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裡的話和謝輕的這句話重合。
連帶著兩個對象主體也跟著重合。
程嘉喉嚨無意識地滾動了下, 他隱隱有了某個令他不敢想象的猜測，麵色白了白，他猛地去又去看嚴戈。
樣貌清秀的青年依舊死死地盯著他, 眼神中滿是令人心驚的怨恨, 他的手還緊緊地握在劍上，就好像這把劍才是他的本體。
但——
程嘉呼吸微窒。
嚴戈的臉上哪有該有的擔心之色！
嚴戈根本不擔心謝輕會因他受傷, 也根本——
不擔心現在的變動會影響到他的複仇！
可嚴戈不僅停下了, 還有些矛盾地因他挾持謝輕而格外生氣。
程嘉臉上的血色一點點地退去, 他瞳孔縮聚, 明明剛剛還想方設法地靠近謝輕，現在卻在和謝輕拉開距離。
他用前所未有的複雜眼神看著穿著校服的少年。
不, 根本不矛盾。
密切關注這裡的眾人看到這一幕, 先是鬆了一口氣，覺得謝輕變得更安全了些, 但緊接著就湧現出深深的茫然。
程嘉的轉變也太快了。
他不僅如此輕易地就被謝輕擺脫了匕首，不繼續反抗，反而還用這種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謝輕。
他們從未在程嘉臉上看到如此複雜的神情, 甚至程嘉拿著匕首的手都還在因為情緒的激烈起伏而發顫。
眾目睽睽之下, 程嘉的胸膛起伏著。
程嘉的視線開始在謝輕和嚴戈身上流轉，他深呼吸了一口氣。
嚴格會生氣是因為——
謝輕是他的恩人！
先前所有困惑的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釋，程嘉的聲音變得極其乾澀，如同沙漠中缺水的流亡者。可即使語氣已經變成這樣, 即使他已經想到了, 他的聲音中還帶著一些不可思議，他對著謝輕艱難地開口，“你就是那個精神係強者！”
是了，他當初還懷疑為什麼這個精神係強者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為什麼副本已經進入了尾聲, 對方還能不動用自己的力量。
事實證明，對方確實不需要用精神力自保！
因為這個神秘的精神係強者就是謝輕。
神的表白和異形們的示愛還曆曆在目，謝輕不是玩家，他受這個副本的偏愛，沒有人會傷害他，自然他也就沒有用精神力的機會。
程嘉這句話剛一開口，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露出了堪稱駭然的表情。
他們無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但謝輕依舊平靜的臉色，和程嘉變得有些狼狽的姿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事實已經擺在了眾人麵前。
他們驚愕地看著謝輕，略顯遲鈍地接受著這個信息。
但很快，他們的瞳孔便縮聚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因為程嘉又開口了。
這個之前還風光無限的高玩，此刻正有些失神地說道，“嚴戈這把劍上，將我壓製得死死的精神印記也是你種下的。”
他的嗓音沙啞到像是破舊的老式播放機。
他這道聲音並不高，帶著些被挫敗的頹然，但卻讓現場和直播間內都掀起了軒然大波。
他們怔怔地去看禮堂內的打鬥痕跡。
他們終於明白程嘉為什麼會被嚴戈打得節節敗退了，竟然有一道精神印記完全壓製了程嘉的能力。
但是，他們眼神中的恍然很快就被更深的呆怔所取代。
玩家們恍惚地看著謝輕。
而種下這道精神印記的竟然是謝輕。
跟著現場玩家震驚沉默很久的直播間終於有了新的彈幕。
[所以，我們剛剛的疑惑和事實一直都是反著的？嚴戈不僅沒有因為謝輕放棄複仇，反而——]
他似乎因為事情和想象完全不同，而沒能發出後半句話的。
但所有人的腦海裡全都不約而同地將其補全。
是謝輕幫嚴戈複的仇！
[所以嚴戈會說仰慕謝輕，也真的不是因為謝輕的容貌，而是因為謝輕過於強大的實力，和幫他複仇的恩情？！]
怪不得嚴戈會如此乖地聽謝輕的話，謝輕說先進行遊戲，他就規規矩矩地將要噴湧出來的複仇怒火熄滅。
因為，如果沒有謝輕的話，他連這個機會都沒有！
[我老婆竟然這麼強嗎？]
[彆說了，我也被驚到了，我還以為今天我能笑看大家震驚呢，沒想到事情還遠超我的想象。]
觀看直播的部分玩家，是知道謝輕就是那個精神係強者的。
他們親眼看過實驗樓發生的場景。
但是他們完全沒有想到謝輕會這麼強，他們當初猜測謝輕和程嘉的實力應該大致持平。
卻完全沒有料到，謝輕甚至都沒有親自出手，隻是種下了一枚精神印記，便能把程嘉碾壓得死死的。
[隻是精神印記啊。]
空氣都似乎跟著大家的情緒一起凝滯了，所有人望著謝輕久久不能回神，大家好像全都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其中唯一一個神情稍顯正常的就是鳳元了。
謝輕是當著他的麵用精神力鍛造出來這把劍的，他早就知道了謝輕的實力強大。
發尾泛紅的青年往前走了幾步，“原來這把劍裡還有精神印記啊？”
