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月轉身準備離開。
“你會恨我麼?”聶予慈再次問出這個問題。
弑月沉默許久,仍是:“不。”
“那如果我告訴你,山知野是我殺的,你仍然不恨我麼?”
弑月猛然回首,雖有過懷疑,還是難以置信道:“是你?為什麼?”
一抹悵然的苦笑浮現在聶予慈的唇角:“因為我不希望你來到這裡。”
“你知道這裡?”弑月覺察,立刻問道。
“對,其實祖母曾來過這裡,但沒有找到任何東西。”聶予慈的聲音竟染上些許滄桑,“我知道她不會放棄,所以希望你們不要來這裡。所以我殺了山知野,但我沒有料到他還是留下線索。”
“你……”弑月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應。
“這一次,我沒辦法欺騙她。她老了,或許人生便是如此,執迷不悟。”
弑月想到已逝的母親,母親的恩怨與執迷。她理解聶予慈,同情聶予慈,但不想原諒她。
“你可以將一切告訴我,而不是殺了他。”
“一切告訴你,你會選擇回去麼?”
弑月再次緘默。
其實二人都已有答案,就像聶予慈一定要完成祖母的執念,弑月也一定要了結母親的恩怨。
“你現在離開還來得及。”聶予慈忽然語氣中摻雜一股奇怪的恐慌。
但弑月隻微微搖頭,回過臉,徑直離開。
獨孤河等在藤蔓後麵。
“你還好麼?”
弑月想告訴他山知野的死因,但欲言又止,內心深處似乎認為這是聶予慈告訴她的秘密,莫名地不想告訴任何人。
她回想起當初在聶家的晚宴上,叫聶予慈的那聲“姐姐”,或許今後再也沒有人可以稱她為“妹妹”了。
“隱俠怎麼樣?”她岔開話題。
獨孤河揣摩她的神色,淡淡道:“還能應付,我們得快點找到花晝的屍骨。”
“她們已經找過了。”
“誰?闕令颻?”
“對,一無所獲。”
“或許不再這個島上呢?”獨孤河道。
聽見弑月的聲音,虛破從另一側過來。
“很奇怪,闕令颻帶來的人並未阻止我們尋找。”虛破道。
“自然不會,因為隻靠他們自己是找不到的。”弑月道,“闕令颻早已搜尋過整座島嶼。”
“他們找不到,那我們如何找到?”獨孤河問。
“我想,他們找不到,或許是因為初代弑月神在下葬之時,已設下結界。”弑月思索道,“我需要入河,而母親給我留下這個線索,一路尋到這裡,必然不可能是無功而返。”
入河,始河的水中便是守護弑月城的結界,或許,初代弑月神也在島中的某次複刻了一樣的結界。
那麼需要水源。
靈光一閃,弑月忙道:“需要找到水。”
“這裡?周圍不全是水麼?”獨孤河道。
“不,要找島嶼中的水源。”
沉瑟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那裡有一條小溪。”
一股涓涓細流自山峰的裂縫中滲出,蜿蜒而過。
幾人沿著溪流尋找。
獨孤河想到方才沉瑟所說,聶予慈等人並未阻攔搜尋,想說什麼,仍欲言又止。
沉瑟回首,並未覺察有人跟蹤,道:“他們沒有跟來。”
虛破蹙眉:“他們是想等我們找到後再來突襲麼?”
弑月心中雖預料到聶予慈的計劃,也清楚她不會放棄,但同樣清楚自己此刻還是難以對她下死手,隻沉默不語,望向虛破。
幾人神情讓虛破看出一份感情湧動,知道弑月的不忍,隻能道:“眼下我們還是先找,此刻我們隻有四人,即便出手,也難以完全壓製他們,反而浪費時間。況且隱俠牽製住闕令颻,隻有這一次機會了。”
一邊商議,一邊沿著溪流前行。
溪流愈加纖細孱弱,不知不覺間,竟然滲入泥土中,失去蹤跡。
“地下或許還有水流,我們四下找找。”虛破道。
然而沿著溪流前行的過程中,弑月心中卻逐漸清明,似乎一個念頭早已具體而微,隻等她腦中霎時閃過的靈光將其照亮。
她下定決心,斷然開口:“不用了。”
接著,劃破自己的手臂。
獨孤河驚呼一聲,想上前給她包紮,但被虛破攔住。
血液一滴一滴彙入溪流中,侵染開來。她隻覺得仿若自己一部分的意念也隨著血液一起脫離軀殼,融於溪流之中。
眼前一片漆黑,她在水中奔湧,激蕩,崩裂,又合攏,無止境的漂流。
終於,似乎觸到一線光亮,猶如一滴淚回到大海,那是始河。
她如夢初醒般睜開眼,道:“我知道他在那裡。”
碧空萬裡,沒有一絲雲彩,似乎天與海已徹底交融,呈現出一種詭譎的蔚藍。
山澗穀地,一處巨石後,一個洞穴入口出現在眾人麵前。
“這裡麼?”虛破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