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這時,散落在地上的屍骸們動了。
那些曾經抓撓糾纏在白典身上的長發、斷手、內臟,乃至啃噬過他衣角的牙齒……此刻全都湧向了張叏。
它們像海嘯一般將張叏撲倒在地,束縛住他的身體和手腳,甚至堵住了他嗓子裡噴湧而出的咒罵和咆哮。
沒有片刻的遲疑,白典同樣衝了過去,左右手同時出現了兩團不同顏色的光球。
那也是他外借而來的能力,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存著,終於在決定生死的這一刻派上了用處。
左邊的能力叫做【附加空間】,來自哨向合作課上被他收服的“小弟”葉初明;
而右邊那個則是他從同班同學蜀葵那裡借來的、針對張叏的秘密武器——【長醉。】
第247章 定時炸彈
一麵詭異的、發光的鏡子在張叏麵前徐徐升起。
鏡麵中出現了奇妙的景象:那是一戶三口之家。可靠的父親, 溫柔的母親,還有健康活潑的男孩。他們像古地球時期無數普通家庭那樣彼此依存、互相陪伴。他們共同擁有一個遮風擋雨的家,分享歡樂和喜悅, 也分攤悲傷與煩惱。
就是這平淡而幸福的景象,磁鐵般吸住了張叏的視線,讓他忘記了咆哮和掙紮。
鏡中的家庭隨著時間的變化而變化。男孩逐漸長成了少年、青年……而當鏡子裡外變成同一張臉時, 張叏發現自己又拿回了身體的掌控權。
他繼續目不轉睛地緊盯著鏡中世界,同時手腳並用地匍匐前進,就這樣一點一點爬進了鏡子溫柔而迷離的光暈之中。
隨著張叏的消失,鏡子也一同失去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落在地上的一個小小光球——那就是禁錮了張叏意識的附加空間。
做完這一切的白典幾乎耗儘了所有的精神力。他癱坐在地上,內心卻如釋重負,無比輕鬆。
前方傳來趔趄的腳步聲,白典抬頭看去,發現了同樣狼狽不堪的星流。
剛才的關鍵時刻, 是星流幫忙束縛住了張叏的行動。這意味著星流也終於突破了心魔,從痛苦中獲得了解脫。
“乾得漂亮,兄弟。”
白典向星流伸出手去,示意他與自己碰拳。
星流發出一聲輕笑,又似乎是個輕聲的歎息。
“你該走了。”
話音剛落,白典就被一股強風推倒在地。下一秒他就回到了現實世界,依舊躺在那個濕冷的小水坑裡。
他急忙起身去查看一旁的星流, 發現後者也已經睜開了眼睛,目光中的情緒說不清是遺憾還是悲傷。
“彆再過來了。”
星流阻止了白典的靠近, 低聲說道:“一直以來……對不起啊。”
白典突然感覺腦後又刮起一陣冷風。緊接著後衣領被一股怪力扯住,將他往後拽了幾米, 抵在了一大片柔軟熱乎的皮毛上。
是衛長庚的青獅!
一直默默守護在旁的哨兵精神體將向導叼出了五六米之遠,還用自己龐大的身軀將人緊緊護住。
白典按住獅子的鬃毛向前張望, 恰好看見了那令他終生難忘的可怕畫麵——
昏暗之中“砰”地一聲悶響,星流勉強支起的身體又重重跌回了水坑裡。他脖頸上的項圈被引爆,頭部被完全粉碎,化作一陣血霧跟著雨水一起落回大地上。
“……!!!”
白典大腦一片空白,在感覺到悲痛之前,他已經踉踉蹌蹌地衝回到水坑旁,用顫抖的手扶住星流的無頭遺體。
屍身依舊溫熱,可最寶貴的東西已經從這具軀殼中抽離,使它重新變回了生命工坊回收池中毫無意義的殘次品。
幾秒鐘後,白典猛地抬頭,向高塔之上的罪魁禍首怒目而視。
【相信我,我也很遺憾。】
格裡斯的聲音透過輔腦傳遞過來:【我幾十年才遇到這麼一個有趣的容器,親手毀掉他等於推翻了整個培優班新人類計劃。我也一樣很舍不得。】
白典因為出離憤怒而渾身顫抖:“人命在你眼裡究竟是什麼東西?!!”
【這個嘛。】
仿佛是為了澆滅他的怒焰,格裡斯又拐彎抹角起來。
【你手上的戒指挺閃的,鑲了鑽石嗎?這種石頭在古地球上被稱作寶石之王。不過在人類掌握了低成本的合成術之後,它的價格就一跌再跌,現在和普通水晶沒多大區彆。你說,人類已經掌握了意識輪回永生的夢海技術,那生命還會和以前一樣珍貴嗎?我隻不過是剝奪了星流在第三自然的□□而已,他其實沒有死,不是嗎?】
“彆再強詞奪理!你剝奪的何止是星流的□□!”
白典厲聲反駁:“珍貴的不光是生命本身,還有生命過程中的所有體驗!難道就因為可以在彆處獲得新的身體,這輩子的經曆就不重要了嗎?!”
對於他的回答,格裡斯並不意外。
【明白了。你更在乎‘體驗’,而不是‘本質’。所以你才不願意跟著阿梨沙去尋找他所謂的真實世界。】
“你知道阿梨沙的事?!”
【我和他可是老相識了。不然你以為他怎麼這麼巧就成了你的助教?】
拋出這個驚人事實的下一秒,格裡斯又開始吊人胃口。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履行你和我的約定。我得告訴你,除了說服複古學社在平湖城搞事之外,我還做過哪些有趣的事。】
可白典已經猜到了答案:“那個元祖夢魘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你很敏銳。不過容我糾正一點:元祖夢魘並不是我有意釋放出去的。我隻是想要借助心魔苔蘚來製造夢寐以求的新人類,可惜發生了一點點令人遺憾的小意外……我的助手之一、那個把阿梨沙從夢海裡帶出來的製片人也為此付出了代價,不是嗎?】
“所以你就是那個躲藏在製片人背後的‘利維坦’?!”
【如果你認為毛刺槐是我一個人,那也可以認為我就是利維坦。】
格裡斯又開始打啞謎:【不過必須承認,元祖夢魘的事件對我影響挺大的。阿梨沙毀掉了我積累下來的珍貴情報,卻也給了我一些重要的啟發……甚至改變了我的人生目標。”
說到這裡他特彆留心了一下時間,強行改變了話題:【為了不錯過接下來的精彩環節,我想還是應該先和你說說另一件更緊迫的事。】
“什麼事?”白典重新提高警惕。
【除星流以外培優班其他人的提升機製。我們的研究員提取了星流後頸腺體的活體組織進行培養,在解決排異問題後植入到被選中的其他學生身上。
但這不是傳統的融合,而是一種寄生。移植後的腺體產出的依舊是星流的信息素。並且在受體的精神領域內也會生成一個由星流信息素控製的特殊區域。
我們可以像給星流植入外來意識那樣,在這些特殊區域內灌注多個意識,使被選中的受體也擁有複數以上的哨向能力。】
說到這裡格裡斯反問白典:【現在星流走了,猜猜其他人會怎麼樣?】
“……你簡直就是個瘋子!”
