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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器之中 罪化 68036 字 7個月前

在輕柔的音樂中,白典睜開眼睛。

他發現自己仰天躺在地上,高處是萬裡無雲的湛藍晴空。空氣被陽光炙烤得灼熱,而膝蓋以下卻是一片濕潤清涼。

耳邊有大海的濤聲。

白典抬手遮住刺眼的陽光,然後緩緩坐起來。

不出所料,麵前是一望無際、湛藍色的大海。

既然是在海邊,那麼他現在應該就躺在沙灘上了……白典低頭向下看去,卻在看清楚自己的穿著之後一下子變了臉色。

光的。他身上除了一條顏色花哨的沙灘褲之外再沒有任何遮蔽物,連隻襪子都沒有。

“喂喂,你們這也太狠了吧?直播賣肉呢?”

夢海附屬的虛擬觀察室裡,衛長庚顯然對自家小孩的登場方式感到微微不滿。

“您誤會了。”

校長身旁一位助理模樣的男性解釋:“生存能力也是本次考察的一部分,每位考生都要憑實力獲取生活物資。而且依照聯盟直播的相關規定,男性考生這種程度的著裝並沒有什麼。”

衛長庚仍是不滿意:“那洗澡上廁所呢?”

“請放心,校方當然考慮到了考生的隱私,有關規則正在通過考場廣播進行告知。”

正說到這裡,隻見畫麵中的白典抬起頭像在聆聽什麼,緊接著動了動嘴唇,說出兩個字。

“開啟。”

下一秒鐘,白典整個人突然變成了一團馬賽克,就連聲音也聽不見了。

“您看,這就是隱私保護機製。”

助理介紹道:“每個考生每天都有一個半小時的隱私時間,可以隨時開啟。不知夜叉大人是否滿意。“

“彆這麼叫我。”

衛長庚的表情沒變,聲音卻陡然陰沉下來。

“我不喜歡。”

第066章 石器時代

“關閉隱私馬賽克模式。”白典對著輔腦說道。

耳邊旋即響起了一聲隻有他自己才聽得見的提示音, 雖然看上去並沒有任何變化,但是白典知道,在監控畫麵裡, 籠罩著他身體的馬賽克被消除了。

每個人每天隻有一個半小時的馬賽克時間,他可得省著點用。

根據剛才校方發來的廣播通知,白典已經大致知道了自己目前的處境:這裡是一座巨大的無人島, 有著複雜多變的地貌和豐富的動植物生態,除此之外還暗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風險。

從現在開始18小時之後——也就是明天早晨10點,係統將發布第一個任務。在此之前所有考生可以自由探索這個島嶼,尤其是需要尋找合適的位置為今晚過夜做準備。

弄清任務之後,白典開始觀察起自己目前所處的環境——一片前後都望不到邊的廣闊沙灘,左邊是大海,右邊大約二十米開外聳立著一座高大的山崖。崖壁上隻附著著一些灌木和藤蔓,但大多非常弱小, 並不適合攀爬。

如果想要深入島嶼腹地,就必須沿著沙灘繞過山崖。

目標已然明確,但是白典卻並沒有立刻行動。恰恰相反,他四處張望了一圈,居然朝著海中走去。

與此同時,在夢海附屬的虛擬觀察室內,衛長庚與陶月江兩個人各自從不同的角度觀察著白典的行動。

衛長庚的努斯報出了一組最新統計數據:

【截止目前, 全部125位考生均已離開出生點。其中89人選擇向內陸移動,28人正在探索沙灘, 另有8人走向海洋。】

“看起來小白是個異類。”

衛長庚笑笑,顯然並不擔心。

轉眼間海水已經沒過了白典的膝蓋。他終於停下腳步, 彎腰將雙手伸進海裡使勁掏挖了一陣,竟然捧起一大坨潮間帶的海泥。

然後, 他一點點將濕泥塗抹到自己的身上,從頭到腳,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沒放過,甚至連頭皮都認認真真地揉搓了好一陣子。

短短五六分鐘,他就將自己塗抹成了一個泥人,哪裡還看得出半點原本的俊美容貌。

“可惜了。”

陶月江欠缺情感地就事論事:“直播的話,那張臉原本可以給他拉上一波路人緣。”

“他這麼做是對的。”

衛長庚倒挺愉悅:“當初打印他的時候墨盒裡沒墨了,所以他缺少黑色素,特彆怕曬。我提醒過幾次,沒想到他還真記住了。”

白典仔細塗抹好了濕泥,這才返回沙灘繼續前進。

約莫走出一二十步,前方的沙灘上出現了幾株椰子樹,高聳的傘狀樹冠下方果實累累。

白典快步走過去,喜悅之情很快就被失望所替代——椰子樹大約有五六層樓那麼高,以他目前手頭的工具和能力,冒險攀爬性價比太低。

好在樹下的沙灘上還跌落了幾個果實。他拿起來逐一搖晃,最後挑選了幾個不算太熟的堆成一堆,又東張西望起來。

半分鐘後,他重新走向懸崖,跳起來抓住了一根從高處垂掛下來的藤蔓使勁搖晃。細弱的藤蔓無法支撐他的體重,很快斷裂垂掛下來。

白典將藤蔓卷起帶回到椰樹旁,將椰子打包卷起,係在腰上拖拽著繼續前進。

【截止目前,獲得椰子的考生數量為36人。這36人獲得的椰子平均數為4枚,其中單人最大持有量為75枚。】

衛長庚耳邊響起了努斯給出的參考數據。

“半數椰子都掌握在一個人手上?”

衛長庚咋舌:“怎麼做到的?”

【當事哨兵發動了風係能力】

“好家夥,這麼早就拚上了。”

衛長庚笑笑,將注意力轉回到白典身上。

白典拽著椰子在沙灘上行走了六分鐘,腳底的觸感慢慢從鬆散變得柔韌。又走了二十來步,沙灘徹底被灘塗所替代,泥沼中長出了一片低矮的鹹水樹林。

是河口!白典心裡大喜。

離家出走後的那幾年他曾經寄住在一個小漁村裡,村莊邊上就有一片延伸向海中的紅樹林。樹林裡不僅能夠撿到各種鳥蛋,還可以從泥土裡掏挖出大大小小的青蟹。更重要的是沿著入海口逆流而上就可以進入內陸。

如果前麵的樹林也是這樣就好了,至少今晚可以不用冒著漲潮的風險睡在沙灘上——懷著這樣的想法,白典加快了前進的步伐,卻又在距離樹林還有五六米的地方突然停下了腳步。

樹林的泥水裡有東西,而且是龐然大物……是鱷魚!

