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塊石頭雕刻的並不順利。
埃蘭斯諾刻了整整一天,刻了一半的時候,薄如蟬翼的一片花瓣斷了。與此同時,他凝聚的刻刀也逐漸消散。
精神一放鬆下來,他喉間翻湧上的甜腥控製不住,一口血咳了出來,濺在乾淨的地麵,分外醒目。
埃蘭斯諾晃神片刻,一時間沒有力氣站起來。
這時候,被他隨手放在一旁的光腦強製開機,虛空裡彈出一塊藍色光屏,聶涼的身影出現在屏幕上。
聶涼出現後,目光鎖定在埃蘭斯諾身上,下一秒,目眥欲裂。
臉色蒼白異常的青年垂著頭,唯一有點顏色的地方,竟然是嘴角的血和前麵零散的攤開幾塊紫色碎石頭。
“上將!!”
聶涼做夢也沒想到,會看見上將如此虛弱的模樣。
統領府不是好接近的地方,聶涼動用了自己在黑市的關係網,查到了蘭遐給埃蘭斯諾買的新光腦的型號。
但是這個光腦在統領府的監視之下,聶涼著急想要確定上將的情況,就再次找到了藍州河,讓他暫時屏蔽統領府的監視,強製光腦接通單方麵的鏈接。
這樣做風險極大,但是他顧不了這麼多了。
沒想到,第一次強製鏈接之後,他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統領府,該死!
聶涼伸手去往前,始終都碰不到埃蘭斯諾,他焦躁的用左手的拇指掐著食指,“上將……”
埃蘭斯諾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
等到那有點煩人的,喋喋不休的‘上將’一聲聲傳入耳中,他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清醒了幾分,抬起頭。
“副官?”
見他有反應了,聶涼逐漸急躁的情緒才好了一些,逼自己變成紳士穩重的模樣,“是我上將,您現在如何?蘭遐先生有沒有對您怎麼樣?需不需要我帶您出來?您現在哪裡不舒服嗎,是胃還是……”
“……”
吵得頭疼。
他怎麼記得聶涼之前沒這麼多話。
埃蘭斯諾伸手往後一撐,順勢坐在了床邊,捏了捏眉心,啞聲開口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聶涼快速解釋了一遍。
“您要是想走,我立即帶您出去!”
“你怎麼帶我出去?”
“一些小手段,總之您放心。”
埃蘭斯諾並不知道聶涼口中的‘小手段’指的是什麼,他沉默了一會,“我會離開,但不是現在。”
聶涼沒聽明白:“您在這裡還有事要辦嗎?”
埃蘭斯諾:“你知道蘭遐是我哥哥,我想多陪他一段時間,其餘的,你就不要問了。”
“是,”對於埃蘭斯諾所有的要求,聶涼都無條件答應,況且是這種理由,“我會讓人在這個光腦裡留下一個啟動程序,等您什麼時候想走了,點下它,我會立即出現,”其實還沒留,但不妨礙他友好的請求藍州河弄出來。
聶涼應下後,又看著地麵的血,左手的食指快被他自己扣爛了,“上將……你的身體,還好嗎?”
他才不會管那麼多,現在不能打草驚蛇,但是一旦把上將帶出來之後,那些傷害過上將的人,他會一個個揪出來,全都不會放過。
“胃病而已,”埃蘭斯諾選擇了隱瞞,“不會讓你太久的。”
聶涼:“那離開後,您想去哪裡,我可以提前安排。”
原來的第一軍區已經沒有了,他們離開人類聯盟,可以去的地方還有很多。他卡裡還有很多錢,並不愁養不活上將。
這個問題埃蘭斯諾還沒有認真想過。
不過之前在亂磁區消滅王蟲之後,他順著路往南域走,昏迷前,隱約看見了那邊的天空暈開縹緲的亮色。
如果離開這裡的時候,他還有幾天可以活的話……
埃蘭斯諾說:“去南域。”
聶涼自然是無有不應,他看著自己崇拜了這麼多年的人,眨了下酸澀的眼睛,這隻繞著神明打轉的小瘋鳥心裡忽然很難過。
“上將,您的哥哥,對您不好嗎。”
他和康犬都那麼悉心照顧著的人,在這裡咳血都沒有人發現。
“您現在不舒服,他在哪裡。”
“您之前做的那些事,他都不知道嗎。”
“他對他那些學生的好,有沒有給過您一點。”
埃蘭斯諾靜了片刻,“我在這裡隻算半個客人。”
客人,要知道禮貌和分寸。
所以這樣已經很好了。
再多就要說一句貪婪,而貪婪的人如果不夠幸運,最後僅擁有的東西也會失去。
他從來就不是被幸運眷顧的人。
聶涼:“您在難過。”
埃蘭斯諾笑了笑,搖頭:“不。”
“我很滿足。”
聶涼安靜許久,直到那邊傳來藍州河催促的聲音,他才回神。
他一手抵在心口,一邊彎腰對著埃蘭斯諾行了禮:“抱歉上將,剛才是我失言了。”他不該那樣問的。
在統領府監視係統發現之前,聶涼的身影倏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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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人活著還喘氣兒,安心了吧?”藍州河揉了揉自己快抽筋的手指。
聶涼:“上將不舒服。”
雖然表麵看起來沒有傷口,但是他心裡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之前的經曆,到了審訊室出來還能留下個囫圇,就已經非常不錯了。”
聶涼:“你對上將之前的事情有意見?”
藍州河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沒哈,我可沒這麼說。”
聶涼左手食指被自己掐出了血,他摘下了手套,另一隻乾淨的手撫摸了一下身邊黑色的生物保險箱。
藍州河很是好奇:“這裡麵到底裝的什麼?”
聶涼:“與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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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天天過去。
埃蘭斯諾廢了將近一百顆石頭,才在第一百零一顆的時候,看見了花朵完全成型的希望。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的時間越來越長,對於蘭遐的疑問,他隻說自己總覺得困,就搪塞了過去。
直到這次蘭遐幾乎強硬的闖進他的房間。
“你已經一整天沒有出去了。”
埃蘭斯諾:“蘭遐先生,我隻是很困。很感謝您的關心,但是我們隻是交易關係,您其實不用管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