連再多咒罵幾句都顧不上,白典急忙爬上青獅,朝著大本營東側禮堂的方向趕去。
————
淩晨兩點是自然界的午夜,卻不是互聯網的夜晚。
暴風雨和蟲洞遭遇戰為今天的交流會直播貢獻了超高的關注度,也造就了又一個網絡狂歡節。
在反複觀看了幾次賽事直播的精彩回放後,各支隊伍的粉絲們如潮水一般湧向社交網絡。他們逐幀分析熱點選手的表現,討論蟲族遭遇戰的地形和最佳打法,更為了培優班的正義與否蓋起高樓,誇讚與咒罵之聲遍地開花,大有“就算無法彼此說服,但隻要對方不開心就好”的缺德架勢。
直到幾個小時後,罵戰雙方都進入了毫無營養的垃圾話循環狀態。意猶未儘的網友們又重新打開交流會的直播信號,原本是想再找點話題和素材,卻沒想到撞見了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
此時距離野區隊伍被送回大本營已經過了兩個小時。除去個彆需要躺進醫療倉的倒黴蛋之外,大部分學生的傷勢已經處理完畢,並在助教們的安排下來到臨時寢室休息。
比賽雖然宣布中止,但直播還在繼續。架設在天花板上的夜視全景攝像機俯瞰著休息區的大全景,至於學生們的個人鏡頭則由安裝在高低床架子上的固定攝像機負責。
是的沒錯,就連睡覺都在直播,這是每個學生在參加交流會之初就簽定的合約的一部分。
一般而言,熟悉的學生們總會選擇抱團睡在一起。而越是“偶像包袱沉重”的名校,越是會和其他學生保持一定的距離。
這其中最典型的例子莫過於水晶塔培優班。十幾號人集體安頓在寢室的西南角,既不說話也不交流。他們附近四五米範圍內的床位全都空置著,其他學生寧可和彆人擠一張床都不願意接近這些恐怖的家夥。
顯然,蟲洞中的出手相助並沒有徹底改善培優班在其他學生心目中的糟糕形象。
淩晨兩點15分,臨時寢室裡忽然響起了吱嘎聲。
通過天花板上的全景攝像機可以看到,屬於培優班的某張高低鋪正明顯地搖晃著。
睡在上鋪的人似乎在輾轉反側,並且還有越來越難以入睡的跡象。
在安靜的深夜中,這些動靜無疑令人反感。但卻沒有任何人提出抗議——有些人不想主動惹事,有些則單純怕事。總之所有人都形成了奇怪的默契,要假裝無事發生。
仿佛是偏要戳破這份虛假的和平,床架的搖晃聲變得愈發響亮了。很快,幾乎所有的培優班學生都開始不安分起來,甚至還夾雜著含混不清的呻吟。
附近的學生們都被吵醒了,卻依舊沒有人出麵查看培優班的情況。直到動靜傳到了寢室的另一頭,刻意與培優班保持一定距離的水晶塔哨向學院學生們這才決定過來一探究竟。
而當他們繞過重重高低鋪,抵達寢室的西南角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詭譎又具有衝擊力的畫麵。
黑暗之中,培優班的學生們齊刷刷地站在床鋪上,姿態僵硬、一動不動,仿佛恐怖故事裡的活死人。
這什麼情況?
一種不祥的預感讓哨向學院的學生們停下了腳步。
就在這時,走廊上冷不丁地響起一聲驚雷般的獅吼。緊跟著還有一位青年的大聲喊叫。
“醒醒!!小心培優班!!”
話音剛落,臨時寢室內的所有照明燈具突然被遠程開啟,七盞大燈發出明晃晃的白光,刺得人一時睜不開眼。
最先適應過來的自然還是哨向學院的學生們。然而當他們重新將目光投向寢室西南角時,卻發現高低鋪上已經空無一人。
糟糕!!
畢竟是參與過許多次模擬訓練的職業哨向預備役,學生們很快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
然而他們還是遲了一步,因為臨時寢室的不同區域都響起了慘叫聲!
第248章 新的災難
直到慘劇發生的這一刻, 網絡上的數百萬觀眾中還有很多人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畢竟視頻中這群狂性大發的培優班學生,幾個小時前剛在岩洞中幫助其他學生擊退了十幾條幼蟲。那一幕“對手變隊友”還在網上掀起過討論的熱潮。
在鋪天蓋地的煽情剪輯、水軍雞湯、媒體背書之後,人們好不容易才忽視了事件本身不合邏輯的地方, 努力沉浸在“大團圓大和解”的感人氣氛裡。沒想到情緒還沒醞釀到位,培優班就又變回了不通人性的怪物,甚至更加惡劣凶殘。
而網友們各自心儀的外校學生則一個接一個倒在血泊裡, 仿佛可憐無辜的羔羊。
哪有什麼“霸總式隊友、孤獨的王者”,隻有高超的輿論引導和話題包裝手段!當越來越多的網絡看客回過味來時,他們又發現了一個更大的諷刺。
配合著網絡上的全天候直播,平台的ai語音還在自動解說“比賽”。
人工智能顯然比人類更加無法理解正在發生的狀況,直接將單方麵的瘋狂襲擊解說成了“培優班勢如破竹、乘勝追擊、接連上分,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勝利”。
隨著趕來看熱鬨的人越來越多,這場午夜直播秀很快登上了社交平台的各種榜單。飆升的流量觸發了平台的廣告分成獎勵機製,源源不斷的貼片廣告被自動分配進了直播間的廣告欄位。
於是, 湧入直播間的觀眾們就看見了這樣的怪異場麵:直播畫麵中,驚恐的學生們正在躲避培優班的瘋狂攻擊;直播畫麵外,各種花花綠綠的、千奇百怪的廣告密密麻麻,組成了大都市霓虹燈般的壯觀場麵。
換做從前,如此壯觀的廣告矩陣肯定會被粉絲截圖炫耀。然而今晚,留給品牌方的卻隻有驚愕和咒罵。
不知是有人看不下去進行了舉報,還是網絡運營方自行發現了問題, 大約一刻鐘後,直播間被突然關閉。
然而才消停了幾分鐘, 觀眾之間又開始傳播來自“暗網”的直播鏈接,還開出了一個又一個“轉播帖”, 用視頻、圖片和文字等各種手段討論、渲染、傳播這場怪誕的衝突。
網絡輿論如火如荼,線下的狀況更是焦頭爛額。
當白典匆忙趕到時, 十幾個失控的培優班學生已經在偌大的臨時寢室裡散開,襲擊著不同目標。四處都是嘈雜紛亂的驚叫聲,大部分人隻知道危險迫近,卻不清楚具體應該做些什麼,陷入了炸營般的混亂情緒中。
想要扭轉這樣的局麵也很簡單——昨天在“野區大逃殺”中建立起來的交流群又派上了用處。
白典通過認識的學生進入交流群,以最簡潔的方式解釋了眼下的狀況。畢竟都是在死蔭山穀中摸爬滾打了幾周的人,學生們很快結束了最初的惶恐狀態,開始商議對策。
在主張反擊的聲音裡,水晶塔的哨向學院無疑是主力軍。
前幾周的比賽過程中,基於規則、也考慮到內訌可能會帶來的負麵風評,哨向學院是為數不多沒有與培優班發生正麵衝突的隊伍,雙方甚至刻意保持著一定距離。
但是對於可能到來的戰鬥,哨向學院早就醞釀好了預案。
