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死亡演出(1 / 2)

容器之中 罪化 8933 字 7個月前

號稱“中國小區屆航母”的玉鬱佳城,前後建設了二十年,共有七期、五百多棟住宅樓。之前的三次凶殺案分彆發生在三期、四期和二期,與七期相距少則六七百米、多則將近兩公裡。

也正因此,當案發地附近人心惶惶、舉家搬遷的時候,七期依舊保持著相對較高的入住率。

不過也有人說,那是因為七期才剛交付五年,家家戶戶都被房貸壓得喘不過氣,想搬家也得先問問錢包同意不同意。

總而言之,當衛長庚領著刑警隊趕到小區南門外時,看到的便是熙熙攘攘的晚高峰景象。小區道路幾乎成了停車場,車與車之間還填滿了人。

他命令全員下車步行,又走了快十分鐘才看見七期那幾排土黃色的高層住宅樓。其中一棟底下停著派出所警車。更遠些的地方,警戒帶已經被看客們擠得歪歪扭扭。

“衛隊,走這邊。”

有相識的片兒警過來帶路,衛長庚卻示意手下們先走,自己還要在附近轉一轉。

說罷他便拐進了一條林蔭小道,花了小二十分鐘繞著附近幾幢樓走了一圈。眼看著又快要轉回13幢,前邊的岔路口突然吵鬨起來。

喲,居然是白典。常服筆挺的他活脫脫一個偶像劇裡走出來的小白楊。十來個居民正圍著他七嘴八舌,還有渾水摸魚的網紅拿著自拍杆偷偷直播。

再仔細聽,原來是大家對警方的破案效率不滿,逮住了路過的白典,要他公布進展和細節。

正當白典第三遍解釋“案件偵破期間不方便透露細節”時,一隻大手突然把他拽出了包圍圈,左右一通走位,很快將大伯大媽們的抱怨聲甩在了腦後。

“你怎麼在這裡?”

回到13幢樓前,衛長庚發問。

白典小臉一紅,但還是實話實說:“我迷路了。”

衛長庚輕嘖一聲:“知道你為什麼會被那些人逮住嗎?”

“知道。”

白典指了指身上的常服:“我明天就換便衣,謝謝隊長提醒。”

“謝我就免了,待會兒到現場彆傻愣著就行。”

