答聶昭的問題,使勁兒掙紮著,他恨聶昭,更恨自己,拋去傷了聶昭會被治罪,他私心也確如聶昭所說,他不忍傷他,這讓他除了恨聶昭,更恨自己的不爭氣。

聶昭力氣實在太大了,根本不是穆清可以抗衡的,掙紮間穆清失手打到聶昭的臉,“啪”的一聲脆響,空氣突然變得安靜。

聶昭用舌頭頂了頂腮幫,穆清看著他的反應,心下慌亂起來,他不忍傷聶昭卻並不意味著聶昭不會傷他,無論是上元節聶昭無視他,還是春闈聶昭困住他,都代表著聶昭根本不在乎他。

這樣侮辱性的方式,穆清不知道聶昭會怎麼懲罰他,卻不想聶昭不僅沒生氣,反倒是把另一邊臉給湊過來,他笑道:“清清若還不解氣,這邊也給你打,打到你解氣為止,好不好?”

穆清深深看著聶昭,不明白聶昭為何作出這樣的姿態,他既然心儀顧其玉,那便好好和顧其玉在一起,何故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招惹他?

他眼中透著深深的疲憊:“聶昭,看在你我曾經的份兒上,放我和穆達離開吧。”

聶昭臉上的笑僵住,他盯著穆清,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也許穆清心裡還有他,但他也是真的要放棄他了。

他緊緊抱著穆清,卻還是無法控製要失去穆清的恐慌。

穆清向來脾氣好,聶昭以為隻要誠心哄他,他定然會原諒他的,他從未想過穆清不會再原諒他這件事。

他垂眸看著穆清,眼底一片荒蕪,那裡曾經是穆清親手染上的顏色,他問:“清清,是不是無論我怎麼做,你都不肯原諒我,都要離開?”

穆清沉默,意思不言而喻。

聶昭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他麵容變得頹喪,他自以為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算計了每一個人,卻沒想到把自己也算進去了。

他放下穆清,看著穆清鬆了口氣,看著他朝他拱手,然後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心上仿佛被戳了一個大洞,呼呼漏著冷風,可此時明明已是季春。

“清清。”聶昭頓了一下,又道,“穆清,我送你去找穆達吧。”

穆清沒有回頭,他輕輕搖了搖頭,不想和聶昭待在一處。

聶昭繼續道:“顧其玉疑心重,我擔心他的人去而複返,以防萬一,還是讓我送你吧。”

穆清想到剛剛的險況,若是沒有丁炤,他怕是真的已經死了。

聶昭見穆清似有所動搖,又道:“何況,如果我不去,城防營怎麼會放穆達?”

穆清遲疑了一會兒,最終轉過身朝聶昭作了一揖:“有勞殿下了。”

聶昭頷首,一如最初相見,有禮有節,端方溫柔,他側過身做了個請的姿勢。

穆清從他身旁走過,聶昭貪婪的看著穆清瑩白的耳廓和修長的脖頸,隻覺全身每一處都在叫囂著對穆清的渴望。

他抬手擊在穆清後頸,穆清沒有一絲掙紮便軟軟倒下,抱住穆清的刹那,他隻覺心口漏風處被填補,暖意自胸口蔓延,生出一股失而複得的喜悅。

他把穆清抱上馬車,馬車實在太過簡陋,可為了避人耳目,隻能委屈穆清了。

上了車,把穆清扶好,讓他靠在自己懷裡,對丁炤道:“去驛站,阮民在那裡等著。”

到了驛站,丁炤把馬車交給阮民便離開了。

此時天色已暗,阮民趕在關城門前進了城,一路直達東宮。

穆清醒來時候還有些茫然,待反應過來聶昭對自己做了什麼,猛地起身,又被腰間的手拖了回去。

聶昭半坐起身,傾身看著穆清,就像過去他們無數次同眠時一般繾綣。

穆清猛地推開聶昭,從床上跑下去,他四處去找房門,卻發現這裡根本沒有門。

他衝回床邊,扯住聶昭的衣襟,再顧不上什麼禮節:“這是哪兒?”