他們還是為數不多曾經戰勝過培優班的人——第二次選拔賽的激烈交手讓他們對培優班的優勢和劣勢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經過特殊改造的“戰鬥機器”,擁有異於常人的體魄、驚人的瞬時爆發力,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哨兵技能。但使用這些能力卻需要消耗大量精神力和體能,這導致培優班的耐力普遍不足。
所以,隻要想儘辦法拖延戰鬥節奏、拉長時間,他們的狀態就會直線下滑,甚至連□□都會出現崩壞。
基於以上情況,大家迅速製定了作戰方針。
所有負了傷的學生迅速前往走廊儘頭的禮堂,與安全區的學生彙合。非必要不離開禮堂,直到混戰結束。
餘下的哨兵和向導立刻分組,準備戰鬥。
白典像記住他所負責的硨磲塔學生那樣,在輔腦的幫助下記住了所有野區學生的能力。遠在十幾公裡之外的衛長庚則給了他一些實戰調度上的建議。
於是,他將學生劃分成十多個小組,每一組都擁有至少一名防禦係和治愈係的哨兵或向導。此外,控製係和攻擊係的哨兵也儘量均勻分配到每一個隊伍中。
作戰小隊的首要任務,是為正在受攻擊的學生提供防禦屏障,避免發生重大傷亡。
在保證受害者安全的前提下,哨兵可以對培優班展開攻擊以轉移對方的注意力,或者乾脆由控製係哨兵將人控製住。
針對那些還在尋覓目標的培優班,可以利用遍地的高低鋪、過道和其他設施進行“巷戰式打法” ,通過不斷消耗體力來達到拖垮對方的目的。
最後,還有一支由治愈係哨向和具備瞬移能力的哨兵組成的“醫療隊”,負責為受傷人群進行緊急治療,並轉移去安全的禮堂。
在水晶塔哨向班的帶領下,曾經亂成一鍋粥的學生們開始發動遲到的反擊。
白典也想加入戰鬥,可他在對付張叏和德魯伊的兩次戰鬥中透支了太多的精神力。為了不拖累其他人,他讓青獅四處遊走助戰,自己則悄悄爬上戰場中央的高低鋪,借助章魚的隱身能力將自己與環境融為一體,暗中觀察順便恢複精力。
【你還好吧?】
衛長庚與白典一直通過努斯保持著聯係。雖然他能透過青獅了解戰局,可他更在乎白典的情況。
【沒問題。】
白典滿腦子都是戰況,立刻表示自己這邊一切順利。培優班最初的15分鐘能力黃金期已經過去,戰鬥能力正明顯減弱。說完又問衛長庚那邊的情況。
【我這裡嘛……稍微有點複雜。】
衛長庚在那一頭訕笑起來。
【老師們都知道大本營出事了,急著要趕回來救你們。可交通器居然被人做了手腳,開不了了。】
【肯定也是格裡斯搞的鬼。他早就算好了要把你們困在山洞裡,為的就是讓學生們孤立無援,儘可能把事情鬨大。】
白典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現在怎麼辦,你們真回不來了嗎?】
【那倒不至於,老師們已經在想辦法了。最多再堅持個把小時、不,三十分鐘,他們一定能趕過來。】
【嗯,應該沒問題。局勢已經基本控製住了,培優班蹦躂不了太久。】
不想讓衛長庚擔心,白典故意給出了樂觀的估計。可衛長庚接下去的話卻讓他的心臟再度繃緊了。
【哎,恐怕培優班還不是今晚最大的麻煩。】
衛長庚發來了幾張圖片。匆匆掃過幾眼之後,白典的臉色丕變。
【這是……成年的?!】
畫麵中是巨大的地下洞腔,幾十米高的岩壁上赫然攀附著十多隻巨大的成年蟲怪。再仔細觀察,這些蟲怪都呈現著一種詭異的半透明狀。白典頓時明白這不是活體,而是蟲蛻。
按照課本知識,蟲族從幼蟲發育為成蟲僅需短短幾天。這之後,成蟲還會經曆幾次蛻殼,每一次體型都會變得愈發巨大。從圖中這些蟲蛻的大小判斷,交流會剛開始沒幾天,這些蟲怪就因為某種原因蘇醒了。
但是如果蟲怪早已蘇醒,那過去幾周它們為什麼沒有爬出地麵去惹麻煩?
衛長庚很快回答了白典的困惑。
【這處地下洞腔唯一的出入口被地下湖給封住了。洞裡的幼蟲在岩層中打了很多隧道,可惜沒有一條成功通往外界。等到它們發育成了成蟲,掘進能力下降並且體型過於巨大,就都被困在了這裡。】
白典好奇:【你們是怎麼發現那個洞的?】
【因為地下湖突然消失了。】
衛長庚接下去的描述隻能用“詭異”來形容。
【我們到達附近時,地下湖已經坍塌成了天坑。除了這個蟲洞的入口外,原先湖泊水平麵的下方還有一個正圓形的大洞,連接著一條傾斜向上的岩層隧道。】
【那是什麼?】
【是盾構裝置打出來的超級下水道……這事兒有點複雜,我就直接說重點:當初建造大本營的那群人,為了避免過量雨水積聚,在死蔭山穀的地下建造過一個龐大的排水工程。隻要大本營的控製室內打開水閘,山穀中央的雨水就會順著超級下水道灌入遍布山穀地下的蟲洞,成為地下水儲量的一部分。】
【我明白了,這次暴風雨來襲,大本營開閘放水,導致地下湖的蓄水量暴增。再加上孵化出的幼蟲在地下湖瘋狂鑽探,導致地下湖坍塌,水都流進了照片裡的天坑。】
【沒錯。】
衛長庚歎了口氣:【現在的問題是,地下湖的“水封印”解除了,那些成蟲跑哪裡去了?如果全都掉進天坑裡也就罷了,但如果……】
【如果它們沿著下水道一直走,就能直達大本營!】
一股巨大的寒意頓時貫徹了白典的全身。
“我們恐怕還有更大的麻煩!”
他迅速切換到學生交流群,發出新的警報。
第249章 彆怕
事實證明, 拖延消耗策略確實有效。
高強度交戰15分鐘後,培優班無論精神力還是體能都出現了明顯下降。過了半小時,這種頹勢變得愈發明顯。他們每個人都腫脹了一大圈, 滲透著血液的紅色汗水覆蓋著暴突的肌肉組織。才剛接受過治療的傷口因為肌肉的暴突而崩裂外翻,甚至可以看見突突跳動的筋膜和血管。
如果說二次選拔賽時的培優班還算有些理智,那麼眼下這群人就隻能用“瘋狂”來形容——即便□□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徘徊, 他們也絲毫沒有退讓的想法,一個個都圓瞪著充血的眼球,發出含糊不清的嘶吼,野獸般向著人群撲去。
不光是白典,越來越多的學生開始意識到製伏培優班並不難,難的是如何保住這些人的性命。
於是防守反擊戰變成了一場爭分奪秒的搶救。大家將精疲力竭的培優班學生驅趕到一處,用障礙物和防禦屏障牢牢困住,最後拚了命地上控製催眠技能, 終於趕在出現嚴重傷亡之前結束了這場混亂。
不過危機並沒有徹底解除——因為白典已經發出了“成蟲可能入侵大本營”的更糟糕預警。
考慮到成蟲那幾層樓高的體型、堅硬外骨骼和巨型冷兵器般鋒利的多足,正麵衝突顯然不是明智之選。為今之計,還是應該儘量避開那些龐然大物,等待救援。
衛長庚通過輔腦向白典傳來了大本營區域的下水道布局圖。地圖顯示,複雜的管道係統覆蓋了整片建築區域,但絕大部分都是直徑不足兩米的普通雨水管道。以成年蟲族的體型而言,能供它們自由穿行的最近一處出入口, 就是設在主樓後方、副樓地下三層的限流水閘。
白典估算了一下大致距離,主副樓之間不到兩百米。蟲族走出副樓之後, 下一個目標大概率就是主樓。位於主樓一層的臨時寢室顯然不是什麼捉迷藏的好地方。
眼下,野區+安全區的學生足有三四百人, 哪裡才是新的藏身之處?
