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種說不出的沉沉死氣,一雙眼眸雖是極美瞳孔裡卻不見半點靈動的神采,表情好似被定格了從始至終都沒有絲毫變化,比起活人更像一具被抽離魂魄的美麗軀殼、亦或是一副美而失真的美人畫卷。
句邪正思索著,餘光卻突然瞥見了異樣。
細看一下這女子手腕處竟然有截極不起眼的反光之物,隻是被銀鐲串兒遮擋住了若不留意幾乎看不分明。
然而隨著小舟行近,更多的細節顯露出來——
隻見她手足脖頸上的那些精美華貴的手串環墜比起裝飾看起來更像是一道道枷鎖將其牢牢控住,這也是其整體姿態僵硬感的根源所在,仿佛失去這些支撐她便會頃刻間失去平衡傾然委地。
句邪還沒反應過來,距其更近的風觀止已經猝不及防地出了手。
破風之聲颯然而出,射出去的不是彆的什麼暗器而是幾枚再尋常不過的葉片。
單薄如紙的葉片如同飛刀呼嘯而出,然而並非是朝向女子的要害襲去,而是略高於她頭頂幾寸。
隨著葉片飛襲而過,詭異的場麵出現了。
隻聽見“錚”地一聲暗響,那些擦身而過的葉片像是被無形的氣刀劃過一般居中割裂開來。
舟上燭火被氣流刮得晃動起來,光影搖曳間隱匿於視野盲區的東西無所遁形。
放眼望去便見無數條細如蠶絲的銀線自黑暗中延伸出來,而其末端則與女伶的頭頸四肢各處相連。
完全像是某種古老的殘酷極刑。
由於銀線的輕微觸動,女伶的身體也連帶著像是顫栗般微微牽動了幾下,嘴角的弧度沒有絲毫改變目光幽暗凝視前方全然像具冰冷的屍體。
不對……
句邪後脊生寒,總算驚覺問題所在——
眼前這女伶哪裡是人,分明是具栩栩如生的傀儡!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猜想,女伶的指關節忽然詭異地“哢噠”彈響了一下,弦線也隨之撥動發出一聲悶響。
緊接著便是一陣木齒環環相扣的脆響,女伶脖頸緩緩轉動兀然抬頭看了過來,幽深的瞳孔沒有一絲活物的溫度,嘴角向上劇烈提升至一個詭異的弧度,表情呈現出不懷好意的陰冷算計。
緊接著便見其以一種極度扭曲的姿態站立起身,頭顱幾乎擰了一周才終於旋緊,唇瓣開闔,咿咿呀呀發出好似戲曲開嗓的動靜。
指節如飛撥動琵琶弦,如同黑雲壓城雲雷劇變,肅殺激昂分明是行軍之樂。
女伶啟唇吟唱,邊奏邊舞,身姿翩然輕盈遊刃有餘地遊離於狹窄的舟上如同神女舞於雲巔。
伴隨急促的琵琶聲湖麵的紅綢宛若皮影幕布延展開來,幕布底下好似藏著一個千軍勁發萬馬齊鳴的戰場。
弦樂愈發急促,女伶亦是越奏越酣,幽深的雙眸始終望向岸上,表情也變得愈發狂然。
“青舟夢罷西江月,金風吹落鳳凰台。”
她嘴裡吟唱起此前蛾群所吟之詞,續唱道:
“千秋功名塵歸土,引首問道歸去無……”
還未完整唱完最後一字,便見寒光一現,弦斷之聲如同驟雨亂陣,頃刻間便隻剩下稀薄的嗚咽氣聲了。
風觀止反手執刀立於舟篷之上,一襲素淨的白衣竟比身下滿池血湖的煞氣還要沉厚幾分。
方才一擊生生將女伶手中的琵琶橫向截斷,連帶著斬斷了其身上連接著的大束絲線,脫力的傀儡失去平衡重重跌落船板,發出瓷器乍裂之聲。
隨著女伶的失聲,湖麵之下的征伐狂響也驟然止歇,就連血池也平息如鏡。
小舟停在湖心紋絲不動,仿佛被禁錮於無風之境。
風觀止渾身裹著煞氣像把破鋒的冷劍,遇神殺神遇魔斬魔。
句邪從未見過主人有如此劇烈的情緒外現,神情微凝眸光掠過一絲疑慮。
斷線的傀儡耷拉著半邊殘破的身軀掙紮著想要爬起身關節處不斷發出“哢噠哢噠”的摩擦聲。
麵上的瓷皮碎裂剝落露出了內裡錯綜複雜的木紋肌理,女伶昂起臉挑釁般直勾勾地