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典也是沒想到,自己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女裝會是在這樣的場合。
所有準備工作完成,終於到了出發時刻。江離提示所有人停下動作,進入五秒倒計時。
白典隻來得及歎出一口氣,眼前又明晃晃地亮起了白光。而當視力恢複正常時,他已經被傳送進了一間古舊破敗的老屋,坐在梳妝台邊上。
梳妝台上擺著一套妝奩,左右各插著一根紅蠟燭。燭光昏黃,但好歹照出了白典麵前銅鏡中的倒影。
好家夥,白典看見了自己的臉,因為光線、銅鏡外加心情的關係顯得有點蠟黃,但並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張臉上如今描了眉、傅了粉、還點了殷紅的口脂和花鈿,妥妥兒一個古代美妝達人。
不僅如此,他的頭發也變回了黑色,卻被高高地堆成了發髻、還插上一大把花哨卻不精致的飾品。再低頭看身上——大紅的喜服已經穿上了,霞帔有點舊,也許是前幾代留下來壓箱底的東西。
他的腦袋裡剛剛冒出“女裝大佬”四個字,努斯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夢海副本建立數據連接完成,基礎數據載入。”
伴隨著這句話,白典的腦袋裡“嗡”地一聲,像是被誰照著太陽穴狠狠砸了一拳。緊接著奇怪的事出現了——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許多並不屬於他的記憶。
比如說,“新娘”的本名叫做“玉娘”,原本並不是決湖城人氏。玉娘八歲那年,在外經商的雙親意外離世,她便來到決湖與姨母一家同住。
起初,姨母一家人待她尚可,而她也定期從父母留下的遺產中取錢交給姨母,作為寄人籬下的費用。但正所謂“日久見人心”,這些年玉娘手頭的錢財逐漸散儘,姨母一家便不再像以前那樣事事周道體貼。去年年初,他們還將玉娘這位表小姐從獨門獨戶的小院落挪到了與下人僅一牆之隔的雜院裡,吃穿用度日漸虧空,灑掃洗衣這些事也得親自動手。
轉眼間玉娘就到了及笄之年。姨母家已經準備將她嫁給城中富商陳家的大公子做妾。可是這邊才剛敲定了所謂的“黃道吉日”,決湖城裡就起了屍疫。那陳大公子不知怎的也染上了屍毒,即將一命歸西。
眼看著“好端端”的婚事打了水漂,姨母將心一橫,竟然想出了一個“衝喜”的理由,硬是要將玉娘送去陳家府上。
也許是老天爺見憐,這邊玉娘前腳還沒邁出門檻,那邊陳府報喪的就傳來了陳大公子的死訊。
玉娘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姨母又想出了一個新點子:喜雖然衝不成了,但是陰親依舊能結,大不了少算一點彩禮。能讓個黃花大閨女為個死人活活守寡一輩子——這事要是傳出去,再被朝廷賞賜幾座貞節牌坊,陳家這該多有麵子!
然而這次倒是陳家發話了:陰親就不必結了,要守寡還有原配在呢。如果真這麼有心的話,不如就把玉娘當做是陳家的女兒,送給城隍老爺當新娘罷了。
城隍老爺為什麼要娶新娘?白典使勁拍了幾下腦袋都沒能找出答案來。看起來玉娘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家碧玉,對了除自己之外的其他事都不太了解。
白典歎了一口氣,決定就從這個點著手調查。
他起身離開梳妝台,小心翼翼地提溜著長裙和寬大的袖擺,又覺得腦袋上像頂著一個大冬瓜,冬瓜藤蔓還在不停地打著顫。
就這鬼樣子,待會兒還能出去找失蹤人口嗎?白典正打算找兩根繩子把褲腿紮一紮,耳邊忽然響起了低沉的笑聲。
“小娘子,你家相公在哪兒呢?”
“……?!”
白典悚然抬頭左右張望,四下裡卻是空無一人。
“衛長庚?!”
他隔空和那個聲音對話:“你能看得見我?還能跟我說話?”
“我畢竟是你的監護人嘛,你進副本之後我這裡就收到提示了。訓練副本的時間流速和現實世界一樣,所以可以無障礙通話。”
遠在東極島上的男人心情愉悅地抓過一把薯片塞進嘴裡,說話聲有些嘟嘟囔囔:“正覺得無聊呢,你就文藝下鄉來了。”
“不要看!”
白典咬牙切齒,恨不得找個紅蓋頭自己把自己的臉蒙上算數。
“彆害羞啊,還真挺好看,一點看不出是個男的。”
衛長庚越說越來勁兒:“快擺幾個pose,我給你拍照。”
“拍你個頭!”
白典躲到了帳子後頭,正準備再大吼幾句,外頭忽然傳來了“嘎吱”一聲怪響。
“噓,有人來了。”
衛長庚立刻切換到正經模式,叮囑道:“時刻記住你的人設,但也不要被占了便宜。”
“……”
到了嘴邊的吐槽又被吞回肚子裡,白典點點頭,集中注意力去聽門外的動靜。
這間小破屋就是玉娘的閨房,那麼外麵應該還有一個大雜院。剛才聽見的怪響很可能就是院門被人給推開了。
有人要進來?是迎親的人嗎?不太可能。
沒吃過豬肉好歹見過豬走路。儘管這是一場變了質的婚姻,可眼下的這種安靜也未免太不合常理。
再說了,院門被推開的聲音是從不遠處傳來的,但凡是個正常的成年人,有這點時間早就應該推門進來了。
白典的心中突然有了一個糟糕的猜測,他飛快地吹熄了梳妝台上的紅蠟燭,然後貓著腰躲到了通往雜院的隔扇門下。
門外仍然是一片安靜,但如果仔細諦聽,還是能夠聽見有一種沙沙摩擦聲,像是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在地麵上緩慢拖行。
白典學著電視劇裡的樣子,舔破一點窗戶紙朝外麵張望。屋外果然是一個雜亂的小院落,月光從天井高處灑落下來,像是在青磚地麵上鋪了一層銀霜。而那個發出沙沙摩擦聲的東西,就在銀霜上緩慢爬行著。
是個人——更準確地說應該是人類的上半身,腰部往後的肢體已經完全消失,拖出一條血路。
等到那人爬等更近了些,白典認出了他的長相,正是玉娘的姨夫肇俊哲。
僵屍闖進了肇府,玉娘的姨夫變成了僵屍,肇府的其他人狀況不明——這算不算現世報?
白典知道這樣想不正確,但他還是忍不住覺得暗爽。可是爽過一番之後,新的問題無可避免地接踵而來。
肇府上都有僵屍了,那他還怎麼出去?
