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也是在那場戰役中他身負重傷,從此再無法領兵作戰,隻能退居幕後當了文官,他率領的那支精銳也是各自四散,如今隻能疲於應對朝中那群勾心鬥角的文官,最近一次見他還是兩年前,他風采依舊,隻是那單薄的身子骨,就怕撐不住幾年。”
一提到謝楚危,他的語氣中隻剩下了唏噓,以及那滿滿的惋惜。
那真是個傳奇人物,可惜了……
尤瑟眸光閃了閃,對他提及的人物有那麼些許印象,猶記得此人似乎跟商筵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似乎是其同父異母的弟弟?
他才華橫溢,能力卓越,在楚家時,時常讓商筵脊背發冷,生怕他搶走了他的一切,對他忌憚得很。
是的,楚家,謝楚危雖說是楚家人,卻承繼了陳郡謝氏的香火,日後繼承的也該是謝家門楣,百年後入的當是謝家陵寢,又能有楚家何事?
奈何商筵就是忌憚他,不過也是,當一個人過於優秀的時候,總會讓人心生敬畏,如鯁在喉。
也是可惜這人,的確也死得早。
尤瑟頜首,半響無言。
藺沅柏正沉浸在悲傷情緒中,一時間倒也忘了要繼續在尤瑟麵前顯擺,好吸引她的注意力。
兩人聊得投入,並沒有注意到慕瑛何時越過守門的丫鬟,出現在了院子裡頭。
“你是何人?”一精致得像是泥塑的人兒昂首站立,皺著眉睨著藺沅柏,臉上滿是不善。
丫鬟聽見聲音才發現院中多出了個人,她臉色一白,趕忙走了過去就想拉走男孩。
藺沅柏還沒反應過來,不知突然出現的男孩是在跟他說話。
反倒是尤瑟先有了反應,看見來的是慕瑛,她也沒打算跟他過多解釋,隻是起身走到他身邊,讓丫鬟先行退下,才蹲下身子柔聲詢問他關於課業的事。
換作以往慕瑛是斷斷沒有耐心跟尤瑟說他課堂上的事的,如今好似接納了她,也開始跟她分享他的事情了。
於是藺沅柏就看見了尤瑟半蹲著,認真地聆聽著麵前的男孩報備他在書塾的事,說他如何背出了律詩,如何受到了嘉獎。
從他的角度,他看不清男孩的長相,隻能從身高判斷,那當是個六七歲的男孩。
尤瑟聽得很仔細,給足了慕瑛莫大的尊重。
慕瑛這才慢慢展眉,眉眼帶著少年英氣,自信明亮。
他們說了好一會兒話,尤瑟才叫他回去沐浴休息。
慕瑛對突然出現在尤瑟院中的陌生男子有很深的敵意,臨走前他錯開了尤瑟,看向那院中的男人。
男人高大爽朗,英氣十足,五官不差,看著倒是劍眉星目,意氣風發。
就是在尤瑟麵前總顯得有些傻氣。
他跟男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他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中暗含警告,隨後才轉身離開。
慕瑛不知道的是,他那瞪的一眼,直接將藺沅柏震在了原地。
藺沅柏一臉的不敢置信,滿心錯愕,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整個人瞬間如墜冰窖,通體發寒。
世人總說他不務正業,遊手好閒,整日鬥雞走馬,隻知與人打架,欺負百姓。
說他乃雍京小霸王,紈絝子弟,連封號‘少將軍’都不過是礙於其父顏麵才得。
他來到蘇州之後,總有人說他是被排擠出京,不得已隻能來蘇州投奔藺大將軍。
其實不然,他初春一月下蘇州,其實是帶著使命來的。
雍京楚大帥楚商筵已到而立之年,後宅妻子妾侍皆有,膝下卻隻有幾女,至今還沒有兒子。
外頭都傳他沒有兒子,可能要斷子絕孫了。
就連皇宮內出身楚家的貴妃娘娘也如此覺得,那是著急上火,時常敲打楚商筵。
被敲打得多了,整個楚家也開始懷疑起了楚商筵,楚家內更是哀聲歎氣,愁苦連連。
楚家老祖宗甚至開始著手準備給楚商筵停妻再娶。
楚商筵自小便優秀出色,是人中龍鳳,能力出眾又深受當今皇帝器重,不過短短幾年官階就連升幾級,如今已是總領一方的封疆大使,前途不可限量。
照理來說這樣的人物不該沒有兒子,更不可能斷子絕孫。
彆人是這麼認為的,楚家也是這麼認為的,就連楚商筵也這麼想。
但接連的打擊,外加貴妃的不信任,老祖宗暗地裡的動作,讓這位天之驕子也開始懷疑起了自身,也在想自己這輩子是不是沒有兒子命。
就在這時傳出了一道消息,說是南方蘇揚一帶有楚大帥流落在外的子嗣,算起年齡來該是六七歲左右。
他與楚商筵有親戚關係,算起來他還喚楚商筵一聲表哥。
楚商筵聽說了此事那是看到了希望,覺得彆人不好找,就找上了藺沅柏,要求他出京前往蘇州揚州那一帶去探聽他私生子的下落,還得是暗地裡探訪,不能被彆人知道。
他還當楚商筵是想要兒子想瘋了,這道聽途說的事也能信。
雖然滿口答應了下來,實際上藺沅柏是不相信楚商筵在外會有私生子的。
不然憑他如今的身份,那個為他生下私生子的女人怎麼可能放棄到手的榮華富貴,不帶著他的親生子進京認親?
還能讓他的親生子流落在外這麼多年?
直到他方才看到了慕瑛。
慕瑛,他心上人的兒子。
那一模一樣的眉眼,那看他的眼神,有一霎那他好似透過他看到了遠在雍京的楚商筵。
蘇州這等蠻荒之地的人不認得楚商筵,認不出他的兒子就算了。
他跟楚商筵什麼關係?怎麼可能認不出?
那眉目,除了楚商筵的種還能是誰的?
認識到這點的藺沅柏心都涼了半截。
再看不遠處的女子,她眉眼如畫,膚色白膩,美不勝收,其嬌婉清媚,莫說北地罕見,就是江南這一代也是此類型中的頂尖。
孩子歲數小時離不開母親,歲數大了與母親感情甚篤,更不可能離得開。
更彆說方才他們談話時的氣氛,溫馨和諧,怕他惦記自家母親,打尤瑟的主意,還狠狠瞪他警告他,都在告訴他,他不可能將慕瑛跟尤瑟分開。
而楚家的小公子是必然要送進京的,總不能將尤瑟也一並帶入京,讓他們一家重逢吧?
那他怎麼辦?
他活了二十載,生平不知情為何物,至今沒有為誰動過心,好不容易動心一次,就要告訴他,那是他表哥的女人?他還得親手將她送到另一個男人懷裡?
想到這裡,他不止想罵娘,那是連吃了楚商筵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