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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器之中 罪化 68036 字 7個月前

第061章 換房子住

水晶塔招生筆試設在上午十點。九點一過, 學校的幾處大門就徐徐打開。

此時校外的大街上已經是人山人海。來自四個大區、近五千名考生蜂擁而至,有些還帶著監護人或者父母。象征身份種族的服裝配飾千奇百怪,各種顏色的腦袋像一叢叢氣球擠擠挨挨。

半空中翻飛著不知是誰故意放出來的精神鳥類, 還有各式各樣的招生宣傳單——它們從道路兩旁樓房的陽台拋灑下來。

那些小樓裡塞滿了號稱能夠“三個月水晶塔考試速成,包教包會無效退款”的機構。至於這裡頭有多少是真材實料,又有幾家是變相集資的騙子, 誰都說不好。

此刻的白典在人流中擠來擠去,好幾次都險些被踩掉鞋子。為了避免走散,衛長庚乾脆全程與他五指緊扣,拽著他在人潮中靈活走位。

這並不是他倆第一次牽手,卻是白典第一次認真感受衛長庚手的形狀。

衛長庚的手指修長,一旦被他捉住,很難能有主動脫逃的機會——可那又不是蠻不講理的約束,它刻意卸去了絕大部分的力道, 隻留下引領的力量,溫暖又柔韌。

白典覺得自己的魂魄要被這隻手給勾走了,他腦袋暈乎乎、腳底輕飄飄,整個人像是行走在夢裡,而身旁的擁擠、推搡和喧鬨全都被一層看不見的薄膜隔絕在了外麵。

等到白典回過神來,衛長庚已經把他送到了校門口。

“我隻能送你到這裡了。”

衛長庚幫他把擠亂的頭發撥到肩膀後麵:“從這裡開始,前麵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白典的瞳孔收縮了一下, 很快又回過神來。

這是自己的選擇,同時又何嘗不是衛長庚的選擇。

不能因為自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而耽誤彼此既定的未來。

“我會好好走的。”

於是白典鄭重回答:“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等我好消息。”

說完這句話,他突然踮起腳尖張開雙臂, 送上一個主動的擁抱,然後不等衛長庚反應就轉身跑進了水晶塔的大門。

曆史悠久的水晶塔占地麵積廣闊, 如果算上生活區、農場和後山的實訓基地,幾乎相當於小半座平湖城的規模。除去今天開考的哨兵/向導專業之外,還容納了哨/向醫學,精神力學,乃至夢海結構學等等幾十個門類的學科,在校學生數以萬計。

不過單純過來考試的白典並不需要走得太遠——考場就設在距離南大門不到三百米的體育場內,隻要跟著沿途由各種讚助商家、合作哨塔的廣告旗幟,很快就能找到。

距離開考還有45分鐘,考場尚未對外開放。外麵小廣場上的花壇邊已經烏泱泱地坐滿了等待入場的考生。

時代進步了幾百年,但是應考的心態似乎沒什麼改變,有人蹲在角落裡喃喃自語,有人捂著肚子似乎內急;還有些人看起來鎮定,可放出來的精神動物卻一刻不停地上躥下跳。

白典也覺得有些緊張,於是打算找人隨便寒暄幾句。卻沒想到竟然有一個人主動來到了他麵前,含笑打量著他。

這人是一個戴著鴨舌帽的中年男人,不是一般的眼熟。

“塔夫?!”

白典張著嘴半天合不上:“你……你不是在東極島嗎?”

“哪裡有新聞哪裡就有我。”

自媒體老油條指了指脖子上的通行證,表示自己和那些等在校門外捕風捉影的rookie不是一個等級。

“我以為你隻會關注殺人放火桃色緋聞這類東西。”

雖然打過幾回交道,可白典還是不太喜歡他。

“那就是你的刻板印象了。”

塔夫笑起來,露出被煙草熏得微黃的牙齒。

“大部分人隻看得見眼前的東西,越是燦爛、刺激、稀奇,就越是容易被人記住。我的工作既不是誇大也不是扭曲,而是挖掘記錄和整理這些東西背後的故事,在一個合適的時機賣給需要它的聽眾。或者……你可以叫我利用時間來賺差價的商人。”

“所以你今天來這裡,也是因為有差價可以賺?”

塔夫又咧嘴一笑,伸手指向不遠處。

“看見躲在樹叢後麵偷偷吸煙的那個男生沒有?”

說完,又指著另一個方向——那裡有個女生,踩在一尊人物雕塑的腦袋上,隻為得到一張自己和考場的漂亮合影。

接著,他又指向了兩個男生,癱坐在原本可供至少五人休息的長椅上,雙腳大敞像兩個簸箕。

“你覺得他們的行為怎麼樣?的確有問題,可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對吧?”

塔夫不緊不慢地,像隻老謀深算的獵食動物。

“但是如果這些人將來成了聯盟冠軍賽大師,哨塔的首席,大眾的寵兒。那麼我手上的這些視頻放到社交網絡上去,你說說會帶來多少流量?多少話題?”

“我覺得這樣做很可怕。”

白典實話實說:“人不是一成不變的。在沒有觸犯法律的前提下,拿一個人的曾經去要挾他的未來,我覺得不太合適。”

“合不合適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我隻是負責記錄存儲客觀事實,至於如何判斷,取決於未來的觀眾們。”

說到這裡,塔夫突然將話題帶回到白典身上。

“不過你應該不用擔心,人們總是偏愛像你這樣長得漂亮、又有頭腦,還一身正氣的夢海帥哥。給你一個忠告:無論你考沒考上水晶塔,都不要太早接受那些哨兵的綁定要求,你以後會擁有很多的粉絲和很多的選擇。”

“……”

心底裡某些亂七八糟的情緒突然被戳中,白典隻有用反駁來掩飾自己的慌張。

“我沒想過什麼粉絲。”

“那你最好早點開始習慣粉絲的凝視,我看人很準的。”

