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水聲潺潺,聽著青年天真的話,柳閒挑了挑眉,他故作詫異地指著遠方,結束了這個話題:“你看,那是阿蘭嗎?”
從一種怪異的迷茫中掙紮而出,謝玉折雙目閉而複睜,心跳終於複位,他看到了。
柳閒剛盤腿坐著的河岸,忽然立了一名女子。
點絳唇、戴珠釵,她臉頰上的胭脂將花未花,嘴角扯著一抹溫婉的笑,風吹得銀釵脆響。
她彎腰看著平靜的河麵,照著水鏡撫平了微亂的鬢角,輕輕地用手帕擦去了眼角的水痕,最後將手帕掛在幾尺外的樹枝上,娉娉嫋嫋走回河岸。
他瞳孔微縮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女子——這是還擁有著康健之軀的阿蘭。
她不是消失了嗎,怎麼又好端端地出現在了這個地方?
他轉頭,卻見柳閒靠近了那根樹枝,取下了阿蘭剛掛上的手帕,翻來覆去細細看了半晌,最後還神色專注地聞了聞。
謝玉折眉頭緊皺地盯著他竹骨般的手指,疾聲問:“你在做什麼?”
手帕是阿蘭的私密之物,你怎可行這般……冒犯之事。
柳閒興致缺缺地聳了聳肩,指間晃蕩著一方手帕:“既然是破案,我得勘察現場啊。”
“你怎麼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不去上細查阿蘭之景?喏,不過看看就行,不用動。”
“哦……好的。”
原來是他多想。謝玉折僵硬地順著柳閒手指的方向轉頭,隻見阿蘭的一隻腳試探地伸出了河岸,他立即疾跑而去!
“不用動”之意自然是最好彆動,但動了我也不會管。柳閒好整以暇抱手地等在一旁,何必插手呢?
他覺得自己沒做錯過,可是這沒見識的總對他抱有偏見。要是他拉住他,待會兒事情發生。說不定他又會覺得柳閒是個混蛋,逼著他也做了冷眼旁觀的壞人。
畢竟這人剛剛還懷疑他是個變態。
“彆去!”謝玉折試圖抓住阿蘭,雙手卻直直地從她身上穿過,隻抓了一團空氣,青衣河早已風平浪靜,連鳥叫都聽不到,阿蘭的身影消失在清澈的水裡。
謝玉折僵在原地,無措地看著自己的手心:“我明明抓住了……”
“我都說了不用動,”想到自己極低的可信度,柳閒輕歎一聲:“這隻是給你的那朵花見證的回憶,過去是無法改變的。”
謝玉折微眯著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可你為什麼能碰到那張手帕?”
柳閒的手上已經空空如也,那張手帕應該也同記憶片段的結束而消散了,不過剛剛卻真的被他握在手裡。
雖說隔著紗,謝玉折看不到他的眼神,但他知道柳閒此時正斜挑著眸子睨他。
方才的片刻纏綿隻是個錯覺,柳閒話裡帶著無邊的輕蔑:“相識數日,還沒能給小將軍正式自我介紹一番。在下和你不一樣,名閒,又名蘭亭,免貴姓柳。”
柳蘭亭……謝玉折仔細想了想,人間還有哪個柳蘭亭?
言外之意即是,你不過區區一凡人,怎麼敢和神仙相提並論?
麵對此生最大的隱患,柳閒從來懶得好脾氣。往來過客最後仇敵而已,最終都是要拔劍相向的。心情好時便逗逗,心情不好時便揍揍,反正他發現自己無論做了什麼,這人的反應都是無關緊要的有趣。
於是他剛在謝玉折心中樹立起的一螞蟻高的偉岸形象又驟然坍塌。
於血氣方剛的少年而言,被人低看是一件十分不悅的事。可謝玉折總是莫名其妙地拿柳閒沒辦法,好歹又同行一場,心道柳閒隻是把他當朋友,隻是在他麵前開個玩笑罷了。
他輕咳了聲,提醒道:“這個鎮裡的人,都很崇敬上仙,他們不會允許有人冒充他。即使上仙可能不會理會這些小事,但要是被有心人抓住把柄,難免用它刁難你。”
柳閒無所謂地打了個嗬欠,毫無波瀾道:“我好無聊,求他們快來刁難我。”
謝玉折麻木地看著他,機械地扯了扯嘴角,不死心地強調道:“柳閒,以後在外人麵前,你還是彆冒稱上仙了。”
柳閒揚聲複述:“外人?”
他一字一句琢磨著:“不能在外人麵前提,但卻能在你麵前提,原來在謝小將軍眼裡,你我關係已經這麼好了?我們是內人?”
他麵色為難,扭捏道:“這……我們沒這麼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