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內人(1 / 2)

柳閒上上下下轉著眼睛,把謝玉折身上每一處都打量了個遍——

這具身體放在凡人堆裡的確能算上乘,可若隨意找個剛築基的修士來,三招之內也能定勝負;今年已快十八,早已錯過了結丹的最佳年紀,天資再高,想要勝我也難於上青天。

他身上最危險的就是隻有那一身好氣運,難道他真能憑這些,僅憑這些,就能在短短幾年內成功殺了我?

天道不公,柳閒不信,但要說他不嫉妒,那也是假的。

柳閒發著愣,隔著一塊綢緞看不見他的眼神,隻能看到他一手捏著花,一手揉著自己的手腕,似乎是疼得不行了。

謝玉折漆黑的瞳孔裡有幾分憂慮,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他朝柳閒伸出手,緩聲問:“很疼嗎?我背你去醫館。”

聽著死敵口中不摻雜質的擔憂,柳閒斂下心中殺意,他笑得輕鬆:“不疼。”

他隻是許久不執劍,又和死敵待在一起,手腕骨癢了,想殺個人而已。

他把右手慢慢悠悠地搭上了謝玉折伸來的手臂,沉心默念著清心咒,每一瞬,都在竭力克製著骨子裡劇烈的躁動。

他渾身的筋脈都在叫囂著要用眼前人的鮮血作潤澤,蓬勃跳動的太陽穴裡藏著欲望,柳閒知道這是什麼,這是那破係統在被他砍廢之後,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種進他靈魂深處的東西。

隻要謝玉折在他身邊一天,它就在提醒他——

殺了他。

殺了謝玉折。

柳閒的手指骨節分明好看,動作卻扭捏得極儘肉麻,讓謝玉折忍不住皺了好幾次眉,雞皮疙瘩都生出來了。

他無奈道:“柳閒,你再這樣我就鬆手了。”

“不行。”勉勉強強抑製了衝動,柳閒勾了半邊唇,右手猛地一緊圈住謝玉折的手,強行讓他虛握成拳,中間留出一個小孔。

他把剛拔下來的花插在裡麵,手再一用力,包裹著他的手,強迫他捏緊拳頭。花枝上的皮刺著謝玉折手心,有些疼又有些癢,卻又反抗不了柳閒手上的那股蠻力,隻能緊緊握住。

柳閒信手彈了彈花瓣,像個沒事人似的:“多謝小將軍好意,在下無以為報,送你一枝花啦。”

趁謝玉折愣神,他又笑攜著一顆丹藥輕按在謝玉折唇上:“還有一顆藥。”

柳閒左手包裹著他的手,右手輕輕劃過他的唇,細膩而冰涼的皮膚包裹了謝玉折整片心臟,弄得他呼吸一顫,心裡突然無緣由湧出的惶恐和不安讓他毛骨悚然。

這顆藥很危險。

如金玉相擊般的清越聲音在他耳旁響起,柳閒竟然在為他找想:“你氣息紊亂,想必在我離魂時受了不小的驚。這藥能解心悸疏經脈,對你百利而無一害。”

他慢條斯理地問:“敢吃嗎?如果怕它是毒,那便算了。”

謝玉折毫無防備,還沒開口回答,那雙在他眼前青筋隱現的手已經用力一按,強行把藥給他入了口!柳閒隻是象征性地問了他一嘴,事實上半點沒征求他的意見。

藥在炙熱的口腔裡迅速化為甜水,又被柳閒緊緊封住嘴唇,謝玉折猛地滾了滾喉結,猝不及防地全咽了下去,所有疑慮不安都在這個動作之後煙消雲散,畢竟已經事成定局了。

柳閒嘴角勾著一抹嘲弄的淺笑:“你還真敢咽,萬一我告訴你,其實這是蠱毒呢。”

大拇指輕輕摩挲著謝玉折薄而透的唇瓣,他垂眸看著謝玉折,似乎有些落寞。他說了句讓人不明所以的話,卻又像閻羅殿的判官拿著生死簿,提前宣告了一個人的死亡:

“謝玉折,中了無人可解的蠱毒後,就隻有死這一條路最輕鬆了。”

“你怕死嗎?”柳判官問。

思緒仍像生了重影一般混亂,藏在背後的掌心差點被掐得滲出血來,謝玉折凝神道:“我覺得你不會下毒。”

而且明明是你強行塞進來的,他已經無話可說。

他不自然地往後退,後知後覺想要抽出相握的手,卻不小心叫那白花落下一瓣,正好飄落在二人雙手交握之處,皆為至純之色。

花瓣落在手心發癢,柳閒迅速鬆開了手,白花隨之墜地,他拂走了臉上並不存在的飛蟲,不解地問:“我什麼時候給了你這種錯覺?”

頭腦竟然真的有幾分發昏刺痛,好像真的有蠱蟲在裡頭蠶食生根,應是方才昏倒的後遺症。謝玉折並未說出或感恩戴德或信任欣賞的話,他隻是強打起精神,冷靜地分析著:“你想我死的話,完全不用大費周章。”

殺你當然容易,可要除掉你身上那個拉人同歸於儘的咒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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