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唯我獨尊(1 / 2)

空氣中濃鬱的殺氣驟然散去,謝玉折終於不用再滯澀著呼吸,那身紅衣拂袖而去,很快就離他們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一麵鏡子裡。柳閒笑著朝他揮了揮手,而後他便盤腿坐下,一直閉著眼,好似在感受什麼,最後卻失望地站起了身。

他原隻是想著,上仙及時回了水雲身,和過去他的選擇不同,會不會對他的記憶造成改變,可顯然沒有,這終究隻是一個結局不會改變的幻境罷了。

起身後,他對謝玉折說:“謝玉折,你又欠了我一條命誒。”

謝玉折迷糊問:“又?”

“我有很多次想殺你都沒殺。”

“多謝你。”謝玉折誠懇地謝過。

山洞口那個和柳閒極相似的背影,這個“國師”,和柳閒,他已經完全理不清他們三個的關係了。

不過治傷要緊,他剛才一直像個無意識的觀眾在看台上戲,此時終於能夠動彈,他指著自己的脖子問柳閒:“你這裡疼嗎?傷得重嗎?”

柳閒笑著搖搖頭:“他要打斷的是你的腿,我怎麼可能有事?他隻是氣不過我和你在一起,做做樣子威脅我而已。”

謝玉折皺著眉:“可那個人對你也很有敵意。如果他真的想要殺你,你能勝嗎?”

他突然懊惱自己的弱小,他不能說出“我能勝之”的話,隻能問柳閒是否能勝。他於柳閒不過是個連好看功效都沒有的拖油瓶。

柳閒收斂了笑意,答得認真:“既然沒發生這種如果,那我就不知道答案。”

這段記憶裡的他正是強盛時期,若是他們真的動起手來,誰輸誰贏並未可知,還有可能造成無為天的坍塌。為了和過去一較高下而陷身虛無,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柳閒都沒那麼傻。

但是,他怎麼可能殺掉自己?

瞳孔裡浮現百年前的雨夜,他道:“你也不用害怕,他隻是過去某人在這的留影而已,不會對現在造成影響,他改變不了你什麼。”

他無所謂地拍了拍謝玉折的肩膀:“而且他和我一樣,馬上就要去坐牢了。”

謝玉折放下了心,他問:“這個人看著身手不凡,長居高位,他是誰?”

他原以為那人就是柳閒,可看見那人對柳閒的態度後又否認這件猜想,畢竟看不見臉,或許那個人隻是和柳閒身形相似的彆人。

“他呀,”柳閒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說:

“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要我說他就是我呢?”

即使易了容,柳閒臉上也總帶著輕鬆的笑意。從前殺意不掩的上仙是一把削鐵如泥的淬毒冷刃,如今看著卻更像是一把毫無危害的生鏽刀鞘。

沒人能看清裡麵裝的什麼。

“開玩笑的。”柳閒拿出一瓶清水,垂著頭,慢慢撥開謝玉折受傷的手,讓水流細細清洗著他的傷口,洗去了上麵的石頭渣子和血跡,而後又拿出一瓶藥膏,為他輕輕地塗抹了上去。

他一邊認真地給謝玉折處理著傷口,一邊輕聲安撫他:“彆擔心,彆害怕。其實那個人那時候根本不想殺你,他隻是心情很差,見誰都想踢兩腳罷了。”

柳閒很清楚,那時候他還沒把“殺謝玉折”這個任務當做自己要做的事,上仙隻是稍微有些擔心自己未來是否會死在主角的手下。而剛剛的一切隻是他為了試探現在自己的態度,同時……心情真的很差,才做出來的舉動。

從前他恣意張揚,總以為自己天下第一,做事情的確衝動了點,但本質上並沒有害主角的心思。

而現在的他,才是打定了主意,要謝玉折死的人。

風吹動謝玉折身上銀鈴叮叮響,代替默然的他做出了回答。他信嗎?還是不信呢?

隻不過柳閒冰涼的指尖沾著藥膏輕拂過他的手掌,他覺得自己手心好燙,連帶著心跳都變得灼熱起來。

柳閒再度朝他發出邀請:“不過,我說了我是天下第一的劍客,這個沒騙你。要不要跟我學劍?”

謝玉折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我此番出行,隻是奉了皇命,尋到國師,彆無他求。”

這些波譎雲詭之事於他毫無關聯,他知道自己隻是被柳閒帶進了一場不屬於他的綺夢,在這場夢裡他沒能力出演任何角色。夢破開後,他就又會回到灰白的下修界和雍國裡,下修界無仙。

“好吧。”柳閒回過身,悠悠遊遊地往前飄:“那你應該回不去了。”

這麼大一個人間,如果消失了的國師真的本事滔天,除非他自己想出現,否則謝玉折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到他。

脖子被自己毫不留情地掐紫,頸椎快斷了一樣的痛感讓柳閒嘶了好幾聲,他艱難地轉頭罵道:“對自己都下手那麼重,瘋子。”

摸出一塊破碎的鏡子片,他心疼地端詳著自己的脖頸,同時又不甘心地問:“跟了我怎麼委屈你了?”

那姿態,那語氣,謝玉折覺得自己好像花樓裡舞動京城的名伶,拒絕了紈絝的贖身……

“你看,你要是不和我待在一起,能遇到剛才那樣強悍的人嗎?”

謝玉折回憶起那人殺氣騰騰的模樣,冷靜道:“可是他想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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