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這時,外麵匆匆進來一個小太監,“陛下,金陵那邊來的信。”
景成帝打開來看,這封信寫於幾日之前,送到京城的速度已經很公子去的,息眠公子說自己要醫治自己的傷,但在此之前,他難道一次都沒有進去祭拜過嗎。
而且……
他之前都未曾留意過,浮渡山莊直係血脈姓連。
是巧合嗎。
仇澈:“息眠不是不想來,他是不敢來。”
應璟決不明白:“什麼意思?”
“之前浮渡山莊橫遭大難,息眠沒有及時趕過來,親……友人慘死,他覺得愧疚吧。”
應璟決靜了片刻:“那往年的祭拜?”
“往年,他也未曾來過。我們這些朋友也從不過多詢問他的傷心事,我也不知道他這次為何選了你,但他性格一貫隨意,許是有緣。”
仇澈停住,“息眠說了,你幫他祭拜,便是抵了救命之恩,此後浮渡山莊自不必來,他與你也沒有關係了,緣分至此,江湖不見。”
應璟決沉默了幾秒,“本宮知道了。”
仇澈點頭,“我該走了。”
應璟決:“仇先生似乎著急離開,有什麼事嗎?”
“去找息眠,問一件事,”仇澈拱手,“告辭。”
應璟決:“告辭。”
等仇澈走遠,少年儲君臉上的笑意散去,抬手招了招,有暗衛出現在他身後。
應璟決:“去查,息眠和浮渡山莊的關係,還有攝政王消失這幾天,去哪裡了。”
他收到了連慎微沒事的消息,但他要知道,是誰救下的連慎微,這幾天,他又在哪裡。
暗衛領命前去。
應璟決最後一眼回望了浮渡山莊。
在夕陽日暮的晚照裡,這座山莊安靜極了,靜默在往日的舊夢裡,目送在它懷裡長大了的孩子,離開了家。
……
連慎微回到金陵的這一半船隊。
小誌子給他安排了新的房間,還很細致的準備了膳食、熱水和乾淨衣服。
連慎微小憩了一陣,就聽見應璟決回來的聲音,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吩咐明燭讓他進來。
應璟決換上一副關切的神色:“老師可都安好?”,目光落在連慎微的手背上,他愣了下,“您受傷了?”
連慎微垂眸看了看,嗯了一聲,“多謝殿下關心,臣遇刺,又無內力傍身,逃亡路上不小心撞到了手背。”
應璟決:“那老師是如何逃出來的呢?”
連慎微早就想好了說辭:“後方傳來了劍氣,臣昏了過去,明燭說,是一個白衣劍客救了我們,後來就不知所蹤了。”
“白衣劍客?想來應該也是息眠公子。”
應璟決注意著他的神色,然後半真半假的把自己遇見息眠的事情說了一遍,歎道,“……浮渡山莊主人家的居然和老師的姓氏一樣。本宮還真是嚇了一跳,以為老師和山莊有什麼關係。”
連慎微詫異:“是嗎?說不準祖上還真是本家了。”
應璟決笑道:“說起來,老師都未曾和本宮說過您之前的事情,老師入朝為官之前,家也是在南方嗎?”
“殿下忘了,臣家中無親,是陛下賞了恩典,親自遷了臣的戶籍入京,”連慎微淡淡道。
他從來都不擔心自己的這個身份,景成帝不會讓他暴露的,即便是有些他沒注意的尾巴,也隻會替他圓好,辦的滴水不露。
應璟決:“原來如此。”
那時候連慎微在朝堂之中還沒有簇擁,既然是父皇親自囑咐的事情,想必連慎微當時必然會被查個底朝天,九族中都有何人,全部一一記在卷冊之上,不會有差錯。
他心裡莫名的直覺,是錯覺嗎。
連慎微:“南巡已經很長時間了,陛下身體不好,早日回京陛下也能輕鬆些,殿下準備折返吧。”
應璟決:“本宮明白。”
-
另一邊。
仇澈回去之後,看見的就是空蕩蕩的房間。
他打開了桌子上連慎微留下來的信,連慎微可以寫出三種字跡,一種屬於息眠,曾在給邊疆送糧的時候也用過,另一種屬於厲寧封老師這個身份,最後才是大盛朝攝政王。
息眠這個身份寫出來的,才是他原本的字跡。
[仇澈:
風恪說,這些年你都是先去浮渡山莊,再去都蘭老家祭奠你弟弟,我虧欠良多,無顏麵對,也不知與你當麵提起這件事時,該做出如何反應。
我想重逢之後,你也從未提到阿澄,是不想我覺得愧疚。
多說無益,向來你也不願看見我說這些。
仇兄,我和你十年之前,有一場約戰,待你從都蘭回來之後,就帶著無量劍的劍鋒和好酒,到京城尋我吧。
還是老規矩,輸的人要無條件答應贏的人一件事。]
沒有落款。
仇澈看完,深吸一口氣。
房間裡暗沉沉的,他推開窗戶,墨藍色的天空混著幾分青意,曠闊無邊,一輪彎月掛在梢頭。
江邊。
連慎微立在船頭遙望。
月色清輝灑落下來,落了一肩。
有人高喊了一聲:
“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