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雀箭步上前,掌中彙聚一股光斑,猛然擊退最前方的屍卒。
她回首對弑月喊道:“我拖住他們,你趕緊入河。”
這些人對自己的所做已超乎自己的想象,弑月情不自禁眼眶一紅,咬牙轉身離開。
她奮力奔至河邊,此刻已不知那艘獨木舟在何處,即便有大概也被燒毀。便毫不猶豫,一頭躍入河中。
銀亮的河水瞬間將她包裹住。
方才為了在樹葉上畫陣法的傷口再次泊泊湧出鮮血。
她努力睜開眼,想遊到岸上。
水流像是明白她的意圖,輕柔拂過,像一隻無形的巨手將她托起,緩緩送至岸邊。
有些過於順利,相較之上一次入河,那次她是耗費自己所有心血,催動陣法,幾乎半死才讓坤修光的靈魂認出自己。
但此刻時間緊迫,她來不及多想,隻拔腿跑向弑月城。
城門已近在眼前,她猛地闖進去,卻感到城中帶著一股古怪的寧靜。
雖城中一向安寧清淨,但此刻時候有些過於死寂。
她信步走向朔望樓,一路呼喚著嫘姥姥。
沒有人回應她。
這裡仿佛是一座死城。
她心中的恐懼逐漸增大,覬覦吞噬自己。
但此刻外麵的情形刻不容緩,隻能先行前去拿東西。
她疾步走到自己臥室的院子外,那是當初他們四人入城來尋找線索時曾停留過的地方。
她記得,當日虛破舊傷發作,因為聞到花香而有所緩解,並且他也告訴自己,城外的曇花都是隻開一夜,一夜後便迅速凋零,從未有過弑月城中這番情景,曇花可經年開放,久久不衰。
她疾步走到曇花邊,低頭觀察,那的確隻是一株普通的曇花,看起來與其他會凋謝的花卉沒有任何不同,可是,在它沁人心脾的芬芳中,卻似乎是蘊含了某種古老的奧義。
她低頭,想把曇花挖出來,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動靜。
是嫘姥姥。
弑月告知她自己的來意,但嫘姥姥箭步上前,一反往常的和藹,攔住她的手,比劃道:你不可以帶出去。
弑月心中明白嫘姥姥的憂慮,便道:“嫘姥姥,此刻我需要帶它出城,是為了救虛破的命。”
嫘姥姥的眉宇憂慮更深,道:如果你帶走它,恐怕它再也不能回到弑月城。
“不會的,我會帶它回來。”弑月心中卻感到一陣心虛,並沒有實打實的把握。
她自己很清楚,阿底提之經隻有在弑月城中,得到始河的守護,才能安全,如果她帶出城,最有可能的就是消息不脛而走,一群覬覦阿底提之經的人會猶如蝗蟲般撲上來,不僅是他們,甚至是那些自己熟悉的人。
心中不禁一陣惡寒和恐慌,但她還是鎮定心神,對嫘姥姥道:“我發誓會帶回來,如果它不回來,我也不回來。”
嫘姥姥搖搖頭,道:你一定要救虛破麼,我知道他也是個可憐孩子,但是你一定要救他麼?他的性命本就該終究了,你這樣是逆天而行,這又何苦呢?你母親遺言是希望你幫她了結執念,結果這執念倒是困住了你。
“嫘姥姥,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但是我必須去,我知道這樣的執迷不悟會是苦海無涯,但我想,此生總是要做一些不計後果之事。”
弑月挖出曇花,拿泥土抱上,背在背上。
嫘姥姥似乎還有話想說,但欲言又止,隻能看著她固執的背影遠去。
再次渡河,弑月的心中已如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她感到極其疲憊乏力,仿佛眼前麵對的不是河麵,而是無邊無際的敵人浪潮。
一切紛爭都使人厭惡,當她似乎生來就是為了應對紛爭。
此刻,一股強烈的想要投入河中的衝動將她包圍。投入河中,就可以忘卻一切紛爭,一切恩怨,回憶被河水輕撫時的感受,竟然如此安心,讓她不能不念念不忘。
就在她望向河麵出神時,但河對岸竟出現一個人影,竟是獨孤河。
他似乎經曆了一場惡戰,衣衫襤褸,臉上還掛著易容的痕跡,相當古怪。
弑月走下小船,望向他。
她以為他會問阿底提之經的事,但他說的是:“我們回去吧?”
“回哪裡?”弑月不解。
“回城裡,帶著虛破沉瑟一起,永遠住在裡麵,不要在乎外界的一切紛爭。”
他這句話似乎徹底洞穿弑月最深處的秘密,她早已厭倦這一切,她隻想和自己的朋友們回到家裡,平平安安坐在一起,談天說地。
但是她還有太多的使命沒有完成,也有太多的仇怨沒有消解,煙羅縷宮險些害死她的朋友,她咽不下這口氣,而過去忌憚歧視過弑月城的人,她也不能原諒。
如果他能早一點對她說出這句話,或許她會答應,但也隻是或許。
“不,我……”她還未搖頭,忽然聽見獨孤河又道。
“那我們現在就回去救虛破,等他們好轉,再詢問他們的意見好嗎?”
“可是,虛破的儘職守則,是不會同意隱居避世的,虛破不同意,沉瑟也斷然不會同意。”
“人都是會變的。”獨孤河低聲道,“虛破已失去肋骨,就算你用阿底提之經去救他,你尚未參悟,他又能等多久?不如讓他在最後時刻安靜度過吧。”
弑月垂眸,知道他句句在理,到哪此刻自己不想麵對,隻能道:“隱俠她們呢?”
“她們已在大道等待我們,我們現在立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