對於白典而言,鱷魚這種生物從來隻存在於書籍、影視和動物園裡,是一種肮臟醜陋的野生動物。

但是與這樣一頭猛獸麵麵相覷又是另一種感覺了,至少現在的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恐怖”。

而且樹林裡並不止有一條鱷魚,白典隻不過稍稍轉動了幾下眼球,就發現了三條泥水裡的潛伏者。它們一動不動把自己偽裝成朽木和爛泥,可隻要有眼神不好的獵物送上門來,它們就會化身為死神,將生命扼殺在它們的利齒之間。

過去就是送死——白典迅速否決了繼續前進的計劃。雖然沮喪,但他還是果斷地轉身,拖著那幾個椰子原路返回,去探索沙灘的另一側。

【一名考生淘汰出局】

努斯突然發出了提示。

觀察室裡的眾人顯然也收到了同樣的消息,紛紛將畫麵切換到事發現場。衛長庚也跟著湊熱鬨,剛切過去就看見一條白腿被鱷魚拖拽著慢慢消失在泥水裡,隻留下沙地上好大的一片血痕。

他輕嘖了一聲,吩咐努斯繼續關注自家考生。

無功而返總歸令人沮喪,尤其頭上還頂著一輪火辣辣的太陽。白典中途停下來補了補身上乾裂的海泥,又在山崖下麵找了個陰涼地兒休息了一會。如此這般,磨蹭了十多分鐘才又回到出生點附近。

“加油啊,小白。”

衛長庚低聲自言自語:“這才剛開了個頭呢。”

倒也真是巧,話音剛落他就看見白典站了起來。

沙灘另一側的情況顯然比剛才要複雜許多。白典首先又遇見了幾株椰子樹,接著海邊出現了大大小小的礁石。

與此同時還有一個不錯的跡象——山崖正在明顯地降低高度、並且朝著陸地深處後退。

走到第十分鐘,白典的視野陡然開闊起來:左側的山崖縮水成一小塊隆起的礁石,礁石的後方是一大片灌木林。

按捺住興奮的心情,白典小心翼翼地翻過礁石來到灌木林的邊緣,撿起一根長長的枯枝作為手杖,在前方的草叢裡用力拍打。

隻聽見草叢裡旋即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有些活物逃竄開了。

白典這才放心地走進草叢中,一邊繼續敲敲打打,一邊留意觀察起了附近的情況。

這裡地勢平坦,土壤比較鬆軟。植被相對而言不算非常茂盛。放眼望去最多的是棕櫚樹,然後是其他叫不出名字來的闊葉樹木,樹型低矮,最粗的樹身也隻有白典的胳膊粗細。

前方不遠處有一小片空地,看上去比較適合今晚紮營。白典打算過去看看情況,可才走出幾步,突然聽見了一種令人精神為之一振的聲響。

他繼續敲打著草叢,循聲找過去。翻下一座小陡坡,果然發現了一條潺潺流淌的清澈溪流,水底鋪滿了大大小小的鵝卵石。

“運氣不錯。”

觀察室裡的衛長庚如此評價:“不過不要粗心大意唷,生水可不能隨便喝。”

白典顯然也沒打算這樣做。他勘查完小河的位置,從河裡摸了幾塊石頭,依舊沿原路返回了剛才物色中的那塊林間空地。

有樹有水,離沙灘的距離也正好,的確是再理想不過的營地。白典再次肯定了自己的選擇,開始進入具體規劃階段。

雖然不清楚眼下的具體時間,但根據太陽的位置和光線變化,白典推測距離太陽下山應該還有至少四個小時。在這四小時之內,他必須至少完成兩件大事。

——其一,建造一座能夠遮風避雨的庇護所。

——其二,生火。

而這兩項工作都需要同一種材料:木頭。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白典對這片小樹林進行了一次較為徹底的掃蕩。他獲得了掉落在樹下的乾枯樹枝若乾以及一段倒伏在地上的枯樹乾,還有一大叢看起來像是蒲公英的草本植物。他將它們全都收集起來堆放在空地上,接著開始忙活真正的重頭戲。

樹木是搭建庇護所的最好材料,但是將它們安全地組合起來卻並不容易。白典選擇了兩株距離合適的樹木作為主要立柱,然後著手砍伐用作輔助承重的木材。

剛才掃蕩樹林時,他已經相中了幾株小樹,即便隻有拳頭粗細,但是將它們順利砍伐依舊不是簡單的事——白典在沙灘上撿的貝殼用來切割藤蔓和細小的樹枝倒還勉強可以,遇上樹乾立刻敗下陣來。白典將它們丟在撿來的樹乾邊上,搬出了剛才從小溪裡撿來的另一樣“法寶”:鵝卵石。

他將被水流磨得混圓的鵝卵石放在地上,拿起另一塊用力石頭用力砸下去。第一次無事發生,第二次石頭移位險些砸到他的腳,第三次、第四次……砸到第五次的時候,底下的石塊哢噠一聲從中央裂開,露出帶著貝殼紋路的光滑斷麵。白典乾脆席地而坐,拿起兩塊碎石互相敲擊斷口邊緣,又花了一點時間終於敲出了五六塊薄且鋒利的碎石。

最簡單的石器就做好了。

準備好了工具,白典開始挑戰第一株樹木。為了避免石塊傷手,他還特意在手上包裹了幾層葉片作為緩衝。實驗結果還算令人滿意——他隻花了五六分鐘就將一株手腕粗細的小樹砍掉了半邊,接著伸腿一蹬一踹,小樹哢嚓一聲徐徐倒下。

白典這才長出一口氣,接著張開雙臂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擁抱。

“歡迎進入石器時代。”

第067章 六天

獲得砍樹技能之後, 白典的孤島生活終於開始走上正軌。

他將砍伐下的木材插在選定好的兩顆樹木旁,框定了庇護所的大致範圍,然後開始在離地一米高的地方架設床鋪。這麼做既是為了防止毒蛇, 也為夜晚用篝火取暖提供了空間。

捆綁床架的材料是白典從懸崖上拽下來的藤蔓。好用歸好用,但是數量明顯不太足夠。捆紮到一半,白典不得不重新返回懸崖邊仔細尋找, 又往返了兩趟這才勉強將床架捆紮成型。

與床架相比,屋頂就顯得簡單許多。白典首先砍來兩根帶葉子的大樹枝,架在立柱和充作立柱的樹木上方,再稍加固定,一個簡易的頂棚就有了雛形。

做完這些事之後,雖然庇護所還遠遠沒有成型,但白典卻放下了手頭的工作,轉身走向剛才收集的那一堆枯葉和乾木頭。

“打算先把火生起來嗎?”

衛長庚喃喃自語, 一邊問努斯:“現在有多少人有了火?”

【現有考生124人,火種擁有者為37人】

“這麼多?多少人擁有火能力?”

