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出事了(2 / 2)

等馬車趕到的時候,謝家門口圍了不少人,瓶兒的爹謝大郎正衝周圍人道:“今天多謝大家了,趕明兒我叫我家這口子整點好酒菜,再請各位兄弟上門。”

有個人拉住謝大郎,覷了眼周圍,“我說老謝啊,這丫頭突然出現在林子裡,那周身的傷,我看是活不成了,你們家把那丫頭帶回家也不怕惹麻煩啊?而且我看她穿那樣,也不是什麼好人家的姑娘,彆是窯子裡的吧?”

這話說得聲雖不大,但這人未背著彆人,倒是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村裡的都是些平頭百姓,哪敢跟這些事扯上糾紛,見狀,紛紛都後撤一步,做出一副遠離謝家的姿態。

謝大郎心裡發苦,臉上也帶了點出來。他並不知道裡麵的內情,隻知道自己老娘從沈家彆莊回來就叫自己帶著她上城裡找這位叫綠芽的姑娘,如今眼見這姑娘惹上事,他也不想沾上麻煩。

謝大郎還未開口,謝婆子便從旁邊插嘴道:“那是沈家彆院的丫頭,奉沈家的命出來買東西。可如今這丫頭被丟在林子裡,隻怕沈家要報官的,你們還是想想昨晚都有沒有見過這丫頭吧,不然沈家報了官,大家也沒個安生日子過。”

一群人更怕了。

平頭百姓過日子最怕的就是官差下來,平日裡沒事還得來刮點東西走,如今這出了事,隻怕來一趟都得刮走他們一層皮。

謝婆子眼尖,先看見了裴宜。裴宜戴著個兜帽,身形隱在女人堆裡,身邊隻跟著瓶兒和桑柔,還有一個她沒見過的婆子。

謝婆子把自己兒子支開,屋裡隻留了兒媳婦,這才去把裴宜接過來。

謝婆子要開口說話,裴宜卻拉住謝婆子的手,“謝姥姥,您稍等,等會見了綠芽我再問您。”

謝婆子道:“大奶奶可要做好心理準備,綠芽姑娘,隻怕是活不成了……”

裴宜如遭雷擊,腳步頓住,整個人呆立當場。

什麼叫活不成了?

這是什麼話?

好端端一個人怎麼會活不成了呢?

她腳步更快,疾走幾步,連謝家是個什麼布置都沒看清楚,直接進了謝家廂房。

廂房不過是普通農戶家裡的布置,東邊一張大炕,炕上被褥齊全,炕邊還有燒火的灶台,灶台上放著一口大鍋。西邊有個櫃子,正中一張八仙桌,屋裡陳設簡單至極。

綠芽被安置在炕上,身上衣服破爛不堪。她正昏迷著,白淨的一張臉上破了相,額頭一個大傷口,臉上全是血汙。

裴宜心裡抽痛,她蹲在綠芽身邊,小心翼翼想伸手摸一摸她。

裴宜輕聲喊道:“綠芽,綠芽,你睜開眼看看我,是我回來了。”

綠芽的眼皮艱難抖動著,仿佛眼皮上壓了千斤重的東西,壓得她睜不開眼。好半響,綠芽眼睛才終於睜開一道縫隙,眼前隻看得見晃動著的人影,她看不清是誰,卻聽清了裴宜的聲音。

綠芽伸出手,努力想伸到裴宜麵前夠到她。

這是她的姑娘啊,她從七歲家裡遇上洪災跟著父母逃出來就一直跟在姑娘身邊。如今不過七年,可這七年的日日夜夜她們都守在一處,以後她要是不在了,姑娘一個人可怎麼活?崔家老太太沒了,裴家又是那麼個虎狼窩,還有沈家,姑娘嫁給沈家那個廢人,想來日子也不會過得太好。

綠芽艱難地從嗓子裡擠出幾個字,“姑,姑娘,你來了,我把你給我的錢都攢下來在城北買了個小院,姑娘,我們有家了。”

裴宜心裡更痛,她隻覺得一顆心似被泡在滾水裡,綿綿密密都是痛的,連呼吸都痛得她抽搐。

裴宜抖著手,嗓子也在發抖,“我知道,我們有自己的家了,以後我們在院子裡種點菜,春天把菜摘了曬乾我給你做點菜乾,夏天咱們就種點葡萄,等秋天長出來就能吃了。”

