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在這個家待的時間越來越長,他更加意識到,旁人口中的榮華富貴,對尤瑟來說隻是個牢籠。
他們說,可以給尤瑟一份進府為妾的恩典,不過隻是個笑話。
他們口中引以為傲的東西,這會在他眼中什麼都不是了。
這裡,不是什麼好地方,相反,這裡是豺狼,是虎豹,這個家中的每個人都像隨時等著張口撕咬下獵物身上一塊肉的惡魔。
他從前天真過,想著她進楚家也沒什麼不好,至少身份尊貴,他的父親雖然不是個良人,起碼他權勢滔天,能護得住她。
可現在他不這麼想了,他不想她進楚家,不想她被困在這裡,被楚家人吞吃殆儘。
她那樣的人,不適合這裡。
聽到慕瑛不友善的言論,楚商筵臉上和藹的笑凝了凝,又礙於這是他唯一的兒子,他不好訓斥太過,忙道:“瑛哥兒,不得對你娘親無禮。”
被楚商筵說了,慕瑛順勢閉上了嘴,他錯開了目光,抿了抿唇。
氣氛有些沉寂。
每個人的心情都帶著微妙。
一絲微風從窗外吹拂了進來,隱約帶來了一股清香,那股清香含著清冽,似冬日的梅,春日的風,夏日的海。
下一刻,慕瑛的頭被一隻手溫柔地碰了碰。
“傻孩子,你怎麼成了一隻刺蝟?”
慕瑛抬頭,眼裡是來不及藏起來的委屈和疲憊。
“我這不是來了嗎?”
她聽出了他那些沒說出口的話。
他其實在說的是,她怎麼還沒來?
還有,她怎麼才來?
為什麼留他一個人在這裡?
他一個人好累,他好孤單,他無處傾訴,可他不能說出來,說出來會被人笑話的。
也隻有在發熱昏迷之時,那些個胡言亂語,才是他內心深處真正想說的話。
他怔住。
尤瑟伸手將他抱入懷裡,“彆怕,我在,我一直都在呢!”
慕瑛身體站得挺直,衣袖下的雙手攥得緊緊的,臉埋在尤瑟懷裡,沒讓任何人看到他此刻的樣子。
……
安撫完慕瑛之後,尤瑟跟楚商筵走出了院子,楚商筵望著尤瑟,張嘴想告訴她,瑛哥兒平日裡很懂事,方才的失禮隻是個意外。
他也想不到向來出色的兒子為什麼會對尤瑟有那麼深的敵意。
莫非是以為他的生母拋棄了他,留下他獨自一人生活在這府邸?
他皺了皺眉,想著回頭還得跟慕瑛好好談談。
作為他的兒子,慕瑛注定是不可以有婦人之仁的,他很欣慰在他的身上沒看到那份軟弱,他的冷漠、他的心硬讓他很滿意。
卻不是現在。
他的生母剛承受了骨肉分離之痛,還脆弱得很,慕瑛這時候心硬,隻會傷美人的心。
他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憐惜。
忽然就聽到了一道顫抖的男人聲音,“表哥,慕……慕姑娘。”
他循聲望去,是藺沅柏。
此刻的藺沅柏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喜色,他戰栗不止,臉上因著刻意的壓製而顯得有兩分扭曲。
尤其他看尤瑟的眼神,著實算不得清白。
楚商筵萬料不到藺沅柏會出現在這,還有些訝異,見他的目光一直盯著尤瑟看,他的臉色也漸漸沉凝了下來,臉上帶著些許不悅。
若不是礙於這是藺將軍和長公主的嫡子,他早已怒斥藺沅柏擅自出現在後宅,又盯著自己嫂子看的無禮之舉了!
“這不是藺表弟嗎?許久不見表弟,表弟看著清減了不少,今日怎地有空來找愚兄了?”楚商筵收斂了臉色,又擺出一副和氣的模樣,上前攬著藺沅柏。
藺沅柏是個沒什麼心眼的人,根本不知道在方才那百轉千回間,楚商筵的心裡轉過了多少想法。
更不知道得掩飾自己的想法。
他可不管楚商筵怎麼想,更不在意他攬著自己,想將自己拉走的意圖。
他已經聽了楚商筵的話,為他南下,幫他找子,甚至還將自己心愛的女人親自送到他手裡,他很仁至義儘了。
這段時日他被楚商筵防著,根本見不到她,去彆院永遠都是被攔下的,現如今好不容易才見著她,難道連跟她說句話的功夫都不給嗎?
卸磨殺驢也不是這麼殺的吧?
他顧不上楚商筵,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一直落在尤瑟身上,似是有千言萬語,最後還是凝成了一句,“你……你還好嗎?”
他張了張嘴,喉結處縈繞著許多話,“我瞧著你不太好,如果過得不好,你儘管跟我說,我……”
我帶你走。
楚商筵臉色徹底沉了下來,臉上的儒雅早已不複存在,相反為了維持他一慣有的親切穩重,連帶著臉上的笑容都仿佛猙獰了兩分。
他本來還忍著,終究是在藺沅柏的越發放肆下爆發了,“藺沅柏,你莫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