白典將目光投向窗外。夜色深濃依舊。風雨中不停搖曳的樹林後方隱約顯露出一片平坦的淺灰色。
有了!
白典在群裡通知所有人:“我們穿越停機坪,轉移去機庫!”
機庫位於東部停機坪的儘頭, 距離大本營足有一公裡。那裡空間寬敞,足夠容納下所有人。鋼架結構的建築也具有一定安全性。即便蟲族真的衝進了機庫,學生們也可以躲進停放著的交通器裡——那些全地形交通器甚至能夠下潛到水底五十米深處,牢固程度可見一斑。
當然,最理想的狀況是能夠乘坐這些交通器逃離死蔭山穀——但考慮到就連老師們的交通器都被破壞了,“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實在不大。
白典的提議很快獲得了通過。一場緊張的雨中大轉移迅速拉開序幕。傷員、安全區的隊伍、野區哨向……甚至就連昏迷狀態的培優班都被五花大綁之後由衛長庚的青獅負責拖著上路,主打的就是一個都不落下。
五月末的山穀腹地,氣溫還在10℃左右徘徊,下沉氣流帶來的降水也在持續。為了避免傷員失溫,大家優先為他們披上了能夠找到的防水物品。其他人則在衝進雨幕之後沒多久就淋得渾身濕透。
所幸積水已經消退不少,經過硬化處理的停機坪上也沒有太多泥沙。眾人以最快速度向著跑道儘頭的機庫移動,並在心中默默祈禱不要再出什麼幺蛾子。
然而不出意外的,意外還是發生了。
白典在大部隊中負責殿後的工作,一邊防止有人掉隊,一邊也要時不時回頭觀察副樓的狀況。當他前進到距離機庫隻剩下三四百米時,一次回頭讓他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一、二、三、四、五……五個巨大的黑影正在繞過副樓前方的樹林,向著主樓前進!
【來了,趴下!】
根據事先商定好的對策,白典立刻通過交流群向全體學生發出警告。大家急忙在雨中臥倒,以避免引起蟲族的注意。
如果一切按照白典的設想進展,那些蟲族將會在接下來的幾分鐘之內嘗試進入主樓,並在主樓牆體上攀爬探索至少二十分鐘。這段時間裡,他們應該能夠趕到機庫,並在那裡等待救援。
然而他卻忘記了,這場災難的始作俑者還在西側高塔之上的控製室內,愉悅地觀賞著一切。
【要不要我提示一下那些傻大個,它們走錯方向了?】
當格裡斯的聲音再一次通過輔腦傳來,白典覺得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你到底想乾什麼?!】
他忍不住反問:【你想對當年在東極島上利用過你的人報仇?還是不滿意阿梨沙一把火燒了你多年的研究成果?那就定點複仇啊,為什麼要連累無辜的人?!】
又一次,格裡斯忽略了白典的問題。
【在夢海世界裡,這種規模的事件已經可以被稱作‘夢魘’了吧?】
他像是在自說自話,又似乎在給出某些極為重要的提示。
【那麼發現了‘夢魘’的夢境管理者們,又會怎麼做呢?】
怎麼做?當然是派人進入夢海去解決。
白典張了張嘴,腦海中突然電光火石一般,想通了關鍵的東西。
【你在製造夢魘?】
他愕然道:【你也懷疑第三自然不是真實世界?!】
格裡斯沒有再做回答,取而代之的是停機坪上突然亮起的燈光。
“該死的!快跑!”
其實不必白典催促,在燈光亮起的一瞬間,所有人都意識到大事不妙,匆忙起身朝機庫狂奔。而在距離他們六七百米的遠處,那五頭巨大蟲怪也已經被燈光吸引,迅速調轉方向,向著停機坪奔來!
怎麼辦?!
白典迅速回憶起了預案:即便不幸被蟲族發現,也要確保傷員和沒有戰鬥力的人員儘快進入機庫,並藏身在全地形交通器的內部。其他尚可一戰的學生們則負責與蟲族周旋、儘可能地拖延時間。
不怯懦,不畏縮,即便這是一場幾乎沒有勝算的戰爭。
短短30秒之內,年輕勇敢的哨兵和向導們已經擺好了陣勢:防禦係上前展開屏障,祝福係為近戰上好buff和守護;遠程攻擊和治療站在後排;控製係哨兵則跟著白典伺機而動,目標是削弱對方的進攻優勢,抓住並放大每一個破綻。
他們並非沒有恐懼,但如果不戰勝恐懼,他們將沒有任何未來可言。
越來越近了!那些巨大的蟲族、那些山丘般高大的怪物,一路碾碎堅硬的機場跑道衝到學生麵前。
就是現在!
衛長庚的青獅以一聲嘹亮的咆哮提升士氣,率先撲向蟲怪。而就在近戰哨兵們準備跟上時,眾人的輔腦中卻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所有人,先彆動。】
幾秒鐘後,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雨水竟然開始發光。
那些毫無存在感的小小雨滴,在某種外部能力的作用下化身成數以百計的“棱鏡”,將機場高處幾十盞大功率照明燈的光亮彙聚在一起,射向那群蟲怪。
適應了昏暗光線的怪物們立刻感受到視網膜灼燒的痛苦。斑斕光暈乾擾著複眼的成像功能,甚至讓它們辨不清方向。
但這隻是開始——漫天閃光之下,大地開始微微顫動。下一秒,遍地碎石竟飛升到了百米高空,又如暴雨一般自由下落,朝著蟲族砸去!
“……是老師,老師們來了!”
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的學生們首先在天上發現了重力係哨兵諸風老師的身影,而操縱雨滴化作水鏡的,自然就是他們最愛的卷丹老師。
緊接著,更多人影穿過草坡來到停機坪上。他們都是各個參賽學校的老師。也許是因為長途奔襲跋涉,他們渾身濕透還沾滿了泥漿,看著比學生們還要狼狽幾分。
可就是這些外表狼狽的人,此刻卻散發著最值得信賴的光芒。
“這裡交給老師,你們先走!”
事不宜遲,白典立刻組織學生撤退。他們以最快速度趕上前方的大部隊,幫助傷員順利抵達機庫。
機庫裡果然停放著好幾架全地形交通器。學生們打開艙門找到了包括急救包、保溫毯、食品在內的不少補給品。他們甚至還發現了一小桶交通器專用的液體燃料,必要時可以做成□□對付蟲族。
安頓好傷員並確認全員到齊後,又有不少學生提議要助老師們一臂之力。正好白典也惦記著衛長庚的狀況——那家夥剛才說要沿著下水道找找有沒有蟲,可很快就斷了聯係。雖說綁定哨向之間的心靈感應能夠證明那家夥一切正常,但唯有親眼見上一麵才能徹底打消戀人之間的思慮。
可還沒等眾人走出大門,就聽見機庫上方傳來“嘭嘭”幾聲悶響。
眾人悚然抬頭。借著跑道上明晃晃的燈光,他們看見一個巨大的黑影正壓在機庫頂棚上,鋒利的蟲足與鋼架摩擦,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吱嘎聲。
白典這才想起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成長到一定階段的蟲族,會短距離飛行。
不再需要警告提醒,機庫中的學生們瞬間全體噤聲。非戰鬥人員以最快速度進入交通器內並且關閉艙門,留下作戰小隊在黑暗中保持靜默,觀察後續發展。
至少從現有跡象來看,這頭蟲怪落在機庫頂上隻是巧合。但白典一點都不因此而心懷僥幸——因為附近正好有一個會將“巧合”轉化為“災難”的惡魔。
果然,下一秒鐘,機庫內部的照明燈被遠程點亮了!