衛長庚將需要溝通的群眾指給維持秩序的片兒警,順手拉開警戒帶,領著白典朝45棟5單元走去。

5單元西側緊挨著公共花園。可眼下,幾百平米的綠化完全被彩條油布圍住了,半空中還有無人機盤旋搜證。

如此大動乾戈,看起來痕檢和法醫今晚又朝著過勞死邁進了一大步。

衛長庚領著白典戴上口罩、手套和鞋套,拿著手電筒進入案發花園。老遠就看見中央小廣場上撐開一頂藍色涼篷。四周草坪上,十幾位技術人員正手持電筒低頭掃視。

現場安靜得可以聽見刑事照相師們按動快門的聲響。道道閃光燈照出無數亮黃色物證牌,它們像雨後的蘑菇鋪滿了整個草坪。

負責現場勘查調度的是刑技科的頭兒老吳。他走過來和衛長庚嘀咕了幾句,兩人隨即朝著藍色涼篷走去。

白典自然也緊緊跟隨著領導的步伐。他們走的是塑膠步道,一半紅一半藍,中央畫著筆筆直的白線。可老吳和衛長庚走起路來卻七歪八扭的,像兩個醉漢。

更奇怪的是,“醉漢”還反過來提醒他注意腳下。

白典這才發現步道上噴濺著大片黑色斑點。斑點右側的草坪上還豎著一塊物證牌,指向一枚外形細長、顏色慘白的“蘑菇”。

白典愣了兩秒,一陣寒意突然竄上大腦——那竟是半隻人手,從中指和無名指之間被劈開了,塗成櫻粉色、貼著小亮片的大拇指甲反射著手電光。

他頓時明白了那滿地的物證牌和技術人員苦苦搜尋的是什麼。

按照老吳的梳理,慘案發生在一個半小時之前。冬日已落但夜還不太冷,飯後散步的,跳舞鍛煉的,遛狗遛孩子的,讓中心花園比白天更熱鬨一些。

晚上六點剛過,花園的東南角突然開始“下雨”。一位女士發現自己的白色風衣上出現了深色斑點,她走到路燈下觀察,這才發現自己和丈夫的臉上濺滿了黑褐色臭烘烘的液體。

起初並沒有人往凶案方麵聯想,隻懷疑是惡作劇高空拋物。有人氣憤地撥通了110。可還沒說清楚報案理由,從天而降的就變成了更恐怖的東西。

繞過幾位專心取證的技術員,三人抵達了印有“警察”字樣的藍色帳篷。掀開門簾之前,老吳看了一眼衛長庚身後的新麵孔。

“我記得你以前是臨床老鄭的助理,搞驗傷的。管沒管過死人的事啊?”

白典點頭:“吳隊放心,我有準備。”

說是這麼說,但真正看見被害者遺體的一瞬間,任是多麼訓練有素的警察,也難免心生波瀾。

帳篷的中央鋪了塑料布,擺放著一具正逐漸拚湊成形、但尚缺頭部的女性碎屍。

天氣寒冷,屍表除了膚色過於蒼白之外,與常人沒有太大差異。但如果將視線挪到碎屍的斷麵上,看那些紅色白色黃色的創口,卻又極易聯想起農貿市場裡的肉塊。

擁有尊嚴的人類與毫無尊嚴的商品——兩種迥異的特質被死亡雜糅在了一起,那是正常人類無論目睹多少次都不會習慣的邪惡場麵。

衛長庚注意到白典蹲了下來,他的大半張臉被口罩遮住,隻露出一雙睫毛長長的沉靜眼睛,正一瞬不瞬地觀察著遺體。

衛長庚乾脆考考他:“看出什麼了?”

“凶手並不擅長分解屍體,傷口處存在大量平行皮瓣,推測是菜刀來回切割造成。腿骨斷麵有幾處崩裂,說明凶手力氣不小。分屍地點較為僻靜,不容易被被人聽見動靜,如果是公寓樓,邊套的可能性較大。”

說到這裡白典停頓了一下。

“除去切割傷之外,屍體上還存在著大量捅刺痕跡。說明作案凶器不止一把,而且凶手醉心於傷害的過程。一些精神病人和施虐狂會有類似行為,但最常見的還是仇殺泄憤。”

“連環殺手的目標一般不會是熟人。”

衛長庚提醒,“吃窩邊草的兔子被抓住的概率很大。”

“所以他找的是替身。”

白典分析:“他將對熟人的仇恨投射到陌生人身上了。”

衛長庚問上了癮:“你說,會不會是模仿犯?”

白典認真地想了想:“第一案是扭打後多刀致命,第二案是割喉並將屍體毀容;第三案也是割喉毀容,又割下部分器官並丟棄在社區垃圾站前。如果能找到本次受害者的頭顱,應該會有助於定性。”

“已經找到了。”

老吳插話進來:“在第一現場,13幢5單元1103。”

衛長庚領著白典和小陳等人上到11樓。電梯剛停穩,白典突然輕歎了一口氣。

自動門徐徐打開,一陣高亢的爭辯聲從遠處傳來。

“絕對不是我女兒!我女兒那麼乖,從沒惹過事,更不認識什麼不三不四的人,肯定是搞錯了!你們再查查……她下半年就要結婚了啊!”

案發套房在走廊最東側,大門被卸下靠在角落裡。大聲爭辯的中年女人就站在門邊上,她蓬亂著花白的頭發、圍巾半拖在地上,雙手顫抖著,卻不知應該抓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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