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我都懂,但實際基層做工作很難。那些人會覺得讓十幾歲的孩子在家裡做事比上學好。”
吳婧皺眉,“愚昧無知!”
“對呀!”薑明光笑了,“沒有知識可不就是‘無知’嗎?所以說‘知識改變命運’一點也沒錯。就說最基本的,為什麼我國現在失業人口這麼多,除了經濟不發達導致就業機會不多之外,學曆普遍偏低不也是原因之一嗎?要是都是大學生或者至少高中生,自己又不太懶或者蠢,也不至於找不到工作。現在國家支持搞活經濟,沒有學曆找不到好工作,擺個早點攤也行的,一樣是為人民服務,賺的還不少呢!”
吳婧歎氣,“還是應該多讀書,降低失學率。”
“可是就學率也不僅僅是一個觀念的事情,還是一個由上而下並且又還是由下而上的係統的問題。你得讓農民有地種、有錢吃飯、有餘錢能讓孩子上學,而不是讓孩子待在家裡做事。還必須改變陳舊的傳宗接代的觀念,大力推行‘男女都一樣’,鼓勵女孩就學。”
吳婧深有感觸,“能讀書的女孩子太少了。高中女生很少,即使在長安這樣的大城市。”
“是啊,女孩太難了,女孩的失學率比男孩高,很多家庭頂多讓女孩上到初中畢業。這些女孩能乾什麼呢?進工廠?可工廠的崗位是有限的,有人退休才有崗位空缺。”
“你這麼說的話,似乎從上到下都做的不太好,我們缺少學校,缺少老師,缺少學生,缺少工作崗位。”
“今年是建國30周年,要是能正常進行基礎建設,30年怎麼都能建設的不錯了。”
吳婧默然:是啊,到底是為什麼基礎建設幾乎停頓了呢?建國30年了,實際真正搞基礎建設的年頭隻有10年。
薑明光又說:“不過問題也有兩麵性,我們正好趕上了最好的時機,可以投身到轟轟烈烈的建設時代。咱們可以用20年的時間來彌補之前的損失,要追上這20年的損失,必須要更快更好的發展。”
吳婧笑著說:“怎麼什麼到你嘴裡都會變得更好?你真是樂觀。”
“曆史發展的必然性而已,時代在進步嘛,世界總體而言是越來越好的——怎麼說呢?應該是越來越少的戰爭、越來越富裕的民眾、越來越強大的國家、越來越多的‘人性’。兩次世界大戰的間隔隻有20多年,而現在已經30多年沒有全球性的戰爭了,以後也很難再發生全球性的戰爭,這就是進步。”
吳婧糊塗了,“這跟世界大戰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戰爭隻會導致經濟下滑,直接和間接的經濟損失都很大。其實所有東西的本質到最後都是為了經濟服務的,就說上學吧,蓋學校是為了讓更多的孩子有地方上學,從而增加了教師的工作崗位;建造學校會帶動當地建築業的發展,還會讓很多建築工人有工作;你有一所學校,附近就會有居民區,還會需要很多早點攤,居民、學生、建築工人都需要早點攤,這也是工作崗位;學校附近還會需要文具店、書店等等;孩子們都能上學、上大學,大學畢業後能夠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在建設國家的同時也需要吃喝玩樂,結婚生孩子,子子孫孫無窮儘也,樣樣都需要花錢,這不就是經濟嗎?”
吳婧哈哈大笑,“怎麼經濟被你這麼一說好像很簡單。”
“‘治大國如烹小鮮’嘛,道理是一樣的。”薑明光一揮手。
吳婧笑著搖搖頭,“我不懂那麼多大道理,我啊,以後有一份踏踏實實的工作,就算是為社會主義祖國添磚加瓦了。”
*
“事業心”人人都有,要說誰不曾有什麼遠大理想,那不可能,目不識丁的文盲也知道有錢可以吃香喝辣,過上好日子。學曆教育和知識水平並不劃等號,但當然,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的區彆。絕大部分人也隻是想讓自己過的好一點,但“過得好”和“建設國家”也沒有衝突,可以說是相輔相成的,在不違反法律和社會道德的前提下“過得好”,就是為建設國家添磚加瓦啦。
宗齊光不是很理解她為什麼執著四合院,但理解她想花錢的需求,於是跟父母說了這事,又找了自己少年時的小夥伴問了一圈。
宗家搬過幾次家,早先住在東交民巷附近的一個四合院,宗齊光出生後不久,四合院被收公,宗家搬去大雜院;宗齊光上小學後,住在西直門附近一個小區;幾年後搬進地質部大院。
所以他的發小不少,階層跨越大,從大雜院勞動階級到部委大院官二代都有。
首都這會兒四合院不少,還有數千個,大多成了住了很多戶人家的大雜院,少部分還給了原主人。
大雜院顧名思義,雜亂無章,亂搭亂建,不然怎麼能住得下十幾戶人家呢。還給原主人之後,要花大力氣才能整修如前,但修房子要錢,還要不少錢,有人就甩著不管。有工作的話,單位會分房子,可比亂七八糟的大雜院好多了。
有沒有人想賣四合院?彆說,還真有!