最後做了一個“我盯著你”的手勢,塔夫轉身離去。這時校方的通知也發送到了白典的輔腦上——考生們可以按照考號入場了。

白典的考號位於體育場的二樓單號區域。乍看之下,這裡和傳統的體育場沒有太大區彆。隻不過座位背後都支棱著黑色桌板,供後排考生使用。

除此之外,體育場的中央草坪上空還懸浮著一個奇怪球體。它通體漆黑光滑,找不出一道縫隙,實在想象不出有什麼作用。

等到考生們完全入座,體育場內響起了三道短促的提示音,現場頓時鴉雀無聲。

一個機械化的女聲出現在半空中。

【考前倒計時十分鐘,現在開啟信號屏蔽】

話音剛落,白典的努斯就傳來了提示:輔腦已經與網絡斷開,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內將無法使用。

之後,那個聲音又開始宣讀考場紀律——總體而言和過去沒什麼區彆,隻是發卷和監考的模式發生了一些變化:考卷將直接出現在小桌板上,使用手指觸摸桌板即可作答。而監考官則是考場中央的那個黑色圓球,它擁有全景視野範圍,高精度的動態捕捉和分析功能,哪怕是極細微的小動作也逃不過它的眼睛。

而且考場上還有全程監控錄像,任何人在考場上的這兩個小時影像資料都將臨時保存下來,一旦被水晶塔正式錄取,就會在網上公示。

在這樣的高壓環境下,還有誰敢鋌而走險?

十分鐘很快過去,伴隨著開考鈴聲響起,白典麵前的小桌板上開始浮現出清晰的試題。

白典匆匆掃視了整張試卷,長舒一口氣——前幾天的曆屆真題突擊訓練還真有用,答不答得對可以另說,但至少不會“對麵不相識,惟有淚千行”。

可另一方麵,急就章始終都是急就章,即使白典頭腦聰明、悟性也好,也實在沒有辦法做到完全得心應手。

轉眼間兩個小時的考試就進入了尾聲。當終考鈴聲響起的一瞬間,小桌板上的試卷自動消失,緊接著白典的努斯響起,提示輔腦通訊已經恢複。

偌大的體育場內頓時響起了一片深呼吸,有人開始伸懶腰、有人把頭埋在桌上有些崩潰,有人扭頭想要對答案,當然也有人喜形於色,嘴裡哼著歌曲連走路都一蹦一跳。

白典的反應倒還算平靜,反正也沒有什麼文具需要收拾,他起身離開座位往出口走去,才剛走了幾步就接到了衛長庚的通訊申請。

“結束了?考得怎麼樣?”

對方的聲音聽上去比他還要緊張。

“還……行。”

白典選擇了一個較為中性的詞彙:“能寫的都寫上了,沒留空。自我感覺介於掛和不掛之間吧,具體得看人品。”

“沒事。”

衛長庚倒是看得挺開:“現在都是AI判卷人工複核,5000份卷子用不了幾天,你不會忐忑太久。”

白典走出體育場,抬手遮住明亮得有點刺眼的陽光,忽然覺得心情也隨之一振。

“那我們今天就回東極島?”

“你來決定。”

衛長庚的聲音也變得輕快起來:“我剛才在城裡的一座酒店找到了房間,如果你想留下來,我們可以搬去那裡。聽說那還是一間湖景房。”

“聽上去很不錯。”

白典又想起了自己那個小小的觀光計劃:“那就不走了,我們可以出去逛逛。”

“你願意怎麼都行。先去吃飯吧,我等你等得都快餓昏了。剛才問了問監考的,知道這附近有家餐館挺不錯。走一個?”

就像是在呼應著衛長庚的這句話,白典的肚子發出了咕嚕嚕的鳴叫聲。

經曆過昨晚的極端住宿體驗之後,白典對於新客房的期待已經降到了冰點。然而衛長庚是個難以捉摸的男人——這一次,他準備的是個貨真價實的驚喜。

那是一座臨湖而築的酒店,大套房,擁有廚房、客廳、臥房以及一個麵朝湖泊的觀景大露台。白典後來才得知上一批客人是一對來平湖城度蜜月的水晶塔校友。

也就是說,這是臥室裡隻擁有一張大床的蜜月套房。

掐指一算,白典與衛長庚在東極島的“準同居”生活已經過了小一個月,彼此早就習慣了擠在同一張床上的局促生活,似乎誰都沒往曖昧的方向去想。

但是從昨天晚上開始,有些感覺開始變得不太一樣——至少在白典的內心深處萌生出了一片幼嫩的新芽。

也正因為這種感覺是單方麵的,所以白典覺得更有必要好好思考一下,今後應該如何與衛長庚相處。

第062章 愛是煩惱

你發現自己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

一個對你關心、照顧, 給你指引、為你掏錢,認認真真想要幫助你實現夢想的人。

你們都是男性,不過在你所處的世界裡, 這並沒有任何問題。

你們朝夕相處,甚至同床共枕,是這個世界上彼此最為親密的夥伴, 可同時也是最遠的陌生人。

——因為他並不知道你對他的感覺。

你現在應該怎麼辦?

趁著衛長庚洗澡的時間,白典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簡單粗暴地說,目前他隻有兩種選擇:向衛長庚告白,或者不告白。

可是現在告白會不會太突然?畢竟連他自己都不確定這份感情究竟包含了多少種複雜的成分。

也許此刻的心動隻是“吊橋效應”下的一時迷亂。那麼萬一衛長庚接受了這份感情,而自己卻要反悔,那他們之間豈不是尷尬到連普通朋友都做不成。

更不用說,貿然告白被直接拒絕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不能告白。

白典在酒店的便簽紙上打了一個重重的×,接著開始思考“不告白”的情況。

不把這份感情宣之於口, 那行動上又該怎麼處理?

是當做若無其事,儘量保持普通的生活節奏和相處方式;還是從現在開始一點點接近、試探,努力搞清楚衛長庚的想法,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主動點,多多暗示和誘導?