伴隨著鋼架扭曲、頂棚垮塌和刺耳的尖嘯聲,一頭巨型蟲怪從天而降,恰好落在一架交通器上。所幸人類的造物抗住了這波衝擊,除去頂部輕微變形之外並無大礙。
作戰隊員們依舊保持著絕對靜默。透過兩米高的交通器底盤,他們看見蟲怪正在機庫裡徘徊。它似乎對於那些跟自己體型相當的交通器很感興趣,時不時用尖銳的蟲足劃過機身,發出尖銳刺耳的噪音。
不對!白典很快糾正了自己的判斷,一年前水晶塔後山出逃的蟲族實驗體也曾經做出過類似的動作——這是蟲族在探測金屬內部是否有生物活動的跡象!
還沒來得及提醒交通器裡的學生保持完全靜止,最糟糕的狀況就發生了。隻見蟲怪高高舉起鐮刀狀的前足劈向交通器!
怎麼辦?交通器能扛下幾次攻擊?
白典飛快地在腦內展開各種計算,與此同時,他的身後響起了一聲獅吼。
白典循聲望去,發現衛長庚的青獅不知何時跑去了機庫的後方。
蟲族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轉移,放棄攻擊交通器,轉身朝青獅撲去。
機庫後方是維修區,目前沒有任何檢修任務,是一片數百平米的空曠地帶。白典看著蟲族的背影,突然意識到這就是最好的反擊時機!
第250章 王者歸來
反擊的第一步, 是根據機庫的現有條件布置有利於我方的作戰環境。
此刻,衛長庚的青獅已經將蟲怪引向機庫空曠的後半部分。看準了時機,學生中最孔武有力的強化係哨兵掄起一個沉重的鐵桶, 讓它像保齡球那樣朝著蟲怪滾去。
滾動的鐵桶與地麵發出響亮摩擦聲,這當然引起了蟲族的注意。它迅速側身,抬起尖銳的後足戳刺過去。
隻聽“噗嗤”一聲悶響, 厚重鐵桶竟像易拉罐那樣被輕易切成了兩半,但桶內液體在慣性作用下繼續向前流淌——那正是不久之前在機庫中找到的高效燃油。
不等蟲怪進一步反應,風係哨兵立刻發動能力,將燃油吹成細小的油霧刮向蟲族的腹部。
緊接著,白典再次丟出幾團火球。
轟地一聲,機庫後方頓時綻放出一片金藍色蓮花海。近千攝氏度的高溫迅速攀上蟲怪的腹部,熊熊灼燒!
即使對於甲胄加身的蟲怪而言,遭遇烈焰炙烤也極為痛苦。它一邊厲聲尖嘯, 一邊歪歪扭扭地撞上機庫的牆壁,翻滾著試圖滅火自救。
但白典知道,疼痛隻是一種表象,這種程度的火焰其實並不致命。因為成蟲已經不再分泌易燃的腐蝕性粘液,隻要油霧燃儘火焰就會迅速熄滅——或許高溫能夠燙壞內壁附著的部分肌肉,但不足以燒穿蟲族的外骨骼角質層,更不用說對內臟造成損害。
不過沒關係, 接下來才是重點。
隨著蟲怪身上的火焰逐漸熄滅,風係哨兵再次鼓起強風。目標卻是從機庫頂棚窟窿處灌進來的雨水。
冰冷的雨水隨風飄向蟲族, 化作絲絲冒煙的白汽,迅速帶走了外骨骼上殘餘的高溫。
才剛擺脫火焰的侵蝕, 蟲怪立刻又要發起攻擊。好在大部分遠程哨兵已經轉移到了機庫頂棚的鋼梁上,居高臨下吸引著蟲怪的注意力。
為了抓住這些人, 蟲怪不得不改變姿態,像螳螂那樣支起上半身,揮起巨大的鐮足。
而這恰恰正在白典的計劃之中。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一道綠色光束指向蟲怪主動暴露出的腹甲中央,所有遠程哨兵同時向著光點發動技能!
在千度高溫和冰冷雨水的刺激下,蟲怪的腹甲已經產生皸裂。學生們的攻擊又大大加速了這種崩壞。
很快,第一片腹甲落在了地上,緊接著是第二片、第三片……直到蟲怪意識到情況不妙,放棄攻擊轉而防守要害時,它已經缺失了將近五分之一的腹甲,暴露出收縮起伏的柔軟肌肉。
第一道防線已破,但決勝點還沒有來。
殺死蟲族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搗毀心臟。但蟲族的心臟不在胸腔,而在背部。如果以腹部的開口作為切入點,則還需要穿透幾乎整個蟲體才能抵達命門。
顯然,初出茅廬的遠程哨兵根本無法完成這種強度的攻擊。
不光白典一人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冷靜下來思考對策。
快到沒人來得及阻止,一名近戰哨兵莽撞地衝了上去,覺得自己能夠撕開蟲族的腹腔,直搗黃龍。
可彆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種冒進的後果可想而知!
短短幾秒鐘之內,白典瘋狂地思考著各種增援和救人的假設。可在他找到最穩妥的辦法之前,蟲怪已經發現了那個渺小的進攻者,並且抬起後足戳刺過去!
第一擊!那個哨兵勉強躲開了,蟲足砸向地麵,濺起飛沙走石。
第二擊!蟲足擦著哨兵的胳膊落下。從肩膀到手肘的皮肉綻開的劇痛讓哨兵眼前一黑,險些跪倒在地。
緊接著第三擊!
白典的心臟懸到了嗓子眼。在他近乎絕望的注視之下,一道青光從遠處衝向蟲怪,叼起那名魯莽的哨兵跑出幾十米,然後躍上了五六層樓高的鋼梁。
——除了衛長庚的青獅還能有誰?
危機暫時解除,可是白典根本沒空關注那名魯莽哨兵的傷勢。因為就在青獅把人叼走的同時,機庫上方的夜空突然變成了白晝,而且還在越來越亮!
眾目睽睽之下,幾顆璨若流星的大火球從天而降,瞬間就將機庫後半部分的頂棚轟成了一堆齏粉!
出於自保本能,學生們立刻四散躲避並護住身體要害。不過他們很快發現,滿天紛飛的建築殘骸並沒有傷害到任何人,反而詭異地懸浮在了半空中,又齊刷刷向著蟲族砸去!
看著蟲怪被砸得暈頭轉向,白典原本愕然的心臟發瘋了似地狂跳起來!
而令他心旌搖曳的那個人,很快就出現在了他麵前。
雨幕之中,一道人影從徹底敞開的機庫上空降下,居然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蟲怪背上。
下一秒,那頭足有三四層樓高的巨物竟然八足癱軟,緊緊趴伏在地麵上,動彈不得!
隨後,那人又俯下身來,輕拍了幾下蟲怪堅硬的外骨骼。幾秒鐘後,他像是找準了位置,冷不丁地砸下一拳!
