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瘋婆子知道啥子羞不羞啊?就常脫光了滿村子亂跑,馬老五又拿她沒辦法。”
“去醫院看過嗎?”史大姐問。
“看過,醫生說沒辦法,要麼就住院。馬老五窮成那樣,哪有錢給她住院?”
薑明光聽著,確實也說的挺合理的,中國人到現在還普遍認為精神疾病是羞恥,絕大多數人都不會認為自己有什麼“精神問題”,更彆提就醫住院了。
“那這就沒什麼不能見人的。錢村長,走吧,帶我們去馬老五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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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老五家確實很窮,窮得家無長物,堂屋裡的桌子和椅子都很舊了,桌角和椅子腿都磨損嚴重;家裡沒有暖水瓶,茶也不好,在茶葉之鄉居然喝不上好茶葉,說明家裡沒人能在茶園乾活。
馬老五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中山裝,雙腿萎縮,無法站立行走,隻能用膝蓋在地下挪著。他坐不上高的椅子,自己有一個專門的矮凳子,坐在門邊。
是個瘦弱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得有五十歲了。家裡隻有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忙裡忙外,燒水、泡茶。穿得很樸素,但居然還不算穿得太差。
“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子瞪大一雙驚惶的眼睛,“阿、阿妹。”
阿妹可不是正式的名字。
錢村長說:“她的大名叫馬冬梅,冬天生的。她媽叫不好她的名字,就是阿妹阿妹的喊。”
“馬老五,把你家的戶口本拿來看看。”薑明光說。
“阿妹,去我床頭抽屜裡拿那個綠皮的小本子。”
阿妹一會兒把戶口本拿來了。
戶口本裡就三個人的戶口,戶主馬老五,本地人,1932年出生;配偶金蘭香,湘省人,1956年出生,1975年結婚入戶;女兒馬冬梅,1976年出生入戶。
“馬冬梅該上學了,下學期讓她上學,到時候教育局會來回訪。”薑明光在筆記本上記下來馬冬梅的姓名年齡家庭住址。
“是是,是我們耽誤她了。”馬老五坐在矮凳上,點頭哈腰。
“金蘭香呢?”
馬老五一臉為難,“主任同誌,那就是個瘋婆子。”
“沒事,公安同誌會保護我,對吧,胡隊?”
胡隊表情嚴肅的點點頭。
金蘭香被鎖在柴房裡,阿妹拿鑰匙開了門。
柴房裡黑黢黢的,剛進去,幾乎什麼都看不見。
詹恒春拿出手電筒,摁亮,“我先進去看看。”
手電筒的光柱在柴房裡掃了一圈,一個人縮在牆角,蓬頭垢麵。
柴房也不通風,裡麵除了木柴的味道,還有臭味。
詹恒春捂著鼻子,“薑主任,你彆進來。”
這中情況也不用多想,金蘭香出不了柴房,那就是吃喝拉撒睡都在裡麵,衛生條件可以說是極其惡劣了。金蘭香的個人健康也不用想,很糟糕。
薑明光沒進柴房,“馬老五,去找幾個鄰居大嫂,給她洗個澡,換上乾淨衣服,明天送去流動隊檢查身體。她要真的有精神問題,你填個表,我們核實一下,給她報銷一部分醫藥費。”
*
回程路上,胡隊帶著薑明光。
“薑主任,我今天真替你捏了一把汗。”
“怎麼了?”薑明光驚奇的問。
三輪摩托車馬達聲突突突的,很響,兩個人說話也不得不扯著嗓子喊。
“這中小村子啊,村民都很抱團,那個女人一看就有問題。你想啊,一個好好的女子,嫁了人,怎麼就能突然瘋了呢?”
胡隊說的很有道理。
“戶口本看上去沒什麼問題。”
“嗐!戶口本嘛,前幾年還不是隨便寫寫。馬老五交上來什麼材料,戶籍那邊就怎麼登記的。但那個材料到底是不是真的,可就不好說了。”
啊,懂了。其實彆說金蘭香這個名字可能不是真的,就連年齡、籍貫都不一定是真的。
回了桃花鎮已經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