就像是在強調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大門外頭又踉踉蹌蹌地走過來一個隻有一條胳膊的僵屍,右邊眼睛裡還插著一支帶血的金釵。
很好,這個就是玉娘的姨母。他們夫妻兩個還真是做鬼都不放過這個可憐的女孩。
白典手腳並用地重新爬回梳妝台邊上,從抽屜裡摸出一把剪刀作為防身工具,飛快地計劃起了接下來的行動。
如果兩隻僵屍不進屋,那是最好的。但如果他們推門進來,儘量不要正麵衝突,繞過它們跑到院子裡,然後直接跳上圍牆爬上屋頂。
白典記得很清楚——出發前的鳥瞰視頻顯示,這座城裡的建築物鱗次櫛比,如果選擇正確的道路,說不定能夠全程避開與僵屍的正麵衝突。
計劃製定完成,白典重新看向通往庭院的隔扇門。透亮的月光將一個顫顫巍巍的剪影投映在了窗紙上。
白典屏住呼吸,隻聽“嗤剌”一聲,一支帶血的金釵捅破了窗戶紙戳進室內。緊接著整麵隔扇門都動了起來,發出沉悶的碰撞聲。
是姨母,她要闖進來!
白典的緊張隻持續了五秒鐘,因為他很快就發現隔扇門從裡麵被反鎖住了。那僵屍也並不糾結,拍打了幾下發現沒有效果,就準備離開。
可就在這時,白典忽然聽見頭頂高處的天花板上傳來一陣“喀啦啦”的脆響,緊接著是木板的斷裂聲,幾十塊瓦片下雨似地砸下來,熱鬨得就像是過年放鞭炮。
製造出這麼大動靜的家夥也跟著瓦片一起從天而降,那是個黑黢黢的大塊頭男人,一見到白典作勢就要上手摟抱。
“玉娘彆怕,俺來救你了!”
白典嚇得倒爬了幾步靠在牆根上。
媽的,這個自信的智障是什麼人?
第047章 城隍娶親
白典想起來了, 眼前這個從天而降的自信智障名叫張強,是玉娘兒時的青梅竹馬。他家世代都是屠戶,生意做得不小, 家底倒也殷實。
據說玉娘與張強是指腹為婚的關係。後來玉娘因為家中出事,孤身來到決湖城投奔姨母,便再沒有與張強見過麵。直到前些年, 張強開始幫著家裡運送貨品到決湖城,偶爾便會跑到肇府來探望玉娘。姨母姨夫雖然對玉娘的夫婿另有謀算,但看在張強每次登門都會帶著厚禮的份上,倒也會叫玉娘出來與他見上幾麵。
很顯然,張強一直都把玉娘當做自己未過門的娘子來看待,甚至就連得知玉娘即將嫁給陳大公子做妾之後也沒放棄希望。倒是張家二老得知消息之後,為了避免自家傻兒子因此得罪了豪強,把人關在家中, 好幾個月沒在玉娘麵前出現過了。
所以說這個傻大個兒是在得知決湖城遭了屍疫之後,不顧危險趕來救玉娘於水火之中的。
好感人,可惜玉娘並不喜歡他。
——是的,與其他情報一同湧入腦海的,還有玉娘對於身邊人的看法和判斷。她憎恨姨夫和姨母,厭惡陳家大公子,討厭身邊那些趨炎附勢的家仆下人。至於張強……既有感激也有無奈, 但肯定沒有愛情。
如果換到現實世界,兩個人或許可以成為不錯的朋友。但是那個年代, 男人和女人之間單獨見上一麵都會惹來風言風語,彆說愛情了, 在結婚前能混個眼熟就很難得了。
唉,這都什麼事啊。
白典繼續與張強拉開一定的距離, 避免發生肢體接觸。與此同時,門外頭的姨母顯然也被剛才的動靜吸引了,又開始瘋狂地撞擊起了隔扇門。
再這樣下去,附近的僵屍說不定都會被吸引過來。
“玉娘莫怕,我來保護你!”
隻見張強從後腰上抽出一柄剁骨大刀,甩向“哐當咣當”烈搖晃的隔扇門。鋒利的刀刃砸斷窗格,不偏不倚地劈開了姨母的天靈蓋。
僵屍直挺挺地朝後倒了下去。白典跟著張強推門而出,終於來到了雜院裡。那隻隻剩下半截的姨夫還在地上爬著,張強重新撿起剁骨刀,走上去照著它的腦袋就是一通亂砍,骨頭崩裂、血肉橫飛的聲響令人心驚肉跳。
“夠了,它已經死了!”
白典走過去,抓住張強的胳膊。
魯莽的男子顯然意猶未儘:“這兩個老東西,姓陳的死了,居然還想把你嫁到城隍廟裡去,真當老子是好欺負的?!”
白典拉不動他,趕緊換了個策略:“你不是說要保護我嗎?現在鬨出這麼大的動靜,萬一引來更多的僵屍可怎麼辦?”
“玉娘說得對!”
張強這才停了手,作勢就要往院子外麵走。白典急忙拉住他,又指了指屋頂:“咱們還是走上麵罷。”
張強點了點頭,轉過身背朝著白典蹲下:“我背你!”
白典拒絕:“我自己來!”
張強嗤笑道:你一個姑娘家,自己來個啥?!快點爬上來!”
見沒法溝通,白典乾脆閉了嘴。他看了看院牆的高度,再看了看麵前的張強,後退兩步一個衝刺,踩著張強的右肩輕鬆一躍就翻上了圍牆。
“我說我可以。”他低頭看向腳下的男人。
“胡鬨!”
張強的臉卻一下子變黑了:“男人肩膀上兩把火,女人怎麼能隨便亂踩?”
“……”這什麼鬼迷信?
白典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告誡自己不要跟古代人計較。
很快兩個人都上到了屋頂。這裡雖然不是決湖城裡地勢最高的所在,但視野也足夠開闊——放眼望去,附近全都是低矮的民居,全都黑燈瞎火的,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活人正躲在黑暗中惴惴不安。
除去透亮的月色之外,唯一的光亮遠在天邊,那是一長溜高高掛起的燈籠和火把,像是懸浮在半空中。
“那邊是南城門。”
張強指著光亮解釋道:“朝廷派來的軍隊就駐紮在城門外,我們逃到那裡就安全了!”
看起來至少還有六七百米的距離,不可能全都在屋頂上來來去去……不對!白典趕緊提醒自己:這裡是訓練副本,他的任務是找到新娘,而不是跟著眼前的傻大個兒離開決湖城回老家結婚。
……何況玉娘根本就不喜歡他。
無論如何,先解決實際困難最重要。白典從衣袖裡取出剪刀,撩起一片裙擺撕開剪斷,準備將衣袖和裙子綁起來固定好。
可張強又大驚小怪起來:“你乾什麼?!大姑娘家的撕自己的裙子,成何體統?”
白典手上動作一刻不停:“我現在這樣跟你跑出來,孤男寡……寡女的,就成體統了?”
“這不一樣。反正你遲早都是我的娘子。”
白典綁好了衣袖,抬起頭來歎了一口氣。
“張強,我很感謝你來救我。但我對你並沒有男女之情,希望你不要誤會。”
他原以為張強會大發雷霆,沒想到對方異常冷靜。
“我知道啊,你說過幾遍了。”
都拒絕過了還一口一個娘子嗎?這是什麼腦回路?白典正準備吐槽,隻聽張強又開口說了一大段話。
“我爹跟我娘那會兒也是成親當天才見的第一麵,到如今不也恩恩愛愛二十年。反正你現在可以依靠的也隻有我了,我不會嫌棄你的。”
蒼了天了,這是人說的話嗎?