還是選擇若無其事吧,畢竟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一個大男人示好。

是要模仿古早言情劇裡的女方嗎?還是要去補一補第三自然網上評分最高的幾部同□□情劇?可是衛長庚怎麼看也不像是會被套路的人啊……

救命啊,光是想一想他就覺得頭疼。

果然還是應該順其自然。對衛長庚的感情隻不過剛剛綻放出了一個尖尖, 連究竟是花苞還是葉芽都沒鬨清楚,就貿貿然地添加肥料, 那可不行。

果然還是應該做一個有耐心的培育者。

迅速理清了這些因果邏輯,白典不知不覺中又完成了一次自我攻略, 頓時感覺輕鬆不少。

可是這種輕鬆僅僅隻維持到衛長庚腰纏浴巾、從浴室裡走出來的那一刻為止。

那是一幅白典此前從未認真去看的畫麵——衛長庚的頭發尖還在滴水,滴下來的水先是被鎖骨挽留了一會兒, 接著滑過胸肌,又沿著人魚肌蜿蜒而下,最後在深灰色的浴巾上留下一道濕痕。

白典的大腦首先放空了幾秒,緊接跳出一個焦慮的聲音。

“放輕鬆,順其自然你忘了嗎?順其自然!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快點!”

緊接著他的腦海裡跳出了兩個選項:

A、板著臉,一本正經地抱怨“水都流到地板上了。”

B、笑著調侃“身材不錯”,然後幫衛長庚把頭發吹乾。

哪個才是正確答案?

選A?不對……以前在東極島上,他和衛長庚就經常互相幫忙弄乾頭發,因為洗頭的那個人總是嫌麻煩。

等一下!自己吹頭覺得麻煩,替對方吹就不覺得麻煩——這是不是就代表著喜歡對方?!

白典覺得天靈蓋一陣發麻,趕緊掐住了胡思亂想的苗頭。

“喂,剛才開始你就在發什麼呆?”

衛長庚看他一臉恍惚,伸手在他麵前晃了晃。

“還在想考試的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你想破了腦袋也改變不了答案。”

“……”

不得不感歎這個誤會來得可真是時候,白典急忙點頭表示會努力調整,接著又委婉地表示“因為考試壓力太大了,這段時間說話做事都會有一點點奇怪。”

“要不要我帶你去找個向導看看?”

衛長庚渾然不覺地送上關心。

大可不必!白典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地。開玩笑,哪裡能讓自己肚子裡的這點小心思被彆的向導知道!

儘管開局有點手忙腳亂,可白典還是很快找到了重啟“自然模式”的按鈕——不斷不斷地找事做、讓外界信息填滿自己的大腦,忙到沒有時間去考慮那些帶著粉紅泡泡的細節。

於是在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裡,他們用雙腳丈量了一邊山間湖泊的周長,坐船上到湖中央的小島上參觀曆史悠久的宗教建築,投喂肥碩的白天鵝,接著又踏著滿地的落葉深入湖邊的森林,體驗氧吧的清新自然……

白天觀光客的身份令人放鬆而愉悅,相比之下晚上的時間則稍微有些尷尬——主要體現在兩個人必須分享同一張灑滿玫瑰花瓣的大床,以及蜜月套房裡那些無處不在的“小驚喜”。

水晶塔的筆試結果就是在這樣一個尷尬的夜裡出來的。當時白典洗完了澡,又留在浴室裡磨磨蹭蹭地吹乾了頭發——這麼做是為了留給衛長庚入睡的時間,避免兩個人躺在床上大眼瞪小眼。

突然間,有一封文件被推送到了他的輔腦上。這封文件的外觀像一封信,封口處蓋著水晶塔的鐳射校徽。

白典突然心跳如擂鼓,身體前後搖晃了兩下,膝蓋也有點發軟。

彆緊張!

他提醒自己:無論筆試通沒通過都不是壞事——通過了意味著離夢想更近一步;沒通過那也不錯,馬上就能跟衛長庚回去繼續過他們的小日子。

白典迅速安撫好自己的情緒,又連做兩個深呼吸,一鼓作氣拆開了虛擬信封。

三秒鐘後,趴在床上打著瞌睡的獰貓突然被一聲呐喊給嚇得彈跳起來。而它的主人也結束了日常的冥想,睜開眼睛。

臥室裡光線昏暗,一個衣衫不整的人影突然衝出浴室,向著衛長庚撲來,將他壓倒在了大床上。

“我通過了!”

白典大聲歡呼著,一把抱住衛長庚的胳膊用力搖晃。

金光燦燦的水晶塔筆試結果通知書上這樣寫著:總分150分,及格分90分,白典得分:90.5分。

這可是血統純正的“低分掠過”,一分都沒有浪費,性價比高得令人咋舌!

衛長庚當然很高興,就是覺得胸口有點憋悶——主要是因為那顆不斷在他胸口拱來拱去的藍紫色腦袋。

他從未看見白典如此活潑,像一隻發了瘋的小野獸,身體力行地表達著喜悅之情。

沒經過什麼考慮,他順勢用雙手箍住那團扭動的身體。那頭小野獸突然消停下來,抬起亂發披紛的腦袋與衛長庚近距離對視。

即便是親眼看著它從白骨一點點豐滿為血肉之軀,衛長庚仍難免於讚歎這張臉的確符合自己的審美喜好。尤其是那雙藍紫色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緊盯著自己,濕漉漉的眼神就像月色下的湖麵,倒映著一天星河……

停!

他忽然一把按住白典的肩膀,強行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

“熱死了!換人!”

話音剛落,剛才被嚇跑了的獰貓就突然擠到了他倆之間。帶著穗子的小尖耳朵糊了白典一臉。

“……”

有那麼兩三秒鐘,床上隻有一片尷尬的沉默。隔著獰貓的大腦袋,衛長庚和白典彼此看不見對方臉上的表情。

三秒鐘過後,衛長庚感覺到抱住自己的手臂鬆開了,緊接著身上的重量也頓時減輕。

“獰貓貓!”

白典抱著獰貓一個滾翻,到了床的另一邊,惡狠狠地將整張臉埋進獰貓肥厚的胸毛裡一頓狂吸,接著又開始瘋狂地親吻著獰貓的臉頰、鼻尖、肉墊,甚至用嘴唇輕抿著獰貓的耳朵尖,手上也沒閒著,惡狠狠地揉捏著短短的尾巴和肥厚的屁股。

眼看自己的精神動物就要被擼成一灘春水。衛長庚的喉嚨動了兩下,最後還是揮一揮手將獰貓收回。

“我看你需要正式慶祝一下,下去喝兩杯?”

