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離魂入水(1 / 2)

我僭越了。

謝玉折的眼皮被千斤頂壓迫,他眼前全是斷斷續續看不清的畫麵,腦海裡錚鳴不斷,從心底澎湃出大片擋不住的死意。

他雙膝一軟,麵朝蓮座,直接雙膝跪地,頸椎像被人折斷了一樣,以臣服的姿態,深深垂著頭。

方才還溫柔包裹著他的劍意突然變得格外冷厲,像冰原上直搗靈魂的冰棱,割得他靈肉俱痛,發不出半點聲音,隻能靜默等死!

他手攥的紅繩月華已散,紅得浮起血霧,如毒蟲一般從他的靈魂深處直逼而上,可他卻絲毫不敢鬆開。

“你可要保護好它,要是沒了它,我活不了。”剛才柳閒這樣說。

萬卷罡風從謝玉折身上呼嘯而過,可直至他再也撐不住,靈台寶座上的人也未曾抬眸看他一眼。他的神情和他的劍氣一樣,是空的,空得令人恐懼。

祈平鎮無端卷起的風雪迷了他的眼,他終於倒了下去。

*

柳閒的靈魂回體之時,身側長劍也跟著收了回去,他一睜眼,便欣賞到了春意正濃的的青衣河美景,和倒在岸邊不省人事的謝玉折。

怎麼讓他站個崗也能暈過去?罪魁禍首疑惑地蹲了下來,把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可憐孩子撥來撥去。

可四周並沒有外人來過的跡象,謝玉折除了呼吸微弱了些,似乎也沒受彆的傷。

他看少年仍較真地緊攥著紅繩,撲哧一聲笑出來。彎腰將謝玉折的碎發拂至耳後,柳閒撫平了他緊皺的眉頭,輕搖了搖他道:“小將軍,醒醒。”

可謝玉折仍然沒反應。

“喂?”

好吧,那隻好這樣了。隻見柳閒鄭重地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得罪”,而後不知道從哪拿出來了一個壺,就這麼去了河邊。

謝玉折覺得自己是被一盆冷水澆醒的,可醒來時身上半點水跡也沒有,反而暖烘烘的。他不明所以,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了眼纏白綢的柳閒,他彎著腰臉同他湊得很近,不知道在看他什麼。

那條白綢就在他的眼前,怔愣片刻後他腦袋裡警鈴大作,好像有什麼畫麵要破土而出,卻終是一片白茫茫,萬物抓不住。

心中無端升起恐懼,好像眼前人身上有無邊危險,他本能地撐著手往後移了半步。

柳閒操控著一柄小劍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笑嘻嘻問他:“怎麼,睡覺做噩夢,我把你吃了?”

“沒有,我隻是……”謝玉折正想反駁,卻發現自己的確骨子都僵了,隻好乾巴巴說:“這個還你。”

“多謝。”柳閒用劍尖挑走了他遞來的紅繩,信手係在在左手腕上。日久褪色的小繩在他瓷白的手腕上,反襯得矜貴了不少。

他像是好玩似的覆去翻來瞧了片刻,最後垂下了手,將它隱在了寬大的袖口裡,垂眸盯著,淡聲問:“說說吧,剛才看見了什麼?”

柳閒不笑斂眉時,身上就多了幾分不怒自威的壓迫感。謝玉折平緩了下呼吸,皺著眉回想:“你讓我拿著這個繩子,去河邊後便不說話了,之後……之後我暈了過去,什麼都不記得了。”

柳閒看著謝玉折的那雙眼睛,深黑澈亮得像明鏡台上供著的顆顆葡萄,不像是在撒謊。

再者,他是這本書的主角,渾身真善美的正道之光,怎麼可能會點亮騙人的技能,這樣假惡醜的事隻有炮灰才會做的。

“那是神識離體之術,全天下就我一個人會。”他若有所思道:“可能是你見我太強,受了刺激,短暫失憶了。”

熟悉的賣瓜語氣讓謝玉折鎮靜了下來,他隻道柳閒又在借機扯皮,無心應付,麵無表情道:“是嗎?那你真的好厲害。”

“你想知道我是怎麼參透這門密法的嗎?”柳閒自然接受了誇獎,心情頗好道:“因為我養了一條魚,叫小黑。”

然後呢?謝玉折頭正疼,不求生死地癱在地上,正準備聽柳閒繼續廢話。然後呢?

然後他就不繼續說了???

在謝玉折又一次告誡自己往後不必再將他的話當真之時,卻看到柳閒擰著眉,似乎真的在用力回憶。

過了很久,他終於用手比劃了出來:“最初大概就這麼大,一條黑色的小魚。那時候有人說它醜嫌棄我眼光差,可我覺得它挺可愛的,像是一條有潛力的魚,配得上我,所以就把它養在我家門口的小河裡了。”

落葉有根,人該有家,謝玉折的家在將軍府,卻還是第一次聽說柳閒提起他的家。謝玉折問:“你家在哪裡?”

原以為神秘如柳閒又會緘口不言,沒想到他說:“我家在一座山上,風景很好,還是我自己開的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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