白典簡直想要剖開張強的腦殼看看裡麵的腦回路究竟是不是和正常人不一樣,但他提醒自己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對了,你知不知道陳家為什麼要將我嫁去城隍廟?”
“提起這個老子就有氣!”
張強咬牙切齒:“你要嫁的那個陳家老大不是死了嗎?死前還咬掉他老婆一塊肉,那婆娘眼看也不成了,可肚子裡還有一塊肉。陳家花重金從外頭請了一位什麼什麼聖手,說是可以剖腹取子。為了讓原配能夠熬到大夫進城,他們就想著把你嫁去城隍廟送給城隍老爺,就當是貢品了!”
大夫?難不成就是風鈴選擇的那個角色。白典心裡有了數——陳府應該是不能去了,遇上敵對的風鈴分分鐘都有可能被送出副本去。
他追問:“所以為什麼是城隍廟?難道城隍老爺還能管住僵屍不成?”
“能啊,誰說不能的。”
張強一臉理所當然的模樣:“我聽人說,這次的屍疫根本就是因為城裡人惹惱了城隍老爺才起的,說是有人把一個十裡八鄉出了名的醜女嫁去給了城隍爺!”
張強是個不怎麼有邏輯的人,轉述起聽來的話也欠缺調理。白典廢了好一番勁兒才勉強弄懂了其中的前因後果。
決湖城裡一直都有給城隍爺娶親的習俗——每當城中遭遇旱災、火難,或是大戶人家遇到了禍事,都會將適齡女子送去城隍廟舉行象征性的婚禮。之後,女子將進入城隍山上的女觀,終生誦經祈福直至老死。
幾百年下來,城裡少說也出了百八十位新娘,一直都說靈驗,唯獨隻有今年由薑家送去的那位新娘,惹出了天大的禍水。
決湖城的薑家,世代經營白事生意,專門幫人置辦壽材、料理後事,那紙紮的假人更是遠近聞名的活靈活現。這活兒乾得好了,顧客自然紛至遝來。因此雖然名聲不佳,但家底倒是頗為殷實,據說甚至超過了明麵兒上的首富陳家。
可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有錢的薑家也不例外。也許是平日裡跟陰間走得近了,薑家人丁日漸凋敝。到了這一輩,更是無一男丁,僅僅隻得了一位千金。
這位薑家千金名叫靈芸,名字好聽,可惜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醜女。張強雖然從未親眼見過,卻聽說她身長八尺、膚黑如碳,膀大腰圓甚是魁梧,容貌醜過月英無豔。據說曾經有人半夜上門買口棺材急用,沒成想到應門的竟是薑靈芸,那人以為撞鬼,當場嚇了個半死,第二天還雇了道士到棺材鋪子外麵收驚。
轉眼間,這位薑家獨女也已過了二八年華,上門說媒的倒也不是沒有,可要不是窮困潦倒就是歪瓜裂棗,全都衝著薑家的錢財而來,一個個恨不得今天做了女婿明天就沽清生意、休掉醜妻,卷著財產一走了之。薑家能有今天的生意,自然不會被這些狗屎玩意兒糊了心眼,久而久之,給女兒物色婆家的心思竟也慢慢地淡了去。
再說那薑靈芸倒也是個奇女子,年紀輕輕便已經接手了家中生意。不僅賬算得門兒清,各種手藝活兒也都難不倒她。甚至還有傳聞說她拜了城外義莊的兩個趕屍匠人為師,學起了操縱屍體的法術,像是要接下這筆活兒,拓展薑家的業務範圍。
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薑靈芸的爹娘也因為意外離她而去了。
同樣是失怙失恃,年紀尚幼的玉娘隻能投奔親戚。而已經成年的靈芸雖然不必投親靠友,卻不得不麵臨著另一種威脅。
薑家的遠近親戚們找上門來了,他們打著主持喪事的名義在靈芸的家中長住,點檢著薑家的產業與財產,然後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了一張薑父的遺囑,說是已經將靈芸許婚給了一個城裡著名的癆病鬼。
靈芸自然不肯答應,可事到如今,偌大的天地之間,已經再無人替她出頭做主。於是那些親屬便擇了一個黃道吉日,將靈芸捆了塞進花轎送往婆家——竟是連守喪三年的孝親之禮都顧不得了。
然而同玉娘的遭遇一樣,那癆病鬼根本沒有進入洞房就一命嗚呼,擺在靈芸麵前的命運一下子變成了兩條。
其一,為亡夫殉葬。
其二,嫁給城隍,一輩子古觀青燈。
靈芸嫁與城隍的那天夜裡,決湖城下了一場暴雨。有人信誓旦旦地說,那頂血紅色的花轎在暴雨中進了城隍廟,而那些送親的人再出來時,就已經變成了一隻一隻的僵屍。
故事聽完了,白典氣得想罵臟話。
這是什麼陰間故事,這是什麼陰間世界。變著花樣吃絕戶,怪不得叫做決湖城,城裡的人隻怕早就已經是活著的僵屍了。
不過氣歸氣,這個故事倒的確透露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與靈芸有聯係的趕屍匠應該就是六張角色卡中的一張,如果沒記錯,應該掌握在那個名叫齊飛麗的女見習生手上;
任務中帶走的新娘,既可能是靈芸本人,也有可能是其他女性受害者——無論如何,必須去城隍廟,那裡肯定是這個副本的關鍵地點。
打定了這個主意之後,白典抬頭看向張強。
“你能先送我去城隍廟嗎?”
他找了一個很爛的借口:“我有一個很好的姐妹在道觀裡,我有點擔心。”
果不其然,張強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你在胡說什麼?快點跟我出去!”
