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光團尖叫:“完了,我忘了你現在瘋了正在自殺!”
——
封閉的屋內沒有一絲光。
屋內隻有一張鐵床。
上麵鎖著一個麵色慘白的男人,四肢都被鐵鏈纏繞著,頸側動脈無數劃痕,有新增的,有未愈合的,脖頸上還帶著精神力抑製環,抑製環下有一層柔軟的紗布。
一縷極細的金色精神絲線,在他手腕上交錯,然後蔓延出血痕。
原本黑色的床單被浸染的更深了一層。
鼻尖的呼吸越來越弱,那絲極細的精神力消散了,男人的體溫在流失,宛如一具冰冷蒼白的屍體。
直到房間的門被唰的打開,金黛軻紅腫著眼,冷靜地指揮醫療人員,把床上的男人送進了醫療艙。
所有人都動作熟練,不知做了多少次。
一晃兩天過去。
埃蘭斯諾再次睜開了眼。
還是在這個封閉的房間,他依舊被鎖著。
他眼底沒有半點波瀾,也映不進周圍一點光,死寂而空曠。
為什麼……
他還在這裡,為什麼這裡的人不讓他去找哥哥。
阿爾傑四人圍在這裡,或坐或立。
他們都穿著黑色的衣服,不見一點鮮亮顏色,表情沉凝的看著鐵床上的男人——
老師的弟弟。
親手殺了哥哥的弟弟。
不管是不是自願,又或者是被控製,這個人手上,始終沾了老師的血。如果不了解事情的始末,他們該恨、該怨、該憎惡、會親手殺了埃蘭斯諾。
可如今……他們心中,竟然是悲意和憐憫更多一點,還夾雜著,說不清的憤怒。
他們永遠都忘不了,那天埃蘭斯諾空茫的神色,還有老師在歉疚自責中的離世。這畢竟是老師的弟弟。
阿爾傑剛從繁雜的政務中抽出身,揉了揉額角:“這是他這個月第幾次了。”
金黛軻:“第61次。”
守冰沉默不語。
那天之後,他們以為向埃蘭斯諾要回老師的屍體,會很困難,卻沒想到,埃蘭斯諾輕易給了他們,微笑著說:這一切都是鏡子裡的幻象。
話音落下,就握著斷劍抹向自己的脖子,掌心脖頸,鮮血淋漓。
守冰用冰係精神力製止了,強製將精神不太正常的埃蘭斯諾帶回了他們在帝都暫時居住的地方。
準備老師葬禮的這一個月,埃蘭斯諾進行了無數次毫無預兆的自殺。
他一點也不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經常就是沉默著,然後忽然氣息就開始微弱起來,如果不是他們發現的及時,埃蘭斯諾活不過三天。
他們試了所有的辦法,給埃蘭斯諾帶了抑製環,限製精神力的使用,把他綁在床上,讓他沒有半點接觸到危險物品的機會。
甚至用營養液注射代替了埃蘭斯諾正常進食,因為他會將餐具打碎,用尖銳的碎片抹消自己的生命。
手臂的青色血管上如今全是密密麻麻的針孔。
日夜消耗,短短二十幾天的時間,他們眼睜睜看著,那個曾經被他們視為一定要擊殺的冷漠矜傲的聯邦上將,變成了如今蒼白瘦削、半隻腳踏進墳墓的活死人。
不是頹廢,不是消沉,而是一種生機逐漸斷絕的自毀。換言之,埃蘭斯諾已經給自己判了死刑。
曾經在曦光那短短時光的相處,他們隱約窺見了‘蘭諾’純真的影子。
他們寧願埃蘭斯諾一直那樣討人厭,也不想看見他這幅,即使睜著眼睛,也好像沒有靈魂一般的活著。
連妖:“老師看見,會心疼吧。”
守冰:“就是他殺了老師。”
“是失蹤的羅什,”阿爾傑提醒,深吸一口氣,“算了,我們好好看著他吧,老師的明天的葬禮,細節都準備好了嗎?”
金黛軻:“放心,都好了。”
鐵床上鎖著的人聽見‘葬禮’二字,呼吸亂了一分,埃蘭斯諾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聲音卻啞的厲害,隻發出了一個單調的音節,就開始悶咳起來。
身體的震動,叫頸側的傷痕開始往外滲血。
金黛軻嚇了一跳,連忙倒了點溫水,用棉簽沾濕,點在埃蘭斯諾的唇瓣,等他適應了,又就著杯子喂了一點。
阿爾傑靠近:“你想說什麼?”