聶昭握住穆清的手,笑看著穆清,若無其事道:“清清,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穆清胸口劇烈起伏,他狠狠抽出手,往後退了兩步,喊道:“我問你這是哪兒?門在哪兒?”

聶昭沒有回答穆清的問題,自顧自說著:“你一定渴了,我給你倒杯水。”

他起身倒了杯水遞給穆清,穆清狠狠打開他的手:“放我走。”

聶昭看著摔在地上摔得粉碎的杯子,又重新倒了杯水,這次他沒有再遞給穆清,他拉過穆清,緊緊把他箍在懷裡,水杯抵在他唇邊,要給穆清灌水。

穆清緊閉著嘴不喝,水從他嘴唇流下,流過下巴,灑滿衣襟。

聶昭喂水的動作頓住,他看著穆清被水浸潤過的嘴唇,喉頭滾動,他想要親吻穆清的嘴唇,想要舔舐他的牙齒,吮吸他的舌頭。

他緩緩低下頭,朝著穆清靠近,穆清猛地彆開頭,他怒瞪著他,胸口劇烈起伏。

聶昭動作頓住,輕笑了一聲,來日方長,他不急這一刻。

他把水杯放到一旁,用衣袖輕輕幫穆清擦拭他臉頰上的水漬,等他衣袖移到穆清唇邊的時候,穆清忽地張口,用儘全身力氣咬在他的手上。

聶昭卻仿佛毫無感覺似的,他平靜的看著穆清,直到穆清鬆口。

他手上被咬出兩排牙印,傷口還在往外滲血,他盯著那鮮紅的顏色,看向穆清,把手舉到唇邊,親吻著傷口。

穆清氣得渾身發抖,他真沒想到聶昭竟會無恥至此。

他使勁兒推著聶昭,身體不可避免的跟聶昭接觸,感覺到聶昭的變化,他猛地僵住。

聶昭眼神幽深的看著他,嗓音有些沙啞:“清清,你再動我就不敢保證我能不能忍住了。”

穆清看著聶昭,有些無力,如果聶昭不放他走,那他便隻能被困在這裡。

聶昭見穆清不再掙紮,拉著他到桌邊坐下。

桌上罩著飯菜,飯菜還溫著。

聶昭把穆清拉到腿上,夾了穆清喜歡的菜喂給他。

穆清依舊不肯張嘴,他們就這麼僵持著。

不知過了多久,聶昭把菜吃進嘴裡,捏住穆清的兩頰就要渡給他。

穆清瘋狂推拒,聶昭放過他,他剛想著自己吃,聶昭便又夾了菜喂到他唇邊,穆清緊咬著牙看著聶昭,因為咬的太過用力,嘴角有血滲出。

聶昭猛地睜大眼,他丟下筷子就去捏穆清的兩腮,便是臉被掐紫,穆清依舊沒有鬆口。

聶昭盯著穆清的眼睛,眼中閃過一絲慍怒:“穆清,你敢傷害自己,我會讓林斐、穆達全都陪你。”

穆清心尖兒顫了下,鬆了口,他知道聶昭一定做得到。

聶昭細細看遍穆清口腔,確認隻是不小心咬破嘴唇,這才放心,隻是看著他唇角那抹鮮紅,怎麼看怎麼礙眼。

他俯下身,舌尖舔舐過那片血跡,偷偷掃過穆清的唇瓣,這一刻甚至比過去與穆清緊密結合還要滿足,他實在是太想穆清了。

穆清感覺到聶昭的小動作,立刻彆開臉,聶昭僵了下,又若無其事給穆清喂飯。

他捏了捏穆清越發細瘦的腰,緩聲道:“瘦了好多,要多吃點。”