行吧,既然道不同,那就不相為謀。
白典緩緩起身,準備先跟著張強走一段路,然後找個機會將他打暈留在安全的地方。
然而還沒等他們走出肇府的屋頂,白典突然發現遠處緩緩地走過來了一隻身材矮小的僵屍。
第048章 合理
張強一屁股坐在了屋頂上。
——再給他一個腦袋他都未必能夠想明白, 剛才還乖巧聽話的玉娘,怎麼會突然間從房頂上滾落下去。而下麵又怎麼會恰好就有一隻僵屍,撲上去照著玉娘的脖子就是一口。
無論如何, 大禍已經鑄成,被僵屍咬傷的人早晚也會變成僵屍。他顫顫巍巍地爬起來,再不去管玉娘的死活, 頭也不回地朝著另一個方向跑遠了。
“人走了。”
僵屍停下了啃咬,並後退兩步,月光旋即照亮了它的臉龐——雖然皮膚是詭異的青紫色,眼珠子則是一片猩紅,但他的確就是夏夷光——那個和白典組隊參加訓練的實習生。
“謝謝,幫了大忙了。”
白典爬起來活動了幾下脖子,順便將腦袋上摔鬆了的發釵頭花什麼的拔下來丟在地上。
夏夷光沉默地上下打量了白典幾眼,沒有說話, 轉身又要離開。
“彆走啊。”
白典去扯他的衣袖:“彆的隊想要集合還沒這麼容易呢。”
“不走會被你拖累。”
夏夷光實話實說:“我是僵屍,你是人類。你跟著我,你會被殺;我跟著你,我會完蛋。”
還真有道理。
白典歎了口氣:“那作為剛才的報答,我把我所知道的線索告訴你。”
說著,就將陳家、肇家以及薑家的事撿重要的告訴了夏夷光。
矮小的僵屍臉上露出了刹那的疑惑:“為什麼幫我?我這麼嫌棄你。”
白典笑笑:“人不會因為被嫌棄就真的變成垃圾,但是小肚雞腸、斤斤計較就有可能會。”
僵屍沉默了一會兒, 突然通過隊伍頻道將一張地圖共享給了白典。
“這是我目前調查過的區域,沒有城隍廟。”
好家夥, 這麼點時間,他把這座城的小一半都給溜達了。而且這些地方僵屍通行無阻, 那就意味著人類必須小心繞行。
白典收下了地圖,正打算再說些什麼, 就看見小僵屍已經扭頭走遠了。
唉,說到底還是嫌棄啊。
白典苦笑了一下,依舊翻上牆頭,坐回屋頂上。
這一次沒有人來說什麼“成何體統”,他坐在透亮的月光下,開始剪掉自己亂七八糟的頭發。當沉重的發飾隨著發綹落在地上,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變得輕鬆了。
“彆剪了,跟狗啃似的。知不知道在那個年代的人眼裡,短頭發的女人比僵屍還奇怪。”
衛長庚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了起來。
“有什麼關係,這座城裡的人本來就是一群僵屍。”
白典又喀嚓喀嚓剪了幾刀,將原本寬大的衣袖緊緊捆紮在手臂上——現在方便行動多了。
衛長庚沒有再阻止他,反而調侃了一句:“你那邊好像是夏天?不如剪個短袖短褲露臍裝出來,反正對於我們來說都是很正常的裝束。”
白典的手終於停了下來。
“你是在諷刺我。”
他抬頭去看月亮,把它當做衛長庚的代理腦袋:“你覺得我沒有用心去維護玉娘這個角色形象。”
“你做了你以為正確的事,事實上用我們的道德標準來看,你的確是正確的。”
衛長庚表示自己沒有錯過白典剛才的一連串舉動。
“你拒絕了不愛的人的求愛,拒絕了繼續接受他的恩惠,為了徹底擺脫他的糾纏,甚至偽造了自己的死亡。如果換做現代,我可以為你點讚。”
“但是現在不行?”
白典的手不知不覺揪緊了剪下來的紅布,仿佛明白了什麼。
“……因為這裡不是現實,而是玉娘的世界。當我離開……玉娘就會被迫接受我強加給她的一切選擇,然後獨自一人去麵對這些選擇所造成的一切後果。”
“對,你覺得玉娘會不會喜歡你給她剃的這個新發型?”
衛長庚拋出問題:“你覺得她會不會接受張強的示好,在沒有愛的基礎上與對方拜堂成親,然後無聊但安穩地過上一輩子。或者像我們這些現代人所期待的那樣,拋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奇跡般地在這個蔑視女性、視女性為草芥的世界裡闖出一片天地。”
“我希望是後者,但我不知道。”
白典誠實地搖頭:“我不是那個時代的人,預測不了他們的想法。”
“那就儘量彆替玉娘做出無法逆轉的選擇。”
衛長庚終於拋出了這番談話的重點:“越是落後的社會,就越是需要編織複雜的人際關係紐帶來獲得生存的機會。也許在千年之後的人看來,我和你這樣的關係也挺不正確的,你會願意讓他們主宰你的意識,和我絕交嗎?”
“……不願意。”
光是稍微往那個方向思考一下,白典都覺得憋氣:“我明白了,之後的事,我會讓玉娘自己選擇。”
“之前的事你也可以儘量補救。”
衛長庚指導白典召喚努斯,打開了“副本操作界麵”。下一秒鐘,白典的視野裡出現了一套浮空的菜單界麵。包括了目前所獲得的情報、夏夷光分享給他的虛擬地圖等資料信息。
“看見‘卡牌’按鈕沒有?打開它。”
在衛長庚的要求下,白典打開了卡牌分類。隻見白光一閃,長長的卡牌列表瞬間在他眼前鋪開。打頭的幾張卡牌金光燦燦,卻全都背對著白典,有那麼一點高不可攀的樣子。
衛長庚繼續給他明確的指示:“這些你還買不起,往下拉,選擇213號卡。”
白典從善如流地找到了第213號卡牌,白鐵的卡麵,一看就知道屬於草根級彆。牌麵名叫《小回複術》,作用是“讓你的外觀恢複到十分鐘之前”。在卡牌的右下角還標注著購買這張卡牌所需要的積分:150點。
“因為是訓練賽,所以卡牌交易也是虛擬的。你目前擁有500點初始積分,可以自己考慮應該怎麼花。”衛長庚耐心指導。
白典首先將213號卡牌買下,並表示立即使用。耳邊旋即響起了一道短促的提示音,與此同時,白典感覺腦袋很明顯地往下一沉——討厭的新娘頭飾又回到了他的腦袋上。
“但是我可以把這些東西給拆掉吧?”
他嘟囔著拔下了一根晃來晃去的步搖,又丟掉耳墜子和頭花。
“肇家慘遭僵屍滅門,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好不容易逃跑出來,慌亂之間扯破了裙擺,丟掉了頭飾……隻能隨便將頭發攏一攏紮一紮——這個應該不難理解吧?”
“合理就好。”
聽聲音,衛長庚又開始吃起了薯片,這說明他已經放鬆下來。
白典把腦門上的裝飾品全都拿掉了,又用手扒梳著長發,束成一把馬尾甩在腦後。
“彆人都是獨立闖關,我卻和你隔空聊天,你說算不算作弊?”
“做什麼弊啊,他們不就想要看這一出嗎?”
衛長庚雖然遠在千裡之外,倒是看得挺透:“我要不配合著露露臉,泰華那小子吃起瓜來該多失望啊。”
“倒也是。”
白典又開始整理身上的衣物:“聽說這兒的人最低四級起步。我什麼級彆沒有,你也才八級,咱倆是爛鍋配爛蓋,相信其他人也不會介意的。”
說完這番話,他拍拍屁股站起來,對著月亮做了兩個深呼吸。
“我準備好了,下一個目標,城隍廟!”