“鬆……開我……”埃蘭斯諾輕聲說,“我不會死了。”
許久,阿爾傑直起腰,黑眸複雜,他招了招手。
守冰點頭,暫時解開了埃蘭斯諾手腕腳腕上的鎖鏈,扶著他坐起來。
“我看見哥哥了……”
埃蘭斯諾靠在床邊,側臉蒼白的近乎冷漠,他慣常居於上位,手握權柄,一身氣勢非常人所及。
阿爾傑初具王者之風,而埃蘭斯諾的劍光早就在幾年前橫掃這片大陸。
他頸側與手腕皆是猙獰自毀血痕,紫瞳中不再一片虛無,而是充斥著濃鬱到粘稠的自厭。
手腕的傷口因為他的用力,而又開裂,猩紅的一點血液順著蒼白的指尖滴下來。
埃蘭斯諾試圖擦去,卻發現一下擦不乾淨,頓了頓,他機械的重複擦拭的動作。
不過因為抑製環還戴著,身體因為自毀加上隻注射維持基本營養的營養液,此時已經足夠虛弱,他隻擦了幾下,就沒力氣了。
手背上暈開的血跡,宛如永遠殘留了一樣,擦不乾淨。
埃蘭斯諾看著出了會神,忽的笑了下:“我看見哥哥了,在一片血河裡,我說了對不起,他看不見我。”
“都是血,洗不乾淨。”
他確實如他自己剛才所說,沒有再次做出什麼自殺舉動。
這是埃蘭斯諾時隔這麼長時間第一次說話,看著似乎是正常了,比不說話直接自毀要好不少。
阿爾傑接過金黛軻遞過來的毛巾,握住埃蘭斯諾的手腕,把他手上的血擦乾淨,垂眸淡淡道:“不管你現在怎麼想的,明天晚上都會舉行老師的葬禮,你到場也好,不到場也好,不會有人對你發難。”
埃蘭斯諾抬眼,輕聲問:“你大概是哥哥最驕傲的學生吧,我殺了他,你怎麼不殺了我給他報仇?”
話音一落,他就感覺自己手腕被驀的攥緊,這位年輕的首領眼神越發深沉,兩三秒後,阿爾傑放緩了力道,繼續給他擦著手指,連著手腕上重新滲出來的血,上好藥,然後將手裡的毛巾扔在一邊。
“乾淨了。”
埃蘭斯諾看了看自己的手,除了手腕多出來的兩抹淤青之外,果真乾乾淨淨。
阿爾傑:“你不用試圖激怒我們,明天是老師的葬禮,從現在開始,我們不會在用鐵鏈鎖著你,抑製環等你想清楚再摘下來。”
“無論明天的葬禮你參加與否,都與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他是你的哥哥,也是我們敬重的老師。”
他深深吐出一口氣。
果然,就算理智清晰地告訴他,埃蘭斯諾也是在失控的情況下才……尤其還有羅什的手筆,但還是有些控製不住……
一兩句話,就被埃蘭斯諾掌控情緒。
阿爾傑有時候會慶幸,埃蘭斯諾如今不是他們的敵人。
他們四個離開前,還給埃蘭斯諾注射了營養液,裡麵添加了叫人沒有力氣的藥劑成分,應該是怕他情緒不對勁再次反複。
關上門之後,連妖有點憂心:“鎖鏈給他解開了,萬一……”
阿爾傑早有準備:“打開監控,輪流盯著。”
為了方便,他們幾個都住得不遠。
連妖點頭:“好,我可以再加幾個警報程序。”
——
房間內,宮渡靠在床頭,麵上沒什麼表情,擺出一個憂鬱姿勢,和小光團嘮嗑。
“主角團對我還是有怨啊。”
小光團:“人之常情啊,你殺了他們老師,跟殺了他們半個父親沒什麼區彆吧,他們朝夕相處那麼深厚的情誼,沒當場宰了你算是好脾氣。”
即使知道殺蘭遐非埃蘭斯諾自願,可還是會忍不住啊……
小光團:“你自毀的戲碼怎麼不繼續了?”
宮渡又給自己調成了一個角度,對著監控攝像頭呈現最生無可戀的一麵:“自毀消解主角團對我的負麵情緒,應該已經到極點了,再消除,就要采取彆的辦法。”
氣運值和主角團對他的正麵情緒掛鉤。
蘭遐已死,他收割的氣運值估計是個大數目,不過埃蘭斯諾還沒有結局,他必須好好利用,將最終氣運值最大化。
隻要主角團對他不是全然的厭惡,他就有翻盤的機會,而且現在,翻盤的機會很大。
小光團嗑瓜子:“什麼辦法?”
宮渡微笑:“寶貝,你要記住一點,隻要我能讓自己慘到不能再慘,就沒有人能讓我更慘。”
所有情緒的轉化,往往隻需要一個很巧妙的點。
小光團:“……”
它吐出瓜子皮。
好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