【29人。】

“也就是說還有8個人是憑真本事生火的。”

衛長庚又問:“8個人裡麵有幾個向導?”

【6人。】

“好家夥,都是有備而來。”

衛長庚縮縮脖子,在心裡祝願白典好運。

但事實證明證明,衛長庚的祝福並沒有什麼實際作用。

白典的取火之路按部就班——他先將搜集來的引火素材分為幾堆。然後用多餘的柴火在地上鋪開,又在縫隙裡填上乾燥的砂礫以隔絕潮濕的泥土,防止影響點火效果。

接著他選了兩根乾枯的樹枝, 用石塊在其中一根上鑿刻出一圈凹痕,然後放在地上, 將另一根樹枝的前端抵住凹痕,用力搓動起細長的枝條。

掌心與樹皮的摩擦聲清晰可聞, 白典感覺到一陣灼熱感自掌心中騰起,他連搓了十幾下, 再低頭一看——不要說火星了,底下的凹槽裡連木屑都看不見多少。

他也知道鑽木取火不會一蹴而就,於是調整了姿勢和樹枝繼續嘗試。可是這之後十多分鐘,不是樹枝折斷、移位,就是搓半天無事發生,唯有他的手掌發紅發燙,甚至還有點破皮。

“彆蠻乾啊,先冷靜一下。”

衛長庚一手托腮、翹著二郎腿,看得聚精會神。

孤島上的白典當然聽不見衛長庚的關心,但他的確停了下來,轉身用石塊鑿開了一個椰子。

清甜的椰汁緩解了心頭的燥熱,白典閉上眼睛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和心情,然後一邊放鬆休息,一邊觀察起了眼前的那些乾枯樹枝。

火還是得繼續鑽,否則接下來5天不堪設想。但又有什麼辦法能夠提高取火的效率?

他抓起一把樹枝掂量觀察,然後挑選出一輕一重兩根木棍。先在輕的那根上麵刻下凹槽,又拿起較重的那根,抵住凹槽用力鑽動。

有趣的一幕出現了——凹槽上開始落下一些黑色的粉末。白典急忙將一旁準備好的蒲公英絨毛和枯葉拿過來堆放在粉末旁,再接再厲繼續鑽動。

又過了一分鐘左右,黑色的粉末開始冒出青煙。白典小心翼翼地吹了兩口,一顆金紅色的火星突然亮了起來,紅寶石般奪目耀眼。

“成了!”

衛長庚雙手握拳,輕聲叫好。

白典當然也很高興,急忙捧著自製的火絨開始吹氣,直到吹出一簇金紅色的明火才將它放置在柴堆裡。隻聽一陣劈啪聲響起,熊熊篝火像鮮花綻放。

剛才的疲勞頓時一掃而空,白典一屁股坐在篝火邊上對著火苗傻樂。也許是太過出神以至於忘記了處境,他忽然開口說道:“我覺得我們……”

話語聲隨著白典的回神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閃而過的失落表情。

也許大多數人都會認為這是個考生犯小迷糊的有趣瞬間,但是衛長庚絕不會誤讀。他知道白典在失落什麼——茫茫大海中的一座孤島,太容易讓缺乏安全感的人情緒低落。

小白,還有六天,你可得挺住。

這邊衛長庚默默擔心,那邊白典似乎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他拍了拍臉頰,抬頭看看天色,起身繼續工作。

為了確保篝火能夠燃燒一整個晚上不熄滅,白典擴大了搜索範圍,撿來更多的枯枝和落葉,甚至還不辭辛苦拖來了一株枯死的樹木。

做完了柴火的儲備,他又轉頭繼續另一項剛才中斷的工作——修建庇護所的天花板。

材料全都是現成的:林子裡有幾株茂盛的棕櫚樹和芭蕉樹,將它們的葉片采摘下來固定在已經搭好的棚架上,就是純天然的綠色屋頂。

至於庇護所的床鋪則稍稍複雜一些:白典先在長方形的框架上搭滿尚未乾枯的樹枝,再鋪上厚厚的芭蕉和海芋葉片。為了防止海芋汁液引發皮膚過敏,他又在葉片表麵覆上沙土,最後蓋上從河邊搜刮來的青苔——一張柔軟舒適的床鋪便大功告成。

這時,原本湛藍的天空已經露出了一絲金黃。傍晚的到來提醒白典必須為迎接夜晚做最後的準備。

【目前完成庇護所搭建的考生人數為59人。】

努斯應主人的要求報出了最新的數據情報。

“食物、保暖、安全。”

衛長庚列出了短時間內所能考慮到的三個方麵。

時間所剩不多,這三件事很難全部在日落之前完成——孤島上的小向導究竟會如何取舍?

讓衛長庚稍感意外的是白典並沒有糾結。他隻是抬頭望了一會兒天,然後拿起木棍和石片,蹲到庇護所的床板下方,開始刨坑。

海島雨林的土質鬆軟,不過一會兒功夫就讓他刨出了一個半人深的土坑。他又往返了幾趟沙灘,用乾燥的沙礫覆蓋住潮濕的土層,然後挑選那些最重最硬的木頭,一點點填進坑裡。

等到木柴碼放完成,西麵的天空也綻開了大朵大朵的火燒雲。趁著陽光還沒完全沉沒,白典決定為自己尋找一頓晚餐。

他用尖銳的石片鑿開空椰殼的頂部,帶著它去了小溪旁。首先從湍流處接了水暫時放在一邊,然後開始真正的重頭戲。

溪水裡有魚,這些狡猾的小東西遊得飛快,不要說徒手,就算帶著網兜和釣竿都未必能有收獲。

白典卻不擔心,他有過豐富的鄉下生活經驗,知道怎麼用最小的成本收獲最大的利益。

溪流的淺灘上躺著許多亂石。白典順手搬起一塊臉盆大小的,朝另一塊更大的岩石砸去。

隻聽“咚”地一聲,水花飛濺。白典被兜頭淋了個濕透,滿身的泥巴黏糊糊地掛下來,像是巧克力人徐徐融化。

他顧不上滿身狼狽,兩三步上前將被砸中的岩石翻開。石塊下方是更小的鵝卵石以及枯枝和落葉,除此之外彆無一物。

“嘖。”

白典揩去臉上掛下來的泥漿,撇了撇嘴。

“他這個表情有點像你。”

陶月江突然點評。

“怪不得越看越可愛。”

衛長庚托著下巴直樂。

一次不行再來一次,白典重新調整心態和呼吸,儘可能地降低存在感,搬起石頭慢慢靠近下一個目標。

這次,兩塊大石頭正麵碰撞在了一起,頓時四分五裂,原本清澈的水體也騰起了一股淤泥。

白典兩三步走上前去,俯身在水裡掏挖了一陣,原本凝重的臉色頓時舒展開來。

“漂亮!”