讓學生們瞠目結舌的一幕出現了:隻見拳落之處,幾道裂紋迅速向著四周蔓延。他們剛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破開的甲胄,竟如此輕易就被人擊碎!這是何等恐怖的實力?!
劇痛令蟲怪再度嘯叫起來,八條長足瘋狂敲打著地麵,砸出一個個淺坑。
但這種徒勞的掙紮很快就徹底停止了——隻見蟲怪背甲開裂處亮起數道紫色電光,並迅速沿肌群向蟲體各處蔓延。
幾秒鐘後,整隻巨蟲竟然從內部被電光照亮。伴隨著劈啪爆裂聲,龐大的蟲體徹底癱軟下來,再沒有任何動靜。
男人這才從容不迫地把手探進蟲怪體內掏挖了一陣,竟然扯出了那條長管形狀、散發著焦臭氣息的蟲族心臟。
“這就叫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他站在蟲屍上,不忘指導學生們。
驚愕的學生們也紛紛認出了這位從天而降的救世主。
“……衛老師!”
“是主裁老師啊!”
衛長庚跳下蟲屍,沒走幾步就被湧上來的學生們團團圍住。可他隻是衝著孩子們點了點頭,就大步走向與青獅站在一起的自家向導。
“辛苦你了,乾得真不錯。”
他向白典伸出手,指尖捏著幾枚銀閃閃的小東西,似乎想要交給對方。
白典定睛細看——居然是衛長庚耳朵上那幾枚偽裝成耳釘的精神力約束裝置。
“決戰才剛開始,這次我可能要動點真格的了。”
衛長庚向自家向導發出邀請:“雖然我很希望你留在安全區,但也許你更願意助我一臂之力?”
“外頭太危險了,你可一定得帶上我。”
白典笑著準備接過那幾枚耳釘,卻被衛長庚一把拽住手腕,將人帶進懷裡。
“……喔?哦!!”
圍觀學生發出一陣高高低低的驚歎。有人獲得了吃瓜的快樂,有人卻泛起了好一陣失落。
不過無論情緒如何,都不得不承認:這可真是一對讓人豔羨的組合。
麵對學生們的好奇八卦,衛長庚統一回答:“都給我進交通器裡躲好了,等過了這一趴,想知道什麼都告訴你們。”
叮囑完這句話,他看著自家向導騎上青獅,又放出兩頭老虎護衛左右,然後兩人一起朝機庫外的雨幕深處奔去。
————
淩晨三四點,本該是一天之中最安寧的時段。可是今晚,無論第五大區還是整個第三自然,都注定要與安寧無緣。
在距離新大陸數千公裡之外的舊世界,無數人正通過種種手段:文字轉播、暗網鏈接、甚至私生飯偷偷安裝的偷窺程序來跟進事件進展。
此時此刻,千萬觀眾的視線都聚焦在大本營的停機坪上。
那裡,宛如世界末日的戰鬥正在上演。
過去的45分鐘之內,共有16頭成年體、7頭亞成體以及數以百計的幼蟲陸續通過水閘抵達了大本營——人類上一次麵對如此大規模的蟲族進攻應該還是十多年前,開拓部隊踏入第五大區的黎明前夜。
那時的拓荒者攜帶了大量殺傷性武器,操作著各種遠程機械,隻要付出足夠的時間、金錢與能源就能換來勝利。
而現在,對付這群猙獰巨物的,暫時隻有哨兵和向導的血肉之軀。
事實證明,哨向專業學校的老師,自身就是最優秀的哨兵和向導。即便他們平日裡喜歡嘮嘮叨叨,對學生管得太嚴太寬,甚至偶爾還會做出一些背刺學生們信任的缺德事,但在關鍵時刻,他們就是阻擋在學生與蟲族之間的、唯一也是最堅固的血肉之牆。
數以百計的幼蟲被一波又一波清除,飽含腐蝕液的蟲軀被高高堆疊起來並點燃,形成了一座冒著火焰與黑煙的燈塔。
更多亞成體和成蟲遵從著趨光的天性從四麵八方趕來。與埋伏在“燈塔”旁的人類遭遇,展開生死碰撞。
網絡看客們並不了解這些挺身而出的老師,不過他們很快就找到了熟悉的麵孔——昔日的聯盟明星,如今的青年講師卷丹。
紅發的哨兵是鏡能力擁有者,此刻主要發揮輔助作用。他讓漫天雨絲化作數以萬計的微小光源,嚴重乾擾了蟲族複眼的工作。與此同時,他又將地上的水坑轉化為“鏡門”,方便老師們自由出入,大大增加了作戰靈活度。
就在觀眾們為卷丹連連喝彩時,蟲族也發現了這個可惡的乾擾者。悄無聲息地,十多條幼蟲從支離破碎的停機坪下方鑽出,將卷丹團團包圍住。半空中也飛來兩頭剛長出翅膀的亞成體,尾端抽搐著,向卷丹射出體內殘餘的腐蝕性粘液。
為了維持鏡中通道的穩定,保證戰友們的安全,早就覺察到險情的卷丹沒有躲避。
而正如同他優先考慮彆人的安全那樣,也有人出手為他擋住了這波危機。
一個半透明的氣泡將他罩住,隔絕了一切傷害。
卷丹抽空向不遠處那個騎著青獅的青年伸手比了個讚。
與此同時,天空中濃雲翻滾。紫色閃電從機庫方向朝著這邊一道道落下,接連劈中那些巨大蟲怪。唯有最後一道落雷在半空中像煙花那樣爆開,化作一株倒長的光明之樹。嗤嗤作響的“樹杈”刺向包圍著卷丹的十幾條幼蟲,瞬間全部秒殺!
包括卷丹在內的許多人都朝著閃電的源頭望去,於是看見了那個從天而降的男人。
那顯然是衛長庚,卻又與平日裡慵懶脫力的那個家夥不太一樣——不光是因為那雙灌注了雷電之力熠熠生輝的眼睛,或是火焰一般從雙臂蔓延至胸前的巫紋,更是因為那種遙遙在上、睥睨萬物的氣勢。
好像這一刻,他又變回了那個誕生在上古的神祇。
“都滾下去。”
戰場上一片嘈雜,但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聽見了這四個字。
下一秒漫天的雨滴同時加速砸向地麵,盤桓在空中的幾頭蟲怪也墜落在停機坪上。
大地之上,濃雲之下,半空中隻剩下唯一的主宰者。
其他人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時機。經驗豐富的指導者們立刻朝墜落的蟲怪發動攻擊,用最快速度毀掉相對薄弱的蟲翅,
十多秒之後,大雨重新傾盆而下,沒有了翅膀的蟲族卻永遠失去了製空權。不過它們依舊能夠借助高速移動來衝擊和乾擾對手,仿佛橫衝直撞的坦克。
好在很快,這些蟲豸最後的優勢也被剝奪了。
天空中雷聲不斷,一個接著一個的球狀閃電墜下雲端,在停機坪上四處滾動。所過之處浮現出一道道黑色咒文。人類可以在咒文上自由行走,但是蟲族一旦與之接觸,就會感受到鑽心蝕骨的疼痛。
【這是……煉獄雷痕陣?!】
網絡上有看客發出了驚呼。
這並不是衛長庚第一次在交流會期間出手,事實上這位“神通廣大的主裁老師”早就引起了觀眾們的注意,甚至還擁有專屬後援會,人氣不亞於一些網紅。
可粉絲們窮儘各種手段,也隻打聽出他竟然隻是個8級哨兵,沒有教學經曆,唯一的工作履曆是入職延維塔第二梯隊。而無論眾人如何打聽,延維塔的人總是三緘其口,對於種種猜測不作回應。
萬萬沒想到,這位“交流會最神秘男人”的真麵目會突然揭曉——有能力施展出“煉獄雷痕陣”的人,放眼第三自然也找不出第二個。
千峰聯盟八部眾中唯一不以真麵目示人者,已故精神領袖阿梨沙的近侍,元祖夢魘事件後就行蹤不明的地表最強哨兵。
夜叉!
