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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訓期間,晚自習隻用上兩節。
一班是高一年級唯一的實驗班。校長說,寧缺毋濫,隻有中考時考進全市前100名的學生才有資格進入此班,因此,班裡隻有三十七人。大家也很快展現出尖子生的自覺性,在正式上課之前,憑借著暑假時做的預習,開始大量刷題。
李葵一也安靜地坐在座位上,側著身子,用手撐住腦袋,在課桌上圈出一小塊自娛之地——《獻給阿爾吉儂的花束》已經讀完,她又換了一本書,是約翰·歐文的《蓋普眼中的世界》。
周方華時不時會停下做數學題的筆,憂慮地朝同桌那邊瞥一眼。她其實很困惑,因為她看得到李葵一每天晚自習都在悠然地讀課外書,不緊不慢,似乎還未進入高中的學習狀態,但轉念一想:萬一她在暑假裡就學完了呢?或者是,她對自己的智商有絕對的自信?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令她脊背生涼,就像麵對著一片霧氣繚繞的寒潭,卻不知它的深淺。
周方華覺得壓力好大,不禁垂下頭縮了縮脖子。她中考屬於超常發揮,考了全市第96名,明明是不錯的名次,但在這個班裡,卻是墊底了,偏偏身邊還坐了這麼個“大佛”,哎……
對她來說,高中的數學和物理一下子變得好難,好像和初中不是一個量級的,比如她筆下這道題,她連題目都讀不懂;高中住校,又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離開家,昨天還因為給家裡打電話的事和室友發生了一點小矛盾;不知是軍訓時曬得太狠了還是宿舍太潮濕了,她手臂上開始起小紅疹子,癢得她總想要撓一撓,結果被教官當眾批評……一樁樁,一件件,積攢了好些天的委屈似乎織成一張密密匝匝的網,忽然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眼淚在大大的眼睛裡慢慢積蓄,待盈滿眼眶時,“啪嗒”一顆掉在習題冊上,迅速暈開一個圓圈。
周方華趕緊將淚漬拭去,還好大家都在專心自習,沒人發現她的窘態,李葵一也保持著固定的讀書姿勢,沒發覺什麼。
好不容易捱到下課,她再也忍不住,將頭埋進臂彎裡,默默流淚。
李葵一也從書上抬起頭來,舒展了一下泛酸的手臂,看看同桌,已經累得睡著了。
桌兜裡的手機振動了兩下,劃開,又是方知曉的消息。她甩過來一張照片,並配文:“當當當當!我剛剛布置好的書桌,怎麼樣,好看吧?”
點開圖片,隻見前兩天發放的新課本都在哆啦A夢造型的書立間整整齊齊地碼著,兩個試卷夾、七八個精美的本子放在最右側,筆筒裡塞滿了五顏六色的筆,亞克力收納盒裡水杯、紙巾、小鏡子、手持風扇、風油精等零碎一應俱全,像是把家都搬過來了。
這是方知曉的愛好,她說“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學習也是需要氛圍的。
李葵一:好看。
她沒有在敷衍或迎合,她真的覺得挺好看的,因為她喜歡整飭的東西。
方知曉:嘻嘻!我本來想把蘇見林的照片貼在收納盒上的,想想還是算了,太高調了。
李葵一:彆太離譜了。
所謂蘇見林的照片,是方知曉偷偷拍的,且因為緊張,手一抖,隻留下一個模糊的背影。不過這不耽誤方知曉欣賞他,說有種難以觸碰的朦朧美。
方知曉:蘇見林是不是還沒開學?
李葵一:應該吧。
方知曉:那他去上學的話是不是要來市裡坐高鐵?會順便去你家住幾天嗎?
李葵一:不知道,他沒說。
方知曉:那你問問他嘛!
李葵一:你不是有他的聯係方式麼,自己問。
方知曉:我不敢,他好冷淡,你幫我問。
李葵一:我不想問。
方知曉:彆嘴硬,你就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