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的京郊風冷得徹骨,一輪慘白的圓月空懸於天際。
萬籟俱寂中一道如練的白影乘風掠過,驚起林間棲鳥,轉眼便又隱沒於林深處。
風觀止踏著銀枝穿行於林間,睫毛上也不知何時凝上了一層細密的水珠宛若白露,一襲輕衫被林間露汽打濕緊貼著背脊,漏下斑駁月霰仿若身披霓裳羽衣的遺世散仙。
未多時,一座荒廢土地廟隱現於視野之中。
遛了一路了估摸著時機已就她緩下腳步飛身一躍穩穩落在了鋪滿落葉的石龕之上,鳳目輕挑,冷刃般的視線投向漆黑的樹影招搖處。
“出來吧,還想跟到何時。”
話音剛落,一陣忽起的林風卷起層層疊疊枯枝腐葉幕天席地突麵刮來,葉落間隙,幾道黑影從暗處驚掠而出。
幾十裡路都跟過來了,當真是好耐性。
六名腰間係劍訓練有素的蒙麵黑衣人如鬼魅般現了身,展開雁陣轉瞬便將她圍困其中,從這些人輕捷的身法不難看出皆是一等一的好手。
“如此陣仗,意欲何為?”風觀止將手背到身後,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幫不速之客,揚起的嘴角冷意漸凝。
“我主欲請公子到府上一敘,特遣吾等前來相迎。”其中為首的一個身量高大的獨眼漢子上前一步抱拳言明來意。
言辭雖然還算客氣,語氣卻無半分實在的尊重,怎會是請客的態度。
風觀止倒也無甚在意,移目望向此人,漫不經心問道:“你家主人是何方神聖?”
“請恕在下無可奉告。”男子稍一側身抬手請行,全然未給拒絕的餘地。
“連名姓都透露不得算是哪門子的請客之道。”風觀止眸淡如水似笑非笑,冠玉般的麵龐盈著月華,從容自若的神采仿佛能攝人心魄。
時兼有一瞬的錯愕。
眼前分明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舉手投足間卻有著叫人無法錯目的風韻。
尚未開口,一旁的年輕手下便耐不住性建言道:“時大哥,何必同這兔兒爺多言,且將他打暈綁回去交了差便是。”
時兼側目冷峻地掃了眼不懂規矩的青瓜蛋子,後者接收到極具壓迫感的目光後眸光明顯一震連忙正色不敢再廢話半句。
風觀止目光落在了此人腰間的佩劍上,結合此前的有意試探無須費神細究便已然洞悉了這幫人的底細。
“崑山馬幫二當家‘天目蛟’時兼素有綠林豪傑之名,何時竟做起僚下的龜公營生了。”她的語氣不疾不徐,眸底盛著深不可測的謀算,“王洪允了你們多大的好處?”
獨眼漢子聞聽此言眸光微變,雖麵色不改可手卻悄不聲息地按在了劍柄之上。
相比於他沉得住氣的老江湖做派,其餘幾人拔劍的反應就顯得稚嫩太多了。
原不過隨口一探,畢竟仇家太多真要翻舊賬可不是朝夕能翻完的,此刻見這些人的反應,便知是猜準了。
風觀止眼底殺機暗釀,旁的都不論了,姓王的這筆賬早晚得跟他好好清算。
“早聞柳公子秉文兼武慧心靈性,今日得見果然非同尋常。”時兼指尖虛扣,暗力卻半分不減,已是劍拔弩張之勢。
此刻裹著霜氣的林風刮得緊,柳葉刀般寸寸切膚入骨,而碎落一地的冷白卻叫人憑空生出幾分不合時宜的困乏。
風觀止旁若無人地掩袖打了個哈欠,算起來已足有三日沒合過眼了。
“客套話就莫說了,動手吧,早些料理完我也好尋個間隙補上一覺。”
倦意如抽絲,她此刻已然無意再多說半個字。
“那便多有冒犯了!”
劍光出鞘,淩厲的劍芒頃刻映亮林間,時兼身法如電破風掠起直取麵中而來。
其餘幾人見頭兒出了手,很有眼力見地按兵不動撤後半步在旁把守著。
雪刃迫近,白衣青年居然依舊紋絲不動,似是對襲麵而來的危機全然未察。
時兼眉頭緊鎖,心中產生了一瞬的猶疑,以他探得的此人內力不可能全然接不住招。
他隻是奉命拿人並非真要取其性命,再不撤招隻恐傷及要害。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原本不動聲色的白衣青年卻如驚雷般猝然出了手。
沒有任何花裡胡哨的招法,僅以一式雲指便四兩撥千斤地將銳不可當的劍刃生生截折了方向。
時兼心下一驚,他早探得此人武功不淺故而未有一刻掉以輕心,卻沒成想竟會這般深不可測。
馬幫的二把手自然不會是什麼泛泛之流,短暫亂神後頃刻便做出應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