第251章 巨獸
夜叉的現身讓網絡世界再次沸騰。
經過多方緊急研判, 交流會的官方直播被重新打開。各大社交平台也開始報複性地推送各種相關內容。話題榜迅速被交流會獨占,視頻網站的首頁堆滿了各種戰鬥畫麵,鋪天蓋地的信息潮水一般湧向用戶的輔腦終端……
無數人從睡夢中驚醒, 各個大區的頂級哨塔和哨向學院,千峰聯盟、第三自然當局、蓋亞聯合會、各大商業團體的總部……全都燈火通明。無數雙眼睛——無論內行外行、欣喜或是驚恐、焦躁還是沉著,全都眺望著千裡之外的新世界。
當然, 單向的網絡傳播並沒有影響到死蔭山穀腹地的戰鬥。
被衛長庚限製了行動能力的蟲怪們還在負隅頑抗,但是這些異類很快就意識到,人類一旦有了強大的守護意誌,就會成為比它們還要恐怖的怪物。
經驗豐富的哨向很快找到了彼此之間合作的最佳模式。他們根據煉獄雷痕陣將戰場劃分出的不同區域,分配具有優勢特性的哨兵應對不同能力和等級的蟲族。負責輔助和治療向導們則在鏡門的幫助下靈活遊走,隨時為哨兵提供助力。
至於衛長庚,他有自己的專屬向導。
隨著風暴的東移遠去,自然降水已趨近結束。可大本營停機坪上的大雨卻仍在繼續。雨幕深濃處, 逐漸形成了七麵虛虛實實的“雨鏡”。
這些“雨鏡”與地上的“水鏡”不同,並不是方便所有人打遊擊的通道。而是白典借用卷丹的能力,專為衛長庚訂製的“vip通道”。
這當然不是什麼臨場發揮。在準備參加交流會之前的整整一周時間裡,白典幾乎有一半時間都和卷丹泡在一起,可沒少領教這位年青講師的說教和嘮叨——簡直就和唐老師如出一轍。
此刻,七麵雨鏡同時發動。灰白雨幕中,七道人影迅速由朦朦朧朧變得清晰可辨。
這七人都是衛長庚, 但行事作風各不相同。每道人影都能施展出衛長庚的一種能力,分彆應對不同的蟲怪。
而當蟲怪向這些人影發動攻擊時, 雨鏡中的虛像就會立刻消解,片刻之後又在彆處凝聚顯現。
一人七化, 亦虛亦實,以鬼魅幽魂之身, 降雷霆萬鈞之罰。
可蟲族也不是僅憑武力就能輕鬆鎮壓的對手。它們雖然沒有進化出足以與人類匹敵的大智慧,卻也有著敏銳的觀察力和狡詐心機。
幾頭最強壯的成蟲很快發現了雨鏡的奧秘,並以敲擊口器的方式告知給其他同伴。於是所有蟲怪都開始躲避雨鏡,並且嘗試從一堆虛像中揪出真正的衛長庚。這大大改變了戰鬥節奏,使得人類方麵原本明顯的優勢重新變得不確定起來。
目前停機坪上的蟲族大約還有三十頭,其中半數以上是幼蟲,真正成年的隻有五頭。乍看之下,哨向這邊的壓力已經緩解;然而精神力和體力的大量消耗已經讓不少向導感到疲憊,大小傷情也削弱著哨兵們的作戰能力。
而更令人擔憂的是,還有幼蟲零零星星地從副樓水閘那邊趕來。這說明地下洞穴內部還有更多的蟲族,足以進行更可怕的持久戰。
不過隨著風暴的遠去,也有好消息傳了過來:一支由第三自然當局和聯盟道德委員會組建的作戰小隊已經抵達第五大區上空,並且即將對死蔭山穀中的蟲族進行清繳作戰。
小隊首先詢問是否需要優先增援大本營,衛長庚卻給出了否定的答複。
【大本營留給我們。你們先去搞定山洞和下水道。那裡應該還有蟲族女王和更多的倒黴玩意兒。替我們絕了後患才是最好的幫助。】
作戰小隊已經知曉了衛長庚的身份,並且完全認可“夜叉”下達的指令。於是飛行編隊徑直朝洞穴坐標飛去。
通話結束後,衛長庚重新看向麵前那些負隅頑抗的蟲怪,眼神中隱隱又多了一絲認真。
他通過努斯詢問自己的向導:“我想試試最大膽的玩法,你呢,跟不跟?”
“就等你這句話呢。”
向導顯然也不想再拖延下去,“快點吧,打完收工,我想洗澡了。”
話音剛落,半空中直直砸下一道閃電,晃得所有人睜不開眼睛。
在震耳欲聾的雷聲中,濛濛細雨戛然而止,雨鏡也隨之消失。蟲怪們愕然發現它們苦苦尋覓的衛長庚就孤零零地站在停機坪一角,周圍既無同伴也沒遮擋。
一頭最強壯的成蟲率先發起了衝鋒,其餘蟲族緊隨其後,孤注一擲要將那個男人碎屍萬段。
然而直到它們距離目標僅剩不到十米時,卻突然發現那人的外形起了變化,變成了一個身上纏著章魚的、藍紫色長發的青年。
感知危險的本能讓蟲怪們急忙改變策略,可惜還是遲了——紫白色的電光從天而降,在半空中分岔交織,成為一座巨大的鐘型囚籠,將五頭成蟲同時禁錮在其中。
至於剛才那個長發青年,則早就通過地上的水鏡轉移到了籠外,又借助一枚氣泡迅速浮向空中。
蟲怪們怨毒的視線追蹤著青年一路向上,直到看見他被另一個人穩穩接住,共同站在了囚籠之上。
——那個人才是雷電囚籠的製造者,真正的衛長庚。
隨著白典站穩腳跟,他迅速從自己的精神領域裡捧出一團光亮,送入衛長庚的胸腔。
接收了那團光亮的衛長庚做了個深呼吸,又閉了閉眼睛,然後衝著白典點了點頭。
囚籠之中的蟲怪們雖然並不知道即將發生什麼,但它們正迫切想要突破紫電的禁錮。
但事已至此,一切的自救都已注定是徒勞。
沒有刺眼的電光也沒有雷聲轟鳴,接下來的一切悄然無息。
網絡上,絕大部分看客根本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們還在等,等著傳說中的“夜叉”還在醞釀什麼大招。
直到終於有人發現了天機。
“蟲怪怎麼好像在消失?”