穆清麵無表情的咀嚼聶昭送到口邊的食物,對聶昭的話置若罔聞。

吃完飯,聶昭抱穆清去書桌前,讓穆清陪他一起批奏折。

時不時的還讀奏折上的內容給穆清聽,問穆清的意見,想要哄他開口,可無論他說什麼,穆清都沒有任何回應,像是一個傀儡。

聶昭苦笑,穆清的倔強是他沒有想到的,在他麵前,穆清始終嬌憨可愛又細致溫柔,可他卻忘記初見穆清時,即便滿身是傷,這個少年也沒喊過一聲疼。

之後幾日,聶昭每日都會離開幾個時辰,待回來就抱著穆清給他喂飯,批奏折,夜裡又把人攬進懷裡,緊緊抱著他的腰身,埋首在他頸間,深嗅著屬於他的清淺味道。

每次聶昭靠近,穆清身體都不自覺繃緊,但好在聶昭還算克製,每次與他親昵隻限於摟摟抱抱,未曾越雷池一步。

穆清一直在等著聶昭膩味,可聶昭卻好像越來越樂此不彼,他給他描繪著他們的未來,說等他大權在握就與他成婚,說從宗室過繼一個孩子由他們撫養,說待孩子長大便帶他遊曆山水……

穆清不看聶昭,也不同他說話,可聶昭依舊能抱著他樂此不彼的說好久。

穆清覺得有些悲哀,若是在過去,他定然會欣喜,甚至還會跟聶昭一起想未來他們要做的事情,可如今……他們哪裡有未來?

第27章 第 27 章

這日, 穆清尚未睡醒,便感覺頸間有手在摸索。

他倏然睜眼,打開聶昭的手, 立刻滾到牆邊靠著,也緊攥著衣襟,看聶昭的眼中滿是戒備。

聶昭手僵在半空,他半坐起身, 看了穆清良久, 心裡止不住的發苦:“清清,你何至於如此防我?在你眼中,難道我是禽獸嗎?”

穆清緊抿著嘴不說話,卻絲毫沒有放下戒備。

聶昭現在確實還算克製, 可每晚抱著他睡覺時他身體的反應穆清都感受的清清楚楚, 他又怎麼知道聶昭能忍多久呢?

聶昭長歎了口氣, 這麼多日過去了, 穆清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鬆動, 他明明感覺得到穆清還對他有意, 可為何又不肯重新接受他呢?

聶昭起身換好衣服,看著依舊緊靠著牆坐在那裡的穆清, 低垂下眼, 掩去眼中落寞:“我今日要遲回來些時候, 你若餓了,便先吃些點心墊墊,我都給你備好了,在桌上的食盒裡。”

穆清不語, 也不再看聶昭,他緊繃著脊背, 直到確定聶昭離開,才鬆懈下來。

他不知道聶昭要去哪兒才會遲回來,但無論是為何,不和聶昭同處一室,讓他輕鬆不少。

此時天尚未亮,聶昭從密室出來,丁炤已經等在殿內。

聶昭將手中玉墜交給丁炤:“切記要讓穆達拿到,這個對清清很重要。”

“屬下明白。”丁炤很快離開了。

聶昭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天蒙蒙亮才去上朝。

早朝結束後,聶昭回到東宮,剛回去,阮民便來報,順天府府丞前來拜見。

來的府丞名喚楊況,明麵兒上中立,私下其實是貴妃的人。

聶昭看到他,不由勾出抹諷笑,貴妃如此著急試探,看來她是要動手了,他以為她能忍些時候的,沒想到竟如此沉不住氣。

楊況被聶昭盯得直冒冷汗,他訕訕笑著:“殿下,下官此番前來,是有要事同殿下說的。”

“哦?何事?”聶昭漫不經心說著。

楊況道:“城防營有個兵士來報官,說有人殺了他弟弟。”

聶昭睨著楊況:“所以呢?”