他走到嚴戈麵前，沒有伸手觸碰，就看著打量，“我當時都沒有注意到。”
鳳元的話成功打斷了所有的深思，也讓所有目光都投了過來。
這短短兩句話中所蘊含的信息量實在太過龐大了。
他們睜大眼睛看著鳳元。
鳳元竟然早就知道這把劍！
玩家們抿著唇看他，鳳元是早就知道嚴戈要複仇的事，以及嚴戈和謝輕之間的關係了嗎？
也是在這個想法剛剛冒出的時候，他們皆是想通了鳳元剛剛的異樣。
高玩們終於明白了鳳元在聽到第10人為什麼會了然。
玩家們也知曉了在程嘉挾持謝輕的時候，鳳元的表情為什麼會那麼古怪。
原來他們當時令自己不敢相信的感覺是真的。
鳳元確實一點都不擔心謝輕，謝輕的實力要遠遠強於他和程嘉，不僅不需要他去救，甚至還會讓程嘉的處境更糟。
[怪不得鳳元對謝輕那麼好，還主動打招呼，原來謝輕這麼強啊。]
[等等，你們不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嗎，鳳元看向嚴戈的表情很奇怪啊。]
[啊？哪裡奇怪，不就是複雜中帶著點欣慰嘛，沒什麼奇怪的啊，等等——鳳元為什麼會欣慰，他也覺得嚴戈太慘，希望嚴戈複仇成功嗎，可我記得當初嚴戈的屍體就是鳳元燒掉的啊！]
直播間一下子靜了下來。
是好一會兒，才有人發言，[你們還記得鳳元真心話環節裡說了什麼嗎？副本問他最慶幸的事是什麼，他說他遇到了一個人，幫他彌補了遺憾。]
[所以這個遺憾就是指被迫燒沒嚴戈這件事嘍，這樣的話，他這個表情就說得通了。究竟是誰說鳳元性格糟糕的，我看完這個副本覺得他人還是挺不錯的，鳳元燒毀嚴戈屍體這件事也是沒辦法呀，總不能留下來讓其繼續汙染啊。]
[不是啊，你們抓錯重點了，重點是誰幫他彌補了這個遺憾啊。]
[謝輕唄，這不顯而易見——等等，我記得鳳元說的這個神秘人還幫他做了一件事。]
不需要完全點明，直播間裡的觀眾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一刻過後，直播間都被密密麻麻的感歎號所覆蓋。
[所以這才是鳳元會對謝輕態度那麼友好的原因？！]
和他們想到同樣事情的還有司修遠。
“你之前說的慶幸遇到的人是謝輕？”是說出口後，司修遠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多麼得乾澀。
司修遠已經知道好感道具失效的原因了。
不僅是因為謝輕的實力要強於他，也因為謝輕的精神力太過強大，不可能被外物控製。
但——
司修遠深深地看著鳳元，說完了未說完的話，“是謝輕幫你提升的實力？”
這句話一出，還沒有回過神來的現場玩家再度駭然。
他們用極其複雜的眼神望向鳳元，他們心裡震驚極了。
可是隻要細細一琢磨，就又詭異地覺得這是正常的。
謝輕既然有能力幫嚴戈複仇，自然也能為鳳元提升實力！
那一刻空氣都寂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喉嚨發乾地看著鳳元，以一種說不出來的複雜心情等待著這件事被證實。
紅色發尾的青年挑挑眉，應了，“沒錯，是謝輕幫的我。”
即使已經猜到了，但大家還是不受控製地恍惚了下，旋即怔怔地去看謝輕。
司修遠嘴唇微微抿起，腰間的劍震顫了下。
這次不再是因為外物引發的，完全源自他的內心。
司修遠藏在麵具下的臉變得有些苦澀複雜，他還記得他是因為什麼要向謝輕用好感道具的，他覺得提升謝輕的好感度，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但指向的人不是他，而是嚴戈和鳳元。
司修遠看向林秀秀，發現後者也露出了一些後悔之色。
單純的實力強，和能幫他們提升實力完全是兩碼事，第二件是所有玩家不惜一切都想獲得的機緣。
要是他們早知道謝輕這麼特殊，他們絕對會第一時間去接觸，而不是等到副本即將結束。
司修遠按住了自己的劍。
可惜已經晚了。
[虧我之前還覺得鳳元對謝輕的態度太好了，還覺得詫異呢。現在看來，嘖嘖嘖，他的這個好明明程度就不夠！嗚嗚嗚嗚，好嫉妒。]
[是啊，要是讓我遇到這件事，我怎麼可能隻是點頭示個好，直接死死抱住大腿，恨不得把所有活都包了。啊啊啊啊啊啊，我就該進這個本的，雖然大概率會單純地因為美貌對老婆好，但都是一樣的，說不定就能吃上軟飯起飛了。]
在直播間被感歎號刷屏，現場再度回歸死寂的時候。
一直怔愣接受一切的寧豐羽，發現自己被身側的蝶衣用手肘撞了撞。
他轉身看去，發現蝶衣激動興奮至極，看著謝輕的眼神都在發著光。
顯然是為找到自己心心念念已久的大神而振奮不已。
寧豐羽身體變得僵硬了很多，到了這個時候，他哪能還不知道，當初就是謝輕在實驗樓救了他。
寧豐羽深呼吸平複著心情。
他的心情第一次複雜到這種地步。
虧他還一直想要保護謝輕，結果真正被保護的人卻是他。
“不要再想了，等你出了副本，會記起發生什麼事的。”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這邊的異樣，寧豐羽發現謝輕看了過來，輕聲朝他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