國慶節之後,首都的天氣明顯轉涼,需要穿薄外套了。快到月底的一天,宗齊光帶著薑明光去了安定門。
阜成門在首都西麵,安定門在北麵,距離故宮都不算遠,安定門稍遠一點,在地壇附近,阜成門附近則是月壇。
這時候首都也就住到三環,三環往外就算郊區了,二環內當然是好地方,治安又好,沒有特彆差的地帶。
尤其薑明光想起來安定門外再往北,將來會是亞運村和奧運村,奧體中心也建在那附近,將來這一片會發展的很不錯。
不過四合院本身不咋地。
因為是在安定門外快接近安貞橋了,已經在二環邊上快到三環,在1979年來說算是比較偏僻,又是大雜院,沒有修葺過,裡麵搭建的房間居然有一間倒塌了。
房東是個40多歲的中年婦女,膚色黝黑,抽著“大前門”香煙。
“瞧著吧,就這房子,破得很!我也沒時間來收拾,也沒錢。不過這麼大一房子呢,給少了,我也不願意賣。”
發:“曾姨,最近怎麼樣?我陳叔身體好嗎?”
“死不了,他少喝點酒就行。”
薑明光想著這意思到底是想丈夫死呢還是不死呢?按照現在男人普遍的德性來看,盼著丈夫死的女人應該不少。
宗齊光給曾姨和發小敬煙,曾姨問他:“小夥子,這是跟媳婦兒自己出來單過?”
宗齊光不知道發小怎麼對曾姨說的,含糊回答:“是啊。”
“哎,有頭腦!讀書人就是不一樣!要我說啊,結婚了就彆讓你媳婦兒跟公婆住一起,婆媳婆媳,那天然就是階級敵人!”
薑明光暗笑:一聽這個曾姨就是過來人,深受婆媳矛盾之苦。
宗齊光不好搭腔,隻能微笑。
薑明光說:“曾姨,您思想覺悟太高了!我婆婆脾氣挺好的,不過嘛,住在一起,多少會產生矛盾,不利於家庭和睦,您說是不是?”
“好孩子,明白人!”曾姨皺著眉吞雲吐霧,“我姑娘不懂這個道理,將來可有她受苦的!”
“曾姨您女兒結婚了嗎?”
“沒有,快了,準備元旦結婚。”
“結婚以後住哪兒?”
“住女婿單位分的房子,結婚就有婚房。”
“那不也挺好的嗎?”
“還行。你們都還在上大學,以後不等婚房啦?”
薑明光一笑,“婚房是婚房,就像您說的,彆跟公婆住一起,萬一我以後生個兒子,也不能委屈人家姑娘跟我這個婆婆住一起呀。所以計劃要趁早,您說是不是?”
曾姨樂了,“行行,倒是你考慮的長遠。我是沒兒子,不然這院子我也得留給我兒子。”
“也能留給女兒的。曾姨,您真的不留給女兒?”
“那你們想不想買啊?”
“想是想,但價格呢?太貴了我們也買不起。”
曾姨抽了幾口煙,“這院子破了點,但麵積在這兒,幾百平米呢,可不小!低於這個數,我可不賣!”伸出右手,張開五指,翻了三下。
宗齊光和薑明光都看不懂,便去看發小。
發:“15萬?”
饒是宗齊光這樣萬元不放在眼裡的也嚇了一跳,“這個價——”
薑明光麵露難色,“曾姨,現在萬元戶也不多,您一下子喊了15萬,把小宗賣了我也拿不出來這個錢。我還得有錢重修這個院子,15萬我真的沒有。再說了,這兒都快到三環了,太遠。”
她搖搖頭,“再說您看我們兩個小年輕大學生,我們可沒有15萬。”
曾姨也不急,“那行,你們再看看。”
*
發小也嘀咕,“15萬真是嚇死我了。”
“你剛怎麼不喊10萬?”宗齊光捶他一拳,“我看這麼著說是10萬也行。”
發小嚷嚷,“10萬你也拿不出來啊。”
“我是沒有,我媳婦兒——”話沒說完,馬上換了一句,“我媳婦兒回去要錘死我了,我這麼跟你說吧,是我媳婦兒要買,她是有點錢,也就幾萬塊,15萬真的沒有。”
“你父母不貼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