衛長庚比白典還要興奮,仿佛白典手裡那條被砸暈了的小魚是什麼稀有寶物。

這一招“敲石震魚”的確有奇效,白典又陸陸續續摸出了幾條被砸暈了的魚。最大的將近有一掌來長。白典也不貪心,估摸著夠吃上一頓便收了手,拿著戰利品回到河岸邊。

抓魚在行,剖魚自然也毫不含糊。剛才炸裂的石塊正好派上了用處,白典撿了一塊鋒利的小薄片劃開魚腹,取出內臟和魚鰓,再用小樹枝沿著脊椎一條一條串好,短短幾分鐘就整出了一把燒烤魚簽。

一套操作下來,天色已經徹底地昏暗了。白典拿著戰利品回到篝火旁,開始製作孤島上的第一頓晚餐。溪流中的小魚在明火的炙烤下很快發出了滋滋的清響,一股蛋白質的焦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至於椰子殼裡的溪水,雖然看上去清澈,但保險起見還是應該加熱飲用。於是白典拿了幾枚從河邊撿來的乾燥卵石,丟進火裡炙烤。等到烤魚完成之後,他也用木棍當做筷子將卵石從火堆裡夾中,一塊接著一塊丟進裝進清水的椰子殼裡。

滾燙的石子頓時嘶嘶作響,椰子口冒出一陣白煙。丟到第五塊的時候,沸水翻滾著跳出了椰子殼。

大功告成。

白典將椰子放在篝火邊等待沸水冷卻,一邊開始享用那幾條烤魚。雖然沒有調味料,但是烤得焦脆的新鮮魚肉自帶香味,是忙碌了一天的人所能得到的最好犒賞。

與此同時,努斯也開始在衛長庚的耳邊通報起了比賽數據。

【截至目前,完成庇護所的考生人數為108人】

【獲得篝火的考生為87人】

【有117人有過進食行為,其中蔬果型食物占比7成。】

【有27人獵捕到了鹹水鱷,其中一人為向導。】

“……等等。”

衛長庚將目光從白典的臉頰移向畫外。

“有個向導,獵到了鹹水鱷?”

第068章 第二天

將全部七條烤小魚吃進肚子裡, 又喝下了略帶椰油清香的溫水。白典心滿意足準備休息。

他將點燃的木材從篝火轉移向庇護所下方的火坑,控製火苗騰起的高度,既不至於燒到床板, 又足以為島上的夜晚提供足夠的溫度。

為了確保安全,他還將木棍的一端放在火裡加以碳化,磨成一柄長矛, 與幾塊鋒利的石塊一起放在床頭。

再沒什麼急著去做的事了。他心滿意足地爬進庇護所,用棕櫚樹葉捆紮的兩排葉簾遮住空間的兩頭。一個雖不密閉、但至少視覺安全感十足的小空間正式誕生。坑火的微熱傳了上來,煙霧則被厚厚的床板給阻擋在了下方。

休息吧。他將幾片用樹枝固定在了一起的芭蕉葉蓋在身上,腦後枕著一根軟木,幾乎是剛躺下就打了幾個嗬欠,可大腦卻意外地活躍著。

現在現實中可能隻過了不到半個小時,衛長庚在乾什麼呢?一定正在學校外的某處消磨著時間吧。

真想快點結束比賽,快點見到他……

明明是個長期獨自生活的人, 現在卻像個長不大的孩子,這算不算是心理上的退化。

白典無聲地笑了起來,閉上眼睛。

睡吧,也許做夢裡能夠相見。

與此同時,衛長庚命令努斯暫時結束同步監看程序,摘下眼鏡,回到現實世界。

按照八小時的睡眠時間來推算, 從白典入睡到醒來這段時間,在現實中大約等於8-10分鐘。對於衛長庚而言, 恰好是一個短暫的休息放鬆。

考場二樓的觀察室內,已經有不少考官和嘉賓也退出了程序, 正在進行茶歇。衛長庚大致看了看,並沒有熟悉的麵孔, 於是大大方方地走過去,假裝拿飲料,伺機偷聽他們的點評。

“今年這批學生素質挺一般的。”

第一個說話的人口氣挺大:“還能被鱷魚給咬死,說出去丟死個人了。”

“是啊。”

另一個人附和:“我記得去年有考生第一天腰帶上就彆了一圈人頭,就這最後還沒被錄取。”

第三個人笑道:“這才第一天呢,一般都是混個眼熟外加看看性格習慣,急什麼。再說了,不是還有個向導也殺了條鱷魚嗎?”

“那小子的確可以。”第一個人點頭。

衛長庚及時插話進來:“能說說他是怎麼殺的嗎?”

三個人一起看向衛長庚,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是給出了答案。

“那個向導很奇怪,力量大到不正常,某種程度而言更像是哨兵,要不是通過了麵試,簡直要懷疑是不是報錯名了。”

居然是這樣?有點意思,看起來像是小白的勁敵。

衛長庚默記在心裡,一邊裝出隨便聊聊的模樣。

“我也看見了一個挺有趣的小向導,叫……”

他還沒來得及報出自家小孩姓名,隻見那三個人突然看向他的身後,露出興奮表情。

“陶首席!”

來者正是陶月江,他衝著三人點了點頭,一把拽著衛長庚的胳膊將他從人群中拽走。

“我帶你來不是讓你以權謀私的。”

兩個人來到僻靜角落,陶月江小聲警告。

“水晶塔的人全都看在眼裡,你彆做什麼以後會讓白典被穿小鞋的蠢事。”

他這一說,衛長庚這才從眾多的視線中剝離出了一道特殊的目光——它來自於房間的另一個角落,正是麵試時那個不苟言笑的主考官老頭。

“是我糊塗了。”

衛長庚向陶月江致謝,又主動朝老頭笑了一笑。後者明顯有那麼一瞬間的困惑,接著謹慎地點了點頭,然後移開了目光。

十分鐘的休息時間結束,是時候回去看看第二天的白典接到什麼任務了。

雖然對自己搭建的庇護所非常滿意,但是海島的夜晚依舊比預想中艱苦許多倍。

白典說不清楚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四五個小時?或者更少。

夜晚的大風不停將他編織的“大門”吹跑,半夜裡還下了幾滴陣雨。雨水雖然沒有打濕庇護所,但卻流進了火坑。打濕的柴火在燃燒時發出了滾滾黑煙,從失守的“大門”處汩汩灌入,差點把白典熏得入了味兒。

後半夜雨水漸止,可篝火也熄滅了。冷風從四麵八方襲來,而白典能夠勉強蔽體的隻有幾卷芭蕉樹葉。

寒冷加大了熱量的消耗,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陣的饑餓感。最後,白典在饑寒交迫中模模糊糊地睡了過去。第二天一早卻又被一陣奇癢給弄醒——他這才發現渾身塗抹的泥巴早就乾裂了一床,倒是讓蚊蟲免費享受了一頓“叫花人”大餐。

如此這般,孤島求生的第二天就在嚴重的睡眠不足中開了局。

爬出被一夜海風吹得歪歪扭扭的庇護所之後,白典原地做了一套廣播體操,又用椰子殼裡剩下的水完成了洗漱。他正想著是不是再去河邊抓幾條小魚,校方的廣播突然響了起來。

——“恭喜123位考生進入了第二天的測驗,現在發布今天的任務。”

“怎麼?昨晚又淘汰了一個?”

