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斐覺得親爸一句話好像打通自己的任督二脈,她終於知道自己心裡一直感覺的不對勁來自哪裡了——三年前她生病,父母求爺爺告奶奶的到處借錢,但也隻湊了五萬,距離三十萬的手術費差了十萬八千裡。院方在很積極的為她申請手術綠色通道,不過能否審批下來還是個未知數。
眼看著時間一天天飛過,謝斐身體日益衰弱。
當時,謝斐幾乎眼睜睜的看著父親鬢邊黑發染雪,她偶爾下床去衛生間,能聽到母親在樓道裡低聲哽咽。
縱然隻有十五歲,謝斐也明白,自己這病很要命,不僅要她的命,更要他們這個家庭的命。
她那個年紀,既怕死,又有一種骨子裡的天真,覺得死了能變成天使保護爸爸媽媽和哥哥,好像也不算那麼可怕了。
所以,一家四口裡最淡定的,居然是患者本人。
謝塵宥回來照顧了謝斐三天,看著她每天的笑顏,謝塵宥最後堅持不住,丟下一句“我回學校去借錢”,當天就離開了。
不到一周,謝塵宥拿回來三十萬,成功開啟手術。
謝斐記得,自己剛出手術室的那段時間,母親手上從來不離一個小本本,裡麵記錄了何時借什麼人多少錢。
老兩口給女兒治了病,整日的念頭隻剩下還錢——早點攢夠三十萬,還給兒子的同學。他們知道借錢有多難,因此,他們感激出手相助的人,但也不忍心讓兒子因為借錢在彆人麵前抬不起頭來。
父母的言傳身教在孩子成長過程中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也正是因為如此,謝斐在出院後同樣惦記著哥哥要還錢的事情,甚至纏著哥哥問了許久‘怎麼借到這麼多錢啊’、‘借你錢的人很有錢嗎’、‘他會不會因為這個欺負你啊’。
謝斐說:“哥哥,我不想讓你不開心。”
——她不治病的話,會變成天使保護爸爸媽媽和哥哥。
謝塵宥給她拽好帽簷,遮住光禿禿的頭頂,說:“如果有人真心想欺負我的話,怎麼會借我錢?借我錢的那個人品行不錯,家裡挺有錢。”
安慰家人,自然是撿好的說。
謝斐又問:“他拿這麼多錢給你,他爸爸媽媽不會過問嗎?哥哥你確定是找朋友借了錢,不是那種害人的網/絡/貸/款吧?”
“不是,”謝塵宥為了說服妹妹,給她看了林溫給自己的轉賬記錄,甚至還有林溫的微信和朋友圈,說:“你看,要是高/利/貸的話,那些人朋友圈不會發自己照片。這個人在燕城的舞蹈學院讀大四,他舞蹈跳得好,會編舞,這些錢是他編舞賺的,不是他跟家人要的。”
謝斐這才放心,說:“那就好。我會努力賺錢,早日還錢!”
對於疾病來說,人的心理因素有時候影響深遠,謝塵宥記得大夫的話,說:“那斐斐要快點好起來。”
“肯定的!斐斐長大了要賺大錢,到時候哥哥在家裡什麼都不用做。”
兄妹倆的這一場交流仿佛還發生在昨天,謝斐想到自己當時在哥哥手機裡看到的那個人的照片——是個很漂亮的男生,雖然他對著鏡頭努力裝凶,但依然遮掩不了本質的乖氣。
謝斐其實已經記不大清楚那張自拍的五官和細節,但那個人給她的感覺依然留在心田。
——漂亮,乖巧,年輕,大男孩。
如果哥哥真的喜歡同性的話……那個人倒也是個好選擇。
謝斐的思想徹底被謝爸爸那句‘性彆不重要’帶跑偏。一個人若是開始懷疑某件事,那麼曾經種種微小的跡象,就會逐一被賦予深意。
謝斐想,一般朋友哪會一借就是三十萬;一般朋友哪會這麼好看;以哥哥的性格,哪會一畢業就搬去跟一般朋友合住,而且在後來公司盈利頗豐,賺了大錢的時候還不搬走……
還有,以前哥哥每個長假不是在搞實習、參加比賽,就是在搞實習、參加比賽的路上。而最近兩年,哥哥每個假期都不用上班,全都在跟朋友旅遊——同一個朋友!
謝斐覺得自己和真相之間隻差哥哥的親口承認了!
可、可問題是哥哥最近買了房,搬出來了,他還對爸媽說自己單身……
謝斐有點痛恨自己的後知後覺——她之前怎麼就相信,男生之間也會有純純的友誼呢?
果然還是她爸看得透。
謝塵宥頂著謝斐快要燒起來的目光,薄削的眼簾壓住光,睨著她:“又在想什麼壞點子?”
謝斐高呼冤枉:“哥,你知道竇娥怎麼死的嗎?”
謝塵宥:“那你不如先把眼神收一收。”
謝斐轉頭看窗外,頓了兩秒,又很沒骨氣的轉回來:“哥,咱們一會兒吃啥啊?”
謝塵宥:“你想吃什麼?”
謝斐說:“我剛剛看到一家粵菜館,我刷到過他們家的小視頻,很多博主推薦的!”
謝塵宥放慢車速,喚醒車載導航:“搜索附近的粵菜館。”
“滴,已查到附近有三家粵菜館,根據您的行車路徑分析,推斷您尋找的是兩分鐘前途徑的玖月粵菜館,此餐廳……”一個溫柔的機械女聲響起。
導航還沒說完,謝斐就說:“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字。”
“好的,已經為您規劃路線,前方一百米,紅綠燈路口掉頭……”
謝斐接觸過人工智能,但她莫名覺得哥哥車上這個好像、有點、高級。
下車後,謝斐挽著謝塵宥的胳膊,說:“哥,你那個導航,跟我平常用的不太一樣。”
謝塵宥:“我覺得差不多,隻多帶了個更智能的新功能,但現在還是個半成品,有待改良。”
“那,是你們公司研究的了?”
謝塵宥:“嗯,不過,這個暫時得保密,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