白典還是沒看他,垂著一頭亂蓬蓬的長發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走!”

他們下榻的酒店自帶一間氣氛不錯的酒吧。坐在吧台邊上就能欣賞到夜晚湖麵上的燈光秀。酒吧裡人流熙攘,除了本店的住客之外,也有不少當地人來這裡品嘗精釀和特色雞尾酒。

從衛長庚的視角來看,今晚的白典顯得異常亢奮。一進酒吧就堅持要坐吧台,接著招手就點了一堆酒精飲料,誇口說要考察一番第三自然的釀酒水平。

可他的酒量著實一般,才兩小杯低度的雞尾酒下肚,臉上就開始泛出紅暈;又來了一杯度數稍微高點的,整個人就變得輕飄飄、軟綿綿,表情也蕩漾起來,像一隻漂亮又慵懶的貓。

這隻小貓如今正春風得意,逮著身邊的人就嘮叨自己通過了水晶塔的筆試,還掏錢請人喝酒——當然用得都是他自己賬戶裡積攢下來的小錢錢。

到酒吧裡來的人,十有八九都是為找樂子。眼下有這樣一個醉醺醺的美人主動送上門來,哪裡還有往外推拒的道理?可是沒過多久,他們就會發現美人的大腿上還趴著一隻臭臉的獰貓,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我很凶惡”的氣場,無論什麼樣旖旎的心思都很快就被衝淡了。

這天晚上,白典不知道自己最後喝了多少,也不知道是幾點鐘離開的酒吧。斷片前的最後記憶是自己拽著獰貓一起在舞池裡手舞足蹈。

轉眼間就到了第二天的上午十點,窗外陽台上由湖水反射的眼光陽光無比,而他獨自躺在大床上接受宿醉帶來的頭痛懲罰。

他呻吟著在床上扭動幾下,試圖尋找到最舒服的姿勢繼續補眠。然而大腦卻冷不丁地提醒了他一件昨天晚上來不及思考的大事。

——明天上午九點就是水晶塔的複試,而截至目前,他還什麼都沒有準備。

“啊!!”

他仿佛從噩夢中驚喜,一個鯉魚打挺猛地坐了起來。

第063章 考官

“麵個試而已, 人家問什麼你就回答什麼,這還需要準備?”

自助餐廳裡,衛長庚放下堆滿了煙熏香腸和培根卷的餐盤, 低頭看著頭發卷翹、睡眼朦朧的白典。

“我看你平時思路挺清晰的,不會有問題,彆怕。”

“你不明白……”

白典盯著麵前的那杯咖啡發呆。

“麵試是一門很大很大的學問。同一個問題, 高情商和低情商的答案差彆很大,效果也完全不一樣……”

“你對自己是有什麼誤解?要是考情商你還能被刷掉?考官直接讓你來做還差不多。”

衛長庚將白典不吃的蘆筍攆到自己盤子裡,作為交換又給了他幾個小番茄。

白典被他給逗樂了:“不考情商考什麼?難不成還有什麼外星語口試?專業課我倒是躺平了,反正除了腦子裡的那點東西,彆的我什麼都不會。”

“專業課不是還有三試嗎?麵試不考那個,你隻要記住,心態放平、姿態放低,一定沒問題。”

衛長庚似乎話中有話, 但他既然沒有挑明了說,那就一定有自己的考量。白典點點頭,沒有深究下去。

轉眼就到了麵試當天的上午八點。

洗漱完畢、吃過早餐,白典把頭發紮成溫柔的低馬尾,換上粉色襯衫,淺灰色小西裝,對著鏡子打好領帶, 再戴上一副沒有度數的銀邊眼鏡。

“乖仔一個,上了年紀的就喜歡你這樣的。”

在一旁觀摩指導的衛長庚給出了好評。

白典卻有點不自在:“你確定要搞得這麼正式?”

“這衣服怎麼正式了?”

衛長庚抱著胳膊, 嘖嘖搖頭:“待會兒到考點外麵你可就該開眼界了。”

事實證明衛長庚又一次說對了。

今天的麵試依舊在水晶塔校內進行。不同於前幾日萬家赴考、人山人海的壯觀景象,被剔除到隻剩下五百人的麵試名單讓校門口顯得有些冷清。

那些派發考試培訓的機構和各種自媒體人依舊在大街上徘徊, 但除此之外幾乎看不見徒步過來的考生,取而代之的則是各式各樣的車輛, 掛著各個大區的車牌,直接開進學校的地下停車場。

自從跟著泰華完成了從花港到曙光城的公路之旅,白典就對第三自然的車輛產生了濃厚興趣。他能看得出這些送考車輛大多價值不菲,有幾輛的價格甚至趕得上一張夢海撈人券。

“都是有錢人啊。”

他小聲感歎,又開始擔心:“水晶塔的學費是不是很貴?”

“放心,按比例收費。”

衛長庚給了他一個有趣的答案:“每年的學雜費用是學生所在家庭年度總收入的20分之一,反正第三自然隻有電子貨幣,來去都有流水可查。”

“五分之一這麼多?”

白典拿自己在夢海裡的工資比較了一下,頓時明白了為啥同事老是說養不起娃生不起二胎。

他問衛長庚:“那我們要付多少?”

“這就是精彩的部分了。”

衛長庚嘿嘿一笑,說不出的得意。

“你說,去年咱們在東極島上賺到錢了嗎?”

“……那不是約等於免費?!”

白典咋舌:“這是我可以免費上的嗎?”

“怎麼不能了?我看誰敢把你攆出來!”