剛回到虛擬觀察室,衛長庚就聽見了有趣的事情。

努斯一本正經地為主人傳遞八卦。

【昨晚有一個人在海灘上過的夜,半夜漲潮把他褲子衝走了,他下海追褲子,淹死了】

“噓。”

陶月江讓他們保持安靜:“要公布任務了”。

按照考試規則,六天裡的五個任務是循序漸進的。因此今天的任務難度最低——校方公布的內容也很好證明了這一點。

“在今天日落前找到至少一名隊友,否則立即淘汰……”

白典重複著他聽到的內容。

隻是簡簡單單地尋個人,好像的確沒什麼難度。看起來第二天比的應該是觀察力、體力和耐力……對了,應該還有動手能力,畢竟要進入島嶼腹地尋人,可不能再赤著腳光著膀子了。

事不宜遲,他立刻行動起來。

與此同時觀察室內,衛長庚露出不解的表情。

“這算什麼任務?也太水了點吧?”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這座島有多大。”

陶月江麵無表情地甩給他一張地圖,上麵用紅點標注了每一位考生的實時位置。

乍一看紅點均勻地分布在島嶼各處,彼此距離都不算太遠,但是放大比例尺之後衛長庚才發現,每個人之間至少相隔兩三公裡。

而且這兩三公裡可不是高速公路,而是叢林、沼澤、斷崖……甚至還有其他意想不到的複雜地貌。

“明白了,地廣人稀。”

衛長庚捏著下巴想了想,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猜到這個任務的目的了。”

“你知道那叫天經地義。”

陶月江實話實說:“應該擔心你的小向導能不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不擔心。”

衛長庚笑笑,順便在座位上舒展自己的大長腿。

“我對我家的小朋友很有信心。”

白典並不知道衛長庚給出了如此之高的信任。此時此刻,他的念頭隻有一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無論走到哪裡,都必須首先準備好防具。

手頭還剩下一些現成的材料。包括藤蔓、樹枝、大小葉片、鋒利石塊、昨晚木材燒成的炭火,以及幾個椰子殼。

醞釀做法隻花了一點時間,白典重新生起了篝火,將兩根又細又軟的樹枝放在火上烘烤,然後慢慢彎折成鞋底的模樣,用藤條捆紮纏繞出鞋底平麵,最後在鞋底合適位置綁上樹皮搓成的麻繩綁在腳上,一雙簡單但實用的藤鞋就大功告成。

搞定了腳底的防護之後,白典又用芭蕉、棕櫚葉和樹枝為自己編織了一頂大草帽。一則能夠抵擋炙熱的陽光,二來也能阻擋毒蛇從天而降。

當然,塗抹泥巴的過程依舊必不可少,否則雨林裡的蟲蠅能夠把他當做自助飲料吸乾淨了。

簡單的防禦措施完成之後,白典將一些重要的工具裝進椰子殼,依舊用藤蔓拴著掛在腰上,手裡再拿上昨晚在篝火邊上烘烤成的碳化長矛,雄赳赳氣昂昂地邁出了探險的第一步。

但是剛走出十步,他就停下了腳步,腦袋裡浮現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要往哪裡走?怎麼樣才能夠更快地找到隊友?要找什麼樣的隊友?

他突然意識到,這才是比製造防具更加重要的問題。

長途跋涉顯然不是最優選擇——自己無論是在體力、武力甚至是洞察力上都不占優勢。如果運氣不佳選錯了道路,說不定在找到隊友之前先撞上鱷魚蟒蛇或者其他什麼猛獸,平白無故浪費了一年一次的寶貴機會。

那又應該怎麼辦?

去一個容易被所有人看見的地方,然後守株待兔,等著隊友找上門來。

對啊!

白典眼前一亮——這個任務的正確玩法不就應該是這樣的嗎?讓體能較弱的向導發揮頭腦優勢,尋找辦法彰顯自己的存在;而那些哨兵則負責比拚體力,感官和各種能力,在時限到來之前找到屬於自己的向導。

所以說,現在要去哪裡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答案一下子就從白典的腦海裡跳了出來。

爬山,他要爬上高地,生一堆篝火,讓無論多遠的哨兵都能夠第一時間發現他的存在!

說乾就乾,茅塞頓開的白典頓時充滿乾勁。他揮舞著長矛敲打草叢,決定沿著河流一直往上遊走——人也許很難準確地判斷地形起伏,但水流永遠是誠實的。隻要逆流而上,找到溪水的發源地,那距離他理想中的高地應該也八九不離十了。

水岸邊上植被繁茂、土壤濕滑,一路上並不好走。他甚至還與來到溪流邊上喝水的蟒蛇和巨蜥打過幾次照麵。爬行動物冷冰冰的視線讓白典不寒而栗。

也不知走了多久,僻靜的密林裡始終隻有他一個人。從水流的方向來看,這一路的確全都是上坡,但植物實在太過茂密,沒走多遠,好不容易才辨認清楚的方位又變得稀裡糊塗。

迷路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事已至此,返回視野開闊的沙灘已經不可能,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

緊接著,更糟糕的事發生了:溪流在白典的麵前變成了一個小湖,湖對岸陡然升起了一座瀑布。

該怎麼爬到瀑布上麵去?