雖說是有了明確的目標,但是城隍廟究竟在何處,這還是一個亟待解決的問題。
好在白典手頭邊還有夏夷光留給他的地圖。除去僵屍橫行的區域之外,餘下的地區說不定還有被困的人類,他們一定知道城隍廟的具體方位。
剛才張強說,距離這兒最近的地方是南門,也就是說肇家位於決湖城的南部。古時候不少朝代又以北麵為尊,因此向北邊探索的價值比較大。
計劃變得越來越清晰,白典腳步不停,很快翻出了肇府所在的街坊。這一路上,他幾乎全程在屋頂和院牆上行走,偶爾有些地方必須下到地麵行走,也全都慎之又慎,因此並沒有與任何僵屍正麵遭遇。不過他還是遠遠地望見了不少的怪物,成群結隊地在黑暗的大街上遊蕩。
很快,新的情況出現了——與許多古代城鎮一樣,決湖城是由九座裡坊組成的。這九座裡坊以九宮格的形式排列在一起,彼此之間不但有高大的坊牆阻隔,坊與坊之間還有寬敞的道路。
因此,想要離開肇府所在的裡坊繼續北上,就必須翻出坊牆,穿過大街,進入另一座坊牆。
白典開始通過隊伍頻道呼喚夏夷光:“你那邊怎麼樣了?再交換一下地圖啊?”
夏夷光久久沒有發回消息,就在白典快要放棄的時候,他終於聽見了那個小子帶著點兒氣喘的聲音。
“乾什麼?!”
白典正準備開口,右邊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嘯叫聲——隻見一朵血紅色的煙花在半空中綻放,緊接著耳邊響起了江離的聲音。
“各小組注意,黃連已經被淘汰。剩餘人數5人。”
黃連已經退出訓練副本了,誰乾的?僵屍還是其他見習生?白典心中頓時騰起了無數的問號。
“是我殺的。”
夏夷光冷不丁地給出答案:“他想伏擊我,我拖著他繞了半條街,引來一堆僵屍把他給拆了。”
寥寥幾句話,掩去了好一番腥風血雨。白典不由得默默佩服起了這個資曆最小的實習生來。
但他也沒忘了正經事:“我打算從正本坊進入明光坊,打聽一下城隍廟的具體位置。你去過明光坊南邊的橫街嗎?那邊安不安全?”
夏夷光回答:“我隻是遠遠看了看,街兩頭都架著拒馬、壘著草包。明光坊的牆頭上還有弓箭手,地上倒著幾具屍體,頭上插著箭矢。”
有人、還有防禦,這真是再好不過的消息了。
白典謝過了夏夷光,並且承諾無論有什麼發現,都會第一時間與他分享。兩個人結束了通話,白典便一門心思朝著北麵前進。
可真正來到正本坊的北門前,白典卻又遇到了棘手問題——北門倒是敞開著,但內側是一片開闊的空地,七八隻僵屍正在月光下遊蕩。
眼下隻有從北門離開正本坊,再穿過橫街,才能夠抵達明光坊的南門,眼前這群僵屍是無法回避的障礙物。
白典回想了一下夏夷光剛才透露的情報,很快有了主意。
他在距離坊門最近的牆上蹲下,隨手揭下一塊瓦片,用力朝著坊門擲去。
高大的木門發出“砰”地一聲悶響,就像是有人重重地撞在了上麵。這很快吸引了那幾隻僵屍的注意力,它們搖搖晃晃地走了過去。
有戲!白典暗喜,他繼續衝著坊門投擲瓦片。
投到第五次的時候,第一隻僵屍絆倒在了門檻上。它努力掙紮著想要起身,可第二隻又壓在了它的身上……等到它們好不容易爬過了門檻,來到坊外的橫街上,半空中果然聽見了弓弦的脆響。
白典極為耐心地等待著。直到八隻僵屍全部消失在了北門外,而橫街上的弓弦聲也徹底消失之後,他以最快的速度翻下牆頭,隨手抄起街邊的一個竹匾扣在頭上,快步朝著北門跑去。
“救命呐!”
他儘量裝出少女的語氣:“我是城南肇家的玉娘,快開門,救救我啊!”
第049章 極限一換一
明光坊是決湖城最熱鬨的一個坊, 坊內沒有幾座民居,而是一座市場和幾條商業街,如果用現代的話來說, 那就是古代CBD。
眼下,這個古代CBD就成了一座孤獨的堡壘。鐵匠鋪拿出了客製的弓箭,孔武有力的運夫和護院守住幾座坊門, 住店的遊俠蹲守在坊牆高處。而更多的人則聚攏在客棧裡,商量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白典扮演的玉娘也被領進了客棧的大堂,他那一身紅色嫁衣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白典坐到角落裡的桌邊上,假裝不好意思地用衣袖遮住半張臉,一邊偷偷地打量四周,想看看有沒有什麼麵善好溝通的方便打探情報。
結果麵善的人沒看到,倒是看見了兩個最不想看到的人——扮演道士的哈拿,和扮演大夫的齊飛麗。
而這兩個人顯然也已經發現了白典, 對視了一眼之後齊刷刷地起身朝著白典走過來。
冷靜點!白典告訴自己:這裡是客棧大堂,他們不可能在這裡大打出手。否則所有的路人都會對他們產生懷疑。何況哈拿和齊飛麗本來就不是一隊的,他們估計是早就達成了什麼相安無事的條約。
想到這裡,白典決定還是依照原定計劃,走一步算一步。
這一頭,已經有兩個不懷好意的男人坐到了白典這一桌,“關心”道:“小娘子, 聽說你是肇家的表小姐?發生什麼事了?來說說,讓哥給你做主。”
你要是能做主就不會縮在這裡躲僵屍了!
白典在心裡不齒, 表麵上還是裝得楚楚可憐。肇府距離客棧路途遙遠,實在無法解釋他一個“弱女子”如何孤身闖關。於是乾脆編造了一個“前往城隍廟的送親隊伍在半途中遭遇僵屍, 唯獨隻有她一人僥幸生還”的故事。
兩個男人倒是信以為真,沒有深究。然而一身道士打扮的哈拿卻突然擠到了白典的麵前。
“姑娘竟是在送親途中遭遇的襲擊?可貧道怎麼聽說, 凡是前往城隍廟的送親隊伍都不會被僵屍攻擊?”
他這一說,邊上幾個人也開始紛紛附和。
“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我也聽說好幾戶有女兒的人家,隨便扯匹紅布往女兒身上一裹就往城隍廟送。說是城隍爺收下祭品就能讓一家子人在廟裡避難。”
“我聽說有戶人家女兒才三歲也送。”
“有個四十多的寡婦,聽說也被她兒子送了去……”
眼看著自己現編的謊話快要兜不住,白典也不著急,反而做出一副無辜表情。
“這我就不清楚了,畢竟我平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平日裡上香也是去的佛寺。不過臨行之前倒是聽抬轎的說,好像是要去什麼焦蘭坊……”
“害,焦蘭坊那不是陳家嗎?”有人喊了起來:“那麼大個城隍廟在永興坊,誰會搞錯?”
“所以說他們不是要把我送去城隍廟了?”
白典迅速記下了永興坊這個地名,現在隻差找個借口從這裡脫身了。
然而那個牛鼻子道士哈拿似乎覺察到了他的想法,糾纏上來。
“姑娘,姑且不論你是要被送去哪裡,單說整一隊人全都出了事,就你一個弱女子渾身上下完好無缺,這也未免太過蹊蹺了吧?”