衛長庚將他送到校門口,拍拍他的後背:“記住,你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隻需要將真實的自己展現給麵試官就行,快去。”

說完,他就像筆試時那樣,送上了一個溫暖的擁抱。

白典張開雙臂接受了這個令他心情忐忑的擁抱,然後做了個深呼吸,將所有蕪雜的情感和煩惱統統從腦海中驅逐出去。

————

麵試的考場設在水晶塔南校區的7號樓。那是一座深藏在小樹林裡的二層磚混建築物。一樓是等待麵試的考生們的休息室,到號的考生從西側樓梯上到二層,進入指定的考場,結束考試後再沿走廊從東麵樓梯離開。

白典的麵試考號是479,這說明他的筆試成績在全部500名考生中處於絕對的“吊車尾”位置。但麵試順序並不是按照考號來排列的——他進入休息室之後很快就意識到了這一點。

今天是水晶塔麵試的第三天,也是倒數第二天。按照休息室門口列出的考試安排,今天上午將會有63人接受麵試。

這63人中有21人是向導。前7人的筆試成績很不錯;中間7人的筆試成績尚可;而最後7人包括白典在內,也就是傳說中的“考渣”。

估算了一下自己大約還需要一個半小時才能進入考場,白典決定做點人類觀察來分散注意力,避免緊張。

此時此刻,休息室裡大約有五十名候考生,男女生各半。他們大多衣冠楚楚——男生西裝革履,女生或者身著剪裁用料都很精致的套裝,或者乾脆穿起了能夠彰顯自身地球民族血統的傳統服飾。其中一部分人甚至還釋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動物。

白典粗略地數了數,包括並不限於一隻體型超大的花明兔 ,一隻吊在主人脖子上睡覺的恒河猴,兩隻看起來已經混熟了的小鳥,還有鬆鼠、比格犬,以及……一頭豬。

嘖,他突然有點懊惱起來,早知道剛才應該問衛長庚把獰貓貓借來用一用。不,貓貓還是太可愛了一點,應該讓獅子出場,保證讓考官印象深刻。

白典為自己的不靠譜想法而苦笑,緊接著又忍不住開啟幻想起了自己的精神動物。

應該是什麼呢?

肯定不是兔子小鳥這種人畜無害的小動物,最好是猛獸……

但是也彆長得太醜了。兩棲類和爬行類就免了,最好身上有毛,耳朵大大的,叫聲軟綿綿,嗓子裡還會發出愉快的呼嚕聲……

呿!那不還是獰貓嗎?!

他揉了揉太陽穴,壓下對於衛長庚的嫉妒,起身到休息室的自助餐台去接一杯水。

可萬萬沒想到,他居然在飲水機邊上撞見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夏夷光?!

沒錯,眼前這個矮個男生就是曾經與白典有過一麵之緣的夏夷光——“一麵之緣”也許還不太準確,應該說夏夷光是白典在訓練副本中的隊友,最後關頭卻被他給狠狠擺了一道。

這麼說起來,夏夷光當初之所以要去刺雲實習,也是為了在求學履曆上增添醒目的一筆。

沒想到,居然又在這裡遇上了。

也許是因為白典的腳尖在視野裡停頓了幾秒,夏夷光也抬起頭來。可他並沒有立刻認出白典,隻掃了一眼又低下頭去。

但是白典依舊站在他的麵前,他在納罕中認真回想了一下,這才記起了正確答案,於是重新抬頭與白典對視,目光說不上敵意,卻也談不上友好。

這也不難理解,他們現在可是貨真價實的競爭關係。500人裡最後錄取的隻有30人。

“這一次,希望我們都能進。”

白典笑眯眯地,也不知道打哪兒來的那麼大口氣:“三試的時候見。”

說完他就轉身去接水,等到再回頭的時候,夏夷光坐過的位置已經空了。

————

一個小時又十五分鐘之後,白典後悔了。他覺得自己剛才的那番“大話”為時過早。

經過漫長的等待之後,係統終於提示他可以前往二樓。

二樓的結構與一樓完全一樣——沿著台階走上去,眼前是一條狹長的開放式走廊。走廊右側是一溜教室,全都門窗緊閉,門上鑲嵌的電子顯示屏顯示出不同的組彆。

第一間教室是臨時休息室,也兼用於存放考生的隨身物品。白典推門走進去的時候,恰好看見兩位剛麵試完的女生拎著名牌包包往外走,化了精致淡妝的麵孔上一片濕痕。

哭了?兩個人都哭了?考得不好?那也不至於啊……

他再看臨時休息室裡的其他人,也全都鐵青著臉色,看起來壓力山大。

白典忽然想起了一個細節:剛剛就在大門口分手的時候,衛長庚還特意塞了一包餐巾紙給他。

難道說那家夥早就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已經沒有時間再去胡思亂想了,坐下之後沒過多久,係統就叫到了白典的名字,讓他立刻前往向導考場接受麵試。

向導考場就在臨時休息室的隔壁。這是一間結構和麵積都很普通的教室。不普通的是課桌椅全都被推到了角落,空出來中央大片區域,隻擺著一張凳子,像個小小審訊室。

凳子前方兩米左右是麵試官們的席位:左右兩側是錄像機位;然後是兩位裸露著金屬外骨骼的AI考官,它們負責對考生的表現進行量化分析;居中的三個位置是三位人類考官,分彆來自於自然人、夢海人以及量產人群體。

這其中最讓白典在意的莫過於那位主考官——他竟然是一位老人。

時至今日,第三自然人的平均壽命已經被拉長到了舊人類幾乎無法置信的地步。與長壽相伴的還有健康和青春——無論是富可敵國的自然人還是白手起家的量產人,都醉心於這種古往今來最最頂級的奢侈品。而與之相對的“衰老”,則成為了一個無人問津的詞彙。

但是現在,白典卻與“衰老”不期而遇了,就在水晶塔入學的第二輪考試上。

但是要說麵前的主考官是一位全然的“老人”,似乎又並不準確——他的外表年齡大約在六十歲上下,滿頭銀發一絲不苟地梳向腦後,嘴唇和下巴上的胡須也打理得異常精細,再看眉眼,不難發現年輕時鐵定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

而且他的身材未免也太好了吧?就算裹在西裝裡也不難看出鼓鼓囊囊的胸肌。

衛長庚的胸肌其實也挺大的,但是穿上衣服就完全沒有這種丘陵般的效果。還是說……衛長庚的西裝不夠合身?那改天是不是應該找個機會幫他定一套更合適的……

等到白典意識到自己對著主考官的大胸肌想入非非的時候,距離他站定在凳子前已經過去了十秒鐘。

“各位老師好……”

他試圖找回節奏,可話才說了一半就被大胸的主考官粗暴地打斷了。

“一分鐘自我介紹!彆浪費時間。”

白典一陣惡寒,這老頭怎麼這麼凶?!