當直播畫麵中的囚籠被放大,越來越多的人這才發現,籠中的蟲怪的確正在以一種詭異的方式消失。
並不是像幽靈那樣越變越透明,也不是像妖怪那樣化作煙霧散去。而是突然間失去某個身體部位——一條腿、一對翅膀,甚至是突然沒了半邊腦袋。而從蟲怪們的反應來看,這種消失似乎隻是一種障眼法,並沒有給它們造成任何實質上的傷害,甚至連疼痛都沒有。
隨著時間的推移,蟲怪們消失的身體部位越來越多。大約五分鐘之後,全部五頭蟲怪就完全消失在了眾目睽睽之下,隻餘下空蕩蕩的囚籠。
不過空氣中還是能夠聽見蟲怪們尖銳的嘯叫聲。
這是要做什麼?總不會是“眼不見為淨”吧?堂堂夜叉也玩鴕鳥戰術?
正當部分網民準備展開嘲諷的時候,蟲怪的嘯叫聲突然間變成了淒厲的哀嚎,還夾雜著疑似外骨骼摧折,肌肉內臟碎裂的各種可怕聲響。
又過了短短的十秒鐘,囚籠中的一切動靜戛然而止。巨大的蟲怪們突然重新現身,卻已經被拆解成了無數殘肢碎塊,劈裡啪啦砸在大地上!
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
看著那些還在抽搐的碎屍塊,網絡看客陷入了震驚和迷茫。
這其中最激動的莫過於夜叉的粉絲們。他們一口咬定這絕對不是自家老大七種能力中的任何一種。也就是說,這個地表最強哨兵很可能又覺醒了更恐怖的能力!
可能嗎?答案是否定的。並且已經有內行看出了真相。
“衛長庚用的是空間係能力。”
第一大區的刺雲塔作戰指揮部內,次席哨兵泰華道破天機。
“首先將蟲怪的一條腿裝進附加空間裡,這時候從外部來看,那條腿就像突然消失了。然後操縱附加空間進行扭轉或者位移,隻要精神力足夠強,就能將那條腿從蟲怪的身上擰下來。”
“……原來是這樣!”
參與觀看直播的低級哨兵們紛紛恍然大悟,甚至還有人掏出小本本記起了筆記。
首席向導陶月江又接著補充:“想要實現這種瞬間分屍的效果,就必須同時開啟十幾個、甚至更多的附加空間,套住蟲怪的不同身體部位然後同時發力。目前為止,整個第三自然除了衛長庚根本沒人能做得到。”
泰華笑著附和:“是啊,就算是一級空間係哨兵,學了這手最多也就隻能殺頭豬玩玩。要想趕上老衛這手,你得先活個幾千年。”
台下的年輕哨兵們顯然被這番話打擊到了,過了一陣子才又有人小聲提問:“所以,這是夜叉覺醒的第八種能力?”
“當然不是。”
第四大區風景如畫的浮戲島上,麵對提出同樣問題的學生,畫軍揭曉了正確答案。
“那是他的綁定向導共享給他的。至於那位向導,我隻能說假如你活上幾千年,或許也能遇到那麼一個能夠與你完美相配的人吧。”
回到戰場上,五頭成蟲被衛長庚出手解決,餘下的亞成體和幼蟲自然也不足為懼。而且就在大家提振士氣準備清掃戰場時,十多公裡外又傳來了一個好消息。
綜合作戰小隊果然在山洞深處發現了母蟲的巢穴,並迅速製定了剿滅策略。
幾乎就在衛長庚收到這條消息的同時,西麵天空低矮的雲層變成了金紅色。幾秒鐘後,洞穴爆炸的悶響和震感幾乎同時到達。衝擊波則來得稍遲一些,刮得整個樹海都咆哮起來。
不光如此,哨兵們還感覺到一股更強的震動正沿著超級下水道向這邊蔓延。對此綜合作戰小隊也進行過預告,是為了徹底清除下水道裡的蟲族而製造的一連串小型爆炸。
很快,一公裡外的副樓轟然坍塌——爆炸引發的火焰與黑煙從水閘處騰起,摧枯拉朽的巨響中夾雜著幼蟲在烈焰炙烤下的尖銳爆鳴。
後患已除。
與跌宕起伏的一整夜相比,清掃戰場的最後半小時確實可以用“輕鬆”來形容。當最後一頭亞成體蟲怪倒下,偌大的停機坪上再看不見任何移動的物體。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所有人依舊保持著高度警惕,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眺望四周。
直到機庫的方向傳來興奮的呼喊聲。
“老師!我們贏了!”
停機坪上的老師們這才如夢初醒地循聲望去——那些他們拚了命也要守護的聯盟未來們飛快地跑來。可惜天色依舊昏暗,看不清楚學生們此刻的表情。
倒是衛長庚突然想到了什麼,抬起手打了個響指。
應著這聲脆響,盤桓在低空的濃雲迅速散開,高處竟然灑下了熹微的亮光。
眾人抬頭直愣愣地看了幾秒,這才恍然大悟:黎明已至!
晨光之中,劫後餘生的大本營已經成了一片廢墟。遠處,隨著晨光一同到來的,還有第三自然當局、千峰聯盟道德委員會的飛行器。不過沒人在意他們。從遠處飛奔過來的學生們臉上果然洋溢著比晨光更燦爛的笑容。
至於他們的老師,還沒找回身為指導者的人設,就被團團包圍了起來。歡呼聲、呐喊聲、啜泣聲……全都響成一片,再分不清誰是老師誰又還是學生。
作為今晚當之無愧的mvp,衛長庚自然成了中心人物。學生們爭先恐後地想要與他合影留念,連不少老師在得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夜叉”之後,也按捺不住蠢蠢欲動起來。
精神力幾近透支的白典已經累到連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他便留在人群的邊緣,不主動湊熱鬨。但也有不少熱情的同學找了過來,同他擁抱,感謝他今晚的各種幫助,甚至還有人想摟著他跳上一段不知哪個大區的土風舞。
正當白典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找個機會溜到沒人的地方去喘口氣時,衛長庚突然一個瞬移回到了他的身旁,一把將他打橫抱起,隻留給其他人一個三分抱歉七分得意的笑臉。
“哎呀,你們看我家小向導累壞了。我得帶他快去休息。”
看著傳奇哨兵摟著向導再次消失,學生和老師們倒是已經有了免疫力,這一次輪到網絡上的觀眾們風中淩亂了。
停機坪上,劫後餘生的慶祝仍在繼續,但並不是所有留在大本營裡的人都喜氣洋洋。就好比此刻依舊留在西側高塔上的男人,正將充滿遺憾的目光從遠方收回,同時發出一聲歎息。
“都結束了,可惜答案好像不是我想要的。”
一旁的仿生人保鏢詢問東家要不要立刻轉移,卻被他拒絕了。
“沒這個必要。‘真正的怪獸’已經來了。”
說話間,調度中心外的走廊上就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聽上去至少有十多人,但都在門外停住了,最後進入調度中心的隻有一人。
“卡爾格裡斯先生,我代表千峰聯盟和第三自然安全機構來通知你,你被逮捕了。”
來人一邊出示有關證件,一邊不緊不慢地走到格裡斯麵前。仿佛麵對的不是什麼接連犯下多起大案的罪魁禍首,而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研究員。
格裡斯回過頭來看著對方,嘴角帶著一抹笑容:“等你很久了。藍先生,這一次要不要給我戴上手銬?”
說著,甚至還將雙手往前送了送。
“感謝你的配合和理解。”
藍時雨取出手銬,上前拷住格裡斯的手腕。兩個人離得極近時,他忍不住低聲感歎道:“在新區的地下偷偷養蟲族?你做得太出格了。”
格裡斯卻隻是輕聲嗤笑:“你們利用了我,難道我還不能利用一下你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