這些都是裴宜跟綠芽最美好的願望,她讓綠芽出去的時候,就叮囑過綠芽千萬保護好自己,等著她出來,她們一起給自己安一個家。

裴宜先沒了娘,後沒了外祖母,綠芽也是,洪水來的時候父母都得了疫病,雖護著她逃出來了,到底沒活多久,隻活到送綠芽到了南直隸就撒手去了。

她們倆早就隻有彼此相依為命。

綠芽臉上浮現出微笑,像是眼前看到了她跟姑娘在自己的小院裡追逐打鬨的場景,若是能那樣該多好啊,但她可能撐不到了。

綠芽咳嗽一聲,咳出一團淤血,裴宜急忙伸手接住,淤血滲透她掌心,還帶著綠芽熱熱的體溫。

綠芽喘著氣道:“姑娘,日後我不在了,您要記得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吃飯,以後沒有綠芽,再沒有人能拖累你了,對不起姑娘,如果不是因為綠芽,你也不會嫁到沈家,都是綠芽不好。”

裴宜將綠芽的頭摟在腿上,溫聲安慰她,“傻丫頭,你猜我進沈家遇到了誰?我遇到了我當年的救命恩人,他正是我的夫君,他待我極好,你放心。若不是進了沈家,我怎麼還能見到他呢。”

半句不提沈珣剛剛才給了和離書,帶著全部下人回了承恩侯府,唯獨將裴宜放在彆莊的事。

綠芽又笑了一下,“那就好,那綠芽就放心了。”

裴宜眼眶酸澀,眼裡蓄滿淚水,“綠芽,是誰把你害成這樣的?”

綠芽道:“我不知道他們是誰,我隻從他們身上搶下來一塊玉佩。”

說著話,她把一塊碧瑩瑩的鏤空玉佩遞給裴宜,玉佩上沾滿綠芽的血,看不出是什麼材質,隻看得見雕的是隻展翅高飛的鷹。

綠芽接著道:“你進沈家之後,我在沈家周圍等了兩天,沒聽到你的消息。我就去繡房乾活,那天聽師傅的話給明月樓的姑娘送衣服過去,不巧在明月樓裡遇到幾個公子哥,他們以為我是明月樓的姑娘,非要我陪喝酒,我不會,便被打了一巴掌。明月樓的姑娘們為我說話我才走脫,可昨天晚上在村裡集會上,我又見了他們,他們便把我擄走,折磨了我一晚。他們說我是個無父無母又沒有親眷的孤兒,就算是折磨死了也沒人會為我出氣,哪怕報官也就是報個失蹤。姑娘,我好疼啊,我真的好疼啊。”

裴宜死死摟住綠芽,牙齒咬得咯咯響,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綠芽說完這幾句話,像是用儘了全部的力氣,終於,她雙眼直直看著前方,嘴裡喃喃道:“娘,娘你來接我了嗎?娘……”

一句話未完,雙手沉沉垂下,就此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裴宜抱住綠芽的頭不撒手,“綠芽,綠芽你醒醒!”

可綠芽再也回應不了她了。

裴宜心頭大慟,她一口氣沒抽上來,眼前一黑,差點昏倒在地。

她不敢相信,明明她跟綠芽說好了的,綠芽先出去,她再想辦法逃出來陪著綠芽,她都找到綠芽了。

都是她不好,她明明知道綠芽年紀小,本不想讓綠芽陪著她在沈府送死,卻沒想到,她把綠芽送出去讓綠芽死得更快。

可是為什麼啊?為何上天要這樣對她們,綠芽是她全部的希望了。

綠芽還這麼小,為什麼得了自由反而護不住自己?

這究竟是為什麼?

這一個接一個的問題,沒有人能給裴宜答案,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問誰,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恨誰。

無解的濃重的恨意將她心裡堵得滿滿當當,裴宜一句話沒說上來,栽倒在地,昏過去了。

裴宜再醒過來的時候,太陽光正從窗戶裡穿過來,直愣愣紮在床幃上,等被床幃擋了一下,再射到裴宜眼前的時候便不再那麼刺眼了。

她從昏迷中醒轉,周遭一個人都沒有,屋裡屋外全無聲音,像是她一個人被丟到了荒野,四下隻有自己。

裴宜摸了一把汗,自己從床上站起來,想摸索到桌子邊倒杯水喝喝。她口渴得厲害,像是很久沒喝水了,嘴唇都有些乾。

她的後腰還有些疼,前天晚上被踢的那一腳還在隱隱作痛,她自己也看不到傷痕,隻好用力的時候避開後腰這圈。

桑柔端著一盆水從外麵進來,一看她要站起來,急急衝過來,“大奶奶我來。”

桑柔一邊倒水一邊道:“您昏倒了一天一夜,可給我嚇壞了,幸好您醒了,大夫說您心神受創,需得安神好好靜養一陣才行。”

裴宜喝了滿滿一大杯水,才覺得自己口渴緩解了些,她手裡捧著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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