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尤瑟也是嫌棄的,並不認為賣相如此難看的糕點能有與外表截然不同的美味,直到她淺嘗了一口,從此改變了自己對事物的看法。
有些東西長得好看不一定好吃,而有些東西長得難看不代表不好吃。
人也亦同。
燕十七並沒有從尤瑟的嘴裡得到她對他手藝的肯定,但她能咽下自己做的食物,就已經是對他最大的肯定,從此尤瑟的所有吃食就都被燕十七包攬了。
也在尤瑟刁鑽的嘴下,燕十七的廚藝越來越好,做出的東西一道比一道美味。
曲無雙垂眸看著尤瑟遞過來的糕點,並沒有選擇伸手去拿,不需要她開口,尤瑟就知道依著曲無雙的身份是斷斷看不上外頭的粗茶淡飯的,更彆說這簡陋的糕點。
尤瑟心下搖了搖頭,繼續開口道:“你覺得我現在過的日子清苦,實則我覺得這日子簡單踏實,茶葉受潮了換了就是,糕點不好看好吃就行,衣服雖然不是雲錦蜀錦,不是技藝高超的繡娘為我繡的花樣,但雪綢對普通老百姓來說也是緊衣縮食好幾年也買不起的昂貴衣料,我的一應用度已然不是百姓所能比的,這種日子著實算不得苦。”
她頓了頓,為曲無雙添了茶,“再說,窮奢極惡,奢靡無度的生活我過過了,富貴榮華我享過了,金碧輝煌的宮殿我也住過了,我這一生在物質上從未短缺過自己,該經曆的都經曆了,對物質上我早已沒了那份執念,東西再好,衣物再華貴又如何?”
“你……”曲無雙凝著眉,盯著她看了許久,似是想將尤瑟看穿,尤瑟卻始終淡定從容,仿佛自成一個天地,她坐在那裡淺笑倩兮,驚豔脫俗,周身自帶一股仙氣,與這世間門格格不入。
曲無雙忽然想起什麼,倏地一下就站了起來,不敢置信道:“是他,是那個男人對不對?你隱退江湖,銷聲匿跡,與他在這山林避世,皆是因為他?”
“不過區區一個男人,他身微命賤,人微言輕,你卻為了他舍棄了你的所有,值得嗎?”
尤瑟張了張嘴,想說自己並非全然為了燕十七,相反是她想隱世,燕十七才陪著她避進這深山老林。
曲無雙不容尤瑟反駁,她目眥欲裂,對著尤瑟發起了狠話,“如果真是因為他才讓你厭倦世俗,選擇隱退,那我絕不認可,既然他的存在阻礙了你,那我便讓他消失在這世上。”
尤瑟看著她憤世嫉俗的模樣,良久後歎了口氣,幽聲道:“每個人的追求都不一樣,不管我以前過的是什麼日子,皆與現在的我無關,如今我所向往的,不過是一日兩人餐四季,是雲遊四海無拘無束,燕十七視我如命,他敬我愛我,甘願為我赴死,他是身微命賤,可他一顆真心卻是我的寶物,他如今已是我夫君,我不允許你動他。”
“你……你真是瘋了,”曲無雙被氣得夠嗆,她最後是負氣走的。
她走了之後,燕十七才從暗處走出,來到尤瑟身後。
尤瑟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整個人靠在燕十七曲線分明的腹部,感受著他那一刻的輕顫,卻又強裝鎮定,儘管已結拜為夫妻,在尤瑟對他做出親密舉動時,他依舊羞澀難當,生澀內斂。
曲無雙並沒有走遠,她腦海中反複回蕩著尤瑟的話,沒忍住又折了回去。
她沒有回去涼亭,而是去了小兩口居住的院子,院子建得簡單,遠遠就看到了院門上爬滿了裝飾的花朵,每朵都開得正豔,在陽光下搖擺。
一進院子她就看到了秋千,怕尤瑟坐得不舒服,秋千上還鋪著軟墊,不止軟墊,尤瑟是個嬌氣的,隨便什麼東西都有可能劃破她的手指,劃破她的肌膚,為了以防藤蔓傷到尤瑟,不管是院內的秋千所用的藤蔓,還是其他地方的藤蔓,燕十七都處理得非常乾淨,藤蔓上一點凹痕尖刺都沒有。