此話一出,又有人小聲附和:“說得有道理,怎麼聽怎麼好像聊齋裡的故事,這女的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哈拿得意地聽他們竊竊私語了一陣,又裝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來。
“諸位都知道,這僵屍病是隻要抓一下咬一口就能染上的。這位姑娘穿得又是一身紅,萬一真要有個傷口什麼的也看不出來,就這麼坐在大堂裡諸位能夠放心?”
“是不放心。”有人點頭。
“要不驗驗?”有人提議。
“怎麼驗啊?”有人明知故問。
“還能怎麼驗啊?脫了看看唄!”有人不懷好意。
脫白典自然是不怕的,都是大老爺們兒,誰怕給誰看?但問題也正出在這裡——玉娘怎麼可能是個男人。
眼看著麵前這群渣滓越欺負越起勁,白典正想著該用什麼對策,卻聽見身後響起了一道清清亮亮的聲音。
“不勞諸位大爺操心,我帶他去驗一驗便知。”
發話的是風鈴,她的角色是大夫,由她來做這件事的確最為合適。
說完這番話,她也不去管那些家夥是否同意,拉起白典的手扭頭就走。
兩個人從客棧的後門來到庭院裡,這裡黑燈瞎火也沒什麼人,正好停下來聊點機密。
“謝謝你。”
白典收回自己的手——說來有點不好意思,這還是他被打印出來兩個多月第一次接觸到女生。
風鈴比他淡定許多:“彆誤會,我隻是討厭那些人對待女人的態度,一群渣滓。”
白典雖然不是女人,但也對這句話深有同感。但眼下並不是坐在一起吐槽奇葩的時候。
他問風鈴:“你和哈拿在一個客棧裡,你們結盟了?”
“你忘了他的人設了?”
風鈴嗤笑:“進城渾水摸魚的茅山道士,渾身上下都是把柄,要穩住他很難嗎?再說了,這麼多人眼皮子底下呢,他怎麼動我?”
“原來如此。”
白典若有所悟:“不過我猜你也不會跟我們結盟吧?畢竟哈拿的隊友已經出局,你們三個完全可以聯手對付我和夏夷光。”
“想多了吧你?哈拿是我們這幾個人裡最強的。”
風鈴漂亮的臉上寫滿了不屑:“你們一個實習生一個觀光客,加一起都不是他的對手。不過我們四個聯手倒還有點希望。”
“你想和我們聯手對付哈拿?”
白典為難:“可是夏夷光根本不和我同路,他嫌棄我。”
“沒關係,你帶我去找夏夷光,我負責和他交涉。或者我也可以現在就殺了你,你自己選!”
“彆!彆殺我,我還想玩兒呢!可夏夷光他壓根不跟我說話,我怎麼找?”
“知道卡牌商城嗎?你花100點買那個315號卡牌,能看見隊友的位置。”
“你稍等,我還沒用過商城……那要不咱們就這麼說定了?我也不求你留我到最後,但你好歹讓我這個廢物看一眼真正的新娘到底是誰。”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風鈴許諾得乾脆。
於是白典就在風鈴的指點下買好卡牌,又研究了一陣子:“夏夷光在北邊……但我的地圖不全,不知道具體怎麼走。”
“你刷新一下。”
風鈴將自己收集到的地圖共享給白典:“現在怎麼樣?”
“清楚多了,可還是缺一點。”
白典想了想:“要不咱們先走一步算一步?”
風鈴點頭說好,兩個人便悄悄地從後門溜出客棧,趁著夜色向北行進。
風鈴的角色職業是大夫,白典很快發現這不是一個虛有其表的頭銜——她能夠從隨身的藥囊裡掏出藥粉,輕鬆迷暈了兩個負責看守明光坊西城門的壯漢。
“你作為哨兵的特殊能力?”白典好奇。
“不,這是大夫角色的自帶屬性。”
風鈴讓白典幫忙將壯漢挪到門邊的草叢裡,又往他們的鼻孔裡塞了解藥,確保他們很快就會醒來,這才領著白典走出了明光坊。
明光坊的西門外是決湖城裡最氣派的鳳翔大街。這裡顯然也經過了一番鏖戰,地上散亂著拒馬和草包,還有乾涸的鮮血和屍首。但是乍看之下並沒有發現僵屍的蹤影。
白典一邊警惕著周圍,一邊繼續剛才的話題:“角色還有屬性?因為這是訓練賽,所以特彆放水降低難度?”
“怎麼可能,你真的一點都不了解?”
風鈴簡直難以置信:“夢海本來就分好幾種,普通世界隻是最常見的一種。像刺雲這種高級彆的哨塔,當然要以更高級彆的稀有夢海為目標,稀有夢海裡的人當然不是普通人……難道你從來不看聯盟比賽?”
“我當然看,但我一直以為那些全都是選手自帶的天賦能力。”
白典指著自己,眼神充滿了期待:“這麼說,我這個角色應該也有特殊屬性了?”
風鈴露出一言難儘的表情:“每個角色的稀有度都不一樣,越強的角色需要的積分就越多。你這個新娘……是六個角色裡最便宜的,所以……應該沒啥特殊屬性。”
“所以你之前嫌棄這個角色,不光是因為討厭她的身份吧?”白典若有所悟。
風鈴乾笑了兩聲,扭過頭去不再繼續這番對話。
離開鳳翔大街之後,前方的情況開始有了變化——拒馬和草包這些障礙物少了,地上散落著鞋子、竹籃、行囊等各種物品,還可以看見殘缺不缺的屍骸。街道兩旁的建築物大都遭了火災,有一些甚至成片地坍塌下去,讓“屋頂漫步”變得不再可能。
“這裡的百姓根本來不及抵抗就遭受了攻擊,有些人甚至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白典做出自己的判斷:“我們應該離這場災難發生的源頭很近了。”
“還沒找到夏夷光嗎?”
風鈴又拋出一把糯米粉趕走從暗處撲出來的僵屍:“快點,我的道具也不是無限的!”
“就快了,快了!”
白典一副苦惱的模樣:“這裡已經沒有地圖了,我得找一條合理的路線……這邊!”
說著,他又指了一個方向。
“永興坊?夏夷光就在這個坊裡?”
風鈴半信半疑地朝著虛掩的坊門張望,可隻看了一眼就嚇到了。
“……裡麵怎麼這麼多僵屍?!”
“你忘了?夏夷光的角色本來就是僵屍,他不在這裡還能在哪裡?”
白典不緊不慢地回答,語氣格外鎮定。
風鈴終於覺察出了他的不對勁,愣了愣,咬牙切齒道:“夏夷光根本就不在這裡,你是故意把我騙到這兒來的?!”
白典倒也不否認:“咱們彼此彼此,你說要跟我們結盟,又何嘗不是在騙我?”
“……很好!”
這裡畢竟不是吵架的地方,風鈴惡狠狠地瞪了白典一眼,準備先尋找退路再教訓這個狡猾的女裝大佬——可這一看不要緊,隻見剛才被她驅散的僵屍又從四麵八方圍攏過來,早就將他們的退路切斷了。
“你這麼做有什麼意思?”
風鈴一把揪住白典的衣領:“現在我們兩個都完蛋了!”
