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雙枝:……這姑娘,性子真是活絡了不少啊!
待重新穿好蓑衣戴好鬥笠,林雙枝轉過身子,再次向蘇兆靈道:“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我們蘇家,雖然比不上楊家人多氣壯大戶簷,但也不是那等軟柿子,任人想捏就捏,你們幾個年紀小,麵皮子薄,罵不出嘴,四嬸我卻是不怕的,你們就擎等著吧,看我不罵死那個偷菜的賊種!”
說起來,鄉下地頭,脾氣溫和的女人有,但很少,就算年輕時再羞羞怯怯、說話小聲小氣的姑娘,結婚後,雞毛蒜皮的事情經多了,慢慢地也就長了一身的刺,跟人對刮起來,如行雲流水,甚至一些罵街罵得凶煞的女人,隊裡那些“二流子”、“三隻手”想打歪水時,也要掂量一下,比如:
“這是誰家的地?”
“×××家的……”
“嘿,那要不換一家?他家那婆娘,嘴巴忒毒了,罵人不吐核兒,一句褲腰帶以上的話都沒有,腦闊痛,惹不起……”
而林雙枝,很榮幸的就是其中一員。
*
這不,她前腳剛笑眯眯地走出蘇家門,後腳,一把中氣十足響徹雲霄的罵街聲,就衝破雨勢,排山倒海般從外頭傳了進來,氣足喉嚨大,比隊裡的廣播威力還猛。
“是哪個黑嘴爛手,砍腦殼挨千刀的,人家種不懂得種,專門摸黑手欠當賊老二,偷我二伯家地頭那麼多菜,還糟蹋得豬拱一樣,你是當年的鬼子兵進村嗎?個雞見了都不啄,野貓見了都不摳的壞種,早晚遭雷劈……”
這年頭,兆康他們很喜歡的一首童謠是這麼唱的——
“大雨嘩嘩下,北京來電話,讓我去當兵,我還沒長大!”
而這會兒,屋頭外麵的情況是這樣的——
“大雨嘩嘩下,有人在罵街,罵的啥子喲,偷菜壞種歪!”
在屋內聽得爽歪歪的蘇兆靈:哦豁!不愧是四嬸,乾得漂亮,這氣勢,堪比他們大哥這些日子經常念叨的那幾句浮誇話——讓聾啞人發聲,讓盲人複明,讓癱瘓病人重新站起來,噢耶!
一個生產隊,幾裡之內阡陌之間,社員們相安無事、和諧生活是主旋律,但小偷小摸等不和諧因素也不可避免,所以,家裡因為被偷兒光顧罵街的,時有發生。
女人罵街時,一般都會在隊裡轉一圈,林雙枝也是如此,尤其是對隊裡那些有過類似黑曆史,有大嫌疑的人家,更是她重點關注的對象,乾脆站在人家家門口口吐芬芳。
一般這種時候,大家都會約定俗成的靜悄悄不吭聲,如果有誰忍不住跳出來接了嘴,謔,那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罵的就是你!
畢竟按照正常邏輯:“我呸!我罵的是砍腦殼挨千刀的賊老二,你沒偷我家東西,還怕罵?見過揀東西的乖人精,沒見過揀罵的死瘟雞!”
而這會兒,林雙枝一路罵過來,正好輪到了猴皮筋兒家,想到猴皮筋兒以往做過的那些爛腸子事,以及兩家之間的一些“恩怨”,她罵得更起勁了。
卻不想,正是歪嘴吃螺螄——歪打正著。
正在堂屋裡盤坐在草蒲上編蔑席的楊福民手一歪,差點被蔑條紮到手,心裡的火氣頓時被勾了起來,一張黑臉繃得緊緊的,仿佛下一秒就能擰出水來。
正在屋簷下翻榨菜的周桂枝臉上恨恨的,噘起嘴巴,罵了句“個賣×的,看老娘怎麼收拾你”,就要衝出去跟林雙枝乾架,被楊福民兩眼一瞪,嗬斥了回去。
“滾回去!敢往外走一步,老子連著裡麵那個一起,打斷你們的腿!”
周桂枝:……
雨勢是在傍晚時分,慢慢停下來的,蘇兆靈看著出現在院裡的傅敬疆,一臉驚訝:“路上到處都是泥,你怎麼還過來?”
傅敬疆笑笑:“部隊訓練泥裡爬水裡戰是常態,這點算什麼……”
待聽到兆康氣咻咻地向他告狀,自留地裡的菜不但被人偷了,地還被狠狠地糟蹋了一番時,他眉頭不由一皺:
“昨晚我回去的路上,剛好遇到兩個人,有些賊眉鼠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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