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主人說,姑娘上車便知。”
弑月起身,獨孤河忙勸阻:“他們來路不明,不能上車。”
然而虛破在身後緩緩笑道:“不妨事,我這就去見見你家主人。”
說完,走上馬車,弑月見狀,望向沉瑟,沉瑟眼中仍有戒備,但微微點頭。
獨孤河卻看似相當不悅,抱臂站在一旁,眼見其餘人都已上車,沒辦法不得不隨行。
輿內極其寬敞,甚至案椅桌幾,一應俱全,壁上花紋繁複,精美異常。
虛破已經坐下,在他對麵,是一個嫻雅親切的女子。
正是聶予慈。
“有勞聶娘子費心。”虛破笑道。
“舉手之勞何足掛齒,隻是我聽聞你們即將前往遼北尋隱俠,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何事?”
“隱俠已不在遼北。”聶予慈語氣分外篤定。
“哦?”虛破頓了頓,複而笑道,“既是聶娘子忠告,我們就不去遼北了。”
弑月上前,望向聶予慈。
聶予慈立馬從案前拿起一張信筏,弑月接過一看,是自遼北安東都護府送來:隱俠已離龍城,似取道向南,去向不明。
“聶家不愧是江湖中最為消息靈通,這些大大小小的訊息皆由你們璿璣閣了如指掌。”虛破讚歎。
“過獎,隻是隱俠終究不負虛名,聶家也隻略微找到些許行蹤,之後便杳無人跡。”
“那現在去哪?”獨孤河問。
聶予慈看向弑月,眼露期待。
虛破思躇片刻,對弑月問道:“聶娘子盛情難卻,我們便陪聶娘子回益州好麼?”
弑月羽睫撲朔,半晌,點點頭。
隻坐在她身後的獨孤河瞬間黑了臉。
***
車已過劍門,漸次行來,周遭樹木愈加深翠,春日融融,似乎也比長安時更暖和。
弑月望向不遠處的岷江,江水奔流不息,想到自己從關外荒漠一路輾轉到花重之都,母親留下的任務卻無一點進展,還惹上一堆麻煩,不免有些焦躁。
心中又盤算一遍:恩,或許便是指虛破母親父親對自己的恩情,救命之恩,自己也不知該如何報答;怨,出城已近一個月,似乎很多人怨恨自己,怨恨弑月城,那些覬覦阿底提之經的人,以及沉瑟那個神秘的母親;情,父親早已過世,似在母親奪回弑月城時陣亡,情又指什麼?仇,這可能是最好找到的,因為太多人和她們有仇。
她默默攥緊掌心,想到了那個從未得見的阿底提之經,一切麻煩皆因此起,而自己如今還是一無所知。
弑月心中有些煩悶,路上也曾問過虛破,此刻張揚參加盛會是不是有些魯莽,虛破隻笑道:“如果齊家要殺我,聶家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到了。”聶予慈熱情的聲音響起。
隨虛破下車,定眼仰望,隻見一座深宅大院,又與臧劍山莊不同,過分繁複的雕花上透露出絲絲妖異,似乎能聞到一股混雜著潮濕的窒息花香。
益州地處盆地,日光並不耀目,隱隱有陰霾蒙昧之感,朦朧白霧中,匾額上的墨汁淋漓的“聶”字未免有些鬼氣。
虛破看完匾額,展顏笑道:“上次造訪聶家還是十七年前的事,那是你的周歲生辰。”
聶予慈笑道:“是啊,如今我們都長大成人了。”
“祖母已得知你們要來,千叮嚀萬囑咐要好好招待。”
“叨擾了。”
兩位侍女引眾人前往正廳,一路精巧雅致又不是華麗妖嬈,水榭華亭臨水佇立,階柳庭花倒映成景,一泊山泉自假山而下,錚淙悅耳,風光綺麗,引人入勝。
正廳精巧雅致,芙蓉紋軒窗半掩半開,織金碎光從竹絲垂珠簾篩進屋裡,煙縵如雲似霧,疏疏嫋嫋。
地上鋪陳蓮花團花藻地毯,正中百枝鳳膏燈樹,窗前木束腰靈芝紋檀香案擺著獸首博山爐,香味若有似無。
一扇嵌青玉雕夔龍紋大屏風後,正中間似有一個影影綽綽的紫服身影。
門口侍女忙給聶予慈請安。
“老太太今日去過璿璣閣麼?”
侍女點頭,聶予慈回首招呼虛破一行人走進正廳。
繞過屏風,一副象牙床端坐一位年逾古稀的女人。
戴珠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