“可我覺得自己不虧。”
白典攤開雙手,一副任君處置的超脫範兒。
“我隻是個連等級都沒有的死小白,而你可是堂堂刺雲的見習生。我們極限一換一,誰更賺?”
要不是僵屍就在附近,風鈴恐怕是要咆哮起來了。
“你是瘋子嗎?正常比賽裡不會做的事,訓練賽裡也不要做!這裡要是真的夢海你還敢跟我一命換一命嗎?!”
“我敢啊……”
剛說完這三個字,白典突然一手攬住風鈴,將她往左邊推搡。
“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一隻僵屍突然他們身旁的破窗裡探出來,枯瘦的十指瘋狂抓撓著空氣。
“驅屍粉不夠了!”
風鈴焦急地翻著藥囊。
“你不是還有哨兵能力的嗎?”
白典提醒她:“還等什麼?”
“……我是回複係哨兵!”
白典一拍額頭:“所以你才選擇大夫這個角色?!”
眼看著邊上那隻僵屍即將破窗而出,周圍的僵屍也越聚越多,白典姑且抄起地上一塊燒焦的牛腿板當做武器,一邊衝著空氣大聲喊話。
“還不出來?你的隊友就要被淘汰了。你確定自己還有勝算?!”
幾秒鐘後,他突然聽見了三聲空靈清脆的鈴聲,從不遠處的屋頂上傳來。
就在鈴聲響起的刹那間,距離風鈴最近的幾隻僵屍突然停下了動作。
第050章 最強的弱者
魂鈴聲聲, 群屍聽令。
白典循著鈴聲朝不遠處的屋頂上看去,發現了一個身穿黑色長袍、手持銅鈴的長發少女,正是四位見習生中唯二的女生齊飛麗。她與風鈴是隊友, 角色卡是“趕屍人”。
“……小麗!”
風鈴頓時如釋重負,可又覺得自己愚蠢的行為連累了隊友,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紅。
“有話待會兒再說。”
齊飛麗的性格顯然比風鈴要沉穩一些, 當即給出明確指示:“先離開這裡。”
說完,她又搖晃了兩下銅鈴。隻見被她控製住的那群僵屍開始緩慢移動,其中幾個將風鈴保護在其中,餘下的開始與其他僵屍推搡撕扯,試圖開辟出一條生路。
見局勢緩和,風鈴勉強定了定神,突然間又惡向膽邊生。
她一把揪住白典垂在腦後的馬尾辮:“我先殺了你!”
白典雖然比她高出大半個頭,但也經不住這樣拉扯, 當即抱著後腦勺向這位姑奶奶討饒。
“女俠有話好好說,我知道新娘在哪兒!”
“我呸!”
提起這個風鈴就是一肚子氣:“不就在這附近嗎?你把我騙過來,不就是為了讓我當你的保鏢?”
“女俠英明,我現在是真的一張底牌都沒有了。”
白典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投降,但是沒等風鈴發話,他又故意壓低了聲音。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你們站在僵屍堆裡,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我這個小白廢物身上。可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如果我是哈拿……你猜我會怎麼辦?”
風鈴愣了一愣,倒是屋頂上的齊飛麗已然反應過來。隻見她飛快地朝著屋脊倒退了兩步, 下一秒一道劍光隔空飛來,竟然將她剛才站過的瓦片打得粉碎。
“哈拿!”
風鈴在牆角隱蔽處發現了那個偷襲自己隊友的臭道士。
“你一直跟蹤我?!”
“我隻是在做應該做的事。”
猥瑣流的茅山道士大言不慚:“你們想殺夏夷光。而我呢?既想殺你們又想殺夏夷光, 所以我跟著你們有錯嗎?”
“油嘴滑舌!”
屋頂上的齊飛麗又搖了搖手上的銅鈴,兩隻僵屍頓時朝著哈拿撲去。
可她能夠控製的僵屍總數是有限的, 風鈴這邊的防禦頓時出現了一個小缺口——說時遲那時快,隻見近處的一間鋪子“吱呀”敞開了大門,一隻僵屍忽然拽住了白典的胳膊,把他往屋子裡拖拽!
白典“哎呀”了一聲,踉蹌兩步,突然反手揪住了風鈴的小辮子,將毫無準備的姑娘家也一起拽進了鋪子裡。
兩個人像一條繩上的蚱蜢似地摔進了屋內,大門又立刻重新關緊了。
風鈴將頭發從白典手裡搶救出來,嘴裡還在惡狠狠地叫罵著什麼,可她一抬頭卻冷不丁地對上了一張遍布著屍斑的、青紫色的麵孔。
“呀——!”
她嚇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夏……夏夷光?!”
“想死嗎?”
僵屍夏夷光一把掐住了她的咽喉。
“不想!”
風鈴搖晃著腦袋,兩條小辮子就跟撥浪鼓似地。
“行。”
話不多的實習生點了點頭,突然拉起風鈴的手腕,照著手背就是一口。
少女再度發出了驚叫:“我說了我不想死!!”
“你沒死。”
白典提醒她,天上既沒有燃放煙花,江離也沒有發出陣亡提醒。
夏夷光證實了這一點:“我咬了你,你現在跟我一樣都是僵屍,你得聽命於我。”
“我現在是僵屍?”
風鈴愣了愣,捧住自己的臉頰,像是想要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
“彆急,正在變呢。”
白典很貼心地給了她答案。
風鈴顯然還沒法消化這個事實:“我跟小麗不是隊友了?”
夏夷光搖頭:“不是,但如果我們贏了,我可以分給你一部分積分。”
“我才不要你的施舍!”
風鈴看向夏夷光,眼神中帶著幾分不服氣,可更多的卻是無可奈何——明明隻是個連哨向學校都沒有進過的小實習生,竟然倒過來指揮起了他們這群高校畢業、甚至獲得了刺雲見習機會的準優等生。
“距離變化完成還有三分鐘,你可以慢慢考慮。”
夏夷光也懶得浪費時間在嘴皮子上:“三分鐘後不同意,我給你一個痛快。”
“女俠……”
白典還想再說些什麼,可是還沒開口就得到了一記白眼。
“閉嘴啊!你這個騙子最討厭了!”
行吧,白典摸摸鼻子後退兩步,坐在角落裡安靜地扮演一棵植物。
屋外,齊飛麗和哈拿的對決還在繼續,僵屍似乎也越聚越多,而屋內卻進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狀態。
“你跟夏夷光配合得不錯。”
白典的耳邊又出現了衛長庚的聲音。
“有沒有覺得,你剛才的那一連串作風很像一個人?”
“像誰?”白典沒有頭緒。
“我啊。”衛長庚大言不慚。
白典嗤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倒不奇怪。”
“難道不是我的遺傳基因太強大了?”
“滾吧!”