楊況吞了口口水,壓低聲音道:“死的那個……是穆清。”

聶昭不說話,隻是盯著楊況看,半晌哼笑了一聲:“楊大人特意到東宮同孤說這個是何意?評案斷案是你順天府的事,難不成還要孤去給你找凶手嗎?”

“怎、怎會……”楊況抹著額上不斷滾落的汗,一時拿捏不住聶昭究竟是裝的還是真的對穆清毫不在意,他繼續試探,“顧小公子也在,他去安慰了那個兵士幾句,誰知道他突然發了狂,把顧小公子打傷了。”

“什麼?”聶昭霍然起身,“其玉怎麼會在那裡?”

顧其玉本就不信穆清已死,再加上找不到穆清屍身,讓他更是懷疑,這段時間他一直安排人找穆清下落,如果聶昭再不出手,說不定很快他們就會發現端倪。

他帶穆清回來雖然已經儘可能避人耳目,可難保有什麼端倪,他決不能讓顧其玉再查下去。

楊況摸不清聶昭脾氣,聽他語氣帶了幾分責備,忙為顧其玉開脫:“顧小公子心善,他說和穆清是同窗,便想著去看看,誰知道……”

“傷的重不重?”聶昭說著便往外走去,楊況呆滯了一下,立刻跟了上去。

一路趕到順天府,裡麵彆說有多熱鬨。

穆達被兩個壯碩的衙役壓著跪在一旁,嘴裡塞了團布,他壓抑的嘶吼著,紅著臉掙紮著要朝顧其玉的方向衝,因為太過用力,額頭脖頸青筋俱現。

顧其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胳膊上包紮了一圈兒繃帶,意外的是,林斐也在,此時他正跟府尹杜鬆說著什麼,臉色格外難看。

聶昭進來後,林斐立刻向他看來,眼中藏著冷意,仿佛下一刻就要同他拔刀相向。

穆達見聶昭來了,立刻紅了眼睛,剛剛顧其玉同他說穆清隻是聶昭的玩物,聶昭喜歡的是他,還說穆清賤命一條,死便死了,又何須鬨到順天府來?

穆清雖比他要稍小一些,可穆清卻事事衝在前麵,一直照顧著他,他除了一身蠻勁兒,一無是處,進了軍營後,他成了了不少,也懂了不少,本以為日後可以做穆清的靠山,卻不曾想再也沒有機會了。

穆達張了張嘴,剛想求聶昭為穆清做主,就見顧其玉起身朝聶昭衝過去,委屈巴巴喊著“太子哥哥”,然後撲進聶昭懷裡。

他們之間格外親昵,穆達卻覺腦子嗡嗡的,雖然穆清沒有說話他和聶昭的關係,可穆達早就察覺到了,隻是從來沒有說破。

他惱怒顧其玉如此編排穆清,卻沒想到顧其玉說的也許是真的。

穆達眼睛更紅了,他使勁兒掙紮著,發出一聲聲淒厲的嘶吼,他們為何如此作踐穆清?為何!

杜鬆怕穆達再生事端,衝押著穆達的兩個衙役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先把穆達帶下去,這才上前向聶昭請安:“下官拜見太子殿下。”

聶昭輕點了下頭,沒有關心案子,他捧著顧其玉的手,看著潔白的紗布,疼惜道:“傷的重不重?走,隨孤回宮,讓太醫給你看看。”

顧其玉搖搖頭,他來就是要看死的到底是不是穆清,雖然城防營那個小兵說是,可他沒有親眼所見,誰的話他都不信。

他作出一副哀傷的樣子:“聽聞穆清他、他……我想著畢竟同窗一場,想去看看他。”

聶昭嫌惡道:“一具屍體有什麼可看?”