第064章 卷丹

考場如戰場。

白典終於明白了衛長庚為什麼要塞給他那包餐巾紙。

實話實說, 現在的他還沒到想哭的地步,但要說心情沮喪,那絕對不是一點半點兒。

每個考生的麵試時間是十分鐘, 前麵三分鐘用於進行簡單的自我介紹——對於白典來說,這當然很簡單。

他快速交代了自己在夢海世界裡的身世、回歸第三自然的契機,目前的家庭情況、自身的能力狀況以及對哨兵向導的理解。全程口齒清楚、語速適中, 既不顯得過於隨意,也沒有緊張僵硬甚至忘詞,應該說發揮得非常令人滿意。

然而這三分鐘之內,那個大胸肌的主考官老頭全程低頭看著文件,手上圈圈點點,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

但是三分鐘一到,他立刻打斷了白典的發言,依舊連頭都不抬一下。

他問:“你的個人能力是什麼?”

“我能複製彆人的能力。”

剛才不是已經自我介紹過了?你果然就是沒聽我說話——白典心裡不爽地嘀咕著, 但表麵依舊恭恭敬敬。

“聽起來挺少見的。”

老頭丟下手裡的筆,終於抬起頭來:“現場演示一下,就複製我的,來。”

“對不起,暫時做不到。”

白典誠實搖頭:“我目前還不能靈活控製這種能力,除非刺激腺體,但這種行為對身體有損害。”

“做不到是吧。”

主考老頭似乎在紙上畫了一個大大的×, 接著又問。

“那精神動物呢?”

“我暫時還沒有。”

“實習經曆,介紹裡怎麼沒有?”

“我來第三自然兩個月, 大部分時間都滯留在東極島。東極島是一座……”

“行了行了,都知道東極島是什麼地方。”

老頭粗暴地打斷他, 依舊低著頭,一手彈著手上的紙張。

“所以一你沒能力, 二沒精神動物,三沒實習經曆,三無產品一個。”

這話一出口,另外兩位考官頓時嗤笑起來,考場中彌漫著令人不悅的輕蔑氣氛。

彆生氣,白典做了個深呼吸,默默安撫自己。

“但是我也有彆人沒有的長處。”

他強調。

“什麼長處?”

老頭用手裡的筆比劃著:“頭發比較長?”

對方的惡意表露得實在太過明顯,白典反倒冷靜下來了。

再明顯不過了,這就是壓力測試,為了觀察考生的性格和應變能力。衛長庚說得沒錯,這種事提前準備也沒有用。

他閉了閉眼睛調整心態,然後迅速組織好了語言。

“我的特長是在東極島積累的生存經驗。過去的兩個月,我遭遇過暴風雪,經曆過陰謀、凶殺和死亡,對抗過狂徒、野獸和失控的機械。也許這些遭遇還不如某些訓練副本來得豐富精彩,但它們全都發生在現實中,是真實的能力的體現。”

說完這一大段話,白典停下來觀察氣氛。發現三位真人考官都沒有打斷他的意思,他換了口氣繼續。

“在我成長的那個世界裡,為了能夠進入更好的學校,很多孩子剛開始識字就要接受各種各樣的特長教育。我能理解那些父母的教育焦慮,但我同樣認為,應該給那些沒有機會接受超前教育的孩子一次展示自我的機會。”

他說完之後,教室裡陷入了長達數秒鐘的沉默。然後還是那個主考老頭兒嗤笑了一聲。

“你說你在東極島上是憑自己的真本事活下來的?”

白典目不斜視地看著考官:“監護人和朋友都幫了我很多,但我寫在簡曆裡的經曆都是真實的。”

主考官抬眼看了他幾秒,然後轉身和左右兩位交換了一下眼神。

“這可跟我們得到的消息不太一樣。”

他甚至還乾笑了一聲:“做人最重要的是誠實,這是本分。”

白典一愣:“是不是哪裡出了誤會?我沒必要在這件事上撒謊。”

“喔?”

老頭又是一聲冷笑:“那麼就是那些去東極島采訪的媒體撒謊了?聽他們的意思,島上的其他人可是把你說成了花瓶。”

白典張嘴想要辯解,卻又想通了什麼,臨時修改了出口的話。

“……謝謝老師提醒,今後我會更加注意和媒體之間的關係。”

考官老頭依舊看也不看他,揮揮手攆他走。

“出去,下一個。”

———

兩個小時之後,湖畔酒店的套房陽台上。衛長庚背靠著落地窗,和視頻信號那一頭的狐朋狗友們召開小型谘詢會議。”

“是啊,孩子考完回來了,現在一個人在客廳裡,挺平靜的,就是不愛說話。”

首先作出回應的人是泰華,他正好在陶月江的辦公室裡,所以兩個人同框。

“考砸了?你應該能夠看到麵試實況的吧。”

“能啊,看得我還挺生氣的。那個主考官老頭子簡直就是倚老賣老、欺負小孩。小白的情緒還可以,給他準備的紙巾也沒用上。不過聽說有不少人都被那老頭子給訓哭了的。”

這話一出,其他人的臉上多多少少露出了微妙的表情。陶月江正準備開口說點什麼,另一個窗口已經有人發出了尖銳的抗議聲。

“你才是老頭子!唐老師隻不過是選擇自然衰老而已!再說了,水晶塔麵試就是用來給學生下馬威的,唐老師有多好,當過他的學生的人都知道!”

視頻會議的氣氛頓時亂了。有人斥責發話的人沒大沒小、不知規矩;也有人一臉興奮,看熱鬨不嫌事兒大。

而做出這番魯莽發言的當事人卻依舊憤憤不平,漂亮臉蛋上的雀斑因為激動而越發的明顯。

“唐老師是我唯一的底線,誰罵唐老師我就罵誰,誰勸都沒用!”

“嘖。”

衛長庚倒也沒生氣,伸手掏了掏耳朵,身旁的獰貓也跟著打了個哈欠。

“你這個小怪物怎麼又跑出來了?沒大沒小的,你爸呢?”

紅頭發雀斑臉的小怪物還在生氣,可該回答的還是好端端地回答。

“他突然有靈感跑開了,你有什麼事跟我講,我會轉達!”

“那你幫我轉告他,讓他好好揍你一頓。”

衛長庚故意誇張地歎了口氣。

“虧我家小白這麼喜歡你在賽場上的表現,要是被他知道現實裡的你是一個喜歡罵人的幼稚鬼,該有多失望啊。”

紅發的小鬼正是在聯盟新人賽上大放異彩的新秀卷丹,但是他既非女性,更沒有賽場上那種沉穩冷靜的架勢。

“我打比賽又不是為了讓彆人喜歡。”

他依舊嘴硬著,卻已經沒有剛才那麼囂張的氣焰。

“早知道你兒子要考水晶塔,提前找我聊聊不就好了?”

“他不是我兒子。”

衛長庚糾正卷丹:“我隻是他的監護人。”

陶月江及時打斷了他們,並將話題帶回到正軌上。

“比起在這裡跟我們扯這些有的沒的,你不覺得現在更應該去看看白典的情況?”

立刻有人表示讚同:“他現在肯定很需要你的安慰。”

“就是,當年我考試那會兒,可是難受得三頓吃不下飯。”

“我被罵得想死。”

“年紀小抗壓性就是不行,還得引導引導。”

等他們七嘴八舌地說完了,衛長庚才不緊不慢地總結發言。

“這你們就不用擔心了,他可沒那麼脆弱。剛才一回來他就說了,不相信水晶塔的主考官是那種浮躁輕浮的人設。尤其是用媒體報道來質疑他的那部分,擺明了就是想要試探他的反應和態度。經過這次麵試,他也開始檢討自己之前對媒體的消極抵觸作風。畢竟像他這麼優秀的人,以後肯定是個公眾人物,再任人編排那可不行。”

與他視頻的人們好一陣無語,終於有人忍不住問道:“聽起來沒事啊……那你還找我們來乾什麼?”

“你說呢?”

衛長庚咧嘴一笑:“當然是炫耀啊。”

此話一出,視頻群裡頓時又熱鬨起來。

“我剛才就不該替你說話的!”

“你完了,虧我還好心好意想安慰你!”

“卷丹呢?出來!給我繼續罵!”

衛長庚哪裡還能給他們報仇的機會,掐斷了信號,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起身推開移門回到室內。

他穿過臥室來到客廳,發現白典依舊坐在沙發上,對著前方的白牆,雙眼虹膜亮著淡淡的紫光。

“還在看新聞呢?”

他主動坐到白典的身邊,兩個人肩膀抵著肩膀:“考都考完了,還是先放鬆一下?”

“不急。”

白典揉了揉眼睛,聲音聽著倒很平靜:“想看看網上是怎麼說我的,有備無患。”

衛長庚歎了一口氣,主動靠過去,把腦袋擱在白典的肩膀上。

“你就不能像個彆人家的孩子一樣沮喪地求安慰嗎?”

“我二十二歲了。”

白典嚴肅地糾正他:“如果你真這麼喜歡小孩,就去自己生一個。”

“不要,還是你比較好玩。”

“……”

白典將他的腦袋從自己肩膀上推開。

“如果一切順利,你也玩不了我多久了。”

“嘖。”

儘管沒有向導那麼敏銳的直覺,可有那麼一刹那,衛長庚還是感覺到了——眼前的這個小向導的身上有些什麼感覺變得不太一樣了。

————

兩天後,白典受到了來自水晶塔的麵試結果告知書。通知他明天上午前往校區去進行第三場、也是最後的終極考試。

相較於筆試通過時的狂喜,此刻的白典倒顯得格外安靜,甚至拒絕了衛長庚提出的“找個地方吃頓好的”邀請。

但是安靜並不代表平靜,恰恰相反,他現在兩隻腳都有點發軟。

三試,是實操能力測試。所有考生都將會進入同一個夢海副本,根據校方給出的題目進行角逐。副本外,校方老師和特邀評委將會密切關注每一個考生的表現,最終根據綜合能力給出一個儘量客觀的排名。

而白典明天所要做的,就是從通過麵試的120位學生中脫穎而出,獲得僅有十席的向導新生入學資格。

他該怎麼做?

第065章 夜叉

終試前的那個晚上, 白典一連做了幾個噩夢。雖然夢中的場景千變萬化,但結局全都大同小異:自己被一遍一遍地拽入各種絕境、然後在惶恐不安中悚然醒來。

他知道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考前焦慮狀態,為避免打擾到衛長庚, 乾脆悄悄睡到了客廳的沙發上。他也嘗試了一些自我疏導的手段,可惜收效甚微,總是半夢半醒的, 甚至還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最後一個夢境裡,他被一條巨大的觸手推拽進入深海。當深藍色的海水從四麵八方湧來,渾身上下的燥熱竟瞬間一掃而空。他終於滿足地歎了一口氣,放鬆身體沉進了鬆軟柔軟的海底沙石之中。

第二天叫醒他的不是鬨鐘,而是衛長庚。

雖然沒有主動噓寒問暖,但是衛長庚顯然知道白典的輾轉反側。因此等到白典在沙發上入睡之後,他就默默起身,將人重新弄回舒適的大床上, 還取消了白典的鬨鐘。

等到了起床時間,他又提前準備好早餐和衣物,還放了一缸熱水。

直到做完所有準備工作之後,他才回到臥室裡將白典輕輕搖醒。

剛起床的白典有些遲鈍,被按進浴缸裡的時候甚至還有點驚慌無措。好在一係列醒腦程序之後人總算是清醒了,可是下一秒鐘又進入了緊張狀態。

衛長庚趕在白典咬碎陶瓷杯口之前撤走了他麵前的那杯美式咖啡。

“彆慌,正常發揮就行。記住這是招生考試, 不是畢業彙報。看潛質,不看戰績。”

距離開考還有十五分鐘, 全部125名考生已經全部進入了考場——這裡是水晶塔內規模最大的夢海訓練場,平日裡一般分隔為五個彼此獨立的小型教室使用。

考生入場的同時, 考官和特邀嘉賓也來到了訓練場二樓的觀察區。借助麵前的落地大玻璃窗和直接傳輸到輔腦上的視頻畫麵,他們可以同時觀察考生在現實以及夢海兩個維度上的表現。

與此同時, 還沒獲準進入夢海的考生們也紛紛抬頭,去看二樓那些高高在上的觀察者。

“看!是校長!”

“嗚哇,陶月江居然也來了!”

“還有二區芝諾塔的首席!”

“…… ”

白典也跟著抬頭看去。第一眼看見的是刺雲首席向導陶月江,他西裝革履,依舊頂著那頭超具有辨識度的黑白頭發,很容易讓白典聯想起某部動畫片裡的女反派。

在他身旁還坐著幾位男男女女,全都衣冠楚楚。其中有幾位白典依稀覺得麵熟,仔細想來似乎是聯盟冠軍賽的明星選手。

不愧是最後一關,重視程度果然就是不一樣。如果能獲得這些人的認可的話,距離夢想是不是又近了一步?

——白典摸了摸胸口,心臟突突跳動的感覺更加明顯了。

他正心潮澎湃,又聽見身旁的學生又小聲嘀咕起來。

“呃,怎麼又是那個魔鬼老頭”

白典心裡咯噔一下,也跟著轉了轉腦袋,這才發現前天麵試他的那個白頭發大胸肌的主考官也高高在上。

“這老頭很有名的,你是不是被他狠狠修理過了?”

一個看起來像是哨兵的高大考生語氣愉悅。

“水晶塔第一魔鬼教師,把向導當哨兵教的第一人,沒想到被你們給撞上了。”

“可我聽說原來不是他的。”

剛才嘀咕的那個學生也是個消息人士:“聽說他去年因為體罰學生被投訴了,原本都快退出教席了,怎麼又被放出來了?”

“還不是因為人家有本事!彆的不說,就說今年聯賽的新人王就是他一手帶出來的。”

今年的新人王……不就是卷丹嗎?

白典一愣,突然意識到隻要通過了這次考試,自己豈不就成了卷丹的同門師弟。

這時考場裡響起一陣提示音。燈光同時變暗,前方的小型發布台上徐徐走來了一位身穿可愛蛋糕裙的少女,與其說是水晶塔的老師,倒更像宅男們的人氣偶像。

“喔,是小莉娜!”

現場出現了一場小小的騷動。

白典並不了解“小莉娜”是誰,不過努斯告訴他這是一位非常有名的人氣偶像。原本是夢海世界的偶像明星,就因為太受歡迎而被眾籌帶到了第三自然,如今是人氣偶像榜單前十的常客。

人氣少女突然降臨,當然不是為了把考場變成演唱會。相反,她很快闡明了自己今天的來意:受讚助商的委托,為今天的水晶塔新生終試做主持人。

接下來的30秒時間裡,她報出了一連串的商業品牌,包括醫藥保健、快消時尚和電商平台,甚至連這次比賽試用的“夢之繭”也是商家讚助的最新款式。

——這個架勢,簡直讓白典回想起他那個時代的各種明星選秀節目。

好不容易結束了“報菜名”的階段,繼續由莉娜介紹考試規則:通過麵試的學生共有125人,他們將共同進入一處訓練夢海。

全場考試時間為三個小時,對應到夢海世界則是整整六天。

在這六天裡,係統會在四個不同階段發布任務並給出提示,考生需要圍繞著任務展開角逐。

與此同時,參與這次考試的教職者將分為兩組。一組進入虛擬觀察室,對考生進行實時監督,以防出現違規行為。

另一組則負責分析長達六天的夢海錄像,對每一位考生的表現進行打分研判,給出綜合得分。

也就是說,終試的最終成績至少要在考試結束後六天才能揭曉。

以上這些白典早就已經了解,但是接下來的一則通知卻讓包括他在內的考生們始料未及。

——終試的全程錄像將在網上進行為期6天的延時直播。

“直播考試?”

白典是真的弄不明白了。畢竟在他的那個年代,學習和娛樂完全是水火不容的兩碼事。怎麼到了第三自然,這條鐵律就過期作廢了呢。

台上,莉娜還在解釋著直播的重要性:它可以更好地展示考生的個人風采,一定程度上發揮全民監考的作用,普通觀眾的反饋也可以作為考官打分的參考……而且所有觀眾給予考生的打賞,都將以考生的名義捐贈給動蕩地區有需要的民眾。

行吧,直播就直播,反正沒什麼選擇。白典做了個深呼吸,看著麵前徐徐打開艙門的“夢之繭”,快步走了過去。

————

五分鐘後,全部125名考生如數進入夢之繭,訓練室內很快變得鴉雀無聲。

二樓落地玻璃窗後的監考區域內,老師和嘉賓們也紛紛戴上了用於進入虛擬觀察室的入夢儀——它的外觀就像一副長條形墨鏡,但隻能用於同步觀戰、無法進入副本乾預考試。

也正因此,觀戰的人隨時都可以返回現實,而不會出現各種副作用。

“諸位都準備好進入觀察室了嗎?”

發出詢問的人是水晶塔的校長,那是一位衣冠楚楚、氣度不凡中年人,但與其說是教育家,感覺上倒更像是個政客。

“稍等。”

陶月江突然舉手:“還有一個人。”

話音剛落,通往樓道的自動門打開了,一個高大的男人揣著手走了進來,神色從容、步履輕快。

與之相對應的,則是在座一部分人的各種奇怪表情——有驚訝、費解,也有歡喜,以及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愉悅。

“喲。”

衛長庚跟這些人一一揮手招呼:“好久不見。”

“是你。”

校長也抬頭朝他笑了笑:“看起來他們說得沒錯,這批學生裡果然有你在意的人,怎麼不早說?”

“早說了不就是在給你這個校長出難題嗎?”

衛長庚大大咧咧地走到校長的座位前,低頭看著對方。

“再說了,我可不喜歡欠你的人情。”

他說得不客氣,校長倒也不介意,反而笑著反問:“那現在怎麼冒出來了?對你家小朋友沒信心?”

“恰恰相反,我現在什麼都不擔心了,就隨便看看。”

說完衛長庚又走了兩步,來到陶月江身邊坐下。

準備時間結束,全體進入夢海。

考試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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