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沒有遭到任何抵抗。
廢了一半的精神域裡,隻有少量殘留的金色精神力,那些金色的細絲泛著黯淡的光,沉沉寂寂。
這樣的精神域,怕是埃蘭斯諾每日都活在難忍的劇痛中。
可他剛才與他說話,除了臉色蒼白和身體控製不住的輕顫之外,他看不出半點疼痛的反應。
蘭遐放輕了力道引導:“為什麼不抵抗。”
精神域是每一個S級精神力進化者最不可觸碰的敏感危險區。
如果埃蘭斯諾抵抗太厲害,一不留神,他也有受傷的可能。
溢散在外的紊亂精神力順著他的引導慢慢回歸到精神域。
埃蘭斯諾頸上的抑製環一側亮起微弱的紅光。
他忍住精神域的入侵感和抑製環帶來的壓力,喘了口氣,“……蘭遐先生,說自己沒有時間,那你平常都在乾什麼。”
蘭遐:“種花。”
埃蘭斯諾愣了。
“……種出來了嗎。”
蘭遐:“沒有。”
埃蘭斯諾:“那你種出來之後,可以給我看看嗎。”
蘭遐本來不想再說,可或許是因為對方紫色的眼睛,讓他多了一兩分耐心。
他平靜的敘述一個事實:“我種了很多年,都沒有開花,你或許等不到那個時候。”
“哦,對,”埃蘭斯諾恍然,他笑了下,“我是快死了。”
精神域變成這個樣子,他原本就活不了太久了,如果沒有日日待在審訊室,而是精細護養的話,他或許還有一兩年可活。
現在……
埃蘭斯諾心裡算了算,也估摸不出來一個準確的數值。
他征戰多年,身體內暗傷淤積,多重的傷都能頑強的活下來。或許這次也能活的久一點。
大概,一兩個月?
都快忘了,他快死了。
所以,他可以可以任性一點。
精神力被一點點捋順。
蘭遐剛想收手的時候,手腕被驀的被一隻冰涼的手攥住了。
他倏然抬頭。
埃蘭斯諾不知何時已經掙脫了束縛住他的銀色手銬,唇角微彎。
“我是知道不少舊聯邦的機密,甚至還知道很多秘密的武器庫,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剛才還算緩和的氛圍陡然緊繃起來。
蘭遐微微眯眼。
埃蘭斯諾很危險他知道。
但是能在這種情況下掙脫束縛,還能趁他不備握住他的手腕……
蘭遐:“你沒有與我談條件的資格。”
埃蘭斯諾眼也不眨的對自己的哥哥說謊,“第一軍團,數百武器庫藏在各處,你知道它們失去中樞控製後,什麼時候會爆炸嗎。”
“你不答應,我不介意讓它們現在就——
砰。”
他有些惡劣。
“蘭遐先生,你信嗎。”
蘭遐沉默。
他不相信,如果埃蘭斯諾手上真的有這個把柄,為什麼非要等到他過來才將這個威脅說出口。
這不像是早有準備,倒像是臨時起意,就這樣隨便扯了一個借口。
但眼前的人是埃蘭斯諾。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素有瘋子和殺神稱號的人物。
蘭遐道:“你想要什麼。”
“離開這裡,住在你旁邊,不要這麼戒備的看著我,”埃蘭斯諾說,“我隻是想好好渡過最後這段時光。”
“當然,請蘭遐先生跟在我身邊,其他人看著我,我會生氣的。”一生氣,他就說不準會做出什麼事了。
蘭遐聽出他的未儘之意,思忖片刻,妥協:“就算離開審訊室,你也逃不走。”
他不信埃蘭斯諾說的話。
‘好好渡過最後這段時光’,這不像是埃蘭斯諾的性格。用這種借口出去,一定還有彆的打算。
可就算是有彆的打算,又能怎麼樣?人類聯盟已經正常運轉起來,埃蘭斯諾無處可逃。
“我不逃。”
埃蘭斯諾握住蘭遐手腕的力道不重,卻是他現在所能使出來的最後的力氣了。手臂上的肌肉緊繃到極點,甚至開始出現脫力顫抖的反應。
冰冷的掌心貪圖著金瞳青年手腕的溫熱,一點也不願意放開。
埃蘭斯諾眼前逐漸模糊。
不知道是不是哥哥的手腕太溫暖,胃部原本可以忽略的鈍痛和灼燒慢慢變得尖銳。疼的他好想蜷縮起來。
就像小時候每每生病,他就會蜷在哥哥的手邊。
他意識已經開始不清晰了,眼睫抖顫,語氣好似還是遊刃有餘。
“怎麼樣?帶我出去吧,還有,不要摘我的麵具。”
強撐。
蘭遐靜靜看了他片刻,心中給出了這個評價。
“你似乎篤定我會帶你出去。”
埃蘭斯諾卻沒再回答了。
聲音消弭,他的身體不受控製的順著牆麵往一側倒去。
蘭遐下意識的伸手托住他的側臉。
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埃蘭斯諾的麵具,昏迷的人剛剛被安撫的精神力,立即有再次□□的跡象。
蘭遐隻好讓他抵在自己肩膀上。
兩人的下頜線條有一瞬間達到微妙的重合。
隻不過一個溫柔些,一個冷厲些。
審訊室上麵再次傳來士兵的聲音:“蘭遐先生,您打算帶他走嗎,需不需要上報大統領?”
“……”
蘭遐垂著頭,半張臉藏在陰影中。
他順著埃蘭斯諾的背往下看,才發現他腰背滲出來的血跡,銀發的小半截都浸泡在血水裡。
脫力了還攥著他的手。
蘭遐壓下心裡莫名的澀意,皺著眉把埃蘭斯諾的手指掰開,掌心用力,試圖把人架起。
可惜埃蘭斯諾昏的徹底,配合不了,腳拖在地上不方便,他索性直接攔腰抱起來。
“人我帶走了,阿爾傑那邊,讓他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