林斐聽到聶昭這樣的語氣,不由捏緊拳頭。

顧其玉搖了搖聶昭的胳膊:“太子哥哥,讓我看看嘛。”

聶昭歎了口氣:“你就是太善良了,走吧,孤陪你一起去。”說罷,看向杜鬆。

杜鬆側身做了個請的姿勢:“殿下請隨下官來。”

杜鬆帶著聶昭他們往停屍房走去,林斐也快步跟了上去。

停屍房內冷氣森森,當中的一個屍台上蓋了白布,微微隆起。

杜鬆道:“殿下,就是這具了。”

聶昭抬了下手指,杜鬆示意一旁衙役掀開白布,白布掀開的刹那,顧其玉嚇得驚叫出聲。

屍體被水泡得發脹,臉上被石子劃傷,整個人看起來麵目全非。

顧其玉從未見過死狀如此慘烈之人,隻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他衝著杜鬆道:“都成這樣了,怎麼知道他是誰?”

杜鬆對顧其玉這種呼來喝去的語氣很是不滿,卻也不願開罪這些人,他壓下脾氣道:“從隨身物品看,還有身邊親近之人認領來判斷。”

“確定是穆清了嗎?”這才是顧其玉最想知道的。

杜鬆道:“確認了。”

顧其玉鬆了口氣,隻是看著穆清的死狀,又得意起來,他如今這般模樣,還能與他有幾分像?

這麼想著,顧其玉看向聶昭,聶昭皺著眉,眼中滿是嫌惡,顧其玉更是開心,可麵上還要作出幾分惋惜的樣子:“太子哥哥,他實在是太可憐了。”

聶昭低低應了一聲,轉而道:“你如今也算儘了幾分同學之誼,我們走吧。”

“好。”顧其玉跟著聶昭準備離開,剛走到門口,突然想到什麼,他看向杜鬆:“不知可有凶手的消息了?”

杜鬆淡淡道:“仵作尚未驗屍。”

“這樣啊……”顧其玉垂下眼睛,跟著聶昭離開了。

林斐目光幽深的看著聶昭和顧其玉離開,朝杜鬆拱了下手:“大人,不知我可否看下這具屍身。”

“你同我又何須如此客氣?”

林斐感激的朝杜鬆笑了下:“多謝伯父。”

林斐父親曾做過刑官,他懂一些驗屍的技巧,他仔仔細細查探了一遍,心中已然有數。

謝過杜鬆,和杜鬆一道離開停屍房,往外走的路上想到穆達還被關著,求情道:“伯父,剛剛那位兵士與我是好友,他也是因失去親近之人有些情難自控,還望您海涵。”

杜鬆拍了拍林斐的肩膀,語重心長道:“阿斐,我與你父親是好友,照理說你向我開口,我能辦到的,定會儘力為你辦到,可你可曾想過他傷的是誰?”

林斐笑笑,如清風朗月:“伯父,我何曾懼過權貴?”

杜鬆歎了口氣:“你啊,跟你父親一樣,也罷,你既要帶走他,那便帶走吧,隻是切記,莫教他衝動行事了。”

林斐朝府尹行了一禮:“多謝伯父。”

拜彆杜鬆後,林斐去到暫壓犯人的牢房。

穆達靠在牆邊,頭發淩亂,整個人狀若瘋癲,他雙手捧著什麼在看,林斐走到跟前了,他都沒有絲毫反應。

林斐歎了口,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穆達依舊沒有反應。

他蹲下身,拍了下穆達的肩膀:“跟我走吧。”

穆達這才有了反應,他轉過臉看向林斐,七尺男兒哭成了淚人,他叫了林斐一聲“監正”,便再說不出話來。

林斐沒有催穆達,待穆達哭夠了,這才帶著人離開。

穆達恍恍惚惚跟在林斐身後,滿腦子都是穆清不在了這件事。

正恍惚著,突然聽到林斐問:“你為何認定那是穆清?”

穆達一聽,更難受了,他把手中玉墜給林斐看,哽咽著說:“這是狸奴的母親留給他的遺物,我是在剛剛那……”穆達又說不出話了,他始終無法相信穆清死了這件事,明明前幾天他們還通書信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