第069章 登頂

人往高處走, 水往低處流,白典鐵了心要爬上這座瀑布,哪怕爬上去之後一無所獲, 他都認了。

人嘛,總是需要有那麼一兩個奮不顧身的高光時刻。

以上全都是開玩笑。

爬瀑布,白典是認真的。但他並不是一時衝動, 恰恰相反,這是他充分權衡利弊之後得出的結論。

眼前的瀑布落差大約在18米左右,差不多是8層普通住宅樓的高度。正值枯水期,瀑布的水流不大,像一條細長的白練。

白練的右側則是一大片群青色的崖壁,岩石表麵乾燥裸露,植被不多,隻有一些看上去被烤乾了的苔蘚——看起來像是徒手攀爬的最佳選擇。

白典繼續仰頭向上觀察:這片大崖壁上有兩處可供休息的岩台, 以它們為標誌,可以將崖壁劃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比較陡峭,附近生長著一些藤蔓和植被可以借力。

第二階段相對和緩,但是瀑布撞擊在岩石上,濺射出水花,因此需要格外注意腳下。

最後一個階段的崖壁最短,但近乎於垂直, 如果體力不支,很難爬上去。

一口氣登頂恐怕並不現實, 抓住每個階段的特征,紮紮實實循序漸進倒還有一點成功的希望。

沒有背包和口袋, 椰子殼是沒有辦法繼續帶著了。白典將藤蔓和用樹皮搓成的繩索盤在腰上,再將小石片、用於引火的火絨等細小物件用葉片包裹著插在“腰帶”上, 最後脫下草鞋彆在後腰,發動第一次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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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擬觀察室內,努斯開始報實時數據。這意味著除去衛長庚和陶月江之外,在場還有3個人開始觀察白典的行動。

這讓久經風浪的男人感到了一絲緊張。

“加油啊,小白點兒,可千萬彆掉下來。”

場外觀望者的緊張,白典渾然不覺。

他左看右看了一陣,從河邊撿來一塊石灰石在岩壁上畫了個圈。然後照著這個目標助跑,起跳,騰空,蹬踏,攀上!

他就像一隻野貓飛身而起,準確地踩在石灰白圈的中心位置,然後二次蹬踏起跳,牢牢扒住更高處的凸岩,手腳並用引體向上,最終成功登上了離地兩米多高的緩坡。

出師大捷,但是白典不敢得意忘形,立刻開始盤算起下一步的走勢。

正如他剛才所預料的,那些藤蔓和灌木給他提供了很大的幫助,讓他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成功上到了離地八米處的第一個休息岩台。

離地八米是一種什麼感覺?如果換成從四樓往下看,也許所有人都會覺得習以平常。但是攀在八米高的懸崖上可就不一樣了——相信任何人扒在四樓的欄杆外麵,心情都不會太過平靜。

白典此刻的心跳就很不平靜。他在岩台上找了一個凹坑蹲下,一邊恢複體力一邊盤算著第二階段的路線。

遠離瀑布是第一原則,那些矮小的雜草看起來也不太牢固……好在崖壁上岩石崚嶒,可供下腳的地方還挺多。

如果說第一階段的方針是力量和速度,那麼第二階段則更加考驗判斷力——好在這還算是白典的強項。

規劃完路線之後,他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每一塊即將下手/腳的岩石,隻有確保萬無一失才將重心轉移過去。短短6米的高度,卻足足用了一刻鐘才順利完成。

當抵達第二處可供休息的岩台時,他渾身大汗淋漓、酸軟無力,幾乎是依靠著意誌力才硬撐到了最後。

“胡鬨。”

觀察室裡的陶月江並不讚成他的莽撞。

“一個合格的向導,首先應該對自己的能力有足夠準確的判斷。”

“他如果是個合格的向導,還上水晶塔乾啥?”

衛長庚護短護得理直氣壯:“有乾勁兒,勇於挑戰自我,這不是挺好的嗎?”

“你懂什麼。”

陶月江扭頭看他,眼神裡充滿了嫌棄:“哨兵養向導,跟狗養貓有什麼區彆。”

衛長庚樂了:“你覺得我養不了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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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斯的提示及時轉移了兩個人的注意力。

短短十幾分鐘,人數翻了一倍。無論合格與否,白典這個“有點特殊的小向導”已經開始吸引導師們的關注。

而對此一無所知的當事人正真心實意地苦惱著。

天氣又悶又熱,汗水就像瀑布似地不斷流淌。肌肉積累的乳酸正在不斷釋放,手臂和雙腿都酸軟乏力,恐怕難以負荷長時間高強度的運動。

最後的四米高懸崖怎麼辦?

白典低頭向下看——他現在距離地麵十多米,一旦失足跌落,立刻死亡退出考試是最幸運的結果。總比摔斷了全身的骨頭、吐血等死要好多了。

彆胡思亂想!白典收回目光,警告自己。

等到心跳平複了一些,他又抬頭去看高處——岩石的狀況基本上和第二階段差不多,隻是看起來更加陡峭。

這也就意味著、如果繼續按照第二階段的步調進行,登頂至少還需要十分鐘。

……不行,已經沒有那麼多的體力可供揮霍了。

此時此刻,白典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做“騎虎難下”。

“你覺得他會怎麼做?”

衛長庚征求陶月江的看法。

“我希望他知難而退,少受點苦。”

陶月江實話實說:“但目前來看,他會蠻乾的可能性更大。”

“不是蠻乾,是迎難而上超越自我。”

衛長庚糾正陶月江的措辭:“真正的聰明人就算眼前走投無路,也不會隨便放棄希望。因為他們擅長抓住彆人忽視的細節。”

正說著,就看見畫麵裡的白典動了起來——他起身抓住岩壁上的突起,猛地一使勁兒,又開始向上攀爬。

“這條路線不對。”

陶月江並不看好白典的選擇:“從這裡到懸崖,雖然路線最短,但也最陡峭,需要很大的爆發力和體力,我賭他做不到。”

衛長庚難得沒有說話。他專注地看著畫麵,似乎陷入了複雜的推演和思索之中。

畫麵中的白典還在繼續攀爬,而且速度極快,幾乎是剛落腳就轉移,完全不給身體失去平衡的機會。

“他想用速度換安全?莽夫的做法。”

陶月江繼續點評:“如果是哨兵還有可能,向導絕對沒戲。”

說話間,白典距離崖頂隻剩下了最後半米。但是這半米全都是濕滑柔軟的土層,沒有岩石可供借力。

僅僅隻是片刻的停頓,白典就失去了平衡。

“……”

衛長庚一下坐直,身體微微前傾,仿佛要衝進視頻畫麵。

就在失去平衡的瞬間,白典飛身躍起,伸手抓向崖頂高處的土層。但是濕滑的泥土一抓就碎。白典還是失去了平衡,以狼狽的姿態向下墜去……

衛長庚皺緊眉頭,他能聽見觀察室裡還有一些人的呼吸也為之一滯。很顯然,白典的冒進行為已經吸引到了不少關注。

但這恐怕也將是白典本次考試的最後一場亮相。

隨著白典的墜落,好大一片崖頂的土壤竟然發生了崩塌,夾雜著碎石、青苔和腐敗植物的土塊大團大團地向下墜落,如同一場微型的山體滑坡。

而“泥雨”之中的白典卻突然在半空中停了下來,整個人晃蕩兩下,雙腳竟重新蹬住了崖壁。

直到這時,衛長庚才發現白典的雙手死死地扒住了一條從崖頂土壤中伸出來的奇怪東西。

“那是什麼鬼……”