眼看著兩個人又要開始毫無營養的垃圾對話,居然是衛長庚率先拐回到了正題上。
“給你一個提示,好好觀察一下永興坊裡的情況,想一想是怎麼造成的,快去。”
雖然並不明白衛長庚這番話有什麼意義,但白典還是乖乖照做——這間鋪子本來就建造在永興坊的牆根上,走到鋪子的內側,捅破一層窗戶紙就能夠清楚地看見永興坊的內部。
這座裡坊的布局與剛才他路過的幾座裡坊都不一樣,進門之後是一大片寬敞的廣場,兩側鱗次櫛比的全都是店鋪。廣場中央由南向北,地勢逐漸抬高,修築起了一條青石坡道。由於視角的關係,白典無法看見坡道儘頭究竟有什麼,但那裡似乎燈火通明,發出的金紅色光芒映紅了小半邊的天空。
是城隍廟,對了,一定是城隍廟!
白典的心中撥雲見日一般,頓時就有了新的目標。但是理智同時提醒他,衛長庚讓他仔細觀察的,應該不隻是城隍廟的位置這麼淺顯易得的結論。
到底是什麼呢?他將目光從遠處收回,再次從近處開始一點點尋找。
正像風鈴剛才通過門縫所看見的那樣,整個永興坊內部有很多僵屍。與決湖城內其他區域的僵屍不同,這裡的僵屍顯得格外遲鈍,而且全都麵朝著同一個方向。
“它們都在看著城隍廟。”
白典小聲說出自己的發現。
“廟裡有什麼?”
衛長庚引導他。
“薑靈芸,那個‘最醜’的新娘。”
白典想了想:“還有把女兒嫁去城隍廟的那些人,他們應該也在裡……等一下!”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目光在長長的廣場坡道上來回逡巡,突然間一個大膽的設想在腦海裡浮現出來。
與此同時,鋪子的另一個角落裡。風鈴已經做出了自己最後的決定。
“我想好了,要做僵屍。”
她告訴夏夷光自己的答案:“贏不了訓練賽,但我還能積累經驗。”
“隨你。”
夏夷光提醒她:“作為僵屍,你隻能聽令於我,角色屬性也變了,具體自己看。”
“這樣那些臭僵屍就不會攻擊我了?”
風鈴顯然對這一點感到滿意,接著伸手指向白典。
“那你乾嘛不把他也咬了?”
“因為沒有這個必要。”
白典正好有話要跟他們兩個說:“時間差不多了,出發去城隍廟吧。”
夏夷光還沒說話,倒是風鈴反問他:“我們兩個僵屍是沒問題,可你行嗎?”
“我可以試試。”
說完這句話,白典轉身來到通往永興坊的隔扇門前,抽掉門栓,輕輕向外一推。
陳舊的門軸發出又尖又長的吱嘎聲,門扇朝著兩側徐徐分開,一陣濃鬱的香燭氣味迎麵而來。
“喂,你……”
風鈴急忙伸手想要將白典拽住,然而白典已經緊走幾步,接近了一隻呆呆站在天井裡的僵屍。
那僵屍同樣也麵朝著城隍廟,因此一時半會兒並沒有發現白典的接近。於是白典繞著僵屍轉了半圈,然後做出了一件就連夏夷光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來。
——他抬起手,居然彈了一下僵屍的腦瓜崩!
僵屍終於有了反應,它猛地扭頭看向白典,蒙著白翳的眼珠子活像兩枚白色石子兒。
白典的眼皮突跳了兩下,不自覺地攥緊了雙拳。可害怕歸害怕,他卻一動不動,沒有半點想要逃開的念頭。
那僵屍死死地盯著白典,本該死氣沉沉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了像是貪婪的表情。
它朝白典伸出雞爪似的雙手,可就在即將觸碰到白典的一瞬間,卻又仿佛遭遇到了什麼看不見的屏障,飛快地把手縮了回來。
“我不是在做夢吧?”
風鈴擦了擦眼睛,簡直無法相信。
但是事實的確如此——這之後,無論白典怎麼主動挑釁,甚至主動發起攻擊,僵屍就是沒有辦法傷害到白典分毫。
見狀,夏夷光也領著風鈴來到了白典身邊。
“這是怎麼回事?”
風鈴迫不及待地提問。
白典一手將僵屍推進了邊上的蓮花池,任由它在淺淺的池子裡撲騰。
“如你所見,新娘這個角色是受到保護的,僵屍不能傷害她。”
“這麼神奇?你怎麼發現的?”
“一個有點大膽,但有根據的推斷。”
白典示意他們看向前方:“除了僵屍之外,我們眼前最多的是什麼東西?”
夏夷光和風鈴不約而同地沉默了,目光在麵前的廣場上來回逡巡,還是風鈴首先反應過來。
“是轎子!這裡有好多轎子!”
的確,光是他們視線可及的地方,就有不下十頂各式各樣的輿轎,全都東倒西歪在地上。抬轎的人早就已經變成了在轎子周圍遊蕩的僵屍,而轎子裡麵也是空空如也。
夏夷光也明白了過來:“這些都是送親的轎子,裡麵本來應該坐著送去城隍廟的新娘。”
“但是這兒也沒看到鳳冠霞帔的僵屍啊,連個穿紅裙子的都沒有。”
風鈴意識到了重點:“所以送親的人都被咬死了,隻有新娘逃進了城隍廟?”
“我也是這麼推測的。”
白典點了點頭:“但是這個時代的女人恐怕是不具備那麼強的自保能力的,所以我認為一定有一種力量保護著她們,讓她們豁免了僵屍的傷害。”
夏夷光卻不讚成白典的推論:“冒險的猜測,也有可能是她們直接被僵屍吃掉了。”
“那也應該留下衣物和殘骸。”
白典笑笑:“不管怎麼說,我賭對了。你就當是我的直覺比較厲害吧。”
於是,兩隻僵屍和一位新娘,開始肩並肩地朝著坡道上的城隍廟前進。
這一路上,幾乎所有的僵屍都被白典這位新娘散發出的“誘人氣息”所吸引了,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它們搖晃著殘破的身軀,露出貪婪的表情,它們伸出肮臟的雙手,上下牙齒摩擦著發出“咯咯”的脆響,卻始終無法越雷池一步。
“它們動不了你,你卻可以攻擊它們——這樣你不就無敵了嗎?”
風鈴發現了華點:“還好這次訓練不是以擊殺數為得分標準,否則你這不就是在開掛嗎?”
“你是不是覺得,這麼強的一張牌落在我手裡,很浪費?”
白典半開玩笑地感歎道:“也許正是因為那些自詡陽剛、充滿攻擊性的‘強者’不屑於選擇這種弱小角色,才保證了訓練賽的平衡性。歧視彆人的結果就是為難自己,不也挺有道理的?”
“……”
風鈴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由衷感歎道:“你可真能忽悠。”
“他以前還是個小警察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
遠在千裡之外的衛長庚突然插嘴。
“放飛自我了吧。”白典笑笑,“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
正說著,隻聽見他們身後的坊牆上突然響起一陣又急又亂的銅鈴聲響——白典回過頭去,恰好看見一道劍氣破空而來,將他身邊的石頭欄杆削掉了一半。而那個陰魂不散的牛鼻子道士哈拿,正以天外飛仙的姿勢朝著他們飛過來。
“茅山道士這個角色還能飛?”白典覺得這才是真正的開掛。
而風鈴的回答更是令他感到了羨慕嫉妒。
——“這是哈拿自己的哨兵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