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師瑜都沒再踏出房子一步。
他被程霧野那番見鬼的試探折騰得差點脫水,屋子他不熟悉,既沒有鳩占鵲巢的愛好也不願意待彆人躺過的地方,忍著暈眩和虛脫感去了頂部放雜物的閣樓,剛走到那張廢棄的破沙發前便腿一軟直接栽了下去。
原本就遲鈍的腦子這一摔徹底停止了運轉,師瑜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拋到一邊,很想就這麼躺著再也不要醒來。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傍晚,天空被塗成火光的顏色。這幾天村子裡的雨一直斷斷續續,直到此刻水汽才被蒸乾得七七八八。
師瑜手搭在眼睛上,眼眸透過指縫去看外麵的光線。待適應了光線強度,他放下手,一點一點撐著那張破沙發坐起身,差點沒眼前一黑再栽下去一次。
一天下來滴水不沾,還吐了一池子胃酸,他在原地坐了一會兒,忽然想起白天塞給那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男孩的棒棒糖。
早知道有這茬就不給了,留給自己也不至於現在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
師瑜扶著牆壁回了一樓。
其他人早早便在這裡聚集圍坐著,看見他過來眼神多少都有些變化。
卻不是什麼好的變化。
師瑜在大廳的飲水機前接了半杯水,安安靜靜地喝了,將一次性杯子扔進一旁的垃圾桶,挑最近的那張椅子上坐下,衛衣帽子一扣就閉上了眼。
晚上的宴席已經接近尾聲,賓客們放下碗筷,從莊稼的收成聊到趕集的收入,最後轉到了這場喪事的主人公徐祝空身上。
“這徐家的小子也是可憐啊,以前不是身子骨挺好一人,一點急病的預兆都沒有,好端端的怎麼就這麼沒了呢?”
這是第一個人的聲音。
“他身子骨是好沒錯,可惜誰讓他腦子不好。”
這是第二個人的聲音。
“你小聲一點,在人家家裡呢。”
這是第三個人的聲音。
“我也沒亂說啊,自從越越去了,那小子不就開始精神不正常了?一天到晚月亮月亮地喊,逮著人就問你看到月亮了嗎,就連自己爹都不放過,根本就魔怔了!”第二個人壓低聲音,“我聽老徐說他甚至還發瘋拿剪刀紮過自己……”
第三個人大驚失色:“喂!”
第二個人不說話了。
倒是第一個人略微好奇:“聽你這說法,他倒是對那姑娘挺癡心的?”
“何止癡心啊。”第四個人加入群聊,“你是難得回來一次不知道,越越可是大城市來的姑娘,白白淨淨的一看就跟咱們村的丫頭不一樣,當初不知道多少人看上她,誰能想到最後選了徐家小子。那小子可不得跟金枝玉葉似的供著,後來越越出了事,摔下山崖沒了,那小子鬨著也要跳下去……”
第一個人道:“跳下去?!”
“當然沒跳成,被他爹拖回來了。”第四個人道,“可他後來哭了。”
第一個人瞪大眼。
“他一個大男人,在崖邊居然眼睛都哭紅了,不停地喊著越越的名字。打那天回來以後他這裡,”第四個人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就不太正常。”
【有點感動怎麼回事。】
第一個人唏噓一陣,忽然想起什麼:“說起來徐家這個沒了,辦了喪事所以我才回來,關越越死了我怎麼沒聽說村子裡有哪家辦事?”
第二個人插嘴:“本來就沒有,不是說了嗎關越越不是咱們村的人,連屍身都是老徐下山拖回來的,至於父母?影子都沒看到。”
至此,這段鄉村愛情故事的走向徹底偏離軌道。
師瑜坐得離他們不遠,半夢半醒間有人推了推他,又在他不受控製倒下去之前及時扶住他的肩膀:“哥。”
他發怔了片刻,慢慢睜開眼。
方辰見他醒來,壓低聲音道:“你晚飯的時候都沒出現,身體撐得住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師瑜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問道:“程霧野叫你來的?”
方辰驚異地瞪大眼:“這都能看出來?”
一天不吃又餓不死,誰看見一個成年人缺席一頓飯第一反應不是對方餓不餓,而是會擔心對方身體狀況好不好的?
可能知道他現在情況的隻有程霧野。
師瑜沒多解釋,喉嚨裡嘶啞的血腥味和灼燒感尚在,也不想把力氣耗費在跟彆人說話上麵,手在太陽穴上按了按,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
方辰不經意碰到他的皮膚,對著那片刻的熾熱愣了一下:“你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