連陶月江也愣了一愣。

“……是竹鞭。”

衛長庚眯起眼睛,輕聲感歎道:“他是不是早就算計好了?這個小瘋子……”

衛長庚隻說對了一半——白典的確知道崖頂上有一片竹林。

剛才在瀑布腳下,他特彆留意觀察了河岸邊淺灘處堆積起來的枯葉。除去一路上比較常見的幾種闊葉之外,還有大量狹長的葉片。好歹在夢海世界裡做了二十年的中國人,白典當然認得這是竹葉,可以說正是這些葉片讓他堅定了一定要爬上懸崖的決心。

至於利用竹鞭來完成最後的登頂,則完全是臨時想出的辦法——在第二休息岩台時,他仔仔細細地觀察了高處的情況,確認自己大概率無法通過正常途徑抵達崖頂,但同時也發現了裸露在土壤之外的一小節竹鞭。

眾所周知,竹子是多年生草本植物。看起來一根根修長獨立,其實在地下通過竹鞭連成一片,是標準的“獨木成林”。所以隻要能夠抓住柔韌的竹鞭,就等於抓住了整片竹林。

說實話,這個決定還是有很大的冒險成分,但白典願意去賭,而且這一次他的確賭對了。

雙手死死抓緊竹鞭,雙腳在岩壁上迅速找到了穩固的落點,白典一鼓作氣結束了最後、也是最難的挑戰。

手腳並用爬上崖頂的那一刻,白典終於體力不支,癱軟在地上大口喘氣。又過了一會兒,他覺得這樣對心臟不太好,於是勉強支起身體,朝著近在咫尺的瀑布上遊爬去。

嚴重的脫水讓他口乾舌燥,甚至連指尖的皮膚也皺縮起來。這種時候再講究水質恐怕有點不切實際。白典找了一處水流湍急的淺灘,解下腰間纏繞的藤蔓,撲向溪流。

溪水冰涼清澈,迅速帶走了惱人的燥熱。白典大口痛飲,直到肚子鼓脹這才心滿意足地地躺在淺灘上喘氣。

柔韌修長的竹子從岸邊彎向溪流,陽光透過翠綠色的枝葉在水麵上灑下點點金光。但是比陽光更加奪目的卻是白典本人。

汗水和溪水早已將他身上塗抹的泥巴衝洗乾淨,水中的他仿佛一件無瑕的白瓷,藍紫色的長發隨著水流招展浮動,簡直就像一位水澤中的精靈。

唯一的區彆是精靈不會僅僅隻穿一條沙灘褲。

原本也是一臉高興的衛長庚忽然感覺嗓子有點乾癢,他清了清嗓子,不自覺地彆開了目光。

第070章 隊友

【本頻道目前觀看數:23人】

努斯播報出了最新的統計數據。

衛長庚環顧四周, 虛擬觀察室內目前大約有五十來號人。算上衛長庚自己和陶月江,也就是說有將近半數的人都被白典剛才的那一番冒險舉動吸引了。

得到關注自然是件好事,卻也意味著白典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更多經驗豐富的哨兵和向導仔細審視, 如果接下來的表現平平,反而得不償失。

這也就是為什麼比賽已經開始24小時,卻幾乎沒有亮點產生的原因——絕大部分的考生都在隱藏實力。生存遊戲的時間線太長, 前期的表現很容易被人淡忘。相反,隻要確保能活到大結局,並在最後一天大放異彩,反而有很大概率會被導師記住。

這應該是經驗豐富的考試培訓機構給出的專業建議。

也正因為大部分考生都在韜光養晦,第二天就火力全開的白典才會吸引到這麼多的目光。對於一個沒履曆、沒技能、沒走關係的三無裸考生而言,倒也不是一件壞事。

既然如此,倒不如把考試當做一場遊戲放開玩吧,說不定良好的心態還能帶來更多的驚喜。

想到這裡, 衛長庚勾勾嘴角靠在椅背上,甚至還翹起了二郎腿。

體力大約恢複了三成左右,白典咬咬牙爬出了淺灘,撿起地上的藤蔓重新紮在腰上,繼續沿著溪水前進。

正如他之前預料的那樣,崖頂高處生長著一片廣袤的竹林,間或夾雜著幾株芭蕉、鶴望蘭以及其他叫不住名字來的低矮植物。樹林中間有一個清澈的小湖, 積蓄著雨水和被懸崖阻攔的豐沛水汽,它也正是瀑布和溪流的源頭。

竹林遮天蔽日, 行走在林間居然感覺有點陰冷。白典抱著胳膊繞著小湖走了大半圈,才終於重新和陽光見麵。

前方又是一處懸崖, 但因為遠離湖水的緣故並沒有形成瀑布。白典快步走過去,原本隻是想要借助竹林邊緣散射的陽光烤乾體表的水分, 卻撞見了突如其來的風景。

懸崖之下是一片蒼翠蔥蘢的樹海,偶爾裸露著幾片林間空地和池塘;稍遠些的地方變成了危險的沼澤,盛開著大片顏色豔麗的鮮花。過了沼澤又是一片丘陵地帶,但那還遠遠不是島嶼的儘頭。

白典這才意識到,自己沿著溪流一路走走停停,實際上已經來到了無人島東部的製高點。

高處意味著能夠俯瞰全局,但也意味著孤獨和寒冷。

白典很清楚自己正在擔心什麼,但是他也知道這種擔心於事無補,乾脆將它深埋進心底,做自己眼下最該做的事。

他從纏在腰間的藤條裡抽出草鞋重新穿上,再取下夾著的樹葉包,將碎石片和火絨取出。然後返回竹林撿來了幾截乾枯的死竹,坐在懸崖邊開始了手工。

首先將一截枯竹縱劈為兩半,在其中一半的中部鑿開幾個缺口。用事先準備好的火絨抵住缺口,並用竹條壓實。準備工作完成之後,白典將沒開洞的那半邊竹片豎起來,一端抵著地麵、另一端抵著腹部固定住,再將開了洞的竹片橫過來放在上麵用力摩擦。

竹片在飛快的摩擦中沙沙作響,沒過多久,一股黑煙從填塞著火絨的地方騰起。白典趕緊停下來小心翼翼地吹起,不一會兒煙霧就轉成了火星。

“不錯,越來越熟練了。”

衛長庚對此非常滿意。

“這些都是你教的?”陶月江問。

“哪兒能啊,我又不知道今年考這個。”

衛長庚笑笑:“我也挺奇怪的,這小子哪兒來這麼多野生的本事。”