處理這些東西的人如果不是非常細心,不是十分有耐力是根本做不到的。
院子裡還種了好些菜,蘿卜、白菜、黃瓜、金花菜等等,細數種了十來種蔬菜,大部分都是尤瑟愛吃的,長勢喜人,零星幾種尤瑟不愛吃的,就種在角落裡東倒西歪,焉不拉幾的,與其他幾種尤瑟愛吃的菜形成鮮明對比,像是被排擠了一樣好不可憐。
還有屋內的那些個桌子椅子,似乎是怕磕到人或碰到人,邊邊角角都打磨得很光滑,所有桌椅都是某人親手所製。
就連屋內的櫃子裡,也堆滿了尤瑟的衣裙,滿滿當當,幾乎看不到燕十七的衣物,若不仔細看,根本瞧不見被擠在角落裡的那兩身並不起眼的男性衣袍。
不僅如此,房間門內但凡能入眼的地方,皆堆滿了尤瑟的東西,這裡到處都是尤瑟的氣息,其他人的氣息少之又少,如果不是曲無雙知道這間門屋子還存在著另一個人,她都以為這裡隻住了尤瑟一人。
還有那張床,床上的被子還沒來得及疊起,大部分的被子都被拉到了裡頭,露在外頭的被子寥寥無幾,她看得出被子和枕頭都是用鵝絨做的,但做被子和枕頭之人更加偏心睡在裡頭的人,上好的鵝絨料子都用在了裡頭那人身上,外頭的人用的東西就隻能說是將就,就連晚上被裡麵的人搶走了全部被子,他也似乎能忍著受凍一整晚。
這裡的樁樁件件,一點一滴,無不在訴說著男主人的用心和癡情,如果不是足夠愛一個人,又怎能記得她的所有喜好?生活中的全部細節?
他對她足夠上心、用心,這點是曲無雙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她終於知道了自己與他的區彆在哪裡,知道了尤瑟為什麼能為這個男人做到如此地步。
有人能愛自己如生命,為他舍棄旁的又如何?
她閉了閉眼,穩住她此時起伏波動的心緒,許久後才睜開眼,自嘲一笑。
便聽得尤瑟與燕十七從遠處歸來,他們好似走到了院子,沒一會兒曲無雙便聽到了尤瑟不太高興的嘟囔聲。
“那些菜不好吃了,我現在不愛吃這些,你把它們都給我鏟了吧,我最近想吃蕹菜了,你去給我種。”
“好,”男人溫聲答道。
“還有裡頭的胡芹、芫荽,我真不喜歡吃,你就真的不能將它們都鏟掉嗎?”
“還有還有,秋千上的藤蔓都禿了,怪難看的,你重新給我搭一個。”
“對了,最近那床我睡得不舒服,你也不知道把墊子做柔軟些,不然每次敦倫……唔唔……你這無賴……”
尤瑟後麵的話被人堵在了嘴巴裡。
從曲無雙的角度能看到兩人在院中擁吻,旁若無人,他們的眼中隻有彼此,誰也融不進他們。
場麵溫馨又美好,恰逢太陽落山,天邊懸著一輪殘陽,雲朵都是粉嫩的顏色,一陣風吹過,揚起地上的花瓣,鳥兒落於枝頭互相琢著對方的身體,美得如同一副畫。
這一刻,她終於徹底釋懷了,她笑了一聲,“罷了。”
隻要她過得幸福,選擇什麼樣的生活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隱退生活也未嘗不好,她抬頭眺望著天,也開始考慮哪天她厭倦了江湖,不如也來這裡歸隱吧!
至於帶上曲夜?做他的春秋大夢!
曲無雙能容忍他活在這世上都是對他最大的寬容。
遠在漠國,正處理著漠國內那些小門小派,打算擴充自己勢力的黑衣俊美男人若有所感地眺望尤瑟所在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