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瑜待眼睛適應了光線,抬手在距離最近的那隻櫥櫃上碰了碰,手下傳來物品的觸感。
冰涼光滑,卻不是硬邦邦的,稍稍用力甚至能感覺到手下物品的輕微凹陷。
他沒再碰,扶著櫥櫃往建築物的牆沿走,手在牆壁上一路走一路摸索,最後終於碰到燈光開關的凸起。
不遠處就是電閘。
那邊談望已經把自己在地上縮成一團,哆哆嗦嗦道:“朝姐,救救救……”
“啪——”
頭頂霎時燈火通明。
所有人都下意識閉上眼,再睜開時總算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這裡看起來像是某座博物館的展廳,展示的櫥櫃排列得整整齊齊,而櫥櫃上的展覽品卻非古董文物,而是一個又一個人偶娃娃。
長發的,短發的,公主裙的,製服的,睜眼的,閉眼的,快樂的,哭泣的。款式各種各樣,但無一例外,都做得非常漂亮,乍一眼甚至看不見絲毫關節拚接的痕跡。
顯然,這是一座人偶娃娃的展覽館。
展覽甚至不是普通的將展覽品一個個排隊似的在櫃子上的那種展覽,相反非常有特色地在每一個展櫃上搭出一個場景,而娃娃像居民一樣被放置在場景裡,擺出各種不同的動作。
談望從地上起來,圍著麵前的矮櫃轉了三圈,小聲嘀咕:“誰有錢沒處花買這麼多娃娃?”
顧今朝看了他一眼:“你管彆人高興。”
“這大晚上的,突然看到這麼多怪嚇人的。”談望伸出手指戳了戳其中一個娃娃的臉,“做得跟真的一樣。”
這一點顧今朝沒否認。
是真的很像,但不是五官和身材比例有多還原真人,主要是關節和皮膚,四肢和脖頸找不到拚接痕跡就算了,甚至臉上也沒有任何廉價娃娃皮膚過分僵硬和蒼白的通病。
師瑜沒參與他們的討論,離開電閘,往不遠處的大門走。
剛到門口,頭頂的警報器驀然亮起紅燈,接著響起刺耳的蜂鳴,落在夜裡宛如驚雷。
談望嚇得手裡的娃娃都掉了:“什麼情況?!”
師瑜沒繼續走,看向大門:“可能被發現了。”
這裡畢竟是展覽館,無論是公共的還是私人的,但顯然不可能大半夜還開門大吉。
如此一來,他們剛剛突然開燈,顯然驚動了警報係統。
顧今朝快步走向門口:“這種地方晚上未必會有人值班,趁現在沒人過來先離開。”
“恐怕不行。”師瑜將門推開一條縫,偏頭看著外麵的景象,“已經有人來了。”
顧今朝眸光一淩:“要是人少也可以直接……”
師瑜說:“目測不下二十個人。”
“……”顧今朝腳步頓住。
談望一臉被雷劈的表情:“二十個?這裡展覽的不是人形玩偶特麼是羅漢金身吧?!”
師瑜走回開關前,將燈重新關上了。
重新回到黑暗環境,談望咽了口口水,努力克製住想要發抖的衝動,抬頭看了看存在感重新提升至頂點的窗戶:“能不能從哪裡出去?”
師瑜:“窗戶是封死的。”
談望:“要是砸開……”
師瑜:“外麵的人會聽到。”
這還真是個死循環。
最要命的是,他們壓根沒那麼多時間。
“砰——”
展廳大門被人暴力地推開,砸到牆壁上,又反彈回來。
為首的來人眯了眯眼,抬手打開了燈光。
展廳燈火通明,卻一個人影都沒有。
他掃視一遍麵前的櫥櫃,偏了下頭。
身側的人明了,帶著另外幾個人走進展廳,開始搜索藏人。
沒人出聲,展廳安靜得詭異,偏偏尋找的腳步聲並未刻意放低,一聲一聲,像能叩進人心。
師瑜靠著一麵的櫥櫃,低頭看著燈光下的影子越靠越近。
先是頭,再是身子,而後是雙腿。
隻要再往前兩步,來人隻要沒眼瞎,都能看到藏在一旁的他。
可偏偏這時,對方卻停下了。安靜幾秒,對方忽然出了聲:“閣下還不打算出來?”
師瑜沒動。
對方卻再度開口,嗓音裡混了點笑:“都□□了,還玩躲貓貓有意思嗎?”
“……”
話音落下,一道寒光驀然穿透了身後的櫥櫃,淩冽衝向他的後頸!
師瑜下意識蹲下身,看到視線裡木屑碎裂紛飛。
那寒光擦著他的頭頂飛過,驀然一個回旋,前進的方向急轉直下,再度朝他的麵門飛了過來。
他抓著櫥櫃借力起身,這回是往身側躲。
再度被那寒光貼著擦過,師瑜此刻完全暴露在燈光下,清楚地聽到了身後的男聲,感受到已經襲上來的力道。
有人趁他倒下將他傾身死死摁在地上,雙手抓著他的手腕,膝蓋則抵住他的雙腿:“終於肯出來了?”
師瑜進神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這麼大的壓迫感。
哪怕過去他麵對副本裡的厲鬼,妖獸,甚至萬萬人之上的天子,也沒有眼前這位身上無孔不入的侵略性。
其他搜尋的人找到藏在展廳裡的談望兩人,拿同一根繩子綁在一處,拎過來扔在地上:“老大。”
身上的人抬眼,掃過麵露震驚的談望,落在顧今朝臉上:“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說著低頭:“這是你找來的幫手?”
師瑜被一隻手桎梏住手腕,而對方空出的那隻手悠哉悠哉地挑開他臉上的長發,也跟著看清了他的臉。
手腕上的力道猛地加深。
對方笑了一聲:“得來全不費工夫。”
師瑜被他壓製著,聽著周圍人的稱呼,看著顧今朝和談望被扔到地上時的反應,以及對方那句莫名其妙的“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問道:“池封?”
池封垂下眼皮:“師大美人,久仰大名。”
那道曾劈開櫥櫃的淩冽寒光如水流自他掌心浮現成型,而後化作利刃。
池封掀唇,握著刀,刀尖毫不猶豫地紮向了他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