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白典表示一言難儘。用最簡單的話來概括,應該是“小時候吃過苦,所以對怎麼活下去特彆感興趣。為了能夠做到就算身無分文、孤身一人也能夠頑強生存,所以特意在警校選修過一年的野外生存技能。”

正所謂“時也運也命也”,你或許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最黑暗的夢魘深處是否會突然開出一枚光亮的花朵。

火焰重燃。白典選擇了崖邊一處凹岩作為天然的火塘,小心翼翼地將篝火慢慢燒旺。

昨晚的那堆篝火,燃燒得大多是徹底乾枯的木材。然而此刻,白典卻特意選擇了不少尚未完全乾燥的竹葉,不完全的燃燒產生出滾滾黑煙,徐徐向著空中升騰。

光是有了煙霧,白典還不太放心,他又花了點時間拖來幾根彎折的竹子放在火堆上烘烤。竹節內部的空氣受熱膨脹之後就會炸開,發出的爆炸聲從懸崖向外擴散,效果等同於站在高處放炮仗。

如果附近有其他考生,希望他們在聽見爆竹聲響之後抬頭看看天,發現了黑煙之後就儘快趕來。

“已經過半了。”

衛長庚提醒陶月江去看本頻道目前觀看人數,語氣驕傲。

“怎麼樣?都說了我家這小子不簡單。”

陶月江卻表示謹慎樂觀:“彆忘了這是哨向入學考試。才第二天,核心的競爭還沒開始。”

事實證明陶月江的謹慎的確有些道理——在圍觀完點火生煙和製作爆竹之後,頻道裡的人數就開始回落。最後就連陶月江也說發現了一個不錯的考生,切換頻道爬了牆。

對於關注度大幅下滑這件事,白典自然一無所知。如果要他自己來說,現在才是真正享受比賽的時刻。

正午時分,豔陽當空萬裡無雲,看起來短時間內不會下雨。白典決定將建造庇護所的計劃推遲,首先解決午餐,等有了體力再為自己做一套蔽體的衣裳。

糊口的問題不難解決,隻要有水流,敲石砸魚就是屢試不爽的好辦法。除此之外,在砍伐竹子時白典還發現了一些竹蛆,這種食性單一的白胖蠕蟲也是很好的蛋白質來源。以上所有這些戰利品,全都被白典用竹簽穿起來直接放在火上,不一會兒就烤得焦香四溢。

“……感覺很好吃啊。”

衛長庚摸了摸胃,感覺到身為資深吃貨的巨大壓力。

轉眼間,一頓“豐盛”的午餐已經解決,可暫時還沒有隊友找上門來的跡象。白典告訴自己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繼續進行計劃中的下一項工作。

鶴望蘭是種不錯的植物,不僅花朵好看,葉片還富含纖維。搓成長線比藤蔓更加細膩耐用。白典一口氣扒了四五叢植物,扛著一大堆葉片回到火邊,用指甲撕開葉莖的外皮放在水裡稍加浸泡,然後每三根擰在一起,搓成細長的草繩。

然後,他再用這些草繩將芭蕉的葉片穿起固定在上身。很快,一件輕薄環保的綠色長袖T恤就宣告完成。白典又用差不多的手法製作了綁腿和帽子,總算是基本解決了日曬蟲叮這兩大問題。

可是隊友還是沒找上門來。

難道說這個選擇錯了?

剛才被壓抑下去的不安感頓時又浮上心頭,白典一邊用草繩將頭發紮起,一邊看向不遠處的懸崖之外。

樹海茫茫、沼澤深深,放眼望去根本看不見半個人影。如果煙霧和爆竹的聲響都不夠具有穿透力呢?那自己豈不是守株待兔、白白浪費了大好時間?

“他開始猶豫了。”

不知什麼時候切回這個頻道的陶月江又開始發表評論音軌:“考驗意誌力的時候到了。”

努斯則開始通報最新數據。

【截止目前,考生人數121人,其中已經完成配對任務的,共有62人。】

【距離日落發布任務,還有2小時。】

“的確不早了啊……”

衛長庚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努斯,白典坐標一公裡半徑範圍內,還有沒有單獨行動的考生?”

努斯很快給出了答案。衛長庚聽完之後挑了挑眉,露出耐人尋味的表情。

“不是冤家不聚頭。”

孤島上,白典也重新做完了心理建設——俗話說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已經在山頂以逸待勞了大半天,事到如今就算緊急下山也沒用,倒不如一以貫之,順便為今晚過夜做好準備。

於是他又砍來了幾根竹子,將帶葉子的小枝放在火上劈裡啪啦地燒著,粗大的竹竿則留下來當做庇護所的建材。順便又收集到了一些竹蛆和鮮嫩的竹筍。

他這邊正忙得滿頭是汗,忽然一陣小風吹過,將懸崖那邊一些窸窸窣窣的響動吹進了他的耳朵裡。

……有人?!

白典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一把丟下手頭的竹篾衝到崖邊,跪趴著向下看去。

謔!!!他大大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懸崖上並沒有什麼人,但是有一條大鱷魚正在飛快地向上爬!

可是……懸崖上怎麼會有鱷魚?!

白典懵了幾秒鐘,決定揉揉眼睛再給自己第二次機會,還順手從火堆裡撈起了一根燃燒的竹子權當武器。

於是他第二次靠向崖邊,誰知剛一探頭,那大大的鱷魚腦袋就直直地朝著他戳了過來!

“啊——!!”

白典是真的被嚇到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連滾帶爬地後退了幾米,同時揮舞著手中的火竹。

那鱷魚頭竟也跟著從懸崖下麵探了上來,緊跟著還有一個人洪亮的喊叫聲。

——“彆攻擊!!”

白典愣了一愣,這才發現原來鱷魚底下還有個男人,高大魁梧、一身腱子肉,竟然將偌大的鱷魚用藤蔓捆著背在身後。

這個哨兵……很強!

白典瞬間轉驚為喜,急忙爬過去向對方伸出了友誼之手:“你好,我叫白典。”

那個哨兵看上去並不急需他的幫助,卻也友好地伸手回握。

“你好,我是星流。”

他的手掌粗糙有力,而且熱度驚人,白典簡直感覺自己像是被一把鐵鉗給鉗住,無法掙脫。

原來這就是真正的優秀哨兵嗎?果然和衛長庚這種懶到沒骨頭的男人不一樣……話說起來,衛長庚的手是什麼感覺的?感覺有點涼…好像也沒什麼力道……但是關鍵時刻又抓得那麼穩當,好像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不知不覺中,白典的思緒已經飛出了十萬八千裡。直到那個名叫星流的男人砰地一聲將背上的鱷魚摔在了地上。

他問白典:“這裡還有其他人?”

白典搖頭:“沒有。”

“……不對。”

高大的哨兵轉身看向懸